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们在聊什么?”
  恰好此时,  谢轻雪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姜汤从厨房里走出来。
  以谢轻雪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清路言和傅云声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见两个Omega似乎“相谈甚欢”,  便随口多问了一句。
  路言顿时敛起脸上的得意,他清咳两声,没想到干坏事的时候会被当事人之一抓包,当即有些心虚地偏开视线:“没什么。”
  说完,  路言顿了顿,  他偷偷撇了一眼傅云声,  又说道:“只是一些Omega之间的话题,  你一个Alpha不要多嘴。”
  “……”
  突然被怼的谢轻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走上前,将手里的姜汤递给傅云声,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路言刚落下去的心瞬间又悬起来,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傅云声,生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  但转念一想,路言又觉得傅云声不太可能拆穿自己,像傅云声这样高傲别扭的Omega他见多了,  明明喜欢,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或不愿表达自己的感情。
  路言笃定傅云声不会向谢轻雪告状,  只会在暗地里生闷气,  偷偷吃醋。
  不得不说,路言看人目光极准,以前的傅云声的确如此,  他喜欢谢轻雪,  又因为自身的高傲而端着,  不愿放下身段与围绕在谢轻雪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争风吃醋,只在心里期盼谢轻雪有一天能够看到自己。
  但那样的傅云声早已成为过去式,现在的他经历了种种,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又高傲的小少爷了。
  最近傅云声看了一本很有趣的书,在书上,他了解到了一个词语——绿茶。
  轻轻接过谢轻雪递过来的姜汤,傅云声先是说了一声“谢谢”,而后又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路言的话。
  路言猛地松了一口气,谢轻雪扬眉:“什么话题这么神秘?”
  闻言,傅云声当即露出犹豫的神色,他看了看路言,又看了看桌上的蛋糕,有些为难。
  “嗯?”
  谢轻雪本只是随口问问,结果傅云声这副表情瞬间让她提起兴趣。
  傅云声抓住机会,他低下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语气开了口:“路言说,你最近总是给他买蛋糕,他担心自己会长胖。”
  谢轻雪闻言,当即挑起眉,面露微笑地看向路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蛋糕不是你要求我买的吗?”
  路言还未舒完的气瞬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憋得他满脸通红,神色扭曲。
  路言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向傅云声,傅云声仍是那副平静冷淡的模样,他对路言的眼神视而不见,令人很难相信,刚才的话竟是出自他口中。
  路言恨恨地磨了磨牙,他发觉自己第一次看人看走了眼,这哪是什么清冷的高岭之花!这分明就是茶味冲天的绿茶!
  路言此时也不好否认,暂且忍下这口气,路言硬着头皮说道:“对……但是最近吃的有点多,你知道的,甜食容易让人发胖……”
  路言支支吾吾说了半天,谢轻雪一锤定音:“既然如此,下次我就不给你带蛋糕了。”
  痛失蛋糕的路言:“……”
  恶狠狠瞪了傅云声一眼,路言决心找回场子。
  看了看桌上剩下的蛋糕,路言眼珠子转了转,瞬间有了主意,他用非常刻意的语调说:“谢轻雪,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草莓味的……”
  路言话还没说完,坐在沙发上的傅云声便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谢轻雪。”
  傅云声轻唤,他的声音有点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脆弱感,谢轻雪听见傅云声的声音,立马条件反射地凑了上去,生怕傅云声身体哪里不舒服。
  “怎么了?”
  凑上去之后,谢轻雪又忽然记起自己还惦记着傅云声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这件事,怒意未消,于是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硬邦邦的。
  傅云声没吭声,他委屈巴巴地用指腹摩/挲了碗沿,过了好半晌才说:“姜汤……好难喝。”
  傅云声声音低哑,尽管他语气平淡,听上去不像是在撒娇,可是莫名叫人觉得有些可怜。
  看他这副模样,谢轻雪心底积攒的怒气不自觉就散去大半,她认命地从傅云声手里接过姜汤:“真的有那么难喝吗?”
  姜汤刚一入口,独属于姜的辣味和红糖的甜味在嘴里蔓延而来,并没有傅云声说的那么难喝,谢轻雪忍不住嘟囔了一声:“还好啊?”
  难道是傅云声讨厌姜的味道?
  似乎也不像,往日里做饭的时候,谢轻雪偶尔也会在菜里放姜丝,傅云声有时候会不小心吃到这些姜丝,但那时的他分外平静,并没有显露出于此刻一样的神色。
  谢轻雪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哄着傅云声一口一口慢慢把姜汤喝完。
  此时的傅云声就像一个喝苦药的小孩,非要谢轻雪这个大人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哄着,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地把咽下“难喝”的姜汤。
  在一旁旁观了一切的路言:“……”
  路言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瞎了,但他还没有认输,他试图茶回去,然而每次他只是一开口,傅云声便也跟着出了声,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谢轻雪喊走。
  不是头晕,就是脚疼,反正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服,路言根本找不到机会说话,最后连谢轻雪也颇为哭笑不得,被傅云声这么接连打岔,她心底最后一丝怒火也消散得无影无踪,无奈地为傅云声红肿的脚底抹上药水,谢轻雪调侃:“今天怎么这么娇气?”
  谢轻雪本该厌恶这种麻烦的,可当傅云声一出声,她就忍不住想要凑过去,也许谢轻雪自己没有看出来,但她是隐隐约约享受傅云声难得的撒娇的。
  傅云声还没回答,谢轻雪自己倒先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的笑意散去,谢轻雪不由得担忧起来:“难道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了?”
  “……”
  傅云声不好说自己是在争风吃醋,可不那么说,他又没办法解释自己今天古怪的举止,只能硬着头皮顺着谢轻雪的意思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看见傅云声点头,谢轻雪坐不下去了,当即抱起傅云声打算离开。
  当然,谢轻雪没有忘记同路言道别:“抱歉,我今天有点事,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过来。”
  路言已经全然放弃自己刚才那天真的想法,他算是看出来了,以谢轻雪对傅云声的重视程度,就算他心机手段更胜傅云声一筹,也照样打不赢傅云声这个绿茶,心累地摆摆手,迎着傅云声无辜的目光,路言没好气地赶人:“滚滚滚,最好永远别来了。”
  说罢,谢轻雪被路言推至门外,她诧异地回过头,正想问路言是怎么了,结果她回过头时,迎接她的只有一扇紧闭着的铁门,以及铁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巨响。
  谢轻雪讪讪,半晌没能搞懂路言为什么发脾气。
  “回去吧。”
  傅云声揪揪谢轻雪的衣服,巴不得谢轻雪立马从这个地方离开。
  “嗯,好。”
  谢轻雪收回目光,应了一句,摆着傅云声缓缓下了楼梯,等视线落在傅云声单薄的衣衫上时,她皱起眉,消散的怒火又回来了一点:“出来时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
  傅云声半垂着眼眸,此时的他看上去格外乖顺,瞧着路言屋子的轮廓渐渐消散不见,傅云声终于恢复了往常孤高的模样,他没有继续同谢轻雪撒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谢轻雪听见他轻声说:“我可以自己走的。”
  这是要谢轻雪放他下来的意思。
  谢轻雪气笑了:“你的脚不要了?”
  “我……”
  傅云声茫然地看了看雪地,又看了看自己赤/裸着的脚掌。
  “还是刚才可爱点。”
  谢轻雪嘟囔,她无奈地放下傅云声,而后蹲在傅云声面前:“行了行了,我背你可以吗?”
  语气里满满都是对傅云声的妥协和宠溺,然而,傅云声却开始觉得愧疚。
  谢轻雪对他这么好,他却把路言从谢轻雪身边赶走了。
  看路言那气成河豚的模样,估计没有几天是不会再继续搭理谢轻雪了。
  傅云声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被罪恶感所吞没。
  “怎么了?”
  迟迟没有等到傅云声有所动作,谢轻雪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傅云声这才慢吞吞地揽住谢轻雪的脖子,将身体靠向谢轻雪。
  冷风吹拂而来,但身上披着谢轻雪的外套,傅云声并不觉得冷。
  外套上传来谢轻雪的味道,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傅云声贪婪地想要伸出指尖,去触碰对方。
  可在指尖即将落在的那一刻,傅云声的手僵了僵,他不露痕迹地收回手。
  傅云声知道自己很卑劣。
  他没有资格触碰谢轻雪。
  但尽管如此,傅云声还是想要独占谢轻雪,他根本无法压抑自己的嫉妒,所以他用自己曾经最瞧不上的办法把一个Omega从谢轻雪身边赶走了。
  傅云声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一想到谢轻雪会对其他Omega温柔,对其他Omega展露笑颜,他就会发了疯地去嫉妒,对那个想象中的Omega充满恶意,想将那个Omega从谢轻雪身边赶走。
  指尖颤了颤,傅云声闭上眼,他像是有点冷,又像是有点疲倦,最后,他忍不住朝着谢轻雪靠了靠,似乎想从谢轻雪身上汲取到一点温暖,附在谢轻雪耳边,傅云声用谢轻雪听不见的音量对谢轻雪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