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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恶劣


  赛道准备区是全场光线最充足的地方。
  祁靳虽然背对着光站在黎舒面前,  替她挡了最为强烈的那道光亮,可她那双眼睛在直直望着他的时候,依旧闪着淡淡的微光。
  她那仰着头抬起下巴,  双唇轻抿,  峨眉微微蹙着的动作,从他的角度往下看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在那等着主人挠挠下巴,  安慰地揉揉脑袋。
  喉结滑动的同时他瞬间将视线错开,头盔被他放在车顶,  弯着腰做出想要将她从车内抱出来的动作。
  黎舒见状上半身往后退了退,“你干嘛?”
  “不是脚软吗?抱你下来。”可祁靳刚碰到她的腿就被她用手打了回去。他顿了下,  继而与她平视着勾了勾唇,“怎么,  害羞?”
  黎舒偏头闪躲着,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  我自己下去。”
  车内空间本就不大,  随着祁靳的靠近更是将能活动的范围缩小了不少。
  黎舒不自在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走开下,  我要下去了。”
  “你确定?”祁靳一手扶着座椅椅背,一手微微弯曲撑着副驾台,“你自己来,确定不会一下来就给大家拜个早年?”
  她心理素质有多差他不是不知道。
  在她刚满十八岁的那年,他陪着她和驾校教练一块去练习模拟考试的时候,  他坐在副驾驶上可是亲眼见过她一听到考试开始就抖得跟缝纫机一样的腿,  更别说刚刚还陪着他一起经历了生死时速。
  这腿软的程度,  他不用猜都知道可能会跪地。
  在见到她开口想反驳说些什么之前,  祁靳就眼疾手快地帮她解开安全带将她抱起离开座位。
  黎舒被吓得紧圈着他的脖颈,因为还没彻底从刚刚的事情回过神,所以下意识将他的脖子圈得特别紧。
  祁靳抱着她直起身子,感受到她这力度不禁失笑,“黎舒你能不能轻点?我会被你勒死的。”
  “抱,抱歉。”黎舒松松手拍了怕他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可以放我下来了,谢谢——”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的水平还是没有倒退。”
  身后忽地传来熟稔的声音,祁靳和黎舒对视片刻,将她放下来后两人一同回头看去。
  只见林启嘉正朝他们走来,额头上因车辆撞击力过强,所以和坚硬的头盔一起撞上方向盘导致流血。
  此刻他的大脑虽开始有些昏沉,但身上依旧持有着刚开始那股不服的劲。
  他站在祁靳面前看了两人一眼,讥笑道:“不对,应该是不仅水平没退,反而那些假动作和阴人的手段越来越高了。祁靳,是我低估你了。”
  闻言,祁靳眼梢轻挑又皱皱眉,眼底浮出浅浅骇人的笑意:“那不叫阴人,那叫想赢。如果我想阴你的话你两年前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两年前,两人有过一场比今日更刺激的比赛。
  当时的赛道是比这陡峭的山路,并且是单行路。一开始的出发地点是平地,可以容纳两台车并列出发,但想要稳拿第一就必须在离开宽阔平地前抢占第一的位置。
  当时祁靳技术过硬,先林启嘉一步开上陡峭的山路。可林启嘉好胜心极强,不顾危险拼命去撞他的车,试图与他的车并排甚至超过他。
  路的右边装置的护栏防护效果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他的撞击越来越激烈,迫使祁靳只好将他的车辆往山的边缘去撞。撞到他的车子右轮快要将护栏撞烂掉下山崖,才停下撞击加速离开。
  祁靳的这句话令林启嘉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最后的笑意立刻消失,面色阴冷地紧盯着他,“那你刚才怎么不把我弄死?说白了你的胆量也没多大。也别在这装清高把阴人的手段说成是想赢,当年能想到来这的谁他妈不是个玩物丧志的野种?”
  林启嘉虽然是私生子,但他口中的野种并非此意,而是野蛮生长撕咬起来根本不要命的人。
  当初祁靳就是这样的人。
  周遭寒意一瞬四起,在观看区的人纷纷将视线投放到这边,唏嘘声不止。
  祁靳凝视他时下颚渐渐紧绷,却没开口回他的话。
  见他这模样,林启嘉以为是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刺激到了他,脸上笑容再次肆意,“别生气啊,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难不成你又被祁家捡回去,或者自己爬回去接受什么高等教育,有了点人性所以刚刚才会不敢弄死我吧?”
  “弄死你他嫌手脏。”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黎舒,这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开了口。
  她走到林启嘉面前,第一次对人的态度如此恶劣,“所以你刚刚说出那些话是想求死是吗?想求死的话自己躺在赛道上被人碾死不就好了,非得跑来脏了别人的手吗?如果非得别人动手的话,那你确实挺丧志的,连死都不敢自己死,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黎舒一向伶牙俐齿,这点祁靳是知道的,但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出这种话,眼神里难免露出意外。
  不过她的话里到底还是不够狠,这话对林启嘉不仅没有杀伤力,反而还让他觉得有点意思。
  他闭眼晃了晃昏沉的头,强撑着要倒在地的状态看向祁靳,笑得极其难看,“你这身边的人换得还挺快啊,之前的姜絮不要了?”说着还打量了黎舒一眼,啧声道:“不过吧,这黎小姐确实比姜絮漂亮,是我我也选黎小姐。”
  这话一出,黎舒倏然愣了片刻,她完全不知道祁靳还带过姜絮来这。
  祁靳在听完这话下意识地去看了黎舒一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回过视线看向林启嘉,“我们之间的事,扯别人就没意思了。”
  “是吗?”林启嘉笑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怎么,难不成你玩得太花,在黎小姐面前装得清纯人设不小心被我拆穿,恼羞成怒了?”
  “你他妈嘴巴给老子放尊重点!”
  突然出现的许驰抬手就朝林启嘉的脸挥了一拳。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林启嘉的头本就昏沉,这下倒在地更是无力不知道该如何起来,往地上呸了口带血的唾沫想要破口大骂,可还没开口就再次许驰扯过衣领又挨了一拳。
  许驰刚才一直被人拦在准备区外进不来,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气地一直将拳紧握,直到发现林启嘉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实在忍不了才一股气冲了进来。
  他紧拎着林启嘉的衣领,咬着牙关,“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下来拿去阉了,什么叫被祁家捡回去又爬回去?技不如人就靠毒舌戳别人痛楚,那你确实和黎舒说得一样和废物没有区别。那惩罚你做了,就算掉进海里淹死也死不足惜!”
  刚说完准备再次挥去一拳,手就被祁靳扯住阻止。
  许驰抬头看着祁靳,那愤怒想问的话在看到祁靳冷然的表情后又收了回去,不爽地甩开了手站起身走到一旁。
  祁靳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那和奄奄一息没有区别的人,像在看一块垃圾,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转头看了眼黎舒和许驰就往出口处的方向走了。
  黎舒和许驰见了只好跟上,留下林启嘉一人躺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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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走出赛道来到灯光昏暗的阶梯处,黎舒突然记起一块来的周媱。
  这会她看了眼四周都没见到人影,有些着急地问了问许驰,“周媱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想起这事,许驰指了指场外停车场的方向,“她和我说她心情不太好,比赛就不看了,在外面坐着等你。”
  黎舒道了声谢谢就往停车场的方向小跑过去。
  祁靳看着她离开,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坐在了阶梯上。
  他掀动眼皮望向许驰,嗓音低沉:“有烟吗?”
  “没。”出来匆忙,许驰并没有将烟带在身上。他倚着阶梯的栏杆,想起刚才的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刚刚他那样说你你为什么不动手?换做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什么样?”祁靳双手胳膊撑在身后的台阶上,坐姿散漫,那双幽暗深邃的双眸望着不远处,嘴角勾着淡淡无温的笑,“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就知道我现在没资格因为他说得那些话去动他。”
  许驰能懂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对一件事不太理解,甚至越想越愤怒,“可他说你爬回祁家被祁家捡回去,这不就是把你比喻成狗吗?这不动他说得过去吗?”
  听完之后,祁靳喉底里发出声低笑,冷冽的话里带着自贬,“怎么说不过去?他说得本来就没错,我在祁家待着本身就是祁家的一条狗。在国外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被捡回去又被扔出去,最后还是我主动爬回去的样子,这难道不像条狗吗?”
  “可那样对你的是你爸,不是你妈,你不能因为那个人渣就把另一个人对你的爱给抹掉——”
  “我知道。”祁靳语气生硬地打断他的话,随即半仰着头轻呼了口气,目光直直望着那挂在高空中的那一轮圆月,耳边骤然响起徐绣蔓在病房里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
  她说让他在她离世后,搬离祁家。
  他听了徐绣蔓的话,在她离世之后一分钱没拿地离开了祁家,靠自己在外打工赚读大学的学费钱和生活费。
  能和林启嘉认识,也是因为两家的关系,所以当时他身无分文的时候只好来这不要命的地方,去靠赛车比赛赚不要命的钱。有几次险些被人撞进海里,也有一次方向盘被人动了手脚差点活活撞死,还好他技术过硬,心理素质极强,否则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再谈已经没有意义。
  祁靳站起身离开阶梯,拍了拍许驰的肩膀,话里有些无力,“走吧,去找她们。”
  许驰脚步依旧没动,转头望向祁靳时很是有心无力。让他想起当年在回国第一天去找祁靳的时候,祁靳那被赶出家门坐在石凳上的背影和此刻一模一样。
  月色冷清,洒在高大的背影上,骤显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