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历史军事 > 老爷我要把官做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按许氏所说,  邵家第二日就会上门,可不仅次日没有来,  连着好些日子都没见人影。
  邵氏忍不住担忧道:“他们不会在憋什么坏水吧?玩什么大招吧?”
  周中听了,  扑哧一声乐了,  就邵家那两兄弟的榆木脑袋,能玩的起什么花样,还大招呢。不过周中还是安慰道:“说不定他们让菩萨点化了,  迷途知返了。”
  邵氏斜了他一眼,  她两兄弟什么德性,  她还能不知道。别说菩萨,连天王老子也点化不了他们。
  周中道:“放心吧,有什么事,老二媳妇娘家会来人的。“
  想到住在邵家隔壁的小邵氏娘家,邵氏不担心了,邵家让隔壁给盯着,  有甚风吹草动,许氏肯定会来通风报信的。既然许氏没来,  看来是没什么事儿了。
  邵氏放了心。周中却沉默了。对邵家来说,  天大的事恐怕也比不此事的重要,  偏偏邵家几日都没有动静。周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忽地他低声笑了,笑自己,  竟然担心一个庄户人家有什么阴谋诡计。能想出勾引大娃趁机嫁入他们家中,  掌了他们家已是用尽他们的脑汁,  难道邵家那个脑袋还能想出别的高深的手段么?周中摇头,大概上辈子宫斗戏看得太多,以为稍有不对,就是在憋大招。
  邵家不用担心,眼下却有件难事颇让周中纠结。在府城那些日子,他长了不少见识。倘若接下来的三年,全靠他自学,以黔州不盛的文风,参考的学子少,中举不难。但会试怕是不容易,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可不管你是来自学风不盛的地方,几千人里取三百人,十比一的比例都不至。黔州历年能中得一二个进士,已算学政教化有功。据说有好几年黔州曾一个进士也无中。故此他最好出了黔州府去别的书院学习,或是拜得饱学之士作师。后一个机缘难寻,倒是前一个容易些,但如今家时这种情形,他那敢离家几年。
  周中思来想去,打算先在村子里开个学堂,免费给村里的孩子们授课,同时也家中的几个孩子。这样一来,村里的人只有念他好的,即便周家有行事不当,也会多包容些。
  赵里正听了周中的打算,险些一蹦三丈高,直说周中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因为送孙子上学的事,赵里正这几日简直是头痛死了。家里有好几个孙子,送了这个去那个不满意,送了那个去这个也不满意。若是几个都送吧,家里又没那么多的银子支撑。不说每年的束脩,就是每年消耗的笔墨纸砚都是一笔不少的银子。虽说想要孙子有出息,可也不想为了供孙子读书一家子人勒进裤腰带不吃不喝。如今听了周的话可不是跟听了梵音似的。
  少了束脩这一笔开支,用些便宜的黑笔纸砚。赵家还撑得住,但村子里大部分怕是不行,也不舍。周中也想到过这些,把之前刘鹏的法子说了出来,什么铺沙子,树叶当纸,树枝当笔,或是用笔沾水在木板上写。
  赵里正拍了大腿赞,“怪道大家都要读书,读书人就是聪明。”
  周中又道:“如果有家里愿意,也可以把家中丫头送来上学。我家大丫要跟着一起上学。”
  反正读书不要钱,又不指读着家里的女娃娃干活,读点书总有好处,赵里正琢磨一番,把自家的闺女和孙女都算上。
  赵里正红红火火召集村里人盖学堂。
  周家再次受到大家的热情,连地里的活也有人抢着干,周家自己人反没有啥活可干,把邵氏他们弄的哭笑不得。除了周氏族里,私里下埋怨周中不亲近自己族人,贴外人,这么大件露脸的事交给赵家来办,说周中是对之前族里没有支持他读书怀恨在心。自然这些话也传到了周中的耳里,周中笑笑,比起一个宗族,他更希望一个村子好。
  为着便宜周中,学堂盖在村尾的一处空地。人多力量大,不过几日,三间土坯墙茅草顶的学堂盖好。
  学堂快要建好,赵里正请周中命名。周中想了想,铺开一张纸,在上面写下石桥村学堂,赵里正感动不已,起先他有些担心周中会写上周氏学堂,又暗唾弃自己小鸡肚肠。赵里正自个儿花钱请人做了块匾,把这几个字给刻上去。
  学堂落成,周中亲手挂上石桥村学堂的匾额。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学堂正式开学了。
  周中开始了夫子的生活,上晌教一个时辰,下晌教一个时辰。回到家里,他让大娃和二娃分别叫他们的父母识字读书。不时他要抽查,谁做得不好,都得挨手板子。
  周中给家中三个小的重新取了名,大丫周守敏,大娃周守礼,二娃周守信。
  日子在炎炎夏日中平静地流走。在周中和邵氏快把邵家给忘了的时候,他们上了门,以猝不及防的方式,沾着鲜淋淋的血。后来周中无数次想起那天的事,还是有些后怕,人命在这个时代竟然是如此的廉价。
  那日是邵氏的生辰,又是休沐日,因是散生,周家也无甚准备。庄户人家从不过散生,除非是家中受宠的小孩,也不过是生辰那日,吃两个鸡蛋。周家也只是打算自家人丰丰盛盛地吃一顿罢了,偏邵家上门了。邵家两兄弟拎着东西上门祝贺邵氏的生辰,邵氏有一霎那的感动,转眼看着跟了来的邵家的二个丫头,立时警觉道:“你们来干啥?”
  “四姐,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记得呢,周家没一个记得吧?”邵发银叹道,“周家对不住你。”
  邵氏撇了嘴,“是邵家对不住我。”
  邵氏的大嫂和弟媳亲热地拉了邵氏,“四妹,今儿是你生辰,别跟他们男人说话。走我们去你屋里说说话。”
  邵氏领着人去了隔壁屋里。
  邵一根去村子里转转,邵一根媳妇领着二个闺女跟了小邵氏去了厨房。
  刚才那会功夫,周中盯着邵家的二个丫头看了看,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一岁。他眉头皱成了苍蝇腿,邵家这是准备一个打掩护,一个干坏事?不过一会他就把这两个丫头抛在脑后,因为邵家两兄弟打起周家名下四十亩免税田地的主意。
  邵发金扯着满脸的皱纹笑了笑,“妹夫,听说你们还有四十亩的田地没有买?”
  提到这,周举一肚子的牢骚,自开了学堂后,白天他要跑出去找地,晚上回来还得点油灯看书识字,好几次因为没记住字,手心挨了板子。如今风调雨顺,那有成片的土地卖。上次那六十亩,还是因为人家要做生意才卖的地。
  他抱怨道:“连成片的田都没有,我和大哥跑了好些日子,净是东一亩西二亩的地,买了也不好耕种。”
  邵发金拈了拈胡子,道:“我有个好主意,省了两位侄儿成天东奔西跑的。”
  周中端着周举做的竹杯细细地品着茶水,压根儿没瞧他一下。不用想,所谓的好主意,对周家来说必定不是好主意。
  “你二个舅舅家也有些田地,把那四十亩的免税地都归了我们家吧。”邵发金擦了一下眼睛,“四妹在你们家辛苦多年,不看功劳看苦劳。你们怎么也得给我们邵家一些好处吧,不说跟着你们吃肉,也得给我们一些汤喝吧?”
  老实的周秀道:“大舅,你和二舅两家统共也没有四十亩地啊?”
  邵发金脸皮扯了扯,瞪着周秀道:“我们两家没有四十亩,我们不会想法子吗?”
  邵发银紧接着哼了一声,“他大侄儿,不是二舅我说你。你娘辛苦养你一场,又供你爹读书,如今你爹中了秀才,你们不能忘了我们邵家的功劳啊?”
  邵家的功劳?
  周秀老老实实地指正,“二舅,你说错了,是我娘的功劳。”
  周中肚子里一阵闷笑,感觉老大有扮猪吃老虎的资质。他打算不出声,看看两兄弟怎么对付邵家两兄弟。
  “没有我们邵家那有你娘啊,所以这功劳是我们邵家的。”这话说的有多理直气壮就有多理直气壮。
  周秀瞪目,连一向自认聪明的周举也张嘴发呆。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没有邵家的确没有邵氏。
  邵发金两兄弟见震住两个侄儿,颇是得意,然后指着周举道:“你识得几个字,把我说的名字和田产记下来,回头你把这些田产挂在你爹名下免税。”
  听着名字,除了邵发金邵发银两个,其余俱是张王李姓,后面跟着田亩数。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拿周家的免税田亩做了人情,或许得了银子。就好比从周家的口袋里掏出银子填了邵家的荷包。
  听到这,周中大惊。邵家两兄弟年纪虽老,胆却敢包天,连周家都不曾允诺之事,就敢借着周家的名头先把免税田亩弄到手。凭他们这副德性,以后不知要借着周家的名头生多少事,好处是他们捞了,名声坏的却是周家。想到这里,周中打定主意要断了这门亲。如果今儿邵家的丫头真的要算计大娃,正好借机断了这门亲。
  周秀和周举不知他们爹的想法,一个张大嘴可以塞下个鸭蛋,一个眼睛险些掉落。两人俱是一副惊呆的模样。
  半晌,周举才道:“大舅这是别家的田吧。”
  “别家的田怎么了?人家愿意托给我们,以后还不是我们家的。”邵发银道。
  借着周家名声弄来的田地竟然也想霸占了,好在有了心里准备,周中也不慌,坐着看他们还要玩出什么花样。
  周秀周举两人如何肯依,直说自己家还要买田,没得免税田给邵家。
  邵发金见状,气得胡子直抖嗦,连连道:“把你们娘给叫来。”
  周秀周举不动,邵发金颤巍巍地站起来,“好,你不去,我去,看你娘怎么说。眼里没了舅家的混帐东西。”
  邵发银也给跟着站起来,“侄儿如今是秀才家的公子,我们是请不动了。得了,大哥,你坐下,我老胳膊老腿的还跑得动。”
  那用请,邵氏心里惦记着邵家给大娃下套的事,在屋子里说话心不在焉,听到这边动静,邵氏一伸腿儿,几步窜过来,先把大哥五弟怪一通,大哥五弟,你们是来给我贺寿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邵发金愣了一下,掩面哭泣:“四妹,家都没拿你当个人,你一辈子做牛做马,周家连你生辰都不记得,可怜我的妹子哟,你在周家过得啥日子哟。”
  邵氏嫌弃地看了他一下,这一招在周父周母死的时候,邵发金都用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年她还有些感动,后来等知道他打的主意,恨不得杀了他。如今再看他这般模样,那有点感动,心中说不出的厌烦。
  她怒气冲冲道:“大哥,那有妹子过生,大哥哭哭泣泣的,这不是添堵是什么?”
  邵发银忙道:“四姐,大哥这不是想着你在周家过得苦,为你难过嘛。”
  “我在周家过得不苦。”邵氏斩钉截铁道。
  “咋能不苦呢?两个侄儿连你的脸面都不给。”邵发银道,“我们到底是你娘家,没有我们邵家,那有你呢。两个大侄儿吃肉连口汤都不赏给我们,这是没拿我们放在眼里啊,也是没把你四姐放在眼里啊。”
  邵氏火了,“你们邵家跟我有何相干?我入了周家门,自然是周家人。”
  “天那,我们邵家出了个白眼狼哟,不念爹娘的生恩。家里那么些女儿,那个不是提脚就给卖了,就你,爹娘心疼,留在家里养活,还给你找了门好亲事,结果你是这样对待娘家的,也不怕爹娘晚上去找你。”
  邵氏那能任邵发金颠倒黑白,叉腰跟大哥五弟两人争辩,“……娘是真的舍不得卖我?是嫌我卖不出几个银子吧……”
  周秀周举两兄弟呆怔一会,立马忙不迭地劝人,劝了这个,那个还在说,这个住了嘴,那个又起了头。几十年的怨恨就像泄洪的河水冲涌而来,邵家的那些陈年旧事,一件件,一桩桩,从记忆中掀了出来。
  这一番吵闹从饭前吵到饭后,连吃饭都没有个安生。
  邵家两个妯娌围着邵氏一会讲道理,一会眼角冒泪珠,而邵家两兄弟则围上了周中,说什么周家全靠邵氏支撑,作为邵氏的娘家周家得把那四十亩免税给了邵家,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周中听得脑仁作痛,要出去走走,邵家两兄弟伸出老胳老腿给拦住,还放了话,“妹夫,这事儿我们都答应了别人,妹夫不帮忙不行呢。”
  周中看着拦在面前的两手,突然笑了,回身又坐下,听着两兄弟来回的车轱辘话。
  闹吧,闹得越凶越好,等他断亲的时候,别人也不会说他无情。于是,周中喝着茶水,偶尔应付一声,偶尔又问:“大舅哥,听说大姨姐亲手把你照顾大,当年你爹娘要卖她的时候,你咋不求情呢?”
  邵发金道:“她本来就该给卖了换银子。”
  周中竹杯往桌子重重地一放,闭目养神。他却没看到邵家两兄弟眼中闪过的得逞。
  邵家的三妞突然跑了进来,一脸愤怒道:“爷爷奶奶,大娃欺负二姐,把手伸进二姐的怀里。”
  犹如一声炸雷响起,屋子里有霎那间的寂静。
  周中双眼倏地睁开,眼睛直盯着门外。
  “胡说,是二妞不守妇道,勾引我家大娃。”邵氏叉腰怒吼。
  “我跟你拼了。”邵家两妯娌同声道。
  接着打骂声叠起,屋子里一团混乱。
  周中的双眼仍是盯着门外,一息,二息,三息,礼哥儿出现在视线里。
  礼哥儿脚步匆匆跑进来,冲到周中身边,恼怒道:“爷爷,我……没有。”
  周中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别急,爷爷相信我们的礼哥儿。”他指着旁边的一张空椅子,对着礼哥儿道:“举起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咚地一声巨响,每个人的耳朵有瞬间的失聪,周中的声音缓缓地流入大家的耳朵,“谁要打闹给我滚出去。”
  周中严厉道:“坐下,一个个地站着,乌鸡眼似的,像什么?”
  二妞和邵一根媳妇不知何时进屋,二妞的头深深地埋在她娘的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周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上邵一根媳妇的视线,“是非曲真,我会有一个交代。”
  没由来的,邵一根媳妇吁了一口气。
  似乎听到她那声吁声,周中嘴角勾出一抹讽刺,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娘,让二妞去你房里歇息歇息。”
  “不行。”邵家两妯娌异口同声。
  周中挑了挑眉头,这种事不是应该顾忌一下女儿家的脸面吗?难道邵家
  “三妞刚才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吧。礼哥儿,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清楚。”周中道。
  礼哥儿缓了口气,“吃过饭后,二表姐和三表姐嫌屋子热,说去后山歇凉。娘让我去看着别让她们去了那边深山。到了后山上,我在前面带路,只是听到二表姐的尖叫声,我回过头,看到二表姐脱了外衣,然后指着……”说到这,礼哥儿脸上泛红,又恼怒,“说她胸口有根毛毛虫,她怕,让我帮她抓。我不肯,她抓着我的手就去……”
  礼哥儿实在说不下去了,他只觉得委屈,很委屈。他这是第二次见两位表姐,上晌也没说过几句话,就刚才那会,三表姐跳出来说要他娶二表姐,他才不愿意,比他老了那么多。听毛蛋说他看过村花洗澡,咋也没见毛蛋娶了村花?  邵家三妞跳脚,指着礼哥儿,“大娃,你胡说。明明是你看到姐,你伸手去摸的。”
  邵一根大剌剌地道:“别争了,不管是不是大娃主动的,他碰了我闺女,看了我闺女的身子,就得八抬大轿来抬我闺女过门。”
  “老大媳妇,你送礼哥儿回去,好生照看他。”周中吩咐一句,又道:“那不一定。二妞,真相如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到底是礼哥儿欺负了你,还是你……”
  周中住了声,见二妞的背影抖动了一下。等了一会,仍没见她出声,周中心道,他已给过机会了,她要一条路走到底,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周中又道:“我们双方各执一端,说不拢。那只有一个办法,嫁入周家万不可能。我之前言过周家不纳妾,自然妾也是做不得。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做礼哥儿的通房丫头。”
  周中的目光从扫过邵家众人,奇怪的是他们脸上没有丁点好奇,好似料中了他的想法。心中疑窦顿生,邵家人怕连通房丫头是什么都不知吧,怎么会有如此平静地表情?
  好似在驳斥他的想法,邵一根媳妇激动地道:“我们家好好的闺女给你们家做通房丫头?周秀才,你真以为你是秀才就可以欺负人。我告诉你,只要我们在外面说周家家风不正,男娼女盗,看你不让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你们家还能嫁女娶媳妇不?”
  邵一根媳妇发了狠,“大娃非得八抬大轿娶我闺女,要不我饶不了你们一家子。”
  周家嗤了一声,“那也要看谁信,比起你们邵家,你觉得别人是更相信你的话还是我的话?到时候不是我家娶不上媳妇嫁不女儿,是你家吧。”
  “这是要逼死我们家二妞啊。”邵家两妯娌又是异口同声,两人小步跑到邵二妞身边,邵一根媳妇挤到一边,搂着邵二妞道:”我们可怜的二妞哟,以后咋活啊?以后咋活啊?”
  周中心中疑窦又生,这两人像是排演过似的,说话的口气甚至内容都一模一样。
  就在那时,邵二妞低头冲墙上撞了过去,眨眼间,人躺在地上,鲜血从鼻腔里冒出来。
  周中心头一紧,鲜红的血液刺激着他的大脑阵阵发麻,然而他紧盯着那鼻翼大叫,“老大,去把王师父请过来。老二,去请大夫,快。”
  随着周中的吩咐,周秀周举奔出了门。
  邵一根的媳妇大叫一声,冲过去抱住邵二妞,“我的二妞。”
  邵家两兄弟怒吼,“周中,逼死了人,这下子你满意了?”
  邵家两妯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我可怜的二妞,你死的好可怜哟。”
  “你咋想不开啊,奶奶一定让大娃娶了你,那怕你死了,我也要让他娶了你。”
  “他爹,怎么办?”邵氏恐慌的声音。
  这会周中尤其冷静,一双眼如狼般紧紧地盯着邵家的几个人,一群畜生。
  他们竟然敢,竟然敢拿人命来搏,他饶不了他们,还有他们背后之人。
  以邵家那脑袋怎么会想得出声东击西,想得出以死来搏。
  周中心中怒火滔天。
  如果邵二妞因此而死,他会杀了那幕后之人,让他下去给邵二妞赔罪。
  27.第二十七章  
  周中嗜人的目光扫来,  邵氏两兄弟慌忙躲闪开来,  又急忙迎着视线对上周中的双眼,努力表现出愤慨的样子,“周中,  你逼死人!”
  “杀人偿命,  逼死人也要偿命。”
  两兄弟内心呐喊,一定要撑住,  坚决不能让周中看出来。
  周中冷漠地转过双眼,  又看向依然在高声嚎哭的邵氏两妯娌,余光扫过强要掩下脸上喜意的邵一根,以及缩在角落里的邵三妞,  最后视线落在邵二妞的脸,  额头被邵一根媳妇捂了张帕子,  一张帕子接一张帕子地叠了上去。
  邵家不准周家移动邵二妞,连周家人上前帮忙都不许,说周家要害死二妞。于是只好由着邵家一家子嚎的嚎,捂血的捂血。
  好在王熊来得快,  他长年打猎,家中备有不少止血药。听说有人撞墙出血,立马带了药过来。
  一层又一层地药粉洒在邵二妞的额头上,眼看着血慢慢地止住了。邵一根媳妇才同意把邵二妞移到邵氏的床上,周中则舒了口气,  紧紧揪着的心放了下来,  只要人没出事就好。
  周举请的大夫也到了,  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拈着胡子背了通的药理,最后来一句,“撞的力道小,没啥大碍,流了些血,好好补就成。”
  大夫的话还未说完,邵氏两妯娌拉着大夫就要撒泼,邵氏那里肯,一手提一个,直接扔到外面去。
  周中直接赞道:“他娘,干的好!”
  怕有人捣乱,周中留了邵氏看住邵二妞,他则去堂屋收拾邵家一干人。
  邵家两妯娌不加掩饰的嚎哭,早已引得四邻在周家院门外探头探脑,等得王熊进了院门,周家院门围拢一群人。邵二媳妇的声音尤其响亮,她躲了周家好些时日,不想今日周家倒霉,她可算扬眉吐气。
  “听说大娃点了邵家丫头的便宜,反正是表姐弟,大不了娶了就是,一床被掩了就是。偏我们的秀才老爷兴什么规矩,说什么不娶也不纳,让邵家那丫头做什么通房丫头。你们知道什么是通房丫头吗?”邵二媳妇顿了一下,眼光一扫,下巴抬起,“其实就是陪睡的丫头,连个名份都没有,这不糟践人嘛,是谁也受不了。这不,那丫头就撞墙了,以死明志。”
  “哎哟,我们秀才老爷心真狠。”
  “邵二家的,这事你听真了?大娃那么小个娃子,窍都没开点啥便宜啊?你别又是胡说吧?”村里人感谢周中在村里办了学堂,又不收大家的束脩,很是感激,说话自是有帮着周家。
  “就是,大娃就一个小娃子,成天和我那个小子调皮捣蛋的,那知道欺负女人。”
  堂屋门大开,院门口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周中的耳朵,周中眉不抬眼不动,吩咐周秀去把邓二和他的媳妇请来。
  赵里正听到风声,急忙从家里面赶了过来,他不能由着外人欺负周家,邵家什么样的人那个不清楚,这事定是邵家不占理。
  随后周族长也赶了过来,再不能让周氏落在赵氏后面,以后周秀才越发的记不住他们周氏。
  见着两人,邵发金道:“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周家逼得我孙女撞墙,周家要给我邵家一个交代。”
  周中压根不理,先请赵里正和周族长入坐,又道:“邵二媳妇对我们家的事也甚是关心,我让老大去请邓二和他媳妇。劳里正和族长稍等片刻。”
  赵里正和周族长摆摆表示不在意。
  一会,邓二和邓二媳妇到了,周中道:“也请两位做个见证。”
  说得这句话,周中再不理他们,邓二两人脸上颇有些尴尬,自寻凳子坐下。
  “你们邵家想要什么?”周中冷冷地问道。
  邵发金露出黄黄的牙齿,“妹夫,咱们这是亲上加亲,别摆个脸色不好看,以后两家要勤来勤往。”
  “你们要什么?”周中又问了一声。
  邵发银咦了一声,“姐夫,这还用问,自然是让大娃娶我们家二妞。聘礼不要多了,一百两。“
  “还有那四十亩免税田归我们邵家。”邵发金赶紧补上一句。
  “对,对,一样不能少。”邵一根笑得一脸得意。
  “赵里正,周族长,烦请两位今天做个见证。我们周家和邵家断亲,从此不再是姻亲,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周中的声音铿锵有力。
  赵里正的耳朵抖了抖,想到邵家的为人,邵家刚才提出的要求,是他也要断亲。飞快出手拦住要说话的周族长。
  眼看着到手的银子要跑,邵一根那能依,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捏着拳头道:“周中,你他奶奶的敢耍赖?你孙子欺负了我的闺女,你逼得我闺女撞墙……”迎着周中毫无妥协的眼神,邵一根脑袋里回想着那人说的话,“你要是敢不按我们说的办,我们就去衙门告你,仗势欺人,逼迫民女,让县老爷撸了你秀才的功名。”
  越说到后面,邵一根气势越足,那人说了只要闹出人命,只要他们家愿意去告,周家只能求着他们的份。
  与之同时,邵家两兄弟,邵家两妯娌,一个个地挺直了背,仰起下巴,睥睨着周中,仿佛突然间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佛等候着周中的跪求。
  赵里正和周族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话竟然能从邵一根那个无学无术的人口中吐出来。
  只有邓二媳妇脸上兴奋激动,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周中,心里暗叫叫你神气,叫你得意,活该当不成秀才老爷,想着要看到周中这个新鲜出炉的秀才老爷跟邵家那种人面前低声下气,她做梦都要笑醒。心里又暗期许邵家不要手软,直接告了去,好撸了他的秀才功名,没了秀才功名的周家……
  周中的眼光突然扫了过来,邓二媳妇脸上的神色来不及收敛,颇有些似给人逮住在偷吃的老鼠,慌里慌张的。
  周中却转过头,看着鼻孔快与天平的邵家众人们,“你们去告吧。”
  醒过神来的赵里正和周族长,赶紧打圆场,连连道:“自家亲戚,那用去衙门,闹出去多不好看。”
  原本因周中的话而士气低落的邵家人在听到这话后,立时又抬高了脖子。
  此刻,周中笃定那个幕后之人只是想恶心他一把,要不怎么会选中邵家这种蠢货。当然如果能把他的秀才功名革掉更好。
  想到这里,周中笑了
  邵家两兄弟:果然是个书呆子,一吓就傻了。
  邵家两妯娌:哼,谁说周中厉害来着,傻子,周家迟早会是他们邵家的。
  赵里正:秀才公这是怎么了?肯定有了主意,对,我要相信秀才公。
  周族长:惨了,我们周氏又要丢人了,好不容易出个了秀才公,转眼秀才傻了。
  邓二:可惜了
  邓二媳妇:好想大笑三声哟
  周中微笑看着邵家几人,缓缓地道:“你们手上拿的别人的田是借的我的名义吧?借秀才名义骗取他人田产冒充免税田地,你们知道是什么罪吗?”
  “至少得在牢里待过三五年。”
  赵里正上道,紧接着道:“对,你们这是欺骗朝廷,不用秀才公告你们,只要把这事递到县老太爷在前,衙役自会来抓你们,进去先脱了裤子打三大板子。”
  不容他们多想,周中又扔下一个雷,“说吧,谁给你们出的这些主意?”
  “通房丫头,乡下人家那个知晓?可你们却知晓,还猜出我的打算,还有叫二妞撞墙好坏了我周家的名声,顺便经我扣上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我再不允,你们就可以趁机去衙门告状。我想,这一环一扣的,以你们的脑袋是想不出这些的。”
  “如果,你们不愿意说,那就去牢里待一段时间吧。”周中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好像在说今儿的天气如何一般。
  说了这一句话,周中毫不担心,邵家人不会说出那人,邵家人贪财却惜命。
  果然,不过三息,邵发金开了口,“妹夫啊,我们也是信了那婆娘的话,这些事全是她出的主意,弄那个田地也是她的主意,我们邵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他一出口就把锅全甩人家身上了,自己倒成了纯洁无暇的白纸。
  “是谁?”周中的语气很重又带些不耐烦。
  “那个小钟氏。”邵发银怕周中不明白,继续道:“就是我们上次给你说的小妾。”
  邵一根也怕落下自己,插话道:“姑丈,肯定是你拒绝了人家,对你心中有恨,使唤我们给她出气。他娘的,忒个阴险的女人。我们邵家人太老实了,给人耍了,姑丈,你多多见谅。”
  周中得到想要的消息,自不会留邵家,直接撵人道:“带上你们二妞赶紧走吧,记住我们周家跟你们邵家并丝毫关系。”
  邵家还要磨蹭,又说要留下二妞,这会也不提什么妻不妻,通房丫头也行。可周中那能由着他们,叫儿子儿媳妇把邵家一家子拎起来给扔出去。
  看着邵家人一个个地乌龟朝天扑在地上,周围的人笑得合不拢嘴。
  邵发金邵发银还要闹腾,周秀这会可不客气,他的儿子险些被他们毁了,那还认是甚舅舅。谁闹腾,他撸起袖子把人拎起来举起,又再猛地往下丢,待人快要落地时,又伸手把人拎住。邵发金那经得几下,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偏他双眼一闭,周秀的手直接狠狠地掐在他人中上。邵家才死了心,灰溜溜地走了。
  看在邵二妞受了伤的面上,周中让周秀借了牛车送她回去。
  解决掉邵家,周中回头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邓二媳妇,对邓二道:“听说你怕媳妇的很?”
  邓二脸上刷地红了,却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邓二媳妇早被刚才周家的举动吓坏,之前她在周家门口大骂,周家手下留情,没跟她动手。想着门口的那一处,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再也不跟周家作对了!缩了脖子溜回家里躲起来。
  送走赵里正和周族长,周中特意把礼哥儿叫到他屋里,“礼哥儿,委屈你了。”
  一直紧绷着脸的礼哥儿扑进周中的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好害怕,害怕小伙伴们再也不理他,怕他们都说他是坏人,是色鬼。
  周中拍着礼哥儿的背,直到他慢慢地住了声。
  “其实邵二妞今天算计你这事,爷爷早就知道,却没有跟你说,怪爷爷不?”
  “为什么不跟我说?”礼哥儿满是泪痕的脸气呼呼,“跟我说了,我今天一准不跟她们一起。”
  “爷爷想着你总不能躲她一辈子,且你尚小,这种事怎么能跟你说,再觉得这种事吃亏的是他们,又不是你……”
  礼哥儿急吼吼的打断他的话,“我怎么不吃亏了?他们都以为我好色,是个色鬼,我是坏人。”
  周中默然,他好像错了,他自以为是的好,对孩子来说并不是真正的好。
  他捏了捏眉心,郑重地道:“礼哥儿,爷爷错了。”
  礼哥儿扭捏了一下,接受了周中的道歉。
  “礼哥儿,你可知,你也有一错。”周中板着脸道,“你看到二妞衣衫不整就应该马上离开,不该给人可趁之机。”
  “我当时是呆住了,真的呆住了。”礼哥儿再三道,可不能让爷爷觉得他好色。
  “爷爷知道,但是你以后长大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二妞这种算计是最简直直接的,事实上有很多算计让你百口难辩,要靠你敏捷的反应。”
  礼哥儿眨了眨眼,道:“爷爷,你不会是故意不告诉我吧?让我印象深刻。”
  周中犹豫了一下,仍道:“起初是,但现在爷爷后悔了。“
  “爷爷,我原谅你了,你也不要自责。人嘛,那难不犯错呢。”礼哥儿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话。
  “好孩子。”
  自那以后,围着礼哥儿转的热情突然消失了,日子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礼哥儿摸着脑袋想了好久,难道谁替代他成了村子里最受欢迎的人?
  他观察了好久,也没有发现谁,然后此事成了他心中的迷。
  原本有几个来上学的姑娘也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敏姐儿和赵里正家的二妞。周中叹息一声,仍然给两位女学生继续上课。
  没有邵家,周家的日子过得很是轻松,连邓二媳妇都上周家来赔礼道歉。
  学堂开了也有一段时间,陆陆续续就有外村的学生来上学,毕竟周中是个秀才,比别起童生夫子,自然是秀才夫子好,连镇上也有孩童送到石桥村来上学。人渐渐地多起来,有些住的远,中午赶不回家,要在学堂里吃中饭。于是周家又多了一活计,给外村的学生提供午饭,也有家贫交不起伙食费自己带饭的,周家蒸饭的时候一起帮着蒸热,不收分文。
  因本村的孩童上学不收束脩,凡是还不能干活的孩童都送到了学堂,连有些稍大点的也愿意来学堂读书识字,好去镇上找好活。三间屋子里二间屋子里全是本村的孩童,另一间也慢慢地满了,但仍有人送孩童来。
  按理周中就应该通过考试择一些学生入学,但他想得更多的是让更多的孩童能识字,那会人多而设置门槛拦着他们向学的心。于是打算错开时间来上课,但他一个人有些吃力,况且他还要自己读书做文章准备乡试。
  于是他给刘鹏写了一封信,邀请刘鹏来石桥村当夫子,他可以把那些外村来的学生转让给他,好有些收入。
  周中叫来周举给他送住去。
  周举拿着信,道:“爹,都好些日子了,你莫非真的会放过那个小钟氏?”
  “热豆腐可不是心急就能吃上的,得慢慢来,先得吹凉,要不就放在一侧让它自个儿慢慢凉。”
  28.第二十八章  
  周中把周举教训了一通,  命他赶紧去送信。转头拿了文案去学堂,  他不知道这里的夫子是怎么样教导学生的,他学着现代的老师,头天备好文案,  第二天照着讲。
  上午先教本村的孩童一个时辰,  休息半个时辰再教别村的孩童,下午则是先教别村的孩童,  好方便他们能早些回家。
  “小瘸子,  你咋来了?”一个男童的嘻嘻声。
  “莫不是他也要想上学?”
  “夫子才不会收他呢,一个小瘸子不能考科举的。”
  “我……我……只是经过。”一个怯怯的声音。
  “你胡扯,经过,  能打学堂旁边经过?”
  “小瘸子想上学,  偷偷来学堂,  上不着,上不着,上不着……”
  周中踏入学堂时正好听到,循着声音绕到学堂后面去,  见五六个男童围着一个男童拍着手唱。
  周中以拳抵唇轻咳几声。
  闻声,几个男童回头,见是周中,立即停了手住了嘴,乖乖地站着叫了声,  “夫子好。”
  周中背着手威严地道:“该上课了,  怎么还在外面玩耍?”
  趁着他说话这会,  中间的那个小童拖着一条腿蹒跚地往外面走去。
  “那位学生,没听到我说要上课吗?”周中板了脸,“不许逃课,逃课要打板子。”
  铁蛋道:“夫子,他不是学堂里的学生。”
  “村子里的孩童都是我的学生。”周中朝拖着腿走的越来越快的男童道。“快回来,谁许你逃课了?”周中的语气很是生气,像看到一个不听话的学生。
  前面小小的身躯抖动了一下,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周中,结结巴巴道:“周夫子,你收我当学生了?”
  周中傲娇地撇了下眼神,“谁许你叫周夫子的?要叫夫子。”
  “可夫子,他是个瘸子,不能考科举。”铁蛋扯了周中的袖子焦急地道,他怕夫子不知收下个瘸子让人笑话。
  周中这里收了别村的学生,别个私塾的学生自然少了。那家童生娘子在家里跳脚不知把周中骂了多少次,又嚷着周中这个老秀才教不出甚好学生。庄户人家,姻亲遍村,自然也有嫁到那处去的,把那话学了回来,大人自以为小孩子不懂,说话自来不背着,那想铁蛋偏记住了,这会替夫子急上了。
  原本因周中的话而亮若寒星的双眼顿时黑雾笼罩,没了神采。
  周中拍了拍铁蛋的头,扫着一个流着鼻涕的男童,问:“山子,你觉得你能考上科举吗?”山子忘性大,前面的刚学过,后面的还没有开始,已把前面的给忘了,常常不记得写作业,他娘老子打了多少回也改不过来。
  他自个儿也知道这毛病,摇头道:“考不上。”
  “那你们呢?觉得你们一定能考上科举吗?”周中环视其他几个男童。
  他们同时摇了摇头,他们听爹娘说过夫子读了几十年的书才考上秀才。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上学呢。”周中道。
  山子举起小手,“我娘说的有便宜不占那是傻蛋,反正上学不要钱,为啥不上?”
  铁蛋道:“总要试一试,可他没了试的资格。”
  其余几个男童跟着点头。
  周中踩了踩脚下干燥的地面,掀开长袍,席地而坐,“你们知道帝师吗?就是皇帝的老师。前朝有个瘸子就做了帝师,皇帝的老师,天下最尊贵的人的老师。”
  哇哇的惊叹声从几个男童嘴里冒出来,随着惊叹声,几个童儿的眼珠儿不时地溜到那个男童的腿上,有生以来,男童头次不躲着别人打量的眼光,脸上有了种骄傲的神色,还特意伸长腿让他们细看。
  “那我要是瘸腿就好了。”山子羡慕地道,“我就可以当皇帝的老师了,住大屋子,吃好吃的。”
  周中摸了摸这个憨实的娃子,“你也可以当帝师的,只要你好好学习,努力学习,成为天下有名的饱学之士。”
  山子垂了头,他忘性大,记不住,他爹娘说的对,他没有学习那根筋。
  “那个前朝瘸子并不是因为瘸子而当的帝师,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瘸子而颓废丧气,而是勤奋好学,从不懈怠,成为一方饱学之士方被皇帝看中,选着帝师。”周中把上辈子看的电视剧改编了一下,“不管是不是瘸腿,只有努力,只要勤奋,终会有所成就。”
  接着周中又讲了战国的孙膑,春秋的左丘明。
  不知何时,那个男童坐到周中身边,一张脸兴奋地看着周中,捏着小拳头好似有着无限的力量。
  周中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庞,缓缓地道:“其实夫子教你们读书识字并不是指望着你们一定能考科举中秀才,当然你们能考中更好。倘若不能,你们也可以通过读书学到一些东西让你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周中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个男童,回到身侧的这个男童身上道:“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生。”
  “夫子,小宝记住了。”小宝的小脑袋重重地点了几下。
  当天周中在学堂后山给孩童上课,讲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自然少不了战国的孙膑和春秋的左丘明,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曹冲称象,囊萤映雪,勤能补拙。
  将近百人的孩童全坐在学堂后面的小山坡,一个个眼睛大张,听着周中讲着故事。
  下学后,小宝昂头挺胸走在小伙伴中间,听到别人嘴里喊道小瘸子,他也会应一声,再问一句好,“婶子好。”
  “小宝,我肯定会努力学习,一定比你更努力,我要比你先当帝师。”一个男童跟小宝较着劲。
  “我会比你更努力的。”小宝肯定地说。
  当晚,小宝的爹提着两块肉和镇上的点心上了门,见着周中,立刻让小宝磕头道谢。小宝的爹激动地道:“秀才公,多亏你,我们小宝……多谢秀才公收下我们家小宝……多谢你……”
  这个七尺汉子眼眶红红。
  周中笑道:“小宝很聪明,你们以后有福。”
  “诶,诶,诶。”
  村里人听了这事,啧啧称奇,都道周中心善。
  村尾的王家,王熊的娘杨氏听铁牛回来说了这事,道一声,“周秀才心善。”隔了一会又道:“可交。”
  王熊蹙了眉头想了想道:“娘,周秀才跟之前不像是同一人。”
  杨氏笑道:“有人开窍早,有人开窍晚。周秀才就是开窍晚的,要不世上怎么会有大器晚成这一说呢。”
  王熊眉头舒展,“娘说的是,有了他这一说,陈六家的日子会好过些。”
  杨氏叹道:“可不是,周秀才真是个好人。”
  王熊咧嘴笑,“娘,我估摸着周秀自个儿并不知道陈六家的事。”
  杨氏一愣,随后赞道:“周秀才,赤子之心。”
  通常婴儿□□个月都会爬了,可小宝却蜷着腿不爱动,大家只当他懒想着大了自然会爬会走。等小宝一岁出头,却仍然不爱爬,连走路也不会,一家子赶紧把小宝抱去看大夫,大夫摇了头说是天生瘸腿。陈六的爹娘立时要陈六把小宝给扔了,或是掐死。可陈六和媳妇两人那舍得,活生生的儿子依在胸口咿咿呀呀,怎么舍得下手。陈六的爹娘见他们不听话,立马分家,给了陈六一亩田,连个屋子都没给,把一家三口赶了出去。就算如此,陈六和媳妇两人也不愿意抛弃小宝,两人没日没夜地干活,一人在外面打短工,一人在家里绣花洗衣挣钱。好不容易熬了这些年,小宝长大了,却从未进过爷爷奶奶家。因陈六爹娘不认小宝是他们的孙子,拦着不让给小宝上族谱。
  陈氏族长听了那个帝师的事,陈氏族长,一个胡须皆白的老头,自个儿支着拐杖私下找到周中,低声问:“秀才公,那个帝师的事,真有其人?”
  一双浊眼紧紧地盯着周中,不错过周中脸上分毫。
  周中的回答利落又坦荡,“有。”
  陈族长沉默片刻方告辞离去。
  不久就听说小宝上了陈氏族谱,同是陈六应得的田地和屋子也分到了手。
  周中仍然每日上着他的课,脚刚踏入院门。
  “夫子来了。”有眼尖的孩童看到周中,立时大喊了一声。
  你踩了我脚,他拐着你胳膊,又是桌响凳动,一阵慌乱后,才安静下来。
  周中背着双手慢慢地走进去,月余来,教得仍是千字文和百家姓,偶尔几句云对雨,雪对风,晚归对睛空,有时候也教教算学。今儿仍是千字文,周中一遍遍地教着读,几遍后,就让他们写字。为了省书本费,周中让周举做了一块板子挂在墙上,他把当天要教的内容写在一张纸,纸有尺来见方,字又写的大,整张纸贴在木板上,让孩童们照着写。
  孩童们写着字,周中心里数着日子,估摸着刘鹏什么时候该到,把敏姐儿和礼哥儿移一移也腾得出一间屋子来,只是怕刘鹏住得不惯。这不比上次,刘鹏是单一个,如今他是带着媳妇。要不,就等刘鹏来了,是看起屋子,还是另找别的地儿租屋子住。
  再过得几日,不期然刘鹏未到,王俊才拖家带口,托了一车的家当来到周家。
  周中在学堂听着信,先是不信。一来古人讲究人离乡贱,又不是出门做官,带着老母弱妹来此为何?二来此时王俊才在家乡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为何举家别离?还是王家发生什么大事,不得不离开?
  等周中匆匆赶回家看到王俊才一家三口才信实,心中疑惑顿起,抬眼看着王俊才青黑的眼圈下强撑出的笑脸,不由地咯噔一下。
  待见到王母过来见礼,道:“周嫂子年长于我,容我唤声嫂子。世伯年长理应是长辈,俊儿不懂事,请世伯勿怪。”
  “老夫托大。”周中应允,他和邵氏的年纪比王母还大,没得和王俊才同辈相称,让王母成了长辈。
  “理应如此。”王母又叫过王姑娘见过世伯。周中摸手,让邵氏准备见面礼,方拉着王俊才进了他的屋子。
  “说吧,你这是怎么会事?”
  王俊才一脸苦笑,“周兄,呸,错了,世伯,我这是……哎,一言难尽。”
  周中眉头深锁,唤来礼哥儿端了茶来,递给王俊才,“喝杯水才说。”
  王俊才一口凉茶下肚,内心的焦燥不安好似给抚平一般,缓了口气,道:“世伯,你可知我当初为何原谅刘向东且和他交好?”
  这事,当初周中也略微想过,觉得两人皆是家贫且家中有老母之故,同病相邻之因。
  “没错。”王俊才道,“当初我很气愤,恨不得打杀他一番,还是世伯提醒,我才醒过神,一心放在考试上。”
  “出考场的那天晚上,他偷偷地找我说话。一开始他倒是坦荡,直接跟我认了错又赔礼道歉。见我不肯谅解,才道出他的身世,说来也不易,他父亲早亡,家中房屋田地俱给族人占了一干二净,靠着寡母洗衣养活。当初他肯陷害我不仅是因为那一千两银子,还有侯公子威胁他,如果他不肯坏了我的名声,侯公子就会找人上了他娘的床,给他娘按个通奸罪,顺便把他弄成奸生子。他说他怕了。只要有点风声,族里人敢把借此他娘给沉塘再把他出族,他以后那还能读书考功名。”想来,如今王俊才还是难过,“我回去后找人打听过,这些事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时,我又气他又可怜他,更是恨侯公子如骨,想着自己差点给这种人替考阵阵后怕。普通人尚是如此歹毒,要是有功名后,不知又会害死多少人。”说道此,王俊才长揖,“那怕多亏世伯,我险些犯了大错。”
  周中扶他起来,“过去的事过去了,只是记着将来不可再犯。”
  王俊才坐回椅子,又喝了口茶水,“他到底比我聪明,下场前把侯公子糊弄住,说什么我让他那一吓,失了魂魄,不用动手,我就会失利。我也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几天没出门。等榜单出来,侯公子知晓上当,让我们糊弄了,气狠狠地回去。我们两人也没在意,毕竟我们有功名在身,他家再有钱,也是个商户,那动得了我们分毫。”
  王俊才长长地叹了一声,“我读书读得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老话走到那里都行得通。侯家是我们县城的首富,大概侯公子恨他更甚于我,找地痞私下狠揍了他一顿,在家躺了十来日。他起身后头件事就是去县衙告状,请县老太爷拿人,那次是我陪他去的,县太老爷做足了姿势,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秀才也只是能哄哄庄户人家,在县太老爷面前连个屁都不是。县太老爷收了人家的钱那里肯捉拿人家,面上还哄着我们,后来见我们去的次数多了,连他面都没能见上一见。偏这时侯公子和刘向东的族人勾结起来想对付他,他听到消息后,也没有跟我说过,只是过了好些日子,他突然跑来跟我说让我等着看侯家的好戏。当时我还不明白,后来过了一个月,侯家出事了,侯家的药铺医死人了,接着一连串的事,侯家以次充好,逼死佃户,强占民女等等。最后侯家家产给抄了,全家流放,半路歇在一处破庙,失了火,一家子几十口人才给烧没了,连个几个月的婴儿都没放过。”
  王俊才面色发白,浑身抖动,“我知道是他干的,他跟县太老爷一起干的,他曾说过破家的县令。”
  周中默然又叹息,半晌道:“这事县太老爷是起了心,要不凭他一个秀才干不了这事。”
  王俊才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找过他,侯家流放威胁不到他了,为什么要赶尽杀绝,连无知稚子都不放过?他说铲草除根。”
  “他是魔鬼,不再是我认识的刘兄。”王俊才的脸因激动泛起红晕,“我们是读书人,双手怎么可以沾满鲜血?我夜夜梦梦见他拿把刀杀人,尺来长的尖刀,就一下子捅了过去,转眼,地上全是血肉模糊的躯体……”
  29.第二十九章  
  王俊才一顿痛哭,  倒把心中的惧怕给发泄出来,  又几日没睡个囫囵觉。见着周中后,心中安稳不少,哭着哭着竟慢慢地睡了过去。
  圆乎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孩子。
  周中不禁失笑,  嘴角刚勾上,又扯了下来。
  在他的印象中,  刘向东和王俊才一样,  都不是胆大的人,否则那天他不会轻易而举地戳破刘向东的算计,他无法把那个灭侯家满门的刘向东和曾经做坏事就慌乱的刘向东联系起来。
  也不知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他记得他们三人分别的时候,  刘向东和王俊才脸上的神情一模一样,  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更没想到的是王俊才会舍家奔他而来,更把这等辛密告知于他。
  他叹气,王俊才咋不知这等连爹娘都不能说的,  好在是刘向东,他相信凭他们之间的情谊,刘向东倒不会灭口,否则也不会告诉他了。
  只是王俊才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官场。
  想到这里,周中心中一动,  刘向东这不给自己留后患的性子倒适合这个古代官场。
  周中想的出神,  邵氏则在犯难。
  周家人多屋少,  那有空屋给王俊才一家子住。邵氏想了想,把占了东厢房二间屋子的老大一家挪出来,给王俊才一家子住。老大跟着周中住,张氏跟着她住,敏姐儿也跟她们挤一挤,至于礼哥儿,不愿意跟他爷爷爹爹挤一个房间,自个儿就睡堂屋好了。
  邵氏命两个儿媳妇收拾屋子,安排妥当后,请王家三口安置,王俊才哭了一场,心中惧意消失不少,又睡了个好觉,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洗刷后吃过饭带着母亲和妹子早早地安歇去了。
  邵氏原本觉得宅子虽简陋些,但屋子多,又宽敞,够一家子住。今天一收拾才发现屋子还是少了。就跟周中念叨起屋子的事,敏姐儿今年才十二,等成亲起码还得在家里住上四五年。礼哥儿过了十岁,两姐弟俩早就不该挤在同一屋子,中间隔着布帘子。还有信哥儿也一日大过一日,那能再跟他爹娘睡一个被窝。
  听着邵氏的唠叨,周中也盘算起来,他早打算想起个二进院子。前院正房三间做堂屋和书房,东厢住礼哥儿和信哥儿两兄弟,西厢做客房。后院正房照旧归他和邵氏,老大和敏姐儿住东厢,老二住西厢。既然想起新屋子,自然不能再盖土坯房,青砖绿瓦少不了,地上还要铺一层青砖,以免雨天泥巴脏了鞋子。这样算下来可要好几十两银子。
  周中问:“你手中还剩多少银子?”
  邵氏想了想,“大概二十两银子。”
  周中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少,再一算,买了田地可不只剩这么点银子。看来他只中了秀才还不行,得会赚钱。
  当晚周中就愁上了,可他想了一宿,也没有想出个挣钱的法子。
  一晚未睡,又走了困。周中躺在床上难眠,蹑手蹑脚地起了床披了衣服出了门,生怕惊醒睡在地上的老大父子俩。
  外面天际方露出个鱼肚白,未到卯时,周中自然也没有练五禽戏,背着手往后山走去,去看看有甚可以挣钱的。
  掩上院门,周中脚才往前走了一步,又立时住了脚。眼前一匹白马拉着的马车,车前站着一人,青色锦衫,一根羊脂白玉簪束发,长身玉立。
  见着周中,他拱手道:“周兄。”
  声音还是那般声音,面貌依然旧模样,只是眉眼间仿佛用重彩浓墨涂抹过,再不复旧时神采。
  周中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紧不慢道:“陪我走走。”
  刘向东抬步跟在周中后面往后山走去,山小没甚参天大树,一会就到了山顶。
  天未明似明,清晨的风有些凉意,两人都没开口。
  半晌,周中道:“如今这般可是你所想?”
  他所想?
  刘向东眼神里有一霎那间的迷茫。
  当得看到红榜上刘向东三个,那瞬间他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紧接着被扑天盖地喜悦席卷,耳边,脑海里只有他自己,他刘向东中了秀才,他刘向东自此以后是秀才了。待他回到镇上,他和娘租下的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娘抱着他痛哭流涕,再不似往日那般连哭泣也要压抑着,他们家总算苦尽甘来。他坐在家里等着族人上门双手捧上他家的房屋和田地,然而族人没有等来。反而莫名挨了一顿黑拳,凭着一腔愤怒以及秀才的骄傲,他一状告到县老太爷那里去,那知县太老爷嘴上说的好听,却没见着动静。等了好些日子,他再去时,却无意间听到衙役的对话,才明白原来县太老爷收了人家的银子,那管他给人打了躺了十几日。与此同时,族人早该归还的房屋和田地却迟迟不给,一直拖着。那一会,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在县太老爷的眼里,他不过一个穷秀才而已,没那有雪花花的银子,跟街上那些平民不甚差别,说不定他这个秀才还没有县衙里的书办和衙役们来得有权势。他彷徨,愤怒,迷茫,但当他听说侯家和刘氏族长要联手对付他时,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安静下来,不就是银子嘛。既然县太老爷喜欢侯家的银子,那就捧上侯家的银子吧。于是他再见着县太老爷时,再不提他被打一事,略微提了几句侯家藏的宝贝,再说的几回,县太老爷自个儿都动心。事后他喟叹,县太老爷怕是早对侯家的家财垂涎欲滴,不过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罢了,正好他送上了一把刀,然后苏县再没了侯家。他的族人甚是乖觉,乖乖地把他家的房屋和田地退了回来,还补上这十几年来挣得的银子。
  想着他爷爷他爹爹辛辛苦苦挣下的宅子田地,想着他娘如今在大宅子里呼奴唤婢,他觉得值了,那怕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嗯。”刘向东重重的点头。
  “且行且珍重。”
  忽然,刘向东低声道:“你不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一阵沉默,周中动了动唇角,欲要开口时,刘向东道:“不管你觉得我心狠手辣与否,我都会这样做。”
  他怕他会听到如王俊才一般的回答。
  “倘若是你,你会怎么做?”刘向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话。
  周中答不出来,他没有身处其境,自然体会不到刘向东那会的心情,绝望?愤怒?
  似乎也没有指望周中的回答,刘向东目视着远方的密林,略带嘶哑的嗓音在周中耳边响起,“俊才跟着你,我也放心。”
  “他胆小,心软,又经不起别人哄。”刘向东低笑一声,“当初我陷害他偷了金子,倘是别人怎么也不会善罢干休。他倒好,听我三言二句,不仅不怪罪于我,还心生同情,又因我们身世相似,跟我亲近不少,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那是因为他感同身受。”
  刘向东默然片刻,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周中,“给他吧。”
  周中犹豫一下,到底收下了。
  刘向东转身往山下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周中突然道:“别留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刘向东脚步一顿,脚步又继续往前。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周中才慢慢地回到家中,把银票塞给了王俊才,“刘向东给你的。“
  像被火炭烫着一般,王俊才推开了周中的手,“我不要。”
  “那你自己还回去。”周中道,见他仍不接那银票,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养家?总不会还让你娘你妹成天洗衣做绣活养活你吧?或者你也想开一间私塾跟我抢学生吧?”
  王俊才慌忙摆手,“没,我没有……”
  “还是打算让你娘你妹继续养你?”
  王俊才欲哭无泪,只是不停地摆着双手。
  “大不了你以后还他就是,还有,你总不能一直赖在我家吧?你身上有银子起屋子?”
  周中一顿好说歹说,王俊才才收了银子。
  王俊才是打定主意不回苏县去,硬要在石桥村落户,赵里正是十分欢迎。可王俊才作为一个年轻秀才,苏县县令怎么会放人,秀才也是他的功绩。
  不管如何,王俊才是在石桥村安家,选了村尾的一处空地请人起屋子。手中有钱,王俊才跟他娘他妹了一合计,起个二进宅子。村里头次有人起二进大宅子,都当稀奇事,来帮忙的不少。
  王俊才的宅地在周中斜前方,周中不用出院子,就看到那处整日热热闹闹。周中忍不住眼馋,他也好想起间二进的宅子,在后院挖口井,再种上一棵树,沿墙搭上藤架,种上葡萄,等绿茵茵的叶子爬满架子,在下面搭张凉床,躺在上面,在夏日有多凉快就有多凉快。
  周中想一回就叹一回,来来回回地不知叹了多少回。
  看着挨在身边躺下的旺旺,周中用扇子虚点了点它,“都说你是旺财狗,也没见你给我弄点银子回来,白叫旺财狗。”
  旺旺耳朵抖了抖,抬头望了望周中,又低了头趴在地上,爪子刨了地面。
  银子是啥?好吃的?
  旺旺又抬头看了一眼周中,不想周中在躺椅上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旺旺侧了头露出不屑地神色,这个人类打的呼噜好难听,那像它,有人说它打呼噜可好听了。
  王俊才闲着无事,替周中去上课,把周中高兴坏了,天儿见天地热起来了,周中压根不愿意去学堂,那边没有栽上树木,又靠近村子里,连个遮阴的也没有。周中打算过些日子趁着农忙给孩童放假,一是天气热,怕他们中暑,二是快到农忙的季节,他们的回家帮忙。这几日就教给王俊才去上课。
  看周中不用天天去学堂,张氏趁中午吃饭,道:“爹,我爹过几日五十大寿,想请爹娘一起去一趟。”
  周秀也帮着道:“爹,去吧。他们那边种有好些花木,爹去了可以转转。”
  邵氏犹豫道:“你爹怕热,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她是怕周中中暑什么的。
  周中却道:“早去晚回,没事。”老大媳妇头次开口,怎么也得给儿媳妇一个面子,况且,张氏在周家一直不多事,又肯干活。
  等到了张氏的爹生辰那日,寅时,周家一家子就起了床,早早地吃过饭,赶了头天借的牛车往张家村去。
  到了地方天才蒙蒙亮,之前张氏捎信回家,张家已得了消息,知道秀才公来得早,早早地起了床把屋子收拾一遍。村子里来帮忙的人也赶了过来,其实是想给秀才公搭个话。
  于是周中给刚进张家院子,张家村里正和村里的一些老者都迎了出来,拥着周中进了堂屋,陪着周中说话,而邵氏给让进了偏房,身边也围了一群人。
  张氏的爹张老汉跟普通庄户人一样,脸上是憨厚的笑容,因着周中的光临,一整天嘴都合不拢。
  周中也不端着架子,听着他们说些乡间趣事,又问得他们田间作物,甚是合乐融洽。
  张家村以栽种花木为生,除了一些田种了稻子,其余的空地全是种上各种各样的花和树木,每家每户的院子里也种上不少。因着此,张家村倒比石桥村凉爽些。
  张家的院子也是种了一棵百年老树,树冠如盖,几乎把张家院子给遮严实了。不过听说到秋季会修树冠,夏季却由着长,好躲阴。
  酒席摆在树下,周中自然跟里正和一些辈份高年纪长的坐在堂屋内,桌上有素有荤。一阵客套话,大家举箸。
  “秀才公,在不?”外面传来急促的声音。
  周中疑惑地看看四周,不知外面的人是在叫他或是张家村的人。
  周秀从院子里席面上站了出来,“老四,你怎么来了?”
  “你爹呢?”老四慌慌张张地道,“县城传来消息说周举杀了人,让衙门给抓起来了。”
  30.第三十章  
  周中手中的筷子哐当一声落了地,  怔忡间,  偏屋里邵氏人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摇着赵老四,“你在说谎,  老二怎么可能杀人?”
  邵氏力大,  惊慌之下又没有分寸,赵老四的骨头给她摇得快散了架,  整个人摇摇欲坠。
  周秀赶紧上去扶起邵氏,  “娘,别着急。肯定是他们弄错了。”
  “对,老二不会杀人的,  快叫你爹,  去把老二接回来。”邵氏语无伦次道。
  周中一惊之下失了手,  待听到邵氏声音时,已面色如常,起身朝在座的几位拱手致歉。出了堂屋,吩咐,  “老大,让你媳妇照顾好你娘,等太阳西下才家去,我们马上去县城。”
  周中脸上的镇定安抚了她焦急的心,邵氏扶着儿媳妇的手,  “他爹,  把老二给带回来。”
  周中父子上了马车,  赵老四在前面赶着车,一路急赶一路道。
  快到收稻子的季节,这几年老天爷赏口饭,风调雨顺。石桥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些余粮,于是打算趁着秋收前卖掉陈粮,好空出地儿收新的稻子。
  赵老四和陈六给派到县城打听粮价,再找粮铺问问。两人刚进了粮铺就听到外面有人吼“杀人了,有人杀了楼子里的姑娘。”
  所谓的楼子就是百花楼,整个吴县,就一个青楼百花楼,据说,里面的姑娘既漂亮又温柔。凡是有点钱的人家都喜欢往里面钻,尝尝味道。
  两人听得这一句,探出脑袋往外看,只见一队衙役押着一个人往县衙方向去。
  眼光扫过中间挂着铁链之人,两人不大的眼睛睁得老大,因那人是同村的周举,村里秀才老爷的儿子。陈六刚收过周中的恩惠,见此那有不帮忙的理。使了赵老四去张家村找周中,他自个儿留在县城里打听消息。
  马车刚赶进城门口,看着赶着马车的赵老四,陈六急忙喊了一声,赵老四见了,赶到一僻静处停了下来。
  周中忙下了马车,先谢过陈六和赵老四的报信之情。两人摆了手,陈六把打听到的事说给周中听。
  “死的人叫怜花,是百花楼中一个不起眼的妓子。据说周兄弟去百花楼找过她几次,因周兄弟没钱,回回去都是怜花贴钱请他吃个饭。有人说是周兄弟想对怜花用强,怜花不肯,争执之下错手杀人。也有人说是周兄弟见财起意,杀人夺财。”
  赵老四道:“周兄弟跟我们一同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能不清楚,别说杀人,杀鸡他都不敢。”
  “我看周兄弟也不是那样的人,百花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周兄弟说不定给人当了替死鬼。”陈六道,“秀才公看有啥用着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
  赵老四瞅了他一眼,张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这种杀人命案,跑腿叫周中还可以,牵扯到里面可不行,究竟是不是周中杀了人还不好说。
  周中谢过二位,带着周秀往县衙走去。
  刚才陈六打听来那一番话,好几处不实。老鸨能由着人进去不掏钱?周举进得一次,还能进得二次,必定会给大捧子打了出来,可偏偏进去好几回,这是怪异之一。周举长相一般,为何怜花会贴钱请他吃饭?这是怪异之二。最重要的就是昨晚周举明明歇在家中,今早起来时他还看着周举在家吃的早饭。当然这些都是陈六道听途说,具体情形他需当面问问周举。
  因是杀人命案,周举押到衙门立时过堂。有百花楼的杏花作证,周举手中持的刀和死者身上的伤相吻合。人证物证俱在,偏周举拒不承认。李知县命人打几十板,周举自挨了十来板子受不住,把他爹是秀才的事嚷了出来。李知县气个好歹,乡下人多愚,秀才不能上刑,他一个秀才儿子还不能上刑?何况,他好不容易疏通上官,有些许门路升迁,不想辖下出了桩命案,正恼火的很,周举撞了上来。李知县发了狠,一顿乱棍打下去,直到周举晕过去才让人扔进牢房。
  李知县回到后衙,钱粮师爷凑上来,“县尊,今儿那个周举是今年新中秀才周中的儿子。”
  “周中?”李知县已不记得周中何须人也。
  “就是严大人赏了东西的那人。”
  “原来是他,有何妨?一个老秀才,严大人不过看他可怜罢了。”李知县道。
  “县尊,我瞧这人有点本事,凭小处就能看出严大人幼时家贫。”师爷提醒道,“这事儿,我们可是没听说过。”委婉地表达李知县承了周中的情,要不他们现下还跟无头苍蝇似的,那能搭上上头的线,像如今这般,偶尔李知县的太太也能在严大人夫人面前说上几句话。
  李知县拈了胡须道:“你当如何?”
  “县尊大人何不卖他一个人情。”
  “这可是人命大案。”
  “县尊,学生的意思是人证物证俱全,周中认了便罢。倘若他不认,县尊就能拖几天就拖几天,让周中自个儿去查,不管能查不查得出来都是他的事,跟县尊无关,反正人情已给。”还有一句话他没说的就是倘若周中能查出来,他就鼓动县尊收了周中做个刑名师爷。
  县衙里上一任刑名师爷被眼前这个钱粮师爷给挤走了,他打得一手好盘算。周中再有本事,人也老了,精力不济,自然要唯他马首是瞻,钱粮刑名俱落入他手中。
  李知县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上几圈,方道:“可,让牢头照顾下周举,别出了事。若周中来了,为了避嫌,本大人不便与他见面。”
  师爷应诺。
  周中到了县衙,钱粮师爷和周中一阵寒暄,暗指李知县可以给他些日子找出真凶,至于这个真凶是谁就是不他关心的范围。
  周中感谢涕零,叫上周秀一起去了牢房。
  那边周举挨了一顿杀威棒,后面又触了李知县的霉气又挨了几十棍,屁股打得血肉模糊给扔进牢里,痛得人都失去了知觉。待他从疼痛中醒时,看到有牢狱给他上药,临走前还给了他一碗带肉片的饭,他从早上起来就早上吃了顿,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他怕是断头饭不敢吃。
  正在这个时候,周中和周秀走了进来。周举见了,哭着爬过来,“爹,救救儿子,儿子不要死,儿子没杀人。”
  “你怎么会去百花楼?”周中想来仍是生气,他不过中了秀才,家里的日子刚好过点,儿子就学会逛青楼。要不是这会周举在牢里,他都想抽出鞭子打他一顿。最要紧的是,他不去百花楼,怎么会惹上人命?
  周举哭声顿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什么隐瞒,哭哭啼啼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之前周举进县城的时候,偶遇到一个姑娘被人抢银子,他不过吼了一声吓跑几个混混。那个姑娘把他当恩人谢了谢,后来又遇到过几次,才知晓她是百花楼的姑娘。当时周举大概出于一种好奇和兴奋的心情,跟着怜花进了百花楼,去过几次他从未过夜。今儿家里起了一个大早,他也跟着起来后,闲着无事就去了县城找怜花,怜花正瞌睡,命人给他摆了几个菜让他自个儿吃饭,她自己在床上睡觉。那想他才吃几口就瞌睡上头,睡了过去,醒来时就看到自己手里拿了把刀,床上的怜花脖子开了口,鲜血从里面咕噜咕噜冒个不住。
  他整个人都给吓傻了,脚像粘在地上,动弹不得,刚要高声呼救人。正巧有姑娘推门而入,见到他这般模样,一声尖叫声响起,紧接着那姑娘身子一软,整个人晕倒在地。左右隔壁的姑娘闻声闯进屋子,又是接二连三的尖叫,然后一群人龟奴围了过来,不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结结实实绑起来,随后他就让前来的衙役给押回了县衙。
  周中听了,眉头深锁,这是人证物证俱全,那混了迷药的饭菜早让人清理个干净没处寻去。只是此人定是百花楼之人且盯着怜花的屋子,否则不会周举一来他就知晓。可恨他不是衙役又不是知县,找不得百花楼中之人问话,没得被人反咬一口,好洗涮他儿的罪名。
  周中一时沉默不语,周举慌了神,以为周中不信他不曾杀人,连声唤道:“爹,儿子真没杀人。”
  周秀也道:“爹,二弟是什么样的人,他没那个胆杀人。”
  “对,对,我连鸡都不敢杀,那敢杀人。”周举连连道。
  “没说谎?”周中怕周举没说实话,追问了一句,
  “爹,若儿子有说假,天打五雷轰。”周举举了手发誓。
  周中自己并不信誓言,但古人却深信不移,他去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遂道:“你身上没银子,老鸨为何能让你随意进出百花楼?”
  周家的银钱一直握在邵氏手中,平时要买什么东西,邵氏才会掏钱。故此周中压根没想过周举会去青楼,毕竟那是销金窟,没银子,谁认得你?还不是一顿大棒赶了出来。
  周举道:“怜花跟看后门的龟奴说我是卖柴火的,每次都是从后门进出。”
  周中诧异,“没人发现?”
  “怜花在那楼里是个下等姑娘,平时没人注意,我去了也只是坐坐,偶尔在那里吃个饭菜。”
  周中斜了他一眼,胆子倒挺大,敢去青楼蹭饭吃。
  周举顾不得身上痛,又爬前几步,“爹,她小时候家穷为了给爹治病才让家里人给卖了,她知道我们家穷从没指望我赎她,只是想让我偶尔去见见她,陪她说说话,让她的日子过得还有点人味。”
  “你最近跟谁有过关没有?”周中转了话题,他不想听这傻子讲怎么被青楼里的姑娘骗,即便再单纯的姑娘进了那里几年,还能成了出淤泥不染的莲花,只怕连心都是黑的。否则怎能在那地界活得下去,且怜花是个下等姑娘,更是受人欺凌,接得客人多是走狗贩夫,对周举能没有丁点打算?也只有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才行那些话。
  周举想了想,“没有。”
  “那你最近跟什么人来往?”周中又道。
  周举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跟谁?”周中那里没见到他的小动作,立时喝道,“你不想要命了,你就别说。”
  周举忙忙道:“跟两个地痞有来往过。”怕周中喝斥,他连忙道:“爹,你上次说过不准跟朱三来往,我再也没有跟他打个交道。这次不同,那个小钟氏挑拨邵家害我们,儿子咽不下这口气,找两个人去整治她。”
  周中瞪眼,明明说了先不要管小钟氏,他偏不听,这会又不是教训人的时候,他拢了双手追问:“你让他们干了什么?”
  怕他惹怒了小钟氏,那女人可不是老二能对付的了。
  “她不是想给人当作妾吗,我让他们晚上把她捆了扔到镇外破庙的乞丐堆里。”周举咬牙切齿道。
  周中脸上神色越来越严肃,“你身上又没有银钱,那两人可听你使唤?事后那两人找过你?”
  “要啥钱,他俩托庇我们家呢。”周举大大咧咧道。
  听了这话,周中差点挥起老拳砸了过去。那次去县衙明明带了他去,也受了衙役们的冷落,为何回来后又变成这般模样?真以为一个秀才就敢在永安镇上称王称霸?且还是一个没钱的穷秀才。
  原以为这个二儿子不像老大那么老实,总有些聪明,没想到聪明是在面上,内里也是笨肚肠。没钱没权,谁给你办事?让人几句话就捧得忘了姓啥,真以为天大地大自个儿最大。
  周中压抑着胸腔翻滚的怒气,低声问道:“那两人是谁?”
  “爹是说那两个人害我?那两个人也只是在我们镇上混混,那能把手伸到县上来……”  周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爹,你是指小钟氏?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指使百花楼的人?”周举不算笨到家,既然是事出在百花楼,定然是百花楼时有人陷害他。
  这也正是周中疑惑之处,但现在百花楼插不进去,只好从小钟氏那边探探,毕竟周举这一出手,小钟氏必是恼火异常,想法子害了周举也不是不可能。
  周中道:“李知县曾欠我一份情,牢头会好生照顾你,好生歇。倘有人来问话,只管实说。”
  周举面露疑惑,既然李知县欠他爹一份,为什么打他打得如此狠?
  “谁让你老子只是个秀才呢?”周中道。
  周中道:“我们回去了。”
  “爹,你早些救我出去。”周举抓着牢房的门喊着。
  出了牢房,周中吐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周秀,心中叹气,可不敢让老大去打听那两个混混。就怕那个混混压根没听周举的,转过身就把他给卖了。
  刚绕过拐角,就见陈六驾着牛车在一旁边等候,见着他们父子俩,跳下车,“秀才公,我刚在附近办完事出来,碰巧遇上你们,就一起回去吧。”
  周中如何看不出来他是专门在这里等他们呢。没有拒绝陈六的好意,坐上牛车回石桥村。
  回到村里,周中先去了王家,见着王熊登时长揖到地,“恳请王师父帮忙。”
  早先赵老四回来,村里人也听说周举杀人被关进牢房。王熊见得周中如此,忙托起他双手道:“秀才公请讲。”
  周中忙把今日去牢房见了周举的事说了一遍,“老二虽说有些小聪明,却不是胆大妄为之人,如何敢持刀杀人。我是信他是给人陷害的,只是如今找不到何人。思来想去,我们家也只得罪过两人,一人是年前来的朱三,那人是地痞。若说他因抢狗不成,而至我儿于死地,又不妥当。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村子里的地痞吧,还没那么大的能力在县里兴风作浪。另一个则是小钟氏,因我不愿意纳妾之故,曾唆使邵家对付我家,坏了我家名声,且老二因前事请人对付她。故此老夫想请王师父帮个忙,去查查一下小钟氏和那两个混混。”
  先前礼哥儿拜王熊为师,周秀也不知怎么想的,准备了拜师礼,让礼哥儿正正经经拜了王熊做师父。因着这一层关系,王家和周家走得颇近。
  如今周中有所求,王熊自是答应,且他也知周举为人,料定人不周举杀,遂答应了周中。
  周中回到家里不期然见着刘鹏。
  刘鹏家离县城近,且在县里颇多熟人,周举杀人之事,他一听就立马赶了来,不巧周中去了县城尚未回来。
  刘鹏听周中细细地说了一遍,粗黑的眉头皱得老高,“此事关键在百花楼,我曾有个东家爱去百花楼逛逛,明儿我们找他问问,看能不能问出甚奇怪之处。”
  周中想了想,“我想明儿我们俩就去百花楼探一探。”
  刘鹏倏地睁大眼,随即兴致勃勃道:“好,我们也来个暗访。”
  接着两人细细地商量一回,至到半夜方歇息。
  31.第三十一章  
  知道这种事要银子,  王俊才庆幸刘向东送来了银子,一大早起来就拿了二百两子给周中。周中也不推辞,托王母照看家中。
  小邵氏听到消息后已卧病在床,  邵氏心里又担忧不已,只剩下张氏忙活,  又要照看最小的信哥儿,  着实忙不过来。不用周中所托,  王母已带着闺女帮着操持。
  周中和刘鹏换上细布长袍,准备出门,  王熊来到。
  周中心中疑惑,  不过一个晚就打听得消息回来。
  王熊道:“小钟氏十日前找得一个富商,  人已随富商离去。那两个混混根本没按周兄弟所说办事。”
  周中呆坐回椅上,  在他心里满以为此手笔大有可是小钟氏所为,那有周举前脚寻她晦气,后脚周举就遭了秧,世上那有这么巧合的事。可小钟氏于十日前离开,  看来此事与她无关了。
  刘鹏昨日听周中讲过心中怀疑,  这会也猜到他的心思,  道:“周兄,我们且往百花楼走一遭吧。”
  周中点头只得如此。
  王熊听了也道:“那我去百花楼后门探探,若事有不谐,可到后门来找我。”
  三人说好一同出发,  至县城门口才分开。
  周中和刘鹏装成手中有了几个银子就了不起的庄户人,  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百花楼。因死了人,  百花楼一时门前稀落无人烟,忽地见来了两人,老鸨赶紧迎了上来。再一细看,是两个庄户人,顿时没了兴趣,开口要了二两银子才挥手招来两个姑娘把周中和刘鹏扶了下去。
  倘是正值妙年或是美貌花枝,自不会来接了两个乡下佬去。这两个姑娘中有一个叫惜花,将近三十,早过了花期,平日不至做了下等妓子,有时还充着奴仆,受那些头牌使唤。惜花年轻时也有那么几年得意的日子,虽说不是头牌,也是正花季,给妈妈赚了不少银子,自个儿也有些私房。可那经得起岁月催人老,一旦颜色不再,只有从楼上打下来的下场。不过好歹她还有些私房,可那想一场急病花去大半。色衰又没银子,想到后半身,只觉得苍凉。故见到周中刘鹏两人,突然心中有了主意,既然能进得这百花楼,家里总有些钱财的,或是忽地得了一笔横财,要不脚都不敢迈进来。瞧着人又老实,好生侍候一二,求得他们那个赎了她出去作了妾,再有一个儿半女,后半身也有了依靠。
  惜花不似另一位,即便周中打赏的银子少也依旧殷勤备至,围茶果,捧茶,摆宴席,待一切落定,说了几句闲话。
  周中道:“这真是百花楼?我可是听说人来人往,今儿门前连只麻雀都没有,别哄我们的吧。”
  惜花挥了绢子,“这不是怪那个死娼妇死在楼子里,害得没了生意,这几日妈妈的火气可不小,我们吃了不少排头。”
  “啥?”周中故着害怕模样,“你们这里死了人。快我们赶紧走吧。”周中边说边作势拉起刘鹏就要出去。
  惜花恨不得打自己个嘴巴,忒多话,赶紧拦住,“两位老爷,这死人跟我们楼子不甚相干,不相干。”
  刘鹏来了兴趣,拉着周中坐回凳子上,“怕啥,我们村里又不是没死过人。”
  说完这句话,刘鹏朝惜花笑,“死的那位是两个客人相争才错杀了人?我最喜欢听这事,比戏上都唱得好听。”
  惜花先是后悔莫及,后听刘鹏来了兴致,立马道来,“那小贱妇,我瞧着是活该。惯会掐尖要强,仗着年纪好,跟人家抢客人,惹恼了头牌给赶到楼下,还不收心,时不时就要往楼上钻去……”
  刘鹏的她一通抱怨,跟他们想探的信息无丁点关系,有些着急,要岔了话去,周中赶紧使了眼色拦住,倒是又堪了杯酒递给惜花。
  她平时也没入诉苦去,那个客人不是来了就要搂着她往床上滚去,那有闲功夫听她牢骚。这会有人静静听她诉苦,再几怀酒下肚,把几百年的苦处都吐了干净,“……那个小贱妇之前还叫嚣说要给官宦人家娶回家做平妻,做她娘的美梦,这不人都没气,人哪,得认命知足……”
  惜花晃着酒杯,嘴里杂七杂八地说着胡话。
  偏这一句让周中和刘鹏起了心,那个好好的官宦人家会娶一个妓子做平妻?何况还是一个下等的妓子,除非是怜花捏有人家的把柄?难道人家就乖乖地受脸威胁?
  两人赶紧东一句西一句套话,可惜惜花也不知道那个官宦人家是谁。
  两人不禁有些灰心,吴县虽是小县,可官宦人家也有好些家,总不能一个个地盘查了过去,何况他们也不没那个能力。
  再套不出话来,又见惜花醉的厉害,两人丢下银子出了百花楼,往后门绕去,转了一圈却没有见着王熊。
  周中不禁道:“莫非王师父有所发现?”心里又期望王熊有所发现。
  两人再在附近转了一会,实在没有等回王熊,就往家去了。
  等到家时,家中又多了二百两银子,是赵大老爷使人送来,派来的人话也说的好听,说知道周举厚道,绝不是能行凶之人。
  周中心中有些莫名赵家再三示好,不过这个时候正用得上的银子时候,也没有拒绝。
  等傍晚时分,王熊带了喜讯回来。原来他在后门借着卖柴给人搭上话,又殷勤帮人家干了半天的活,把厨房给清理干净,才套出点消息。下等伎子那里,没有什么人愿意去送饭,每次就是同一个老龟奴送去。他趁着人到厨房领饭把人记住,等那人回家缀在后面跟了去。那人胆小怕事,稍一逼供,立马说了有人拿银子叫他在饭菜里放了迷药,再让王熊几句话一威胁,立马答应了明天去衙门作证。那龟奴上有老下有小,王熊也不怕他逃了。
  次日周中刘鹏王熊三人一早去了那龟奴家,把人拎到县衙,不想在县太老爷面前他反口了,根本不承认有放过迷药,说是被王熊逼迫无奈才顺着他的话说。
  王熊肺都气炸,以为他是个胆小的,却没想到是欺哄他。王熊常年打猎,是个火性子,要不是在县衙里,早挥上拳头揍了一顿。
  周中倒存了理智,拦住他,不过这会他倒确定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