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的眼神凝固了一瞬。
他的眼眸在那短短的瞬间里涌现了很多的情绪, 震惊，茫然，疑问, 困惑, 都被萧斯也看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冒进, 萧斯也紧接着补充道：“我在新环境容易失眠，所以想找个人跟我一起住两天, 缓解一下情绪。”
“当然，”他垂下眸，“你如果不愿意, 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抱着妹妹睡。”
江昭：“……”
如果他此刻直到萧斯也的所有真情想法, 那他大概会痛斥这人的不要脸，不禁对他装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通过示弱让他心软, 还用可爱小猫咪来引诱江昭。
但江昭不知道，所以他无法自控地心动了。
“那……”他轻哼了一声，“就几天。”
反正他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算换个地方住，也都是一样的。
应该吧。
毕竟江昭自幼当惯了独占一片空间的霸王, 就连大学也是住在校外, 从没有过跟其他人当室友的经历，而许女士和老江还响应当年的计划生育政策, 只生了他一个, 所以他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哦, 或者说, 唯一的经验, 他跟萧斯也确实也阴差阳错地当过一晚上的「室友」……
一想到这儿，江昭脸色微变：“到时候我要住客房。”
萧斯也眨眨眼睛：“没问题。”
江昭强调：“一个人住。”
萧斯也认真地望着他：“不然你想几个人？”
江昭与他对视片刻，默默移开了视线。
萧斯也在旁边无声地勾了勾唇：“那今天就去收拾东西吧？”
——
江昭还是没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开始只是他想给萧斯也一点物质馈赠，现在却变成了他跟萧斯也一起搬家。
准确说，是他帮着萧斯也搬家，顺带把自己的必需品收拾了一下，让搬家公司打包送过来。
搬家持续了整整两天，许女士已经都已经在朋友圈发了两轮海上风光和游轮露天泳池照片，江昭才勉强在灰头土脸的挣扎之中，勉强喘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身体力行地来帮忙，可能是他觉得看萧斯也一个人指挥搬家工人布置东西，跑来跑去太麻烦。
所以不太好意思一个人在角落里打游戏，也可能只是纯粹想找点事儿做。
然而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江昭帮了半天的忙就倒在了沙发上，听见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也半点儿都不想动，对着旁边的萧斯也有气无力道：“帮我。”
萧斯也从善如流地帮他拿出手机，顺带还接通了，递到他耳边。
这种狗腿服务让江昭十分欣赏，只是这个电话打通了还没几秒，江昭就猛地坐直了，亲手把电话接了过来：“真的吗？”
萧斯也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但通过观察他的神色，依稀能确定是件不错的事情。
果然如此，江昭一挂电话，脸上就忍不住现出了笑意，对萧斯也道：“小秋他爸的新肾源找到了。”
萧斯也立即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新的，不是之前临时悔捐的那户人家？”
“没错，”江昭的笑容简直控制不住，浑身舒爽，“这叫什么，天道好轮回。我给老詹打个电话，让他直接跟那户人家断联就行，贷款还不完，呵，滚去等着被要债公司敲门吧……”
江昭愉快地站在窗边打着电话，这段时间最后一件困扰他的事情也解决了，青年的眉梢眼尾都勾着愉悦。
新的一年，似乎什么都是焕然一新的模样，只是窗边的青年依然张扬恣意，仿佛还是当年在校园里，林荫路上回眸时的模样。
萧斯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在江昭注意到什么，侧首与他对视的时候，又十分自然地一笑，起身继续去收拾东西。
仿佛刚刚那一段专注的注视，只是一场幻觉。
晚上八点，搬家活动终于结束。
江昭累得躺在沙发上，已经不想说话，萧斯也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却仍然强撑着坐起来：“我去看看冰箱……”
“萧老师，”江昭拽住他的衣角，叹了口气，“别折腾了，外卖吧。”
萧斯也沉默片刻，想起堆满了东西还没收拾的厨房，不得不妥协。
整个客厅里，只有一只快乐的小猫咪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满屋子疯跑，两个成年人已经一左一右地歪在了沙发上，直到外卖的电话打来，才双双复活回血。
暖白色的客厅灯下，江昭咬了一口kfc的辣翅，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美味，他就算八十岁了也要继续吃。
可乐的气泡令人神志振奋，江昭不由自主地便打开了话茬子，道：“我记得有一次拍戏，跑去大西北吃沙，盒饭里都能倒出沙子来，每次一开饭，剧组全部人就都抱着盒饭钻进帐篷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当时剧组里的编剧方老师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等跑过这段有沙子的地方，就能看见很美的风景。结果一直等到我们所有需要沙子的戏都拍完了，沙尘暴也没停过。”
“所以后来没看到？”萧斯也问。
江昭弯起眼睛：“快拍完的那几天，方老师一本正经地拉着我一起搞「吸引力法则」，写了很多希望沙尘暴消散的纸条……我其实没当回事，但可能是他太虔诚了吧，临走前一天晚上，沙尘暴停了。”
“我们在回程的路上看到了无数很壮观的风景，你见过黑夜里的西北戈壁吗？天空很黑，但星星特别亮，银河就在你的头顶，我们看烦了的沙漠和戈壁在没有沙尘暴的天气，就像是匍匐在夜色里打瞌睡的狮子，那些沙丘曲线就是他们弓起的背脊。”
“还有白天时看见的盐湖，倒映着天空，后来还遇见了放羊的牧民，当时有只羊特别不见外，叼着我的帽子就走……”
萧斯也笑了起来：“你抢回来了吗？”
江昭有点惆怅：“抢不过，我送它当纪念了，希望羊兄现在还没变成羊肉串。”
两人都忍不住乐了起来，江昭眯起眼睛，感慨：“那天我们在车上吃了顿泡面，我当时就感觉，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一碗方便面。”
伴着大西北的蓝天、白云、羊群、盐湖，还有杀青之后无比畅快的心情，简直让人想化作一缕风，在这世间尽情地飞一遭。
萧斯也忽而道：“方老师，是那位挺出名的编剧，沉疴老师？”
江昭伸了个懒腰：“是啊，特别有趣一个人，可惜结婚了。”
萧斯也顿了顿：“很可惜么？”
“是啊，他名声大，但特别喜欢做跟组编剧，不过家里有小孩儿，为了多陪孩子，他一年就出来跟一次组，”江昭懒洋洋地喝了口可乐，“而且你是没见过，当时回京城办杀青宴，我就跟方老师多说了两句话，他们家那位陆总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
“所以我临走的时候，故意搂着方老师说了半个小时的话，”江昭露出一个坏笑，“给姓陆的气得脸都黑了。”
萧斯也大概能猜出陆总的神色究竟是什么样的，便也笑了起来，跟他用可乐碰了碰杯。
“我还没问过你呢，”江昭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你以前吃过最香的一顿饭，是什么时候？”
萧斯也眨了眨眼睛。
片刻后，他道：“大学吧。”
江昭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当时有人给了我两个饭团，”萧斯也看着他，轻轻笑了笑，“当时我两天没吃饭，靠喝水撑着，差点在楼梯里晕倒。我也不知道他是看出来了，还是纯粹不想吃，但他就那么很随便地塞给了我，一句话都没说。”
江昭愣了愣。
萧斯也大学的时候，居然这么困难吗？
他当时跟萧斯也的交集不多，只记得对方瘦削的背影和洗得发白的衬衫。
但当萧斯也重新提起，他才依稀想起，萧斯也当时确实不是家庭很富裕的样子。
“是谁啊？”江昭故意打趣，“暗恋你的女同学？”
萧斯也的眼睛很轻地眨了一下：“记不清了。”
江昭：“所以你就记着饭团了？”
萧斯也笑了笑：“是啊，不过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团。”
江昭伸手去那盒子里最后一块上校鸡块：“那这是不是你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肯德基？”
萧斯也突然看向他：“不是。”
江昭：“？”
他本来以为萧斯也会顺着他接一句「是啊」，却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给面子。
就在他走神的间隙，最后一块鸡块被萧斯也眼疾手快地抢了起来，还沾了江昭最喜欢的甜辣酱，被他直接拿到了唇边咬了一口：
“不过现在是了。”
江昭：“？”
江昭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真的不要脸吧？”
萧斯也十分淡定地吃掉：“大概吧。”
江昭：“你等着吧萧老师，我迟早找狗仔爆料传说中影帝的真面目。”
“好啊，江老师。”
“到时候把你的所有粉丝都策反成我的。”
“没问题江老师，我等着。”
“包括你的猫。”
“连我都是你的粉丝呢江老师。”
“那你抢我鸡块？”
“民以食为天，古代的天放在现代就代表着我们的国家，国家面前无偶像……”
江昭沉默片刻，被萧斯也的诡辩逻辑短暂打败了一下。
但紧接着，他便总结出了今晚最精辟的一句话：“所以，你就是不要脸。”
萧斯也侧首看向他，弯起眼睛，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盛着盈盈的光，流露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是啊。”
不然，怎么能哄得面前的人，来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吃肯德基呢。
作者有话说：
日常小学鸡斗嘴【1/1】；
一更get，二更白天，睡醒再看呀——
中间提到的方老师是上一本书的角色，悄咪咪联动一下，嘿嘿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