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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莫扎特在这一刻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他好像叫莫扎特,又好像是红杉星上那个绝望又痛苦的男孩。
  向光芒伸出手的明明是罗森,但莫扎特却觉得是自己。他满怀虔诚又卑微的将手举起,  想要触碰这光。
  光芒中的人形同时伸手,  人形微笑着看着他,他全身都隐匿在光芒下,  看不清面容,圣洁又高贵。
  莫扎特伸手伸的很缓慢,  他小心翼翼的前进,  唯恐亵渎了神明。蜈蚣号的轰炸仍在继续,  金蜈猖狂的笑声在空中回荡,狂风将莫扎特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火光时不时在他眼前炸响。
  但莫扎特的眼里只有面前这光,神强大无比,  无所不能。作为信徒的他再无畏惧。
  神伸出手在原地等待面前的男孩接近他,动物都是有趋光性的,他们向往温暖和光明。作为高级动物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这出现在绝望境地中的光是这样美丽,  像是无尽宇宙中最闪亮的星辰。莫扎特跟罗森一样是个无神论者,但在这样的境地下,他和罗森一样开始相信,  这世上真的有神明。
  而现在,莫扎特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这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神明了。但是,左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恶狠狠的抓住了莫扎特试图触碰光芒的手臂。
  莫扎特一惊,  他还没有从朝圣一样的情绪里走出,他就看到了面前的一个男孩。这个男孩也是四五岁大,无比眼熟。
  莫扎特睁大眼睛,他突然发现这个男孩就是自己!不是游隼给自己伪造的面孔,而是自己真正的模样。
  这个五岁左右的小莫扎特眼神凶狠,莫扎特被看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这绝不是自己,自己从来不会有这样凶恶的眼神。这眼神让莫扎特想到一个人,罗森。
  莫扎特眼前的景象突然崩溃,红杉星上的火焰窜高数百米,直达天穹。眼前的画面像是被火焰燃烧的幕布一样消失。
  幕布下露出了另一幅景象。高耸如云的建筑比比皆是,街道上闪烁着霓虹灯,明明是夜晚,却比白昼还要亮。巨大的广告牌在播放着银河之星的授星仪式。
  莫扎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首都星,这是他初遇秦天的那个夜晚!
  他再看向身前,向他伸出手的人不是什么神明,而是秦天。
  这到底是怎么了?莫扎特十分茫然。
  一直抓住他手腕的小莫扎特开口了,他语调冰冷,一字一顿:“你怎敢触碰我的神灵!”
  莫扎特想要缩回手,但是男孩抓的很紧,指甲几乎刺破皮肉,莫扎特感觉到痛苦。他终于确信了,这个用自己身体说话的人,就是罗森。
  不知为何的,他们好像互换了身体,自己用着五岁的罗森的样子,而罗森用着自己五岁时的样子。
  莫扎特突然感觉剧烈的头痛,他控制不住的大吼。罗森也一样痛苦,他口中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但他仍然没有放手,痛苦之余,仍然凶狠的瞪向面前的人。
  秦天的身影开始消散,首都星剧烈的晃动,高楼也跟着一起抖,面前的景象像是被人推倒的积木一样,开始坍塌。
  莫扎特好像被人从脑袋敲了一记重锤,整个人都十分恍惚,他闭上眼睛,试着重新恢复意识。
  木星基地的战争还在继续。蜈足战机和蜈蚣号母舰护卫着在原地待机的天龙,军部的人暂时无法接近。因为灵感炸弹启动需要巨大的能源,所以狮心再次待机。
  时间仅仅过去了五分钟,蜈蚣组织节节败退,最近的蓝鲸号已经来到了木星不远处。胜局已定。
  但胡非为还是有些紧张的看着舷窗外的战斗,没到真正胜利的那一刻,他始终不能安心。灵感炸弹到底是实验中的武器,它真正的效果,自己作为设计者都不太清楚。
  虽然初步来看,它切断机甲与驾驶员之间的精神连接是有效的,但这种效果,谁也无法保证有多久。
  有路虎接近了天龙,他试图击破天龙的驾驶舱。但是,异变突起,天龙眼部的光再次亮起,接近他的路虎连忙后退,这台机甲竟然再次开机了!天龙像是喝醉酒的醉汉,刚一启动有些摇摇晃晃,踉跄着站稳。
  而他对面的游隼,又过了一会才重新开机,莫扎特捂着剧痛的脑袋,他晃的比天龙还厉害,开机的瞬间直接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
  天龙很快重新掌握了平衡,他观察着眼前的局势,瞬间做出反应,他一枪扫翻面前的路虎,同时走向再次待机的狮心。
  罗森知道,眼下的局势,他已经无法带走狮心了,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毁了这台机甲!他枪尖前伸,狮心的面前根本没有任何防护,谁也没想到仅仅五分钟天龙就再次醒来。
  游隼发出警报,莫扎特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去阻止罗森,但是他手脚都使不上力,耳畔还有“嗡嗡”的耳鸣声持续响起,他甩甩脑袋,想要恢复清明,但他终究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他只能倒在地上,无力的看向罗森。红杉星上的记忆还在他脑海中闪动,那些绝望与痛苦仿佛穿过五十五年的界限,在这一刻来到他身上,他又变成了那个跪倒在教堂的废墟前痛哭的孩子。
  他无意识的祈祷:“神啊...求你...”
  这本来是深渊中人无望的渴求,但奇迹般的,天龙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枪尖离狮心的驾驶舱不过分毫之差,只要再进一寸,就将刺穿里面的驾驶员。
  但他保持着举枪的动作,久久没有继续。众人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幕,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秦天的心脏狂跳,濒死之际,即使是他也不能保持一贯的冷静,额头流下冷汗。
  这静止的一幕持续了良久,直到蓝鲸号来到木星上空,开始对蜈蚣号进行远程火力打击,天龙才好像被突然惊醒。他并没有继续将枪尖前递,反而收回了长木仓。
  他最后看了一眼狮心,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游隼,飞向蜈蚣号母舰。蜈足战机群拦在蜈蚣号身后为母舰断后。蜈蚣组织开始撤退。
  莫扎特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蓝鲸号去追击蜈蚣母舰,而在地面的众人,则默契的看向游隼。
  胡非为一声令下:“抓住他!”众人一下被惊醒,七手八脚的上前,围在游隼周围。
  游隼提醒:“再过两分钟狮心就将重新启动,那时我们就走不掉了。”
  莫扎特眼皮一抽,他望了狮心一眼,挥动还能使用的右翼,向天空飞去,躲开地面部队向自己发射的抓捕网,他在空中一个旋身,再次用了白沙星上那一招,银白色的机甲转眼变成淡蓝色的透明飞羽,洋洋洒洒的飘落向地面。
  秦天从驾驶舱中站了出来,他踩在狮心的肩膀上,抬头看向天空。散落的飞羽飘到他头上,他伸手接住,一触即散,淡蓝色的光点在空中四散,美的像是烟花。
  随着这场盛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几经波折的木星守卫战终于结束。
  然而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它带来的创伤,远远没有平复。在蜈蚣组织撤退的一瞬间,吴琳就跑向外面,她跑向陈冲所在的星舰坠落的位置。
  但没跑多远,就看到一身黑灰的陈冲带领着同样一身黑的士兵们走回了基地,陈冲嘴里还得意道:“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有那么蠢去以卵击石吗?我当然是知道这艘星舰有紧急迫降系统才下那种命令的...”
  陈冲的话音停住了,他看到了站在自己前方五米远的吴琳。吴琳抿着唇,眼眶里泪光闪动。陈冲挠挠后脑勺,乌黑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冲吴琳傻傻的笑了下。
  吴琳再忍不住,几步跑上前,一把抱住陈冲,失而复得的泪水流向两人交叠的颈部。陈冲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我没事的。”
  吴琳抿着唇,微微平复下情绪,松开陈冲,随即狠狠锤了下这个傻大个。陈冲不躲不闪,一边傻笑一边受着。直到吴琳看他那傻样破涕为笑。他们再次相拥。
  天边的夕阳只剩四分之一,这是人世最后的光热。夕阳下的城市里,死里逃生的人们在街道上痛哭。他们抱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在街道上失控的大吼。
  莫扎特跟游隼借着拟态悄悄绕回了城市,他往莫二的方向寻找,一路上看遍人世的悲喜,失去亲人的人抱着尸体哭喊,活下来的爱侣们彼此拥吻。
  人世悲喜,地狱天堂,都只在一瞬。
  莫扎特终于找到了莫二,跟莫二在一起的除了贝贝,还有莫均。而莫均旁边还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莫扎特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因为这个姑娘跟自己长得十分相像,要是自己那损友吴庸见了,怕是得以为自己是男扮女装。
  正跟哥哥拥抱的莫二注意到了面前的莫扎特,他冲莫扎特挥手,然后小跑着来到莫扎特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莫扎特伸手回抱他,他双手用力,鼻头泛上一阵酸楚,他真是太幸运了,在这样的灾难里没有失去任何亲人。
  莫均遥遥冲莫扎特微笑了一下,莫扎特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他爸爸,但是他对这个父亲毫无印象,他们也从没作为父子相处过。
  安娜走到莫均身旁,这个姑娘胆子颇大,在这样的战争里处变不惊。她双手背在身后,冲莫均眨眨眼:“刚刚你说要请我看《歌剧魅影》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正好有空去。”
  莫均震惊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却没料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两人在夕阳下相视而笑。
  莫扎特看着这一幕,露出老父亲一样慈祥的笑容。这是他的父母啊。他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哼”声。
  莫二发现哥哥的视线全在安娜身上,有些失宠的气急感。莫扎特顺势看向莫二,现在有闲工夫了,他才开始思索,莫二到底是怎么变成二十年后那个老古板叔叔的。
  他的眼神太灼热,莫二莫名其妙的回望:“你看我干吗?”
  莫扎特:“看你的小脑瓜子是怎么变异的。”
  莫二:“???”
  作者有话要说:  木星篇就要结束啦,是不是有很多疑问,虽然我很想剧透,但是作为作者自己剧透自己的文好像不太好,所以只能说敬请期待~
  罗森并不是在重复自己的悲剧,前面已经说了两代蜈蚣组织的目的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