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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夜幻之妖



粗如儿臂的树枝在剑镰兽的巨尾凌空冷抽之下清脆地折断,公孙良随着断掉的枝干直直地下落,此时这小小的孩童已经被眼前的突变吓得失了神,连喊叫都没来得及,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到浓密而杂乱的灌木丛当中。
此时宗道一也已经看见了这突然的变故,他一个闪身就来到公孙良面前,刚想伸手去拉公孙良,猛地背后恶风不善,剑镰兽的巨尾又已经变为横扫,冲着自己就砸了过来。如果自己坚持要拉到公孙良,那么在自己拉到他的一瞬间,二人肯定都被剑镰兽的尾巴砸到,即使宗道一是修真之人,被剑镰兽的巨尾砸到恐怕也会受到不轻的伤,而公孙良肯定是被砸成一块肉饼了。无奈之下,宗道一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轻轻地隔空使了个柔劲,将公孙良送到地面上一丛灌木后面,而自己则迅速地飞身向相反的方向避开了剑镰兽狂猛的一击。
而炎猪此刻已经轻松地咬下了剑镰兽背上的一块肉来,黑中透红的血液顺着炎猪裂开的嘴角流了下来。炎猪仿佛不慌不忙,吃过了第一块美味之后稍微歇了口气,然后大嘴一张开始迅捷无比地由那一个伤口向下不停地掏挖,剑镰兽接连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身前的两把剑镰已经将周围三丈以内的东西砍得东倒西歪,巨尾整个昂然竖起,然后又仿佛僵硬一般直直地砸下。说来真是凑巧,公孙良刚刚隐在那灌木丛后面没有多久,剑镰兽的巨尾又凌空砸下,那丛灌木又一次被连根抽飞了,而剑镰兽砸完之后也已经筋疲力尽一样,被折磨得了无生机了,巨尾就停在公孙良面前微微地颤抖。
公孙良已经不知如何自处,心慌意乱之下双手乱抓,突然感觉手里滑腻腻软绵绵地抓了一堆东西,低头待看之时,猛地里一股大力由手里传来,自己不由自主地被甩上了天空,双手也不由得松开了。原来炎猪在掏挖了一段时间之后,剑镰兽的背上已经被它掏出了一个深深的小洞,就在剑镰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之际,炎猪大嘴一吐,一股高温烈焰由那小洞直烧了进去,巨大的疼痛使剑镰兽猛地一个激灵,头部高高地昂起仰天长啸,而尾部也突然间击地弹起,顺势将正在无意中抓到尾部皮肤的公孙良带上半空中。
同一时间,炎猪终于被剑镰兽甩下了脊背,箭一样跌到了草丛里。而剑镰兽在这一次动作中也将剩余的力量消耗得七七八八,轰然巨响中,如一座小山般的庞大身躯颓然倒下,再也没有力气反抗随后将要到来的侵袭了。大好的头颅斜斜地倚在一块隆起的老树根旁,不甘的眼睛直直地透向天空,无奈而又空洞。
公孙良翻上半空的身体不停地翻转变幻,好象蝴蝶一样不停地换着姿势,眼看着即将落下。公孙良甚至已经看到剑镰兽悲哀的眼睛盯着自己,而手里似乎已经触摸到它青白牙齿旁的滑腻的黏液。就在这时,一阵风轻轻地飘过,公孙良感觉到横里被人拦腰抱起,落到了一处高高的树杈上。宗道一及时出现在身旁将他救了下来。
公孙良早已经脸青唇白,浑身不停地哆嗦,肚腹间一阵涌动,过了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面朝树下呕吐了起来。宗道一看在眼里不由暗骂自己不小心,以自己的功力足以使公孙良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可是自己一时疏忽,光顾着看这眼前的奇兽相斗了,以为公孙良在树上比较安全就大意地没有分神照看,结果害得这孩子受了很多磨难。也幸好自己发现得早,不然公孙良说不定已经葬身在这巨兽身下了。
公孙良吐了好大一会,脸上渐渐有了些生气,接过宗道一递过来的一方手帕擦了擦嘴角衣襟上的渣滓,又喝了几口水,终于好转了大半。这时只听树下的草丛里一阵轻响,接着一双闪烁的小眼睛渐渐在阴影里出现了,炎猪终于在等待了好一会之后按捺不住,出来准备享受胜利的果实了。炎猪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卧在地上的剑镰兽,还低低地轻吼了一声,剑镰兽微微地动了一下,却已经无力回天。终于,炎猪大着胆子窜上前去,一张口死死地咬住了剑镰兽的脖子,黑中带红的鲜血瞬间喷射而出,染红了一大片草地。时间不大,炎猪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剑镰兽的头和身体已经完全分开了。这时候炎猪高声地嚎叫了一声,只听远处的草丛里悉悉窣窣轻响,野草一阵翻滚之后,约有六七只一尺左右的小猪出现在宗道一和公孙良的视野中。而在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这些小炎猪一拥而上,一家人欢天喜地地享受着难得的美餐。
宗道一不由得摇头苦笑,带着公孙良轻轻地由树上落下,绕过狼藉的战场,继续自己的行程。
沿途尽见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边的树干和枝条,不时可见被烧焦的痕迹。树木依旧繁杂而紧密地生长着,刚刚的剧烈打斗并没有给整座森林带来什么有影响力的破坏。
太阳渐渐地落了下去,密林间早早地就进入了一片昏暗。一片淡淡地若有若无的轻雾笼起在黑暗中,一股甜香沁人心脾,公孙良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宗道一有了刚刚的教训,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公孙良身上。浓雾一起,宗道一就连忙在公孙良的头部和身上以食指画了几道符咒。当公孙良闻着甜香渐渐趋于一种眩晕的状态时,忽然背脊处升起一股冰凉清爽的感觉,精神为之一振,而那股甜香不知何时再也闻不到了。公孙良忽然浑身一抖打了个冷战,他敏锐地感觉到在那遥远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太阳已经完全没入了地平线以下,夜色覆盖了整片南疆大地。
宗道一不敢再带着公孙良在夜色中向前行走,黑暗中的确是危机四伏,万一一个不注意出现了什么意外可就遗恨终生了。再者两个人已经在这荒野苍林中行了一天多的时间,也该歇上一歇了。
夜色渐深,草丛中开始有另类的生物慢慢地由黑暗中显现出来。一点一点的萤光在漆黑的密林间亮起,它们上下不停地飞舞,逐渐泛成亮晶晶地一片。在遍地的杂草中间,不为人知地慢慢由泥土里钻出一根一根的尖刺状的东西,在空气中停了一会之后,渐渐透出一丝淡绿色的光亮来。头顶上的枝干间不时可以看见幢幢黑影,或匍匐经过或静立不动。远处逐渐传来野兽的嘶吼,拜月的白狼高亢而婉转的嗥叫如一曲回旋的恋歌持续地响起,原来已经是十五了,月华满天。
宗道一找了一处高大而浓密的古树枝桠作为休息的地方,四条足有双人合抱粗细的枝干将两人所在的地方遮挡得严严实实。宗道一从小包裹里拿出干粮和水,递给了公孙良。宗道一趁着公孙良休息的时间里,悄然在休息地的周围布了几个防御的阵法,其中还包含了一个微小的攻击型阵。而后宗道一飞身穿过浓密的枝叶,纵上了半空之中。阵阵清风拂过山野,吹起宗道一鬓边的长发,清凉的感觉浸润了全身。深蓝的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天际,大地万物都洒上了一层闪亮的清辉。
宗道一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日子,再有七天大概就可以走出这片鬼林子了,然后自己可以带着公孙良飞过噩梦沼泽到达红岩山道,过红岩山道大概要三天就足够了,然后就可以歇口气了,因为再往后就是天阙山,也就是自己师门的地盘了。
公孙良默默地吃着白天由镇上买的干粮,过了一天,干粮已经变得又冷又硬,现下由于林子里温热潮湿,水汽又把干粮表面浸润了。所以吃起来外软内硬根本谈不上可口了。喝着微温的水,公孙良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幕一幕,到现在心里还余悸犹存。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那巨大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现在小小年纪的公孙良可是真正如惊弓之鸟一样,周围只要稍微有一点声响,他都禁不住心里砰砰地跳个不停。
树上缓缓地爬出一些色彩斑斓的虫子,而草丛中也逐渐钻出了一些小动物。公孙良吃饱喝足之后,仰天斜倚在一株粗大的树干旁,楞楞地出神。这个时候,在公孙良的侧后方两丈远的草丛里,一股轻烟正在由地下渗出缓慢地向空中飘起。
轻烟越聚越浓,在一丈多高的空中渐渐聚成了一个球体。圆球里面的烟雾不住地翻腾,忽然烟球一阵扭曲波动,居然幻化得影影绰绰近似人形!只是这人形虚幻得很,只要一动就轻飘飘地左右摇荡,但是脸部特征倒是十分明显。随着轻烟幻化人形,周围的生物渐渐销声匿迹了,一切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公孙良轻微的鼾声已经渐渐响了起来。
那烟人面上下方突然裂开了一个小口,仿佛是嘴一样,微微向上扬起,象是在笑。那烟人微微抬头向上望了望,而后一飘一荡地迅速贴上了公孙良所在的树干。轻烟一点一滴地逐渐渗透到树干里,烟渐渐消失了,无影无踪。
公孙良衣襟上的符咒突然间光芒大盛,一声低低的尖叫响起在公孙良耳边。公孙良猛地惊醒,左右环顾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衣襟上的符咒依然淡淡地闪闪发亮。尖叫声一响,宗道一就已经出现在公孙良身旁,可是他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那烟人仿佛消失了一样,又没入了旁边的树干里。
宗道一在公孙良身旁守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盘腿打坐入定潜修了。隔了好一会儿,树干里缓缓渗出一丝烟气,渐渐凝结成一根细长而锋利的尖针。尖针迅速地刺向公孙良的后背,公孙良身上的符咒陡然亮起,接着啪的一声轻响过后,符咒终于被烟人破坏掉了。烟人迅速地钻出树干,幻化出人形之后牢牢地箍住了公孙良的身体,拉着他就想飞奔而去。在符咒坏掉的同时宗道一猛地把眼一睁,恰好看到烟人缠绕着公孙良要往密林深处逃去。
“孽障!好胆!”宗道一勃然大怒,右手一抬一道眩目的流光飞出,奇快无比地出现在烟人面前,眨眼之间就将烟人割裂。奇怪的是被割裂的烟一部分渐渐凝聚,又幻化成了一个烟人,只是稍微小了一些,烟气也有些淡了。而和公孙良联系在一起被割裂的那部分,却化成一条烟带环绕在公孙良周围,漂浮上了半空中,依然飞速地远遁。
宗道一呆了一呆,怒气更甚。浑身衣袍忽然离身飞起,仿佛有生命般朝着那团青烟环带飞去,而且遇风即长,只一会工夫就将公孙良和烟环罩在了袍里。那烟人一见大势不妙,竟然凭空遇风而散,消失了。
宗道一招了招手,宽袍裹着依然在熟睡中的公孙良飞回到身前。宗道一这回再也不敢大意,从树上移了下来,伸手在地上划了一道很是繁复的阵型,随后轻轻地将公孙良放在阵中,自己就坐在旁边看守着。
夜,慢慢地过去了。当枝叶的罅隙中透出第一缕阳光时,宗道一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希奇古怪的事物多如牛毛。自己随师父修真这么久,谁知道遇到这等古怪的东西也差一点就拾掇不下。看来修行真是一条艰辛之路啊。
连着两天,二人都如往常一样在丛林中艰难地跋涉。干粮已经吃完了,但是宗道一在繁茂的森林中找来很多野果,味道清香甘甜,倒也能顶一时之需。第三天的夜晚,吃了两天野果的公孙良肚子里酸酸的直嚷着难受,宗道一摇头苦笑了一下,嘱咐公孙良安分地呆在防御阵中之后,走进了密林深处。时间不大,宗道一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在原来坐的地方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公孙良找了些枯枝,生起了一堆火。宗道一找了条小溪将兔子洗剥干净,削了一根树枝串了,架到临时搭建的支架上烤了起来。宗道一已经多年不食荤腥了,所以处理这些的时候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烤了一会,宗道一从口袋里拿出几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来,双手合着将它们揉碎,均匀地涂抹在已经冒油的焦黄的兔子上,一股难以抗拒的香气散发了开来。
火光掩映中,公孙良的脸显得有些雀跃,微微舔了下嘴唇,公孙良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将烤好的野兔。周围的黑暗中,逐渐有一些影子来回晃动,仿佛也是被那香气吸引得躁动不安。终于烤好了,宗道一在地上铺了一块好大的树叶,将野兔放在上面,然后撮指成刀凌空斩了几下,将野兔分割成几大块,用树枝叉了其中一块递给公孙良。公孙良早已经迫不及待了,拿到手里张开嘴就一顿狂咬,转瞬间眼睛睁得老大,不停地吸气,虽然被烫得十分难受,可他就是舍不得吐掉那一块鲜美的兔肉。看着他尴尬的样子,宗道一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忍着痛将第一块兔肉吃下去之后,公孙良开始慢慢咀嚼着来自森林的美味。他发现森林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里面总能找到一些你需要的东西来。而且里面的生物千奇百怪,都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公孙良暗暗打定主意,等自己修行有成一定再来这里玩几天。
公孙良咬着草根躺在地上仰面望着依稀透出星光的密林顶端,心里慢慢浮现出娘亲的脸。自己离家已经有很多天了,娘亲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呢?烤兔的香味似乎还留在嘴边,泪,却已经悄悄地滑落在脸颊。往日的一幕一幕不断地在眼前闪现,消失。胡思乱想中,公孙良迷迷糊糊地睡去,周围的萤光依然闪烁飞舞,安静的森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宗道一打坐在公孙良身旁,这样的修行在他来说最平常不过了,因为经历过,所以显得平淡。此刻的他一边看守着公孙良,一边静静地享受着夏夜森林里难得的平静。可是,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公孙良熟睡的时候,由地底深处猛地钻出一根粗大的树根,将公孙良拦腰卷起,就要生生地将他拖入地下。宗道一此时警惕非常,地下一有动静他马上就已经意识到危险来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布的防御阵法居然没有丝毫用处。
宗道一防御阵是贴近地面布的,只是一个平面阵,目的只是防住阵法范围外的侵入者,可是这次的敌手显然也精通这方面的学问,并没有从外围入侵,而是直接从地下阵眼处钻出,并不受阵法的限制,等于间接破掉了宗道一的防御阵。
宗道一不慌不忙,伸指在公孙良身上一点,只见公孙良身上短袍忽然鼓胀,袍服上面一道鲜亮的符文亮起,那树根迅速地缩了回去,地底还隐隐传来一声低闷的惨哼。宗道一并不罢休,迅快地在刚刚惊醒过来的公孙良身上和四周的空间中连点了几点,接着纵身跳入了黑暗中。
无数的野藤和荆棘在黑暗中向他扑来,宗道一飞速地前掠,他感觉到前方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飞速地逃窜。追逐了有半个时辰,宗道一停住了,因为前方的那股力量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黑暗似乎越来越浓了,周围的树木愈加浓密,一株巨大的苍天古树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定了定神,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宗道一前后思考了一会之后,忽然轻蔑地仰天大笑:“好你个孽障,居然隐匿身形,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倒我,今日就叫你见识下本真人的手段!”说罢,胸前忽起光芒,刺目的白光如一道银球一样亮起,忽然间直奔那株古木而去,白光隐没在了树干里,轰然巨响中,白光透体而出,那巨大的古木被炸开了一个深洞。
吱吱哑哑的声音急剧地响起,周围的大地仿佛震动了一下,无数的根须从宗道一身下和四周的泥土中冒起,渐渐将宗道一围在当中。而那被炸开的伤口,此时居然被无数的脉络和树筋相连,眼看着就要愈合了!
“果然是你!孽障!”宗道一外袍忽然滑下,接着一套布满尖刺闪着暗红色光芒的战甲出现在身上。周围无数的烟气冒起,环绕在周围,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而内里,数十个烟气幻化成的深灰色烟人正飞身从不同的角度攻向宗道一。那无数的根须在同一时间也向宗道一的脚下和身前缠来。
宗道一再次祭起那道银色夺目的流光,纵横东西突乎南北一阵砍杀,无数的根须被飞剑斩断,但是在被斩断的同时又有无数的根须从地上冒起。飞剑凝定在手里,宗道一大口地喘着气。头顶上的枝干和叶子也渐渐压了下来,周围的空间愈见狭小,更有一些附近的野藤也爬了过来,布满了周围。
宗道一忽然收起了飞剑,双手手腕处各亮起一个火红色的镯子,随着一声爆喝,宗道一整个人仿佛是火神祝融降临凡尘一样,青白色的火苗由战甲和手镯处同时燃起,转眼间周围十丈之内全部笼罩在了火海里,宗道一的脸渐渐变得通红甚至有些透明,高温的火苗使得面容渐渐扭曲。火海中一阵惨嚎声响起,周围的树木和野藤一会就被焚烧殆尽。烟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株高大的古树轰隆一声由半空中折断,露出被焚烧得焦黑的断面,千年树妖就此幻灭。
宗道一慢慢恢复了常态,脸上闪过一阵苍白。穿林过野地飞回原来休息的地方,见状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公孙良不知何时又已经睡去了。远方的天边露出青色,渐渐转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篇外篇南师帝浪

一片微黄的叶子飘下,在空中划过曼妙的轨迹,归落到乌桐树下,静静地等待寒潮的来临。黄昏的风吹来,带来一丝少见的凉意。秋天,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悄地预示着它的到来。
站在南疆的坐忘峰顶,感受着即将到来的秋的气息,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凉风泛起的日子,好象又看到了我、夜殇和柳叶儿在金黄的麦浪中各自飘然飞起的身影。分开以后的无数个黄昏,我都不由自主地会看着天边的晚霞发呆。那些凄美的血色在天空中绽放,就象离开时背转身的心情。
天空中有雨落下来,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我的心里。我不知道夜殇是不是也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思,但是我知道他走的时候也一样没有回头。望着柳叶儿渐渐消失在山峦掩映中的白色身影,我忽然间感到一阵的失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心里缓慢地滋生。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瞬间定格的影子,也许那白色的种子在多年以后会在我的心中开出异常绚丽的花朵,如果那时我还活着。
夜殇的剑穗消失在另一边的时候,山风忽然吹起。遍野的荒草和树林发出海潮一样的声音,让我不禁想起了神仙海旁的无情涯。在闯荡神仙海的那段岁月里,每个初春的夜晚,夜殇的一袭白衣都会在无情涯边翩然起舞作势欲飞,比周围的黑暗还要深邃的眸子发出了幽深的光芒。我和柳叶儿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夜殇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也永远无法知道。
在经历了无数个惊心动魄的战斗和追逐之后,年轻的我们开始渐渐变得沉默。无数个历练之后,我们已经窥视到了修真的堂奥,同时我们知道,这段特殊的旅程就要宣告结束了。终于,在我们由云祭山归来的途中,柳叶儿将玄冀带套在了我们的手腕上。腕带上青白色的花朵如浮云般飘忽,象那一刻我们忽然间迷惘的心。
我不想再回到师门了,因为我根本回不去了。那个从小出身的门派我早已经不想再提,因为我是被那里的人们遗弃的孩子。那里的人们很爱干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整天穿着花花绿绿的各种闪光的衣服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却从不落下来看看那些可爱的花朵,清澈的泉水和厚重而可亲的泥土。他们只顾着到处找寻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并研究一些奇怪的刻着符文的玉石,后来我知道那是玉瞳简,记载着修真法门的好东西。
可是那时候我并不在意这些,我认为世界上最有趣的莫过于在山林里和山猿竞赛穿越,在原野里与麋鹿并肩赛跑,速度飙到极限的时候,风如利刃一样穿过身体,凉飕飕的舒服极了。有时候我也会到白云缭绕的山顶上去看看,巍峨的群山静立在身周围,深不见底的沟壑间云雾蒸腾,每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都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仿佛自己的人生就是那样的虚无缥缈不可捉摸。
十岁的时候我已经踏遍了周围的山山水水,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已经无比熟悉。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可是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却不是。我经常和绿鳄在泥潭里滚爬,和山猿在树梢上跳跃,和青羚在草野间奔跑,和苍鹰在白云里翱翔。
每一次我从外面回到山门的时候都会被看守在那里的师兄们骂上几句,他们鄙夷的神色中我看得出他们不喜欢我,认为我玷污了伟大而神圣的那个门派,因为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象我这样浑身脏兮兮的。后来曾经的师父也开始责骂我,说我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在山间乱跑,而师父怕我遇到危险,所以传授了我一些飞行的法门。可是师父在传授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间有一天不见了,师父死了。他的师弟符宸坐上了掌门的位置。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回到山门以内的地方。
那一段时间的每一个夜里,每当闭上眼睛,我都会看到师父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愤怒而失望地看着天空,一眨不眨。我怀疑师父是被符宸害死的。因为符宸曾经千方百计地要把我赶出去,每次都是师父给拦了下来,为了我的事,他们曾经多次在师父坐关的静室里吵架,而那间静室除了师父也只有符宸才进去过,因为那外面有极强的法力禁制。
师父死的那天我还在山上闲逛,晚上回到山门的时候出奇地师兄们没有骂我,但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在回房间的路上我看到了符宸,他看我的眼神让我突然间心里一寒,无来由的惊惧占据了我的心,冷汗慢慢地渗了出来。他带着我来到了师父的水晶灵柩前,我看到了师父永远闭不上的眼睛。当天的夜里,我偷偷地跑出山门,后面的追杀声越来越近,符宸的小弟子古来昔当先追来。
我第一次随师父踏入山门的时候古来昔正在演武场上在符宸的指导下练剑。当时我只是一个刚刚在街上被师父捡回来的小乞丐,而师父也是很凑巧地将我带回来的,所以我身上自然是衣衫褴褛脏破不堪。古来昔立刻尖叫着逃回了屋里,而符宸阴郁的眼神立刻笼罩了我。
二十年一次的武斗大比开始了,冥冥中仿佛古来昔和我注定是要产生一些纠葛一样,我们被分到了一组。当人人都以为我会惨败于白衣公子古来昔的手中时,我让他们彻底地失望了。在森林和草野间,在沼泽和深潭里,我和无数的生物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技能。包括飞行的技能。当古来昔的剑砍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早已经变成了一片虚影,我在背后狠狠地一下将他击倒在地,我赢了。
在以后的时间里我轻松地打赢了所有的对手,于是师父当面宣布本门的一本重要典籍将给我修习参研,二十年之后再交还到掌门之手。这意味着我从此将正式踏入修真的门槛了。可是我的脚才踏进一半的时候,那扇门就迅速地关上了,好在它没有夹伤我的脚。师父在当天夜里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于是我开始逃走。一出了山门,我就消失在了山野之中,这里才是我的家,我穿过林海踏过野塘,在泥潭里潜伏了七天之后,终于成功地逃出了符宸师徒的追捕。可是,在逃跑的途中,师父交给我的玉册也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把它弄丢了,当时我真想大哭一场,可是却没有泪流下。
在那以后我一直就在崇山峻岭中快乐地生活,很多人以为那一段日子我一定活得很艰难,可是恰恰相反,我一直以为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如果后来没有遇到柳叶儿的话一定是。那里四季都不用为了食物发愁的,尤其是从小在那里长大的我。下水捕鱼,上山猎兽,夏天时候吃些野果子,冬天在水潭边上等待小兽和野鸟的到来。
没有了师门的约束,我可以放开怀抱体会自然的神奇和广大。每个布满星光的夜晚,我都在温习师父教我的一些基本的法术,虽然那时候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会有些什么用处,可是依然坚持不懈地练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我在内视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自己的紫府神宫里居然出现了点白色的光点。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功力的增长那个白色的光点渐渐变成了一团光球。我知道自己终于修到了师父所说的元婴期,虽然它还没有成形,可是已经给了我绝大的鼓舞。
存在即是永恒。可是天地万物在周而复始的循环中,无论什么样的形态,在时间的利刃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存在是如此的短暂。现在,我迈出了第一步,因为我修行到了元婴期,这就意味着如果我继续修行下去就会逃脱人世的生老病死,进而超脱出人世轮回之外。
在森林里我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地穴,非常隐秘。那是有一天追踪一只巨大的斑斓螯蛛时候找到的,那只足有磨盘大小的螯蛛居然蛰了经常来找我玩耍的小黑,找遍了草药都医治无效,三天之后小黑就快要死了。我发誓我要杀了这该死的东西,无奈之下我到处找这螯蛛,终于在一个阴雨的黄昏被我发现它在一株大树的阴影里,正在准备偷袭一只熟睡中的炎猪。它对我的突然到来仿佛有了预知一般,掀动数只长腿飞一般地遁去。
我紧随其后如影随形地追着它。穿林过野之后,在一片浓密的荆棘丛后我失去了它的踪影,当我小心翼翼地拨开荆棘丛的时候,突然迎面喷来一股巨大的酸臭的黏液,还好我躲闪得及时,可是其中一点酸液还是溅到了我的袖子上,我连忙将整个衣服脱掉扔了出去,就这样眼看着我唯一的一件好衣服就这样迅速地腐烂掉了。
洞穴很深,螯蛛又在里面虎视眈眈,我不敢贸然地闯进去。我在外面等,在苦候了四天三夜之后它终于又忍不住出来了。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它的全貌,让我惊讶的是它居然有一张人一样的脸,只是上面长满了黑毛。人首蛛身的怪物!我想它一定修炼了很久,而且就快修炼成人形了。可是我要杀了它!
在它出来之后,我悄悄地掩上了洞口,而后突然间飞快地掐动灵诀并聚集起浑身所有的灵力向它攻击了过去。猝不及防下人面螯蛛被我打了个血肉模糊,可是它的伤却并没有致命。因为它的背上经过千年的修炼已经生了一层厚厚的甲壳,我的大部分攻击都被它挡住了。
我的灵力狂涌而出之后,本身已经接近虚脱,在我看到那人面螯蛛从泥土中爬起来并转过身用它独特的阴森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时候,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也许我很快就可以在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里见到久违了的师父。
当螯蛛向着我喷出一大股酸液的时候,一片巨大而厚实的银仙叶子由半空中落下遮挡在我的面前。随后几只山猿送树上跃下,敏捷地把我带到了高高的银仙树上。我看到两只花纹异常斑斓鲜艳的炎猪在悄悄地接近螯蛛,而不远的地方几只涂鳄在阴影里静候。
螯蛛被炎猪接近青白色的火焰牢牢地笼罩着,只一会一股肉香就飘了出来。炎猪并没有扑上去撕咬螯蛛的尸体,而是转身离开了。因为螯蛛的肉含有一种剧毒,只有涂鳄才能够消化掉它。慢慢地,我看到阴影中的颚鱼们爬了出来,几下就把螯蛛撕咬得粉碎,不一会就将它吃得干干净净。
涂鳄们吃过的空地上留下了一个硬壳,待他们走了之后几只山猿架着我滑到了地上。当我看到了留在硬壳上东西时,我忽然前所未有地感动。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些生灵会如此地眷顾于我,我相信这是上天的恩赐,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硬壳上留着三粒亮晶晶的棕色晶体,我知道这是异乎寻常的宝物,是那只螯蛛千年修行的精华,涂鳄和炎猪把它留给了我。
几天之后我就恢复了过来,在打坐的时候我放了一粒螯精在手心里,入定了三天之后我再次内视的时候发现元婴已经初步成形了,一个白胖胖的娃娃正在那里静坐熟睡。我开心极了。为了报答那天的救命之恩,我决定再去那洞穴里看看。
洞穴很宽阔幽深,虽然入口不大。那里的螯蛛都消失无踪了,里面留下了大量的腐烂的动物尸体和酸臭的黏液。我进入到了最后的角落,那里有天光落下来,照在一块碧绿而光滑的石头上,璀璨的光华射向四周,一切显得如此朦胧。我感觉到周围有一种非常熟悉的东西在飘荡,一吐一纳间舒服极了。灵气!这里居然有如此充沛的灵气。
我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这个洞穴一下,并在外面的出口处用石头堆高,免得下雨的时候会有水流进来。然后我就在这个洞里度过了漫长的十年。十年之后当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能够放出元神,那时候我的元神已经长到三尺了,而我的修行也已经达到了分神期。
我偷偷地潜回了曾经的师门,我看到古来昔道貌岸然地在众弟子面前侃侃而谈,我看到昔日的同门弟子依旧在勤奋地练剑,夜晚的时候,我回到了自己曾经住的小屋,可是那里已经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逝去,还能够再回来吗?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闯荡,我发现自己的功力在一场又一场的打斗中在迅速地提高。后来我干脆将它作为自己修行的一种独特法门。
在一个叫泰提镇的地方我遇见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女人,那一刻失魂的惊艳在多年以后无数个开满晚霞的黄昏化成了刻骨铭心的伤怀。
第一次看见柳叶儿的时候她的后面跟着一大群的人,浩浩荡荡地卷起大片的尘土。他们出了泰提镇的东门一路行来,而我正站在路旁边的山上聊赖地看着风景。
我感觉到了人群中一股冰冷的气息,宛如覆盖在万丈高山上的冰雪一般彻骨冰凉。随后我就看到一个白衣微笑着的男子悠然地在人潮中漫步,就象走在自家的花园里一样自在而得意。而且那个时候他正在对着那个绝色的女子放出最有杀伤力的笑容,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美极了。
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一脚踢飞他。在看见那个仙子下凡般的女子的瞬间,我感觉自己浑身象被天上降来的雷电击了一下,而后再也不能动弹了,仿佛见了大米的老鼠一样被牢牢地吸引了目光。那一刻我知道我的修行路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可是,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等待着被这个麻烦套住。
后来我知道那个白衣的年轻人叫夜殇,而那个绝色女子就是柳叶儿。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我明显地感到柳叶儿那亮亮的眼睛闪了一下,如夜空里突然绽放的烟花一样令我心神皆醉。可是冰凉的气息让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夜殇正在对着我笑。
夜殇的剑很快。没有见过他出手的人从来不会想到有人居然能将剑使得那么快。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会不遗余力地向我进攻,而我当然也不会留手。
白天望见夜殇的时候,他的眼神无声地传达了一个讯息: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留在柳叶儿的身边。于是在那天的夜里,我们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泰提镇东边的一个山峰之上。夜晚的风有些狂乱,吹得衣衫猎猎作响。那天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璀璨的星星,厚厚的黑云笼罩在泰提的上空。
夜殇的剑来得无声无息,象划过天空中的闪电一样快捷而狠辣。很难想象得出一个白天如春风一样温柔微笑着的男子到了夜晚却变成了夺人性命的幽灵。可是他遇见了我,丛林间长大成熟的我,对自然间的一切都如呼吸般一样自然的我。我感受到了来自风的呼唤,第一剑,轻松地被我躲闪过去。
夜殇的剑是青黑色的,漫天的光影飞舞在我的身周,可是却半点也沾不到我的身上。终于,他的剑出现了一丝少见的空隙,我凌空一拳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击向了前方。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响起,我的拳头被紧紧地吸附在了夜殇的白袍上。
我们打成了平手。确切地说,是我们在武术上打成了平手,那一战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施展任何修真人的手段。很难说得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由于我们的出现,很多的人渐渐散去,最后就只剩下了我、夜殇和柳叶儿三个人,结伴仗剑行天涯。从那以后的很多个夜晚,我们都在不停地互相较量着,我们从东边的神仙海悄悄斗到西边的云祭山,从南疆打到北塞,终究还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可是,在漫长的历练途中我们之间有另一种东西在渐渐的生长。在云祭山的万载冰峰之上,千钧一发的时候夜殇拉了我一把,否则就会一定会掉进冥渊里不知所终。而在南疆的丛林里迷路的夜殇被几十只古怪的魔兽攻击,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和柳叶儿终于赶到将他救起。慢慢地,一种叫做友情的东西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悄悄地弥漫。
我现在都十分感谢在那段旅程里能有他们两个陪伴我的左右。与夜殇的近乎生死考验一样的较量使得我们的修行都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而很多的时候我们都会相互交换一下修行的心得。虽然有很多地方我们的修行法门是截然不同的,可是最后都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启发。
时空流转,世事如歌,该结束的还是要结束了。当柳叶儿将玄冀带戴在我手上的时候,一幕一幕的往事回放在我的心头,宛如一圈平静的湖水忽然炸开的涟漪,一荡一荡地漾了开去。
我去了南疆,那里有无边的森林和山野,象极了我生长的故乡。但是在那里我却险些丧命,在那个叫失魂山的地方我遇到了三个异常强大的魔怪,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就是在南疆赫赫有名的失魂三鬼。他们跟了我整整十天,最后终于在失魂山口现身将我截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得出我是修行的人,而且层次不低,所以想把我收服了炼化成他们的魔仆。于是很自然地战斗就开始了。
灰色的山岩不断地被我的拳风激起飞在半空中,红色沙砾和褐色的浮土弥漫在战场中间。我知道这场战斗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倒下去的一定是我。所以我选择了失魂三鬼的老大牛狮作为第一个目标,我要一举击杀了他,以达到震慑其余二鬼的效果。
当牛狮的头颅碎裂飞起的时候我听到了自己身体骨骼碎裂的声音,一片耀眼的红光遮住了我的视线。蝎魔的尾巴狠狠地抽打在了我的后背上,如果不是玄冀带及时放出的护身防御,我一定会被拦腰斩断。在青光蒙蒙中,我强运起全身仅余的灵力挥起右拳,拳身居然罩上了一片亮银的颜色,重重地击在了蝎魔的软肋上,穿透了他的身躯,一蓬血雨在天空中洒下,和遍地的红砂混合在一起。失魂三鬼三死其二,剩下的蛇怪慌张地逃走了,而我,也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了。
失魂一战使我名动天下,帝浪的名字开始在苓洲浩土上被人们竞相传诵。南师的称号不胫而走。后来在伤好之后我终于灭了蛇怪。只是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杀过南疆任何的生灵,只是任得它们自生自灭,因为我始终记得当初在丛林里螯蛛巨口下逃生的那一幕。
我最后一次回到师门是在几百年以前,那时候我已经飞升成仙了。我想不管如何我都应该回去看看,因为始终都有一件放不下的心事在脑海中翻滚不休。当我踏进山门的时候有人把我认了出来,整个门派的人如临大敌一样将我围了起来,我始终隐藏着自己的仙灵之气,外表看来和普通的修真者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起来泰然自若。
当我打退了所有包围我的弟子时,符宸率领着门人弟子赶了过来,古来昔赫然站在最前边。可是我已经对他没有丝毫兴趣,因为一眼就看穿他的修行深浅,我一个小指头都可以轻易地打败他。这个时候连符宸都不是我的对手的,我的护身金光一放,整个人群后退了三丈。当年拼死保护的玉册在符宸的手里颤巍巍地递了过来,可是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本来我想将它一烧了之,可是想了想师父,我还是将它揣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在南疆的地位日渐升高,再也没有人能与我一分高下了,而我也没有丝毫想回到仙界的意思,我只是想在山野之间过些自由自在的日子而已。
我也会时常到山外很远地方的小镇上去转一转,看看那里的人们日升而做日落而息,平凡而又规律地生活着。那里时常会见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