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乍一看见傅云声,  傅子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但又很快收敛起来,  他望向傅云声,露出惊喜的模样:“傅云声,好久不见。”
  仿佛当真因为见到傅云声而高兴不已,傅子乐甚至热情地要牵住傅云声的手:“从那以后,  你第一次同我说话,  我好高兴。”
  傅云声抿唇,  不动声色地避开傅子乐的手。
  见状,  傅子乐的神色瞬间低落下去,  他用余光偷偷撇了一眼谢轻雪,而后轻咬下唇,勉强笑了笑:“傅云声,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和哥哥?”
  傅子乐这话说得小心翼翼,他满脸难过和不知所措,  让不清楚事情经过的人不自觉地会对他心生怜惜之意,而“咄咄逼人”的傅云声则格外叫人不喜。
  “对不起,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给你造成那样的伤害,可、可……你也不要怪哥哥好不好?哥哥也是为了我,  那个时候我因为心理缘故不能再拿起画笔,  哥哥很生气……”说着,傅子乐的头越来越低,他状似愧疚不已地说:“都是我的错,  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
  傅子乐看似是在认错,  可对傅云声造成的伤害他却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反而话里话外都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善良”的受伤者,即使傅云声伤害他之后还要怨恨他,他也毫无怨言,只求傅云声别迁怒傅温瑜。
  傅子乐这一招在以前无往不利,傅云声向来高傲,不会解释,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每当傅子乐这么说,所有人就会把矛头转向傅云声,傅子乐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看到傅云声狼狈的模样。
  如若谢轻雪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也会责怪、厌恶傅云声。
  傅云声脸色骤沉,从谢轻雪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微微紧绷的下颔,他垂眼淡淡地注视着傅子乐,一言不发,傅子乐却被他恐怖的眼神吓得背后发凉,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单看这一幕,也许有人又会以为傅云声正在欺负傅子乐,但谢轻雪并不这么认为,她蹙起眉,几近担忧地握住傅云声的手,入手的果然是一片冰凉,谢轻雪眉头皱得更深,半晌后,她抬头,朝着傅子乐微微一笑:“你就是傅子乐?我知道你,听说你在魔纹上很有天赋。”
  话音未落,傅子乐的眼睛亮了亮,他露出惊喜的神色,随后有些害羞地垂下头:“是、是吗?”
  傅子乐越高兴,谢轻雪便感觉被自己牵住的手越冰凉,傅云声唇色苍白,垂在身旁的手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谢轻雪心中微叹,将傅云声的手握得更紧,傅云声明明对她的话感到格外不安,但还是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她牵着。
  傅子乐看见傅云声和谢轻雪的小动作,目光微暗,脸色却还是无辜天真的模样,他正想说些什么,谢轻雪却笑吟吟地打断了他:“今日一见,我倒觉得传闻有些不实,比起绘制魔纹,你更适合去演戏。”
  傅子乐脸上的笑意微顿,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谢轻雪,谢轻雪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见傅子乐看向自己,她还略微挑了挑眉:“不是吗?我看你挺适合的。”
  谢轻雪对omega向来温柔,难得说出这般过分的话,傅子乐从未被alpha这般对待过,眼睛很快就红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谢轻雪看都没多看傅子乐一眼,她不知打哪掏出一双手套,一点点给傅云声套上,傅云声微愣,抬眼望她,还被她没好气地扫了一眼:“我不是给你买了好几双手套吗?怎么没带?”
  当初傅云声被傅家折腾得奄奄一息,自那以后,他身体就一直不是太好,像是在这种冬天,他手脚一直都是冷的,为此,谢轻雪特意给傅云声买了好几双手套,还嘱咐傅云声出门时记得带上。
  闻言,傅云声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谢轻雪的叮嘱他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今天早上出门,他也确实戴着手套,只是刚刚一收到消息,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往日里的沉稳彻底破功,傅云声满心只想快点见到谢轻雪,自然顾不上手套不手套的。
  “我忘了。”
  傅云声低声道。
  谢轻雪本还想再说他两句,谁知,一抬眼,便看见傅云声正微垂着眼帘,一副已经知道错误的可怜模样,谢轻雪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轻叹:“仅此一次。”
  “下次你出门我会记得提醒你。”
  “好。”
  傅云声微微笑起来。
  说话间,两人竟是把一旁的傅子乐忘了个彻底。
  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傅子乐神色糟糕,为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他故意抬高音量,脸上满是被“污蔑”之后的委屈:“没、没想到你是这样的alpha……”
  傅子乐眼睛越来越红,谢轻雪终于掀起眼皮,慢悠悠地出了声:“哦?什么样的?”
  听见谢轻雪总算理会自己,傅子乐以为找到表演的机会,连忙要控诉谢轻雪对自己的“伤害”,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谢轻雪说出来的话却让他遍体生凉。
  谢轻雪掀起嘴角,非笑似笑,笑意未达眼底,她凑近傅子乐,以一种傅云声听不到音量对傅子乐说:“傅子乐,人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干过的事负责的。”
  “你真的以为,谎言永远不会被拆穿吗?哦,对了,记得转告你哥,”谢轻雪弯起眉眼:“那话怎么说来着?唔……我想起来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谢轻雪语调向来散漫,她的话落在别人耳中,也许会觉得这是随口一说,但这般带着笑意的话语落入傅子乐耳中,却仿佛恶魔恐怖的低语。
  傅子乐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栗起来,他睁大眼睛,近乎惊恐地看着谢轻雪,下意识自欺欺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说到最后,傅子乐几乎是在低吼,谢轻雪的一两句话,就让他维持不住最开始表现出来的假象。
  谢轻雪耸耸肩:“听不懂就算了。”
  说罢,她便牵着傅云声要离开,傅子乐试图伸手拦住她:“等等!不许走!你说清楚一点!!”
  然而手还没碰到谢轻雪,傅子乐忽然间便觉得手臂一痛,锥心的疼让他死死捂住手臂,发出痛苦的嚎叫。
  偏偏谢轻雪对他的痛苦“浑然不觉”,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冷漠:“你要是再跟过来,我不介意扭断你的手。”
  怎么会有对omega如此野蛮的alpha!
  傅子乐不敢置信,但他终究不敢再跟上去。
  见傅子乐没再跟过来,谢轻雪眼中的怒意总算散去一些,这时,傅云声回头看了一眼,谢轻雪顿时扬眉:“怎么,觉得我做得不对?”
  傅云声摇头:“只是……有点意外,你对omega向来很温柔。”
  这话说的倒没错,谢轻雪那何止是温柔,简直是四处留情,所以一开始,傅云声看见谢轻雪和傅子乐在一起,才会那般冲动地强行打断两人对话。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omega,他们打断你的手,毁掉你的精神力,我刚刚对傅子乐那样,已经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说着,谢轻雪晦气地皱眉,“要是知道他是傅子乐,我才不会跟他说那么多废话。”
  越想,谢轻雪越气,恨不得扭头再把人揍一顿,听见她的话,傅云声停住脚步:“所以……是为了我?”
  “那不然还能是为了谁?”
  谢轻雪没好气说道,她倒没想太多,仅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谁知,下一刻,走在自己身旁的青年却忽然抬眼,牵住她的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青年专注地凝视着谢轻雪:“谢轻雪,你真好。”
  “哦……哦。”
  谢轻雪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她顿了顿,半晌才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钢铁直A第一次明白了何为害羞,谢轻雪躲着傅云声的目光,胸膛处传来剧烈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从心底升起,谢轻雪倏地急切想转移话题:“他刚刚那么说你,你怎么不反驳回去?”
  话刚一脱口而出,谢轻雪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她有些懊悔:“算了,当我没……”
  谢轻雪试图收回自己刚刚所说的话,结果话没说完,眼前的青年却伸手揽住了她,他轻轻地将脑袋半靠在谢轻雪肩上,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谢轻雪听见傅云声浅浅的呼吸声。
  呼吸声喷洒在谢轻雪的耳尖上,让她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痒,还有点烫。
  “怎么了?”
  谢轻雪偏过头,傅云声半垂着眸子,黑色的睫毛如蝶翼般一颤一颤的,他先是用手拂去落在谢轻雪身上的落雪,手套柔软的触感在谢轻雪的肌肤上轻轻蹭过,谢轻雪的目光落在傅云声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唇上。
  像是注意到了谢轻雪的视线,傅云声轻叹,总算开了口,他用平静的语调说:“谢轻雪,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