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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忧心


  这一天下来,  聂云汉的体力其实早就耗尽,他身上的伤很重,不然也不会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但他看卓应闲那么辛苦地撑着,既要照顾自己,  还要寻求生路,  实在于心不忍,  强撑着满身疼痛和疲累,做出一副伤已经好了大半的模样,  只是想让对方安心。
  一天都浑浑噩噩,浑身难受,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烧来的,  只要卓应闲还在近前,他还能与对方嬉闹来分神,好让自己忘却痛苦。
  但卓应闲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他就被从骨头缝里泛起的酸意和沉重抽走了大部分的知觉,  只留一线清明的意识,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晕过去,不能让阿闲担心。
  卓应闲险些被聂云汉陡然升高的体温灼伤,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之前与他拥抱时所感觉到的那不正常的温暖,  原是活活烧出来的。
  他轻手轻脚地搬动聂云汉,将人在木筏上放正了,心里内疚得不得了。
  还是太过掉以轻心了,  忘了这人也是最会装的,当初把他骗得滴溜溜转,  现在又最擅长装大个儿。他应该时时刻刻关注聂云汉的身体状况,强行将对方按在木筏里休息才对。
  今天这一路上,  俩人只根据聂云汉的经验,砍了些汁液丰富的类似芹菜的植物吃,好处是不至于缺水和盐分,但坏处是也确实补不了身,更不扛饿。
  没有合适的药材,连饭都吃不上,不发烧才怪。
  现在雨下成这样,没办法架火堆,空有鳄鱼肉也没办法烤制,而且又到了晚上危机四伏的时刻,虽然卓应闲服了药,身体里疼痛渐消,但他也不敢把聂云汉一个人扔在这里,四处去寻找管用的草药。
  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徒生焦躁,才真是折磨!
  聂云汉感觉有水滴落在脸上,脸部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
  顶棚不漏雨,况且雨声也渐渐停歇,这分明是卓应闲的眼泪。
  “心肝儿,别哭……”他眯着眼,缓缓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卓应闲,“来……陪我躺会儿……”
  卓应闲本来想说,这木筏只得几尺宽,两个人怎么躺得下,但他也不想聂云汉再费力开口,便将对方侧过身,两人面对面躺着,挤在这木筏之中。
  聂云汉闭上眼,一只胳膊搭在卓应闲腰间,缓缓道:“……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实在不行,明日……去寻那……七叶一枝花……可以退烧……”
  “嗯,我身上凉,你抱着我,我帮你降温。”卓应闲握住他另一只手,尽可能在不触碰到对方伤口的情况下与他相拥,强忍着鼻中酸意,不敢再掉眼泪。
  “发烧而已……没什么可怕的……”聂云汉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喃喃道,“某位……戴姓庸医说过……这是人的身体在、在自我医治……”
  提起戴雁声,卓应闲想起他中箭的那一幕,不由道:“不知道戴爷的伤怎么样了。”
  聂云汉笑了笑:“他……若是没被俘,定然……没事,他对自己……比对别人……狠多了……”
  卓应闲没想通戴爷对自己比对别人狠,跟他有没有事之间有何联系,但是他听聂云汉强撑着跟他说话觉得十分心疼,便道:“汉哥,你睡会儿吧,别说话了。”
  聂云汉恨不得闭上眼就昏死过去,但还是嘴硬道:“睡……不着,不如……唱个曲儿……来听……”
  他本以为卓应闲会严词拒绝,没想到对方沉默片刻,竟答应了:“嗯。”
  聂云汉眼睛不由睁开一条缝,正对上卓应闲暗夜中明亮的眼睛。
  “我唱得不及小笙哥哥一半好,你多包涵。”卓应闲偏头望着远方天空一弯残月,轻声道,“就唱首《折桂令》吧。”
  不待聂云汉再说什么,他便轻轻唱了起来:
  “晴空翠柳鸣雀。霞染花颜,彤描鬓边。
  思君桥畔,身在此间,心在天涯。
  醉梦间平生厮守,放歌寄鸳鸯神仙。
  红尘一曲,为君相思,不负白首。”
  卓应闲唱得很低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青年平日里清朗的嗓音微哑,唱起情歌来,别有一番韵味,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聂云汉所有伤痛,将他满心的担忧与杂念统统化解,伴他沉沉进入了梦乡。
  梦中如曲中所唱那样,他与阿闲平生厮守,共赴白头。
  、
  归梁府城,折柳居。
  左横秋和向羽书离去前,觉得留守几人不便分开,便要了一套最大的天字号上房,帮他们搬了过去。
  上房里有三间屋,两间卧房,一间厅房。
  戴雁声要养伤,住在东间;秦落羽也要休养,为了避嫌,住在西间;关平野身体也不好,但他主动提出自己就在厅房的榻上休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安排,大家也便默许了。
  望星心疼他家少爷,本来颇有微词,觉得在隔壁另开一间厢房也没什么,反正只是一墙之隔,有什么动静,万女侠也能够听见。但看见关平野制止的神情,他只得把所有不满都咽回肚子里。
  戴雁声受的只是外伤,晕倒主要还是因为疲劳和情绪波动,睡了一夜醒来,用上自己调制的伤药,又有万里风衣不解带地照顾,精神已好了许多。
  但他从未见对方如此担心自己,故意装着这疼那疼,害得万里风对他紧张兮兮,虽然最后挨了顿臭骂,但心里还是别样甜蜜。
  换来了一旁左横秋鄙夷的眼神。
  他敲了敲烟袋锅,把烟杆塞进腰带里,揶揄道:“快拿镜子照照你这副嘴脸,还好意思嘲笑老聂不要脸,我看你比他强不到哪里去。”
  “现在我算是体会到他的心情了!”戴雁声靠在床头仰天长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左哥啊左哥,等你有了心上人就懂了。”
  “可别咒我。”左横秋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似乎准备出发,“寂寞了就去花丛转一圈,用不着带回家养着。我还是喜欢一个人清净,省得来日色衰爱弛,相看两厌,岂不哀哉!”
  向羽书临走之前,担心万里风要顾着戴雁声,望星眼里只有他家少爷,没人照顾秦落羽,便仍是叫店小二找了个婢女贴身服侍。
  不仅如此,他还将所有叮嘱写在纸上,满满一大张,写得比平日里练字还仔细,就是怕自己的字不好,让人看岔了,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万里风看见那一大页纸,叹息道:“若是汉哥让你练字的时候也这么认真,他也不会骂得你一脑门大包了。”
  “只要汉哥能回来,以后我比这还会仔细百倍。”向羽书低声道。
  自从秦落羽为他挡剑那日,万里风亲眼见这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少年一夜长大,这些日子过去,再没见过他往日的笑脸。
  虽然目前形势诡谲,聂云汉与卓应闲生死未卜,没人能高兴得起来,可看到向羽书整日垂头丧气的模样,万里风还是有些心疼。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又怎么忍心多责怪,况且此次行动之后,赤蚺算是彻底不复存在,向羽书也不是军户,若能无恙返回棠舟府,多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没必要苛责他太多。
  于是万里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记挂这里,我替你照顾落羽。汉哥和阿闲出事也与你无关,别多想。这次与左哥出去,一定多加小心,凡事别自作主张,救出汉哥他们固然重要,更得保护好自己。”
  “嗯,我明白,这次一定紧跟左哥。”向羽书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但他仍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这强颜欢笑的模样看着让人不免怅然。
  秦落羽也没多说什么,只拉着向羽书的手,哀怨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对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垂下头去,她才道:“向大哥,不必记挂落羽,落羽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你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我。”向羽书情话无师自通,“只要你在这儿,我定会平安回来见你。”
  秦落羽勾起唇角,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眼角觑了觑房门,抬起胳膊勾住向羽书的脖子,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向羽书没来得及回味这个亲吻,便按住她的手,假装恼火道:“别乱动,伤口裂开怎么办?”
  “人家想……”秦落羽害羞地垂眸,“亲你”二字便消弭在了喉咙里。
  向羽书深深凝视着她羞涩的模样,眸光闪动,正依依不舍之时,听到外面左横秋在喊他。
  秦落羽猛一抬头,便见向羽书低下头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之后扔下一句“我走了”,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门。
  接着门外便传来了左横秋调侃的声音:“羽书,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向羽书顾左右而言他:“这狗这么小,好用么?”
  “可别小看它,犬舍说它帮着官府抓到好些个盗窃惯犯。”左横秋摸了摸怀中揣着的小犬,“老聂和阿闲现在身上味道估计非常浓郁,应该不难找。”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地出了门。
  秦落羽坐在屋里,听着他们声音远去,咬着指尖,痴痴地笑了。
  关平野的心情应是几人当中最糟糕的,他跟左横秋说,这一夜他没能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越想越乱,感觉那些归燕门的弟子无意间在自己面前说过很多,但真的用到的时候,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对此左横秋也没说什么,安慰他几句便跟向羽书出发了。
  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客栈里众人虽面上都不表露什么,但都是一样的焦灼。
  关平野几乎不怎么说话,好似一尊大佛坐在厅房的榻上,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望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就跟大佛旁边的童子似的,也不与人交谈。
  万里风每次从那里过,都觉得好似沾了一身寒气。
  清晨她先去秦落羽房里查看了一番,又在厅房端了店小二送上来的早餐,跟关平野点了头,回到戴雁声房里,见他刚好梳洗过,便叫他吃饭。
  戴雁声活动了一下中箭的右肩,除了还有些疼痛之外,并无大碍,便坐到桌前,恰好接过万里风递来的一碗粥。
  “这平野性子变得有些多,我都不敢认他。”万里风替戴雁声剥着水煮蛋,低声道,“以前不记得他这么内向,至少跟我们还算是有说有笑的。”
  “他年纪轻轻遭遇这么些事,性格总会受些影响。”
  “对别人孤僻乖张也就罢了,对我们也不至于吧,除了咱们,他还能有信任的人吗?感觉他都不怎么正眼看我。”万里风将剥好的鸡蛋放进戴雁声面前的小碟中,小声抱怨道,“你为了救他还受伤了呢!房间挨得这么近,他都没过来看过你。”
  戴雁声淡淡道:“或许他觉得我俩在房中独处,不宜过来打扰。这小子倒是识趣。”
  “……”万里风杏眼圆睁,踹了他小腿一脚,“讨这些口上便宜,有意思么?!”
  “不然呢?左右也是讨不到别的便宜。”
  万里风嗤笑一声:“姑奶奶给你当贴身丫鬟,你还不知足?!”
  戴雁声神情淡漠地端起碗,喝了口粥:“我听说那些显贵人家,丫鬟不仅要照顾少爷,还有别的职……”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一阵掌风逼近,抬手便抓住了万里风的手腕,在她掌心中轻吻了一下,露出个促狭的笑容,然后诚恳道:“我错了。”
  万里风见他这般飞快认错,又是伤号一名,纷纷抽回手,嘟囔道:“懒得跟你计较!”
  “平野之前跟我们热络,也不过是客套,说起来我们与他也无甚交集,更谈不上了解,我救他也是职责所在,并没有指望他感恩。”戴雁声波澜不惊道,“平野在乎的只有老聂,或许也是因为他下落不明才过分紧张了。”
  万里风托着腮,愁眉苦脸:“也不知道他和阿闲现在怎么样了,左哥和羽书怎么也不回来,这一个两个的万一都出点什么事,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放心吧,咱们赤蚺的人,都命大得很。”戴雁声把碟子里的鸡蛋推到万里风碗边,“你吃,这两天都瘦了,我看着心疼。”
  万里风:“……”
  骚话张口就来,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这时外面正门传来响动,接着便听到望星的声音:“左……”
  “哥?”这是关平野充满希望的喊声。
  待万里风和戴雁声推门出去,只见他满脸写着失望,跌坐在榻上,左横秋和向羽书灰头土脸,坐在桌边大喘气,身旁并没有聂云汉和卓应闲的身影。
  但是能见两人平安归来,万里风和戴雁声也松了口气。
  左横秋从怀中掏出被他揣了一路的小犬,递给望星:“辛苦你,把它还了吧。”
  那小犬乌溜溜的黑,好似个炭球,浑身上下一缕白毛都没有,十分乖巧,被人递来递去一声不吭,望星仿佛非常喜欢它,见它也全须全尾地回来,松了一口气,抱着摸了又摸,还想递到关平野跟前看,对上他嫌弃的眼神,才讪讪挪开,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万里风刚要开口问情况,便见雇来的小丫头搀着心急如焚的秦落羽跌跌撞撞地从厢房里出来:“向大哥!”
  向羽书连忙迎过去,扶住她:“落羽,我回来了,别担心!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秦落羽眼泛泪花,把向羽书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才点点头,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只是连连点头道:“嗯!”
  “你先回去休息,我跟风姐戴爷说明情况就去陪你。”
  见秦落羽恋恋不舍,左横秋疲惫地挥了挥手:“无妨,羽书你去陪秦姑娘吧,此行之事我来说就行了。”
  向羽书见秦落羽实在担心得紧,稍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将她打横抱起来,返回了房间。
  万里风觑着两人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戴雁声见左横秋虽然一脸疲惫,但衣衫完整,不似与人动过手,便道:“没寻着线索?”
  左横秋又是抱着茶壶一通狂饮,喝饱了水才气喘吁吁道:“把南栀峰快翻遍了,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昨日他与向羽书揣着小犬出门,路过长宁峰马都没停,径直往南栀峰山脚下赶。
  拴好马之后,俩人施展轻功,轻车熟路往山上爬,左横秋很快回到之前发现聂云汉与卓应闲被俘踪迹的地方,便放下小犬,让它嗅了嗅聂云汉的一件衣物,希望它能够循着味道找人。
  谁知山中好似刚下过雨,一片泥泞,把原有的气息都冲淡了,起初小犬还能东张西望地带上一段路,但大约走了两里地,它便停了下来,颓然地回头看左横秋,一双亮亮的眼睛里仿佛写满了无奈。
  左横秋无奈,只好抱起小犬,与向羽书仔细搜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山中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好像那种诡谲奇异的气氛消失了似的。
  于是他也不像上次来时那般谨慎,更不怕打草惊蛇,两人一路使着轻功,在这一天一夜内几乎将南栀峰翻了个遍。
  万里风忧心道:“就一点发现都没有么?”
  “也不能说一点没有,只是有也没什么用。”左横秋垂眸,平素嬉笑怒骂万事不过心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缕悲伤的神色,“我们找到哈沁拷打老聂和阿闲的地方了。”
  关平野听闻,登时抬起头,眼睛瞬间红了,他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强压着情绪:“哈沁对我哥用刑了?!”
  “牢里两套刑架,都有拴过人的痕迹,但只有一套刑架上有鞭痕和血迹,地上有炭火,看来只有一个人被用了刑,但不知道是老聂还是阿闲。”左横秋看了关平野一眼,“不过我看应该伤不致死,那某甲不是一直想抓老聂么?现在抓到了,应当不会要他的命。”
  然而关平野并没有觉得有半点欣慰,眼中神色愈发深沉狰狞,像是蕴了两团火。
  万里风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哈沁狗贼!这次抓到他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那牢房什么情况?”戴雁声问道,“位置在哪?”
  左横秋叹道:“恰好在我们上次路线的相反方向,隐藏很深,所以我们没能觉察到。那是个在山体里挖出来的洞穴,从外形上很难辨认,若不是这次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将门掩好,我和羽书也很难发现。”
  “这么说来,他们是将此处弃之不用了?”万里风道。
  “哈沁狡兔三窟,这次抓了老聂,必然担心我们返回营救,干脆弃掉此地倒也在情理之中。”戴雁声沉吟道,“左哥,归燕门呢?”
  左横秋道:“归燕门里仍是人去楼空,他们躲藏的那个山洞里也没有人。”
  戴雁声喃喃道:“看来……哈沁的藏身处,还要在未阑山脉深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折桂令》是曲牌名,词儿作者瞎写的,不合格律,大家随意看看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