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鼓洲城中的大街上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进入城中,这里酒楼赌坊俱全,每一处的建筑皆是精致,比起京城竟也并不逊色。
  “几年前,鼓洲还是个偏远之地,城中有钱人家并不多,有个几两银子便能称得上富庶了。”
  纪朝清不久之前救的姑娘名为杜晨,她说:“那时候大家都没有钱,每天制作鼓,制作好之后就卖到周围的城里面,日子虽然清苦却快乐。不过近些年,大家一个一个的突然都发了财,这本来也没什么。直到一个月前,大家的身上开始出现女人的皮肤。”
  说到这里,杜晨眼中出现恐惧之色:“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无论怎么做,那女人皮还是在一天一天的增加,城中的百姓们请高人做法没有用,已经有太多人因为这个而死了……”
  纪朝清道:“你们城中每个人,似乎都喜欢在脖子上戴红绳。”
  杜晨低下头,看向自己脖子上的红绳:“鼓洲有个习俗,说只要在脖子上绑了红绳,便可以受神明庇佑,无灾无祸,几乎每个人的脖子上都会有红绳。”
  沈均说过,这红绳上有神力。
  纪朝清注意到,杜晨的腰间挂着一个小鼓。昨天的一家人,包括放在在城外的大汉们,他们身上全部都有小鼓。
  纪朝清猜到这应该是他们的习俗,和红绳一样。
  “既然如此,你们城中应该有供奉的神明才对,神明的庙宇在哪里?”
  杜晨愣了一下:“没有用的,以前鼓神殿的神灵很管用,但是现在也没有用了……”
  纪朝清:“带我去。”
  杜晨只好点头。
  纪朝清和杜晨一路在城中穿梭,几乎没有任何人在外面,不过一路上血迹格外的多,越是靠近鼓神殿,血迹就越深。
  杜晨解释道:“太多人死了,很多人死前,都在祈求神明庇护。”
  那些凡人们一边蜕皮,一边踉踉跄跄的向鼓神殿跑去,他们渴求神明的庇佑,就像曾经那样。
  纪朝清站在鼓神殿外面。
  鼓洲整体的建筑建造的已经很奢华,然而鼓神殿却几乎奢华到能与修仙宗门的正殿媲美的程度,站在大殿外面,只觉得整座宫殿美轮美奂,就算让当皇帝的季铖德住在这里,纪朝清都不觉得委屈他。
  这样极尽奢靡的建筑,就算是纪朝清也不得顿了一下:“这是你们耗费多长时间建造出来的?本地太尉允许你们这样搞?”
  杜晨老实回答:“两年,鼓洲百姓信奉鼓神,众人集资,太尉也很支持。”
  那看来是真的信奉,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不过,这鼓洲真的不是一般有钱。
  走进殿中,纪朝清抬起头,便看到一个七丈高的大鼓,那鼓用石头雕刻而成,鼓面之上坐着一个身穿铠甲的女人,女人年纪并不大,然而眼神坚毅,像是随时要上场厮杀敌人。
  纪朝清现在的身体和凡人没有什么分别,根本看不出这里的情况,她只按照往日里的经验看来,这雕像里的女子定然是位女将军,杀伐之气很重,她脖颈那里绑着一根红绳,红绳样式简单,和百姓们戴的没有两样。
  这很有可能就是鼓洲百姓红绳之中藏有神力的原因。
  纪朝清在殿中查了一圈,越看越觉得这里的风水不太对。旁边的杜晨疑惑道:“沈姑娘,你这是找什么?”
  纪朝清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杜晨姑娘,与这大鼓上的雕像有几分相像。
  就在这时,纪朝清突然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转过身,只见大殿外面的远处跑过来一个人。
  那人大概是个男人。
  之所以说是“大概”,是因为那人身上的皮已经没了,整个人的血水以及肉都在因为奔跑而往下坠落,那人身后拖了一地的血肉。骨架瘦弱,远远看去,分不清楚男女,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人。
  那人痛苦的嘶吼着,呻.吟着,那惨烈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侧目,而那人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他们似乎是那团血肉的家人。
  天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空中的风似乎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儿啊!我的儿啊!”
  “赢儿!回来!不要再跑了!”
  “少爷!别跑了!”
  一群人哭丧似的冲着大殿而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追上那血人。
  纪朝清的耳畔突然传来杜晨的声音:“这是太尉的儿子。”
  纪朝清转头,见杜晨的面色平静,眼前的一幕好像让她没有任何触动。
  “姑娘不必惊讶,这一个月里,我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明明知道越跑肉掉的越快,但是还是要做点什么自救。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也会这样。”
  一个月以来,鼓洲的死人太多,已经足够让人变得麻木。
  这时,只见沈均持剑从天而降,当真是一身白衣,清冷无双。
  他拦住血人去路,冷声道:“罪孽深重,当诛!”
  说完,他便一剑刺向血人!
  纪朝清立刻甩出一张符篆,撞到沈均剑上,符篆当即灰飞烟灭。
  后面追着的老妇人尖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沈均转身,看到纪朝清,面色冷了下去。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此刻纪朝清一定凉透了。
  血人摔倒在地上,在地上痛苦嘶吼,血肉越掉越多,活在这个世上也是痛苦。
  纪朝清打开折扇:“沈均,可真是巧。”
  沈均:“为何拦我?”
  纪朝清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向这家人中为首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一抹悲戚:“太尉大人,节哀。”
  太尉方恭温已经两鬓斑白,他的半张脸皮肤白皙,另外半张脸却沟壑纵横,乍一看,有种说不出的狰狞。
  “多谢姑娘。”方恭温方才看的分明,若不是纪朝清,他的二儿子怕是已经没气了。
  成了一团血肉的二公子倒在地上,疼痛让身体不断的抽搐着,血水随着他的身体渗入地下,这一幕不光恐怖,而且恶心。
  方家不少家丁别过了脸,不敢看那团血肉。
  方恭温也是不忍,他狠狠心,对众人道:“来人,把二公子抬入鼓神殿,我要为他祈福!”
  家丁们忍着恶心,将二公子抬起来,送进了鼓神殿中。
  沈均收起剑,在纪朝清身旁站定。
  纪朝清感觉到身边站着个大冰块,这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拦你?就是单纯的利用你啊,你来做这个恶人,而我就成了路见不平的侠客,太尉自然会对我亲近不少,方便我查鼓洲人皮案。”纪朝清说,“还有,既然他罪大恶极,不理会就是。他现在已经成了那个恶心的样子,多活一秒都是痛苦,你痛快的给了他一刀,让他怎么赎罪?”
  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后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