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均:“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纪朝清的脚步停住,她转过身看向沈均。
  纪朝清突然想起那日天玄宗上,沈均也是这样,如同清冷的月,如同最凛冽的雪。他站在圣光之下,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能轻而易举的取走她的性命。
  “下山了这么多天,你一点都没有变,沈均。”
  纪朝清唇角勾勒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想取走我的命,也要看你有没有能力拿走!”
  沈均握紧破冰剑,有那么一刻,纪朝清觉得他是真想动手。几乎是想也没想的,纪朝清身后的袖子一抖,昆仑剑的剑柄便出现在她手中。
  若是沈均想杀她,纪朝清即使打不过他,也一定要拉他做垫背!
  然而沈均并没有动手,他只是冰冷道:“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说完,他离开了。
  纪朝清收回昆仑剑,她面上的嘲讽之意尽收殆尽,只露出一股面无表情的阴冷意味。
  她真的很不喜欢性命被别人拿捏的感觉,哪怕是心软的沈均。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时,一股阴凉的风吹向纪朝清,风中似有女人的轻笑声。
  纪朝清转过头,面上重新挂上温和的意味,抬步上了鼓神殿。
  鼓神殿中的鼓声响了很久,那位二公子终究没有挺过来,神明并没有听到方恭温的祈求声。
  纪朝清和杜晨随着方恭温去了太尉府,比起整个鼓洲的奢靡,太尉府可谓是朴素至极。
  纪朝清被当做路过鼓洲的客人,太尉强烈恳求纪朝清留下。
  纪朝清原本便要留下来查探,当即便顺水推舟住了下来。
  太尉去为自己的儿子办丧事,纪朝清便去街上逛了逛,这里到处都份外萧条,纪朝清几乎看不见活人,偶尔撞见一个,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也极为害怕。
  每次有灾祸发生,最先遭殃的都是百姓。
  杜晨一直跟着纪朝清,二人回了太尉府,到了无人的厢房中,杜晨干脆利索的向纪朝清下跪。
  纪朝清有些意外:“你这是做什么?”
  杜晨说:“姑娘,你气宇不凡,我猜你应该是修仙人士,请帮帮我们鼓洲吧!”
  纪朝清将杜晨扶了起来,她眼中流露出慈悲:“你放心,我一定帮忙。”
  杜晨激动的将自己脖颈上的红绳摘了下来,戴到了纪朝清的脖子上:“这是我妹妹亲手为我编织的红绳,我将它送给你,这是对姑娘的祝福,希望姑娘一定可以帮鼓洲百姓解难。”
  纪朝清:“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杜晨出了房门,纪朝清看着她并不熟悉太尉府的环境,多走了两步才找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见她进门,纪朝清面上的温和尽数消失,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红绳,仔细打量片刻,随手放在了房间的角落中。
  这鼓洲城太古怪,纪朝清一个人都不相信。
  天色渐晚,整个太尉府中到处悬挂着白灯笼与经幡,纪朝清刚出门没多久,便遇到了一群家丁们抬着一个巨大的鼓槌走过来。
  看到纪朝清,一个家丁嚷嚷道:“滚开!别挡路!”
  原本要让开的纪朝清听到这句话,于是便没了让开的动作。
  最前面的家丁看到纪朝清没有动作,当即动了怒:“让你让开你听不见!耳朵聋了吗!”
  “老爷也真是的,老是让一些乞丐进家里,每次打发他们,都得用半天的时间!这女人相貌妖艳,难道想进门当姨娘?”
  “快滚开!”
  纪朝清并没有任何动作,在几人靠近的时候,纪朝清一脚踹向其中一个家丁。那鼓槌一侧少了力量,当即便摔到地上。
  鼓槌并没有被摔坏,然而鼓槌里面像是有东西,发出了碰撞声。
  几个家丁手忙脚乱的检查一番,发现无事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贱人!你找死!”
  “小娼妇!我看你是想死!”
  “你以为老爷把你请进府中,你就是贵客了吗?”
  太尉脾气温和,手下却如此恶毒,连御下都做不好,看来这位太尉也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无害。
  纪朝清心中有了数,她向家丁们甩过去一张符咒,顷刻间,所有的家丁全部被迷昏,纪朝清动作利落的将所有人踹进一旁的花池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爬进方恭温的书房之中。
  鼓洲地理位置偏僻,而且整个鼓洲的百姓们擅长制鼓,鼓并不是百姓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因此鼓洲即使侥幸以鼓闻名大季国,也最多能让整个鼓洲百姓整体富上一些,绝不可能出现整个鼓洲可比肩京城的地步。
  再看那座鼓神殿,金碧辉煌,鼓身装饰皆是用的金子,这样的壕无人性,即使是季铖德想建造这样的宫殿,都得掂量掂量,实在是有违常理。
  纪朝清打开太尉府的税务账本,发现上面收入极少,报给朝廷的税银也并不多。
  正要继续往下看,纪朝清听到外面有声音传进来,纪朝清立刻躲入角落之中。
  太尉方恭温走进了书房。和在纪朝清面前的仁善模样不同,方恭温走进书房便冷笑了一声:“今日出现在鼓洲的女子来意不善,不过也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未免出现意外,今晚就将她处理掉,记得伪造成得怪病的模样。”
  跟着方恭温走进来的男子低声道:“爹,这女子虽然看上去柔弱,但是——”
  “行了!你少打她的主意,你给鼓洲带来的灾难还不够大吗!赶紧处理掉!”
  那男子语气更弱了:“是。”
  纪朝清合起手中的账本,这位太尉果然有古怪,他对男子说的话也不对劲,说不定和怪病有关系。
  纪朝清正要继续听,便察觉到方恭温走向了她的方向,似乎要拿她身旁的书。
  纪朝清皱了皱眉,如果这时候对方恭温动手,怕是会打草惊蛇。
  正在犹豫之时,纪朝清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立刻以手作刀向后砍去,然而让她猝不及防的是,沈均竟然也在这里。
  当真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纪朝清冷笑一声,无声的说:“都说君子坦荡荡,沈均,你这样不太好吧?”
  沈均睫毛微颤,他拉住纪朝清,无声将她扯进一处密室之中。
  一踏进密室,就发现密室之中怨气冲天,纪朝清没有灵力都能感受到此处温度和别处不同,她皱了皱眉,这密室之中没有任何藏东西的地方,这怨气不知道从何而来。
  不再管这些,她快速在书架上翻找起来。如果纪朝清孑然一身来到此地,那她处理了此地的事就能走了,但是她现在暂代大国师一职,那做什么都要讲证据。
  沈均道:“此地的钱,是凭空变出来的。”
  “变出来的?”纪朝清停下动作,她突然想到了鼓神殿。
  她立刻便要出去,沈均拦住她:“你做什么。”
  纪朝清向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出去啊。”
  “外面有人。”
  “打昏不就行了。”
  沈均额前的青筋有暴起的趋势:“无冤无仇,等他们离开。”
  纪朝清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惨叫声,二人立刻出去,就看到一男子倒在地上,皮肉已经开始脱落了。这又是一个得了怪病的人,只是病的并不重。
  看到两个人出来,男子挣扎着就要呼救。纪朝清立刻用符封住了他的嘴巴。
  那张符纸是纪朝清当年功法全盛时期所画,里面的灵气强盛,那符纸贴到男子的嘴巴上,下面的一截碰到了男子脖子上的红绳。
  一瞬间,红绳骤然炸裂开,一股尸臭味散开。
  纪朝清捂住口鼻,她皱眉:“有神力的东西怎么会有尸臭?”
  那股尸臭味像是有生命一般凝结在一起,迅速从窗户外面飞出去。
  纪朝清立刻拉住沈均:“一起去!”
  沈均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衣袖,没说什么,揽住纪朝清便飞出窗去。
  二人一路追赶,在鼓神殿停下。
  纪朝清径直进鼓神殿,她取出昆仑剑,看向那一脸战意的神像。
  “原来是这个东西在搞鬼!”
  此刻的夜已经深了,似乎是方才那股尸臭味进了鼓神殿的缘故,整个鼓神殿狂风四起,烛火被吹灭,经幡被吹的翻飞,若有若无的,纪朝清听到了厮杀之声。
  那是上过战场的人才能听出来的声音。
  一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虐从纪朝清心底生了出来,她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不少百年前的旧事——
  漫山遍野的火光好似能冲到天上,将那片天空烧的通红,无数同道中人倒下又起来,他们由人变成邪物,手中刀剑挥向同门。
  残肢断臂,血肉模糊。大片大片的血水汇集成了小河,流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冷静。”沈均的声音如同清心咒一般,骤然让纪朝清从往事中清醒了过来。
  手腕上的佛珠冰冷刺骨,散发着微弱的佛光。
  纪朝清突然吐出一口血。握紧昆仑剑,她紧紧盯着女人的雕像,轻笑一声:“竟然能扰乱我的心智,好凶的妖物,该死!”
  说完,纪朝清捏爆一张符篆,一股极强的灵力出现在纪朝清面前,她踏上那灵力,拿着昆仑剑狠狠刺向雕像!
  沈均怎么都没有想到纪朝清竟然会动手。废人之身,不畏惧生死,只为了争一口气。
  真是狂妄嚣张!
  周围的狂风之中猛然出现一股血腥味,无数人的嘶吼和呐喊声响了起来,整个神像被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怨气包裹住,无数的阴气冲向纪朝清,想要将她拖到怨气中央!
  然而纪朝清不躲不避,好似不要命一般,非要刺毁那雕像!
  若是被怨气侵蚀,纪朝清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均想也没想,一跃而起。
  下一瞬,纪朝清的昆仑剑被雪白长剑拦住,神剑之间相互碰触发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沈均和纪朝清手中的长剑双双脱手,深深刺入大殿地面之中!
  纪朝清被沈均单手护住,二人从怨气中脱困。
  刚落到地上,纪朝清又是吐了一口血,一股阴冷之气从心中流向四肢百骸,她全身发冷,再没有一点力气,只能无力的摔到地上。
  这时,沈均拉住纪朝清的胳膊,才没有让她落到地上。
  沈均拉着纪朝清胳膊的力气极重:“为什么?”
  纪朝清冷漠的擦干净唇边血迹:“不爽罢了。”
  当年的记忆,纪朝清不想记起来,谁让她想起来,她便要杀谁!
  沈均被气笑了:“疯子!”
  纪朝清第一次看到沈均笑,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捏住了沈均的脸:“沈均,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才是。”
  她只捏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沈均顿住,冷下脸:“你说过要杀所有害你之人,这样随便就死,不杀了?”
  纪朝清眼神开始涣散:“我现在,死了和活着都一样。反正,我的计划也不会停止……苍生,都得给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