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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阵前对峙(上)


  岑郡郡府中。
  “启禀主上,卢将军请求岑郡守军协同参战!”匆忙赶回参军的兵士单膝跪在乐正舜面前,“卢将军还要我带话,只要他在,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主上的安危,请主上放心!”
  乐正舜只是听着战报,他都心惊肉跳,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当,将里头的茶水抖出来了些。
  都到要动用岑郡守卫的份上了,外头的战事该有多么劣势?乐正舜只是想想,都害怕得不行;他又不懂什么行军打仗,眼下在这岑郡郡府里等待消息,他简直如坐针毡。
  “……既、既然……”他心里是万万不愿——岑郡的守君都去前线了,那若是有人攻进来,他岂不是性命堪忧?
  可乐正舜知道自己没有做君主的才能,更不敢自己下判断。
  他哆哆嗦嗦将手里那杯茶水饮尽,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割舍般,将茶杯重重砸在桌案上:“……既然卢将军如是说,那便让守军都去,都去!”
  “是!”
  大战迫在眉睫,兵士回了话便迅速离开了正殿。紧接着,外头兵马移动的声音一点点传进乐正舜的耳朵里,叫他的不安一再放大。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外头便安静下来,在没有嘈杂。
  乐正舜在殿上坐着叹息,不由地取出自己怀中的乐正令牌看了看。虽说这令牌,掌权的嫡系手里都有,又或者于乐正家贡献极大的将领,家主通常也会赏赐,以证身份;但他手里的是不同的,他手里的是乐正家世世代代传下来,仅此一块的家主令。
  这令牌背后还有第一代乐正家主所提之字,“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摸过上头凹陷的刻印,满心都是忧愁,只觉得为何家主这重担就落在了他这么个无能之人手里。他越想越觉得难过,既觉得自己无用至极,又无法压下心头对输、对死的恐惧。
  忽地,那令牌上的字像烙进了他眼里般,叫他额间突突跳,仿佛在提醒他必须做点什么。
  ——得民心者得天下,那失了天下民心,则会……
  乐正舜倏然将令牌放下,转而提起案上笔。一旁的随侍见他如此,即刻上前研墨供他使用。
  “赫连一族,诛杀平民,放火烧林,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杀伐无度;我乐正无能,未能护治下臣民性命无虞,未能守山林土地无恙,只能将其暴行揭露于天下,万望各家齐心协力,断不可让此罪恶滔天之人再残害其他方民众。乐正舜亲笔。”
  他匆匆写完,盖上自己的私章后,焦急地吹干墨迹。
  “你速速将其送到信司,命人即刻出发,将这个送到天都……”乐正舜说着,忽地顿了顿,改口道,“送去长洲皇甫家,快去。”
  “是!!”
  侍从拿着信件离开,未过多久,便有人在外出声道:“小人奉卢将军之名,前来守护主上安全。”
  “快快请进——”
  进来的是两个身着走卒铠甲的男人,见到乐正舜后只草草作揖,并未跪下行礼。但乐正舜哪里还顾得上这等小事,只赶忙问:“卢将军委派你二人来的?”
  “正是。”
  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乐正令:“大战在即,卢将军命我等戍卫主上折返沙罗城。”
  “好,好,甚好。”乐正舜连忙起身,抖了抖衣袖,“那这就出发吧。”
  “遵命!”
  ——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漆城出发,踏过泥水折返岷止城处。
  宗锦仍跟在赫连恒身边极近处,满身的狼狈与其他人并没有分别,这会子说他是主君的爱宠,他反倒更像每个主君身边都会有的得力之人,是主君的箭矢,主君的刀,也是主君的盾牌。
  大雨淋得宗锦浑身湿透,背后的伤更是被泡得已经没知觉了;但他猜想赫连恒应该也差不多了多少,甚至比他更严重。
  毕竟肩甲,是踏踏实实压在男人伤口上的。
  只是战事进展到如今的阶段,谁也没有功夫再去喊痛喊累,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想。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赫连恒才率众抵达岷止城附近。大老远的,宗锦便看见城门下乌泱泱的人,一眼望过去都望不到边际。看起来他们到了已经有一阵了,甚至一块一块早已经列好了阵,只等着赫连恒抵达似的。
  然后赫连恒便收了收缰绳,放缓了速度,从他们的阵前慢慢经过。
  “……未见你发什么讯号,”宗锦忍不住在他身边问,“你早就安排好了?”
  “自然。”
  “你早知道今日暴雨?”他再问。
  赫连恒回头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好像是在笑:“我只知道凡事无绝对。”
  “……”
  阵前站着的将领们看见赫连恒的身姿,纷纷拱手作揖:“主上!”
  即便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他们各个依然中气十足,声音清清楚楚。
  北堂列,罗子之,赫连禅,再加上宗锦曾经见过的那位长得极其像猿人的袁仁,以及另一个生面孔,五个将领居于阵前,一收平日里平易近人的气息,表情凝重,眼神锐利,脸上还都尽是雨水泥水的痕迹。
  赫连恒轻轻抬起手,宗锦和其他自漆城跟过来的兵士便停下来。
  世间万物皆在雨中沉寂着,唯独男人骑着骏马,在列阵的近两万军士面前骑行过去,再折返,最终停下中间:“将士们——”
  他的声音不够大,不够所有人都听清楚。
  可仿佛赫连恒身上就是有种微妙的力量,能引得人想要追随他。
  “在!”齐刷刷的回答压过了雨声,说是震耳欲聋都不夸张。
  “今夜我等就要与乐正决一死战,”赫连恒说,“但诸位放心,我赫连恒不会让诸位白白送死,更不会输。”
  “赫连必胜——!赫连必胜——!赫连必胜——!”
  宗锦虽不曾跟着众人一并喊话,可他的心却在砰砰狂跳,血在身体里飞速流窜,就要沸腾。
  ——赫连恒这畜生,鼓舞士气倒是厉害。
  他勾着唇,隔着雨幕,仍凝视着赫连恒,片刻都不想挪开目光。
  “禅儿、袁仁,轻骑左右翼;弓手后压,跟辎重一起,北堂来带;罗子之、宁差重骑,居于我之后;重装走卒随我——”
  简短的指挥后,两万人立刻动了起来。
  这样大的规模,在脚步、马蹄与车轮动作间,岷止城的城门都好像在不停地震动。
  跟随宗锦与赫连恒一并过来的是轻骑队,按赫连恒的排布,他们应该跟袁仁或者赫连禅一起,进入轻骑队的阵营中,作为两翼的突进部队。事实上也是如此,赫连恒说完,宗锦身后的列队便迅速地开始动了。
  霎时间,气势磅礴的赫连军中,只有宗锦和赫连恒没有动。
  宗锦在原地踌躇了几息功夫,最后还是驱使身下马儿走向赫连恒。
  男人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都未曾察觉到宗锦的靠近。
  直到宗锦的腿映入他的视野中,他才慢慢抬头,眯着眼看向宗锦:“你应该去轻骑队。”
  暴雨仿佛没有停歇之时,男人被淋得眼睫上挂着不少雨珠,偶尔汇聚成颗大的,又仓皇落下去。宗锦猜想自己此时的表情估摸着也不怎么好看,他眉头紧锁着冲赫连恒嚷嚷道:“我不服管!不去!”
  “……在这节骨眼上,莫要任性。”赫连恒道。
  “你是不是痛得厉害!”
  然而宗锦却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男人一怔,下意识想摇头否认;然而这都叫宗锦看穿了似的,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宗锦已然抬手,伸向赫连恒的额头。
  赫连恒没能躲开。
  “……这么大的雨,你烫得跟炉子似的。”宗锦说着,手又退回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哦,我也差不多。”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赫连恒问。
  “我不服管,所以不跟他们,”宗锦说,“硬要说的话,我只是你的侍从,自然只能跟着你。”
  “跟着我……么。”赫连恒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宗锦这才反应过来,简简单单一句“跟着”,貌似也能解读出其他的含义来。他不爽地又嚷起来:“老子只是说现在打仗,跟着你行事罢了,你别想些七七八八的杂事……还有!”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被雨水已经泡软了的痂:“这笔账老子还没跟你算……”“全军戒备!”赫连恒却没给他机会说完,直接扬声道,“出发!”
  语罢,男人便在大雨中调转了方向,一马当先地往林地里迈进。
  宗锦忙跟上,依旧保持居于男人侧后方,当真像是赫连恒的刀、赫连恒的盾。
  而在他们身后,重装的走卒小跑着跟上,似乎一点也未因为暴雨而受到影响。两翼的轻骑队遵照着致使散开,与中间的队伍保持着一定距离,快速前行。
  曾经郁郁葱葱的林地,现在已被两场火烧得到处都是秃地与烧焦的、横倒的树木;视野时好时坏,但这已经不影响了。
  这样大的阵仗,就算是瞎子,也知道赫连军来了。
  行进不过半个时辰,前头突然稍稍开阔了起来——正是他们第一批火药落下之处。赫连恒却忽地命人吹响了军号,在开阔地前停下。随即,他们面朝的方向传来更加大的动静。
  漆黑的天空中闪过一道碧色的电光,将满目疮痍的林地照亮,也照亮了千千万万的兵士。
  还有阵前居于马上的赫连恒与卢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