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敢压上所有筹码当赌注的人,无一想空着口袋下场,但梦境里的那层美好滤镜在现实面前往往只会支离破碎, 只有那么极少数的能盆满钵满, 大多数都只能做着白日梦,在幻想里活着。
黎舒在幻想里活了六年, 准确来说, 最后两年是清醒的活在幻想里。
可人不能靠幻想活着,既然已经没有了筹码, 那将空空如也的口袋翻出来给人看个遍也无妨。
小区里有人骑着摩托回来,停车的时候好奇看了两人一眼就上了楼。
在单元门彻底合上的时候祁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黎舒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不早啦, 该回去洗洗睡了,好困哦。”
说着, 还真就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 眼里泛着的点点星光像是全来自困意。
她回头见祁靳还站在原地不动, 笑着说道:“真不走?那我先上去啦, 小心待会有阿飘从你身边经过哦。”
悦耳的笑声和惹眼漂亮的笑容明明让人觉得离得很近,可在今夜,祁靳只觉得像是在将她推远。
人生第一次手忙脚乱,他将头盔放置好追上她的步调。
来到六楼,祁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开锁,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朝前走了一步, “梨梨, 抱歉, 我——”
“干嘛道歉?”黎舒推开门进去,站在门边仰头看他,眉眼带着笑,“你又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道歉?好啦,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真的该睡觉了,晚安。”
“梨梨。”
门快速关上,阻隔话音,笑容消散,黎舒疲惫地缓缓蹲在地,等听到那开锁和关门的声音,将头埋进膝盖里,起初泛着淡红的眼眶此时红的更彻底。
将以往的事情翻出来讲是难过的,但说完后却又是轻松的。
好半响,她擦了擦眼泪重新站起来,仰头重重舒了口气。
这也算是,和以往的自己翻篇了,接下来的生活里会发生些什么,都选择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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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里,屋内静谧,躺在烟灰缸里的烟还在苟延残喘地吐着一缕缕白丝,空气里还留有沐浴露的淡淡清香。
祁靳从洗完澡出来就一直在沙发上坐着,时不时还会看眼门的方向,内心烦躁又不安。
好几次拿过放在身旁的手机都想给黎舒发消息,但就是不敢,此刻也只敢点开她的朋友圈看看,点进去后一直往下翻才发现有些是他还没看过的。
黎舒有喜欢把内心想说的话和照片发在朋友圈里设置私密的习惯,但有一条带图的朋友圈她在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至今都还没发现。
图片是一张她拍的乌云,乌云被她涂鸦上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文字是一串拼音:ZAIJIANSHISANYUE,再见十三月。
时间正好是大三树后的那天。
祁靳下意识地将这张图片保存,设置成自己的头像,再走到阳台现拍了张月亮的照片,在月亮上涂鸦了一个笑脸,也学着她配上一串拼音发去朋友圈。
【WOCUOLE】
万年不发一次朋友圈的人近段时间发了两条,文字还非常有深意,这很难令人不起疑。
许驰是午夜精灵,这会看到他发的这条朋友圈,立刻评论了三条。
-什么意思?你应该是想打WOCAOLE吧?
-我记得春天过了啊。
-这涂鸦怎么这么幼稚,你在上演《重生之我回到小学时代》?
祁靳此时非常确定当年交友不慎了。
他没搭理那三条评论,双手搭在拉杆上点开自己刚刚涂鸦的那张照片看了看,发现确实挺幼稚的,这和他的风格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但他此刻就想这么做,虽然不能弥补什么。
风水轮流转吗?在时间开始一点点消逝时,他发现已经开始了。
等黎舒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她本还看不太懂,直至看到他的头像觉得十分眼熟,才彻底明白这条朋友圈的意思。
赶忙点开的自己朋友圈一条条往下翻,等看到头像的来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条私密设置成公开了。
这也太尴尬太中二了吧,黎舒头皮发麻立刻设为私密,甚至点开和祁靳的对话框,给他发了消息过去。
【头像换了!朋友圈删了!快点!】
【靳:不换,不删。】
【删了!快点啊!多尴尬多中二啊!】
【靳:这可是某人喜欢我的证据,怎么能删?】
这和昨天那个沉着脸说烦躁难受的是一个人吗?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黎舒尴尬地把手机扔床上,走到飘窗上坐下静了会。
等过了没多久,看到屏幕再次亮了起来,那种尴尬的感觉突然一下子又消了。她只觉得很神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这么轻松直白地和他聊着关于以前喜欢他的事情。
更神奇的是,以前那个被她喜欢的人,现在好像反过来主动喜欢她了。
黎舒和阮音说了这件事,阮音听了后不管说什么都要和老板请上半天的假,要当面再听黎舒讲一遍,甚至都想好如果老板不同意请假就拿产检当理由,孩子就说是许驰的。
“阮音,你这么豁得出去啊?许驰的孩子你都敢编出来。”
阮音做出嘘的手势抵在嘴边,笑着看了看玄关处的门,“小心隔墙有耳!”哦不,想到什么她又重新换了个词,“是小心隔墙有你的祁靳才对,他要是告诉许驰了,别说完蛋了工作都要没了。”
“瞎说什么呢?什么我的?我和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黎舒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多少有种回到学生时代被人乱点鸳鸯谱而羞怯的感觉。
阮音手搭在茶几上撑着脑袋,喝了口自冲的咖啡,仔细观察着黎舒,“不过说认真的诶,我觉得你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不像之前总是白天笑嘻嘻晚上嘤嘤嘤,而嘤嘤嘤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心里一直藏着喜欢他这事,我说得没错吧?”
“我才没嘤嘤嘤呢,”黎舒笑着又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从昨天和他坦白了之后心里确实舒服多了,闷着的感觉也不见了。”
“那现在呢?”
“什么?”
“知道他喜欢你后什么感觉?什么打算?”
“没什么感觉,没什么打算。”
黎舒这话刚说完,阮音立刻秒懂相视笑了笑,“啧,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
黎舒笑笑没接话,反问她,“所有你呢?知道温砚喜欢你后什么感觉?什么打算?”
阮音:“没什么感觉,没什么打算。”
屋内一瞬笑声悦耳,而屋外那只准备敲门的手缓缓放下,转身回了家。
听到关门的声音,黎舒和阮音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阮音抿唇指了指门,又指了指自己和黎舒,“我们刚刚说得话他该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黎舒也懵地摇摇头,“不好说。”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该不会告诉许驰说我怀了许驰的孩子吧?!”
“……”黎舒以为她关心的是刚刚后面说的那句,没想到脑回路这么奇特,“所以你怀了许驰的孩子吗?”
阮音摇摇头,“不好说。”见黎舒惊讶到眼睛慢慢瞪大,赶紧笑着解释,“当然没有了!我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一瞥怎么可能有孩子。”
“阮音,说实话吧,其实我觉得你俩挺配的,郎才女貌的。”
“是吧?一个爱花钱但又没钱,一个是老板的儿子并且一堆钱,确实挺配的。实不相瞒,我是看上他了。”
“真的假的?!”
“有两字漏说了,应该是我看上他的钱了。”
‘砰’,又来一声关门声。
两人互看着对方又再次愣了愣,这次的关门声好像是比第一次重。
阮音的眼皮莫名开始跳了,“完了,隔墙真有耳啊梨子。”
祁靳起身开了门刚走到客厅准备坐下,听到那重重的关门声心里更是烦躁,黑着脸转头看了过去,“烂了你修?”
“修就修,不就区区一个门吗烂了就烂了。”许驰话里跟夹了枪炮似的,脸比祁靳还黑。
祁靳坐姿散漫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捞了个抱枕抱怀里,见他那样,勾了勾唇,“怎么了这是?鸟又到处找厕所了?”
“滚滚滚,你才鸟在你头顶拉屎了。”许驰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汽水,扔了一罐给祁靳。
嗞啦一声,许驰大口喝了几口,那模样看着是挺生气的。
祁靳怕他喝太快待会在家里吐泡泡,叫了他一声,“行了,要喝上外面喝,在我这喝吐了没人送你去医院。”
许驰放下汽水,坐直了身子面向祁靳,“你知道我刚刚听到什么了吗?”
祁靳半吊着眉梢,“我知道的话会不会太诡异了?”
“去去去,”许驰接着说:“我刚刚本来想去黎舒那问她今晚要不要和咱俩一块吃吃饭,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听到阮音她说她喜欢我。”
祁靳笑容淡了淡,“那你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个屁!她说她喜欢我的钱!”
“那不挺好的,你身上竟然有一点能被人喜欢,知足吧你。”
这话许驰一听,说不上哪来了气,“不是,喜欢我的钱,但不喜欢我这个人,那我不就是提款机了吗?”
祁靳笑容彻底没了,甚至还有些烦,“有的人连提款机都没得当。”
“不是——”许驰开始反应过来他的话里还藏着话,见他那突然沉着的脸,好奇问了句:“你又怎么了?谁惹你了?黎舒觉得你没资格当她的提款机?”
有些话确实可以不用说得这么直白的。
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气,现在这股气开始扩散蔓延全身,祁靳靠着椅背仰着头,不悦地紧蹙眉眼,“黎舒昨天和我说,她高二就开始喜欢我了。”
“高二?!”许驰刚才的气在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全都散了,话里诧异,“意思是,她从高二开始暗恋你到现在?”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到现在。”
“什么意思?意思是她现在不喜欢你了?那你很危险啊兄弟。”
祁靳回过头,索性将大三那件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许驰,“所以刚刚我准备敲门的时候,才听到了她说得那句话。”
“活该吧你就,作死吧你就。”许驰听了都来气,“要是换做我听到你说那话还搂着别的女生,我早就肠子悔青才喜欢你了。别怪兄弟我不义气啊,这次是你做的不行,所以这波我站徐阔,我操——”
祁靳一个抱枕飞过去身上砸在他身上,语气不悦:“这么爱站,怎么不见你去接替沂江所有保安的位置?”
许驰啧了一声:“抱歉,不是我不想当,而是我太过富有。”
祁靳用气音切了一声,“所以这提款机你不当谁当?”
“闭嘴吧你,好过有人想当都没得当。”
“幼稚。”
‘叩叩叩’门突然被敲响。
祁靳起身去开门前,又顺手捞了个抱枕扔许驰身上,透过猫眼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有点意外地打开门。
门一打开,阮音就满脸堆笑着,“您好祁先生,请问您有空叫上许先生和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吗?”
“……”祁靳瞥了眼客厅的位置,见那二货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阳台上去了,扯了扯嘴角,“要不你进来自己问问?许先生在阳台。”
“阳台?他在你家?!”阮音瞪大了双眼,又稍稍低头在那嘀咕:“完了,那刚刚的话岂不是被他听见了?我去哪找个孩子?”
祁靳问:“什么?”
“没!”阮音尴尬笑笑,“那我方便进去吗?”
祁靳点点头往旁边站了点,“很方便。”
等阮音进去了,他见对面的门还开着,但客厅里却没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或是站在门口等着。
骤然间,视线里出现位穿着睡裙扎着低丸子头,手中端着杯咖啡,正低头在那边吹着热气边往客厅里走的女人。
画面极其生活化,和那天在厨房帮他煮面的场景有些相像。
黎舒走着,感受到左边有道炽热的目光,停下脚步侧头望去,四目在逆光中相对。
两人各站在屋内,都背对着光,望向对方时情愫的鼓点都在心里不断被敲击着。
她端着咖啡,嫣然牵起一抹笑,“怎么在那站着?要进来喝吗?甜的。”
祁靳朝她走过去,进屋后下意识把门关上。
还站在阳台上的许驰和阮音听到这关门声,互看了眼对方有些懵。
下一秒,两人眼神对视达成共识,悄咪咪走到门口竖起耳朵仔细听里面都在干些什么。
阮音:“你过去点,我听不见。”
许驰:“你别挤啊,我也听不见。”
“该不会回房间了吧?”
“不可能吧,那速度得赶上火箭发射了。”
‘砰’的一声,楼道间的窗户刮进一阵风将门吹合上。
还在门口偷听的两人这下更懵了。
阮音瞪了许驰一眼,“都怪你吧,偷听偷听,这下好了,偷听到把自己关外面了!”
许驰回嘴:“怎么怪我啊?刚才不是你先对我眨眼示意的吗?”
“合着你没眨?行吧,除了我之外狗眨的。”
“怎么一言不合还骂人呢——”
门突然打开,四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祁靳抱臂倚着鞋柜,“打情骂俏能不能小声点?”
正说着,忽然看到自己家的门关了,笑容立刻消失,离开鞋柜问许驰,“门怎么关了?钥匙拿了没?”
许驰摇摇头:“没。”
祁靳:“很好,请开锁师傅的钱由你来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