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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六月初一,  月缺之日。
  这日晚上那点零星的月光让浓浓的黑云给遮住,天上地下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月黑风高时,杀人放火夜。
  子夜刚过,六个身着黑衣,  蒙头罩面的人出现在周家的庄子,一人从腰上解下飞爪抛上院墙,待飞爪牢牢地攀在墙上,  他才两手抓住绳子,  噔噔地如壁虎一般爬上院墙,  跳入院中再打开院门。一行鱼贯而进,  不过片刻,一行人已出现在院子里。随后他们轻手轻脚地往正院走去,好似他们对此地极熟悉的感觉。
  到正院门口,  几人驻足在门前,一人从队伍中出来,掏出块香喷喷的猪肉扔入院内。
  吞咽声响起。
  领头之人皱了眉,  转没有喝斥。
  一息过去,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又一块香喷喷的猪肉扔进院子里,  又是一息过去,仍旧没有任何声音。
  领头之人望着院墙拧着眉头,  他特意着人去探过,  周家的确有条异常高大凶狠的狗。为了这条狗,他特意命人做了几块香味特浓的猪肉,  当然里面是掺了迷药。
  可这么香的肉竟然没有吸引来那条狗?他不信,这肉的香味连他也险些抵不住,他不信一个畜生能抵得住。
  最有可能是这畜生没有这院中,想着探来的信息称周家两个哥儿对这条狗宠爱异常,怕是这狗如今没住在正院。
  这么一想,他放下心来,挥手示意一人入内查看。
  身后的人一个猛冲,一跃而起扑到墙上,手脚并用,很快地爬上墙。他并没有急着跃下去,而是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又是一息过去,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他才从院墙上跃了下去。
  一息,二息,三息……十五息。
  四周静悄悄的,好似此处是深山夜林,人迹罕至之所。
  院门像座兀立的高山稳丝不动,好似山后面是处深渊,吞没人的深渊。
  漆黑的夜,寂静的夜。
  吞咽口水的声音显得额外的响亮。
  “谁?”领头之人低声喝斥,那声音仅让身后的几人能听见。
  一时无人回答,好半晌,才有人轻声地道:“头,要不我们改天来?”仔细地听,能听出那声音里的颤抖。
  有人起了头,紧接着又有人低声道:“头,我瞧着这事邪门,老三进去这么久连个屁都没放,怕不是被……”
  那人比了一个杀人的动作,虽然在黑夜中看不甚清,但大家却明白他未说之言。
  领头之人眼中冷芒闪过,掩藏在黑暗之中,无人觉察。
  “头,反正我们不过是吓唬吓唬人,改明儿也成。改个不要这么黑的晚上吧,忒吓人了。”又有人出声道。
  “你要不要白天来?”领头之人冷声笑道。
  “对啊,这主意不错,头儿不亏就是头儿啊。”先前那人激动地拍着马屁,若不是因这会站在别人院子里,他说不定会拍手鼓掌。
  领头之人沉吟片刻,他知道人心散了,一时半会也聚不起来。反正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他原也没想着靠他们能成,只是事后须得有人为这事顶罪,才找上他们,让他们在前面行事,掩着他和别人在后面做真正的大事。
  他想着上面的人跟他的约定,会另派其人协助他,只要他把这几个人哄进去就算是成了,何况上面那人也没打算留这几人的命。
  于是他压低声音道:“兄弟一场,怎么也得看看老三如何吧?大家一起来,须得一起回去。”
  这话自然无人无不赞同,身后几人忍着心中的惧意,大着胆子上前。
  这次是四人一同爬上墙头,又都在墙头上停留了片刻。领头之人方低声吩咐,“我们各自朝四个方向下去。“
  于是四朝四个方向跃下墙头。
  “哎呀。”一声惨呼声响起,旋即没了声息。
  有人惊惧,道:“老四,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夜风。
  他慌了神,不禁道:“莫非有鬼?”说着他欲要破门而出。
  领头之人辨风识声,顺着风声伸手拦住那人,捂住那人的口,一刀捅了进去,没有半点声响。
  其余二人被一这惨叫声惊得连连后退,靠着墙站实了,才道:“老五,老五,你在哪里?”
  领头之人眼中满是鄙薄,亏这几人平时偷鸡摸狗,欺压乡邻,正儿八经挣银子的事又胆小如鼠。
  只是这会尚用的着他们,他道:“我怕惊了别人,砍晕了他,让他在地上好好睡一睡,等我们完事后再叫他走。”
  顿了好几息,领头之人又道:“若是你们害怕就回去吧,只是银子只能归我一人,与你们再不相干。”
  说到银子,两人胆气豪生。各自拍着胸口压低声音道:“这有啥好怕的,做这事又不是一回二回,我们早就熟了。拿刀吓唬吓唬人,再拍着他的脸说几句狠话,保准他给吓和屁滚尿流。”
  另一人也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头儿,你厉害,也得我们俩给个跑腿,好让你松快松快。”
  领头之人唇角微勾,有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
  他侧耳听了听,院内屋中仍是漆黑一片,没见半点灯火,也无半点响动,依然是寂静又漆黑的夜。
  看来刚才的声音并没有惊醒屋内之人。
  他不禁失笑,周家从主子到下人统共没几人,更没有会武之人,那能听到他们的动静。
  他不理那两人,怕银子让别人分了去似的,急急迈步向前,只是步履越发的轻盈,就像羽毛在地上擦过,听不到任何声音。
  两人相视一眼,虽然他们看不清彼此,却心有灵通地同时迈步向前,紧跟了上去。
  “你拉我的衣服干吗?”走在前面的人道。
  “谁拉了你的衣服?”后面的人不解,他明明双按着刀。
  前面的人听了,怀疑自己是被树枝勾住,遂道:“你先走,我的衣服给树枝勾住了。”
  闻言,后面的人怕事情全让头做了,他们分不到银子,遂道:“你赶紧些。”
  “哎哟。”又是一声惨叫。
  前面的人停了脚步,恼火的道:“你乱叫啥,别跟老四一样瞎乱叫。”
  忽地,他只觉得一阵寒风吹过,六月的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四去了哪里?老四在哪里?
  也只有哎哟一声,就再听没听他的声音。
  他缩了脖子,拨出腰刀,两手紧紧地握住,双眼瞪得铜铃大,警惕地看着四周,然除了漆黑仍是漆黑。
  可他仍感觉一股危险在靠近,双手挥着刀向四周砍去。
  一下,二下,三下……
  他不记得他砍了多少下,只记得双手砍的没力,险握不住刀。
  就在这时,有重物落在他的背上,把他往地上压。他急忙向前跃去,背上的重物好像活物,有了灵性,顺着他向前跃的姿势重重地压下去。
  扑通一声,他扑倒在地,头胸全磕在地上,晕过去之前,他还在想他是不是也叫了一声哎哟。
  后面接二连三的哎哟声,惊动了领头之人。他站在正房的门口,凝视着院中。
  院中一片黑,看不清那里是树,那里是墙。
  片刻过后,他方把耳贴到门上,双眼仍直视着院中,听到屋内均匀的呼吸声,他会心地笑了。然他的笑尚未爬上眉梢,就僵住了。
  以他多年的生死想博的经验,他感觉到一丝危险在靠近。他立时半蹲着身子,把耳贴在地上,
  静,得像无人在此居住。
  安静,很安静,异常的安静。
  但这种安静却让他毛骨悚然,忽地,他向前跃起,飞块地窜入墙上,与之同时,从袖中甩出一束火光。在院中啪地一声点亮,照得院中宛如白昼,一片灯火辉煌。
  火光中,一条体型高大威猛的狗站在他刚才蹲的地方。
  奇臭无比的狗脸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转瞬,那张狗脸在靠近。他遽然一惊,挥刀劈开,人却向后跃开几丈,迅速地往院外窜去。
  随着院中的火光亮起,周家院墙外面突然火光一片,熊熊烈火在燃烧。
  冲天的火光,旺旺的叫声。
  周中醒来,见着外面的火光,立时冲到西次间大喊,“老婆子,快快起来,起火了,快。”
  邵氏穿着中衣打开门看着外面的火光,大叫一声,急忙着回屋抄起钱匣子,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快去,把老大他们叫起来,还有在前院的礼哥儿和信哥儿。”
  旺旺斜睨了她一眼,转头向前院冲去。
  周中忙道:“把礼哥儿和信哥儿带到地窖去。”说完,又回头对邵氏道:你声音大,赶紧吼,让老大老二他们往地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