南栀在一片寂静中睁眼，有些恍惚，因为太安静了，反而叫她更清楚的意识到刚刚和安安在一起吃蛋糕的场景只是在做梦。
安安……
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南栀又躺了一会，看一眼时间，挣扎着起身。
可是这是在哪？
虽然在浅水湾住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好歹熟悉那里的格局，她清楚记得那边没有一间房间是眼前这样的。
南栀四下看了看，一下从房间阳台的窗户外看到城市繁华的高楼大厦，她更加确定自己已经不在浅水湾了。
她要回去。
床边没有鞋子，南栀不大在意的将双脚直接踩在地上，然后朝房门处走去。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光色暖黄的台灯，门一开，反而觉得外头白炽灯灯光有些刺眼，南栀有些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还没再往外走，便听见有个声音响起，“醒了？”
然后她听见一阵脚步声，很快脚下多了双拖鞋。
“穿上，不要着凉。”说话的时候顾非寒矮身蹲在她面前，单膝点地，要帮她穿。
南栀这才回过神来，在那只大手碰到她脚踝前下意识避开，自己把鞋子穿好。
他不大在意的起身。
“这是哪？”南栀看着陌生的客厅，眉头微微皱起。
顾非寒报了个小区名字给她，“只是暂时先住在这里，或者你有别的想住的地方可以和我说。”
南栀哪里也不想住。
她直接抬脚往大门方向走，“我要回去。”
“那边现在不适合住。”顾非寒知道她是要回哪，一把抓住她手臂。
她是在昏迷中被他带来的这里，那幢别墅虽然已经被打扫过并将一切恢复原样，可那又怎样？
触景生情。
何况，她恐怕只会记起那些血淋淋的恐怖场景。
“我要回去。”
南栀坚持，只是她这会并没有太多力气去闹，她低低说着几个字，眼睛发烫，哽咽哀求，“我求你，顾非寒，你送我回去……”
其实她昏迷的这两三个小时里，顾非寒想了许多。
顾安安下落成谜，甚至……死生不明，醒来见不到女儿，她或许会崩溃，也许会哭闹。
顾非寒也情愿是如此，总好过她像眼前这样……
眼里没光，孱弱哀求。
“好。”他没法拒绝这个样子的她。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又有些机械的勾了勾唇，“谢谢。”
她为这个和他道谢？
顾非寒眼底掀起一片讳莫如深的复杂，手上力道也微微加重了些，“你不需要和我道谢。”
他们两个之间永远不需要这两个字。
“你抓疼我了。”南栀只是淡淡提醒他，她应该是没什么力气，所以连挣扎也没有。
顾非寒立刻将手指间的力道撤掉大半，他眉间褶皱加深，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她抢在了前面，“可以走了吗？”
南栀微仰着脸，不久前眼底一丝泪汽已经散尽，她神情其实有些麻木和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苍白人偶。
一瞬间，顾非寒心脏像被什么狠狠蛰了下，刺刺生疼。
但他也只能点头，“嗯。”
两人一块出门。
这边离浅水湾并不远，甚至可以算相邻。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外头，南栀直接开门下车，然后径直往别墅里走。
那会顾非寒将南栀带走之后，就吩咐其余人也都撤了，因此这会别墅里并没有人。
到门口，南栀安静又认真的低头按密码。
顾非寒则始终跟在她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南栀没在门口换鞋，开了灯就直接往里走。
别墅里被人很仔细的打扫过，一切也已经恢复原样，但有的东西却怎么也恢复不了了……
顾非寒没有想到南栀会直接去厨房。
她直奔冰箱，却又突然定定站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像是终于做好决定一样抬手打开冰箱。
她伸手在拿什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很快顾非寒就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没比她脸大多少的生日蛋糕。
这一天过的太漫长了，却也终于走到尾声，还有五分钟就十二点。
顾安安的两岁生日也只剩下这最后五分钟，可是主角却缺席了……
南栀将蛋糕放到桌子上，又弯腰从某个矮柜里翻出蜡烛，拿出两根插在蛋糕上，做完这些，她动作又停下来，盯着那个蛋糕呆呆看了会，才抬头，“顾非寒，你打火机借我用一下好吗？”
他口袋里确实有。
顾非寒把打火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但是没有给她，而是直接按动打火机，将那两根蜡烛点燃。
橙色烛光微微晃动，南栀想象着安安看到这个蛋糕的模样，眼底那抹烛光突然就模糊开去。
是她搞砸了安安的两岁生日。
两根没有比手指长多少的蜡烛很快就要烧到底端，南栀呆呆看着，然后橙黄火苗烧到奶油，噗噗两声自己熄灭。
啪——
有滴眼泪砸落在桌上，她下意识伸手捂住眼睛，不肯自己再哭。
“顾安安会回来。”男人沉哑的嗓音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响起，是能镇定人心的。
但南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像是没有听见这个声音。
一双眼睛才被眼泪冲刷过，她盯着那个蛋糕过了许久，时间甚至已经过了十二点，她才用手指刮了些奶油送进嘴里。
甜丝丝的奶味在味蕾间四散，应该是顾安安会喜欢的味道，她嘴角也勾起一丝笑，“这个蛋糕果然很好吃。”
她其实还记得顾安安一岁生日那个蛋糕的味道，所以才说这个蛋糕很好吃。
和顾安安有关的一切她总是事无巨细的都记得。
“顾非寒，你要不要也尝一下？”南栀抬头看他，顿了顿又补充，“这是安安的生日蛋糕。”
“好。”他点头。
然后拿来碟子和刀，“你帮我切。”
南栀开始切蛋糕，他拿了两个碟子，她就切出两个角，然后分别放进那两个碟子里。
顾非寒并不喜欢甜食，往日很少会碰。
但这会，他很快将她给他切的那一块蛋糕吃完。
南栀没有再吃了，她盯着碟子里的那一块蛋糕在发呆。
“顾非寒，安安一岁生日的时候，我是想你能够回来的，可是那天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这次，我依旧想和你一起给安安过个完整的生日，你回来了，可是安安……”
说话的时候，南栀视线并没有从面前那块蛋糕上移开。
说到这，她声音微微停顿一瞬，嘴角勾着的弧度中尽是苦涩和自嘲，“或许天意就是这样，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原本还想等安安过完生日和你好好聊一聊，你那么聪明，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你看我们两个……”
“我有回去。”
南栀那句话说的很多，他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才不想继续听她说。
顾非寒开口打断，只是这句有些突兀，南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顾安安一岁生日那个蛋糕，很……难吃。”
顾非寒显然回忆起什么，他眉心微微皱了下，又忍不住补上一击，“那简直是对嘴巴的一种折磨。”
南栀愣住。
倒不是因为他将她的蛋糕贬低的一无是处，而是他竟然吃了那个蛋糕？
可是怎么会……
想到这，南栀脑子里猛然涌上关于那个蛋糕的记忆，当时被贺华兰冷嘲热讽过一顿，她也有些兴致缺缺，自己切了一块吃掉之后，便将剩下的收进了冰箱。
可是第二天，她再想起那个蛋糕的时候，蛋糕已经不见了。
她以为是被佣人丢掉了，也没当成一回事。
却原来……
是这样。
一年过去，他们又吃了同一个蛋糕。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令她费解，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他好像总是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又给她些希望。
有那么一瞬，许多冲动涌到嘴边。
是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很多话和很多事，想问他是不是真的认定她和慕明朗有染，想问他那晚为什么那么对她，想问他是不是还对罗湘湘念念不忘，也想问他和高叶是怎么回事。
这阵冲动过分强烈，她也确实开了口，“顾非寒，你……”
“再帮我切一块。”
但他好像并不愿意听她讲话，她才开口，他就将空掉的碟子往她这里推了推。
南栀的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一下就没有了再问的勇气。
她也又帮他切了块蛋糕。
他低头吃。
四下突然又安静下来，南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等着他把蛋糕吃完。
顾非寒这次却吃的很慢，他吃东西的样子总是很优雅，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一个月前就好了。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隔着这许多跨不去的东西，可如今到底已经物是人非了……
顾非寒吃得再慢，那块蛋糕也有吃完的时候。
南栀看他放下叉子，脑子里那些关于他俩的事情也跟着先放下，眼下确实不该多想这些儿女情长，“顾非寒，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找到安安的希望大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