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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各忙各的


        一场风雪过后,陈登再次返回下邳,他在进城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第一时间赶赴州府,拜见刺史陶谦。
        “元龙为何回来得如此急迫?”和急匆匆的陈登不同,陶谦却从容不迫,还是往日里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陶谦今年六十一岁,已经是须发皆白,加之慈眉善目,看起来就像是人畜无害的邻家老翁,但熟知他生平的人就知道,这不过是表象而已。
        这老爷子幼年丧父,少年时就以性格放浪闻名县里,还因为外貌不凡,谈吐豪迈而被贵人看中,将女儿许配与他。
        直到成婚之后,陶谦才开始认真读书,考诸生、举茂才,一路做到幽州刺史,又被征拜入京担任议郎。
        就在世人都把他看成文士的时候,陶谦又显露出了军事方面的才华,他跟随皇甫嵩在凉州对付羌胡叛军首领北宫伯玉等人,屡出奇谋,又在司空张温帐下担任参军,却又对张温心怀不服,大军回朝之后,他甚至在百官宴会上公然羞辱张温,尽显桀骜不驯的本色。
        如今陶谦年过花甲还虎踞一州,并且对周边州郡虎视眈眈,但他毕竟年龄大了,行事作风也温和了许多,若他年轻上十几二十岁,搞不好也是纵横天下的一代枭雄,遇见东海糜家那样吃里扒外的家伙,只怕早就挥兵前去攻打了。
        在这种人物面前,陈登一向是小心加谨慎,他快步来到陶谦面前见礼,然后恭声说道:“大雪漫天,道路难行,只能无功而返,还望使君勿怪。”
        “不怪不怪,元龙快快坐下说话。”陶谦笑呵呵地扶起陈登,拉着他一同入座,仔细端详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前些时日听说元龙在途中染病,老夫心中甚是挂念,今日见你气色颇好,这才放心了。”
        老狐狸,早就知道你在各地都有眼线,幸亏我准备得好。
        陈登心中暗骂,脸上却是诚惶诚恐,“下官素来体弱多病,身边一向携带各种药物,故而病得快好得也快,使君如此挂念,实在是愧不敢当。”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一番没什么营养的话后,陶谦就有些精力不济地打起了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道:“元龙啊,你大病初愈,若是没什么紧要事,就早些回家歇息吧。”
        “使君所言极是,下官正是在途中听到了一些消息,这才昼夜兼程赶回徐州,如今也是困乏难耐,那下官就告退了。”见陶谦开始逐客,陈登便顺势起身告退,但他还没挪动脚步,就被陶谦给按住了手。
        “什么要紧的消息,值得元龙昼夜兼程?”陶谦看似随意地问道。
        陈登微微一笑,缓缓说出四个字,“兖州有变。”
        数月之前,袁术被蔡瑁等人截断粮道,难以支撑麾下数量庞大的军队,于是决定放弃南阳,去豫兖一带闯闯。
        恰逢此时,李傕郭汜等人为了在关东地区打开局面,任命京兆人金尚为兖州刺史,袁术问讯大喜,打着护送金尚的旗号正式进军兖州,屯军于封丘一带,并拉拢他的老战友黑山叛军和匈奴于夫罗部前来助战。
        曹操自从被当地豪强迎为兖州刺史之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击败青州黄巾军,如今屁股都没坐热乎呢,朝廷就又派来个兖州刺史,后面还跟着狼子野心的袁术和一群贼寇,遇上这种事情,换了是谁都肯定忍不了啊。
        于是曹操留下少量人马整编归降的百万青州黄巾,并在被战火蹂躏多年,变得残破不堪的兖州东部开展屯田,自己则是亲自率领主力部队偷偷开往西线,准备截杀金尚,当然了,如果能顺便把袁术给铲了,他也是很开心的。
        “曹孟德的主力离开东线,前去陈留与袁公路作战了?”经过陈登这一番详细的讲述,陶谦脸上没了笑容,右手无意识地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南阳人口众多,财物丰厚,袁公路兵多将广,还有金尚这个朝廷任命的正牌刺史,依下官看来,曹孟德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陈登继续说道,同时垂下眼皮,用余光打量着陶谦的表情。
        陶谦沉思片刻,起身在屋内踱步思索起来。
        他是个有雄心的人,区区一个徐州,还不足以令他满足,若是陈登所言非虚,明年春暖之时,曹操和袁术就要围绕兖州乃至于豫州的归属,展开一场激烈的交锋。
        袁术和曹操孰强孰弱,在陶谦看来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能不能趁着双方交战正酣,无暇顾及身后的时候,在兖州和豫州插上一脚。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相比起激斗不休的鹬蚌,陶谦一向是喜欢做渔夫的。
        “使君,使君?”陈登见陶谦久久不语,便轻声呼唤起来。
        陶谦回过神来,转身对陈登笑道:“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兖州战火重燃,只怕徐州也难以安宁。”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陈登问道。
        “不忙,再等等看。”陶谦摆了摆手,淡淡地笑道:“我们的时间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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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刘备也离开了朐县,轻装简从,在张飞臧霸等人及其部属的护卫之下一路北上。
        “这么冷的天,大哥却不待在庄园里过冬,大老远的跑来琅琊做什么?”张飞骑在马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没完,“早知道俺就不多嘴了。”
        张飞和臧霸的部队都屯驻在琅琊国北部边境,这里毗邻青州的北海国,兖州的泰山郡,属于三不管地区,便于他们往来。这也使得他们接到刘备的召唤,赶回朐县的时候,几乎穿越了整个琅琊国,把大部分重要城池都走了个遍。
        就在回来的路上,张飞听说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关于曹操的,曹操的父亲曹嵩为了躲避战乱,带着幼子曹德离开家乡沛国谯县,现在居住在琅琊国的开阳城内。
        第二条则是发生在更北一点的阳都城,故泰山郡丞诸葛珪的家人在卖房子。
        这两件事在张飞等人看来无足轻重,也就是饭后茶余闲聊时提起的,可是刘备听后却表现得极为反常,执意要前去琅琊,让他们谁都想不明白。
        据说曹嵩是个大财主,难道刘备看上了老头的钱,准备去重操旧业,狠狠地骗上一把?

第十九章
        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刘备在开阳城中只待了短短半天,以子侄之礼拜会曹嵩,送上不少辽东特产的人参鹿茸等高档养生品,并殷切嘱咐老人家保重身体之外,就再没有耽误半点时间,而是重新上路,向北而行。
        等到车队来到阳都城下之时,天色已经黑了,按道理说是进不了城门的,幸亏张飞和臧霸这两年多次往来于琅琊,兵力调动更是频繁,经常有违反宵禁的行为出现,各地官吏郡兵也知道他们不好惹,故而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就这样,刘备等人顺利入城,住进了专供官员往来居住的馆舍。
        “大哥如此慌张,难不成诸葛家的房子下面埋了黄金?”喝着自带的美酒,哼着小曲,张飞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道。
        “这事情谁说得准,反正我是觉得使君不像凡人,他想做什么事,想怎么做,我们照着做便是了。”臧霸抱着个酒坛子坐在张飞对面,喝得头也不抬,因为他知道,自由快活的时光就这几天,等到返回军中,就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便饮酒了。
        张飞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粗声粗气地问道:“不像凡人,难道还是神仙?”
        臧霸也来了脾气,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反问道:“除了使君,你见过第二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治军能理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不如此。”张飞挠了挠头,目光又移到了面前的酒坛子上,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就连自己现在喝的烈酒,都是经过刘备改良工艺之后才有的。
        “说句实在话,我还没发现使君有什么事情做不好的。”臧霸轻叹一声,继续喝起了酒。
        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张飞却是嘿嘿一乐,“你是没见过大哥写字,那字啊,啧啧啧,据说幽州那几位老先生都能看得背过气去。”
        臧霸顿时来了精神,拉着张飞要他细细道来,可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然后刘备满脸阴沉,出现在了门口的阴影之中。
        “还不早点睡,闲扯什么蛋呢?”
        第二日一早,天空中阴云密布,令人心情压抑,正当刘备穿衣洗漱完毕,准备出门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瞬间就将大地铺上了一层洁白的地毯。
        “老大,天色不好,要不然就别出去了?”眼看雪势越来越大,裴元绍有些犯懒,不愿意再冒着寒冷出门,但他话音未落,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和之前一样,裴元绍皮糙肉厚,压根没什么感觉,刘备却呲牙咧嘴地揉着被震得酸麻的脚踝,狠声狠气地骂道:“傻家伙,不懂得什么叫雪中送炭吗?诸葛家都要买房度日了,肯定也没什么钱来买柴粮,我们就要趁着这个机会过去。”
        过了一阵,刘备和张飞等人乘坐马车出门,马蹄声得得响起,朝着诸葛家的方向驶去。
        在他们身后,还有辆马车紧紧跟随,满载着柴火和粮食布帛等物,这些东西要么是从朐县带来,要么是就地取材,将馆舍的物资顺手牵羊了,刘备这些人要么是老牌游侠、要么是山中大盗、要么是黄巾贼出身,干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差点把馆舍洗劫一空。
        作为堂堂幽州牧,刘备也不是光进不出的主,他给驿卒留下了不少钱财,用于支付自己洗劫的东西来说是绰绰有余了。
        车轮滚滚向前,不多时候,诸葛家就到了,裴元绍上前敲开门,道明来意之后,那一名须发皆白,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仆精神大振,连忙将他们请了进去。
        刘备迈步进门,放眼望去,只见这座院落占地广阔,房屋却显得有些破败,不由得心中暗叹。
        没走几步,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就从某个拐角匆匆出现,离着老远就对刘备作揖行礼,“末学后进诸葛瑾/诸葛亮,拜见使君。”
        刘备比他们年长许多,加之位高权重,又是上门送礼而来,所以呵呵一笑,坦然受礼,然后才来到二人面前,将他们扶起说话。
        “我久闻令尊大名,只是事务繁忙,没有机会见面。”刘备口中说着诚恳的客套话,同时不断地打量着面前的诸葛兄弟。
        先看兄长诸葛瑾,好家伙,这脸长得,范尼斯特鲁伊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后来被孙十万比作驴呢,就这长度,一般的驴都赶不上他。
        再看看兄弟诸葛亮,嗯,顿时觉得顺眼多了,虽然面容稍显稚嫩,眉眼之间却是英姿勃发,加之身材高大,体格匀称,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这就是我的偶像啊!
        刘备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他自从穿越回来,即使是面对灵帝刘宏那样的九五之尊,曹操那样的绝代雄杰,都可以从容笑对,从没有今天这样的紧张与激动。
        这种终尝所愿的心情,就像追星族终于站在了偶像面前一样。
        进到诸葛家前堂,刘备发现摆设器物还是过去的款式,众人分主客坐下,看着略显破旧的蒲团和席子,刘备对这家人的经济情况,也有了更为清晰的了解。
        虽然诸葛兄弟后来都成为了各自一方的重臣,但此时毕竟年纪还小,面对身居高位的刘备、威风凛凛的张飞和臧霸等人,还是显出了明显的紧张和拘谨。
        刘备自然也察觉到了屋内的尴尬气氛,他看看诸葛瑾,再看看诸葛亮,微笑着开口说道:“瑾者,美玉也,令尊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倒是令弟为何没有起名诸葛瑜,而是叫诸葛亮呢?”
        瑾瑜这两个字都是玉的种类,通常是结伴出现,泛指美玉,也比喻美德贤才,按照常理,哥哥起名叫瑾,兄弟即使不叫瑜,也应该是起个王字旁的名字,这样才显得齐整。
        当面讨论对方姓名,按理说是比较不敬的行为,但刘备年长位尊,在座的也没有什么外人,只当是亲友之间闲聊,倒也无伤大雅。
        诸葛瑾看起来有些敦厚老实,听了这善意的玩笑话后,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话,反倒是年龄尚小的诸葛亮开口解答。
        “使君所言确实有理,只是晚辈生得太迟,名字被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