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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大早陈六去临水村找人打听,  说木大牛打死人给抓了起来。
  陈六跟着周中在扬州待过大半年,知道有些事不能光凭别人说。他在几个村子都找人打听过,  把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才回来。
  木大牛家有他和木大山两兄弟,两兄弟成亲后就分了家。爹死得早,就一个娘跟着木大牛的大哥一起过活。木大牛成亲好几年才有一个女儿丫丫,  木大牛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家里日子过得勉强,却总是想法给女儿买根头绳,  一朵花。他老娘向来看不惯他把一个丫头片子当成宝,  经常指着他骂,  让他把花在丫丫身上的银钱花在侄儿身上,  以后死后还有个人摔盆,可木大牛是左耳进右耳出,自来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等他媳妇难产死后,  他越发的把丫丫当个宝。后来还是别人告诉他,他力气大,在外面挣钱容易,  出去一趟挣大钱回来给女儿置嫁妆。
  木大牛动了心,  出门前把女儿丫丫放到大哥家托娘照看,  又怕他娘虐待丫丫,特意把家里的二亩田交给大哥耕种,  不收租子,  指望着大哥大嫂对他的丫丫好点。
  不想木大牛一去不复返,连个音讯都没有。木大山打起别的主意,  要把侄女给卖了换银钱。那想木大牛出门前怕女儿在大哥家受两个侄儿欺负,就告诉她家里的田给大伯种,租子就是供她吃。
  等木大山找来人牙子,那时丫丫刚好十岁,知事,哭闹着死活不肯,说她爹会回来的,她没有白吃大伯家的饭,她家的田有给大伯耕种。
  当着一干乡亲们的面,木大牛不好再强行卖丫丫,心里又打起旁的主意。把丫丫送给里正媳妇娘家堂兄家的傻子做童养媳。
  有了里正撑腰,丫丫再说那些话也没有任何用处。
  章养媳比大户人家的丫头还不如,活干最多,吃得最少,时不时挨打挨骂当出气筒。更何况是给一个傻子当章养媳,时常让傻子打,更是遭罪。起初丫丫跑过好几次,每次抓回去就给痛打一顿,有一次还把腿打断了不给治,还是村里一个郞中看不过眼,不要钱给正了腿上了药,好在丫丫年纪小,倒没有留下后遗症。自此,丫丫乖乖地那户人家干活挨骂,心里一直惦记着爹爹,想着爹爹回来就会过上之前的日子。
  不想到她十五岁,她爹还没有回来。那户人家绑着她跟傻子圆房,一群人教着傻子怎么圆房,丫丫又气又羞,当天就疯了,见人就咬,再粗的棍子打在身上也不松嘴。后来那户人家怕了,怕丫丫伤了他们宝贝儿子。转手就把丫丫卖给村子里的姓朱的富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供他玩乐。
  那家子富户也是儿子在外面跑商挣了些银钱回来,家里的老人就摆出富家翁的样子,看丫丫长得好看,不嫌丫丫是傻子,掏银子买下。
  等木大牛回来听了这事,人都差点疯了,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冲到那个富户家里,那个老头大白天在屋里折腾丫丫,丫丫给拨得净光,光着身子给绑在椅子上,那上老头拿着鞭子抽着丫丫,丫丫身上全是一道又一道新旧交错的青黑红肿的鞭痕。
  木大牛看见那里受得了,夺过鞭子啪啪地抽朱家老头几鞭子,又把朱家里外给砸着稀烂。大牛仍不解气,又跑到那傻子家里面,把那一家子人全给打了。等回到村里,大牛冲到大哥家里,把大哥也狠狠地揍了一顿。
  次日,木大牛带着丫丫去看病,衙门里来人把木大牛绑了去,说他杀了人,因为朱家老头死了。
  周中听完,气得连连砸桌子,骂:“畜生,畜生,简直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死的好!”
  “大人,那个村子说丫丫是祸害,说等木大牛处决以后,也要烧死丫丫。现在丫丫给关在朱家猪圈里,跟猪抢食。”陈六又道。
  周中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道:“刘弟,你去把案卷拿了来,我要仔细查看。”
  “王师父,麻烦你去看看木大牛。”
  刘鹏拦住欲要出去的王熊,“周兄,我们初来乍到,不易动静太大。”
  周中默然片刻,点点头。
  刘鹏去拿来卷宗,周中看着手中薄薄的一页纸,顿时火冒三丈。
  人命案卷就一张薄纸,上面连死者受伤多少,因何致死一概没有,就简单的一句被鞭子抽死。
  周中拿着卷宗拍得啪啪作响,嘴里骂道:“混帐,昏官,王八蛋……”
  刘鹏眼睛往卷宗上一溜,不禁道:“周兄,可否是有人收了朱家的银子?”
  实在是这卷宗过于简单,不得不令人往那方面想。
  周中道:“走,去看看别的卷宗。”
  几人看了别的卷宗,一看也同样简单,只是略强些,起码多写了几句伤在何处,因何致死。
  这样看来,木大牛杀人案必有猫腻,周中心中盘算一下,“明日把仵作叫来问问就知。”
  次日,周中把仵作叫来问话,“木大牛杀人案,为何卷案上只写死者被鞭子抽死?鞭在何处?在哪一处致死?”
  仵作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听了周中的话,低着头道:“回禀县尊大人,那天小的生病,并没有在场。”
  没有仵作检验,竟然敢在上面写上鞭子抽死。前任县令是想着要离任了,所以只管收银子,不管后面之事了?
  周中心里把前任县令骂一通,才道:“你且站一边,刘师爷去把招房的书办请过来。”
  招房掌管文书的书办老老实实地道:“是曾大人令小的如此记录。”
  曾大人就是前任县令,周中冷笑几声,反正曾大人已走,随他怎么说,他也不能找出曾大人出来对质。
  “你没收银子?为何如此记录?”周中猛地一拍桌子道。
  书办擦了擦额头,道:“给……给了,给了五百个铜板。”
  “刘师爷去叫一班衙役们来,随老爷去临山村。”
  马县丞忙道:“县尊大人,让衙役把朱家人叫来就是。”
  “朱家人会把棺材抬来?”周中道,“老爷我要去开棺验尸。”
  世人皆重死后事,死者已入土为安,如何能开棺打扰亡灵。
  别说朱家不会同意,整个临山村的村民都不会答应。
  马县丞赶紧劝道:“县尊大人三思,三思啊,自古以为死者为大。”
  “难道就因为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好的活人被冤死?”
  “木大牛可是自己承认打死了人。”马县丞小声嘀咕。
  “三木之下,何口供不能得?”周中虽没当过县令,上辈子没少看电视,知道有时候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直接拿着你的手指头画押就当你认罪了。
  周中怒气匆匆地出了门,带着一群衙役和书办及仵作往临山村赶去。
  刘鹏和王熊自然随行。
  路上,刘鹏得知周中是去开棺验尸,忙劝阻道:“大人,开棺验尸怕是不妥,毕竟死者为大,恐生民变。”
  周中冷笑两声,“闹得越大越好,否则我如何好提立女户?”
  刘鹏在他身后叹了叹气,只是叮嘱王熊照顾好周中,别让他受了伤。
  木大牛住的村子叫临水村,隔壁姓朱的富户所在的就是临山村。
  一群人刚到村口,里正就迎了出来,拜见周中。
  周中指着打头的人道:“你是临山村里正?”
  “是,小老儿姓孙。”
  “朱家在何处?木大牛一案的苦主。”
  孙里正不知周中来意,一面在前面引面,一面揣摩,
  路上周中也问他可知晓木大牛一案,说辞跟陈六打听出来的一样。
  周中道:“你这个里正怎么当的?为何村里的人全是暴虐之人。”
  孙里正愣了愣,暴虐之人明明是木大牛,而木大牛是隔壁村的人,不是临山村的人。
  孙里正刚想跟周中解释,人却到了朱家门口。
  朱家长子即那位从外面挣了大钱回来的朱大富住在镇上,此处住的是朱家次子朱大贵。
  朱大贵迎在门口,见一群威风凛凛的衙役和穿着官服的周中,不禁缩了一下脖子,眼儿直瞅着孙里正。
  孙里正斥道:“这是县太老爷,还不见过。”
  孙里正又回头对周中道:“县太老爷,这人是朱家次子朱大贵,为人老实本份,没见过世面,不像他哥朱大富见过世面。”
  周中嗯哼一声,刘鹏上前道:“木大牛一案另有疑虑,须验朱家死者的伤。”
  朱家老太爷早入土为安,如今说验伤,不就是说要开棺验尸。
  孙里正以为新来的县太老爷不知朱家老太爷已下葬,道:“县太老爷有所不知,朱家老太爷几月前已下葬。”
  周中眉头一挑,“那就开棺吧。”
  “不妥,万万不妥。”孙里正连连摆手道。
  “有何不妥?”周中板着脸问。
  到此刻,孙里正那里不明白周中是打定主意来给木大牛翻案的,看来眼前的县太老爷怕是木大牛在外面认识的贵人。
  孙里正心里盘算一下,为难道:“朱家如今当家的是朱大富,县太老爷去小的屋里略坐坐,等朱大富回来,可行。”
  周中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孙里正见他没有反对,就急着带他去他家里歇息。
  不想周中问道:“木大牛的女儿在何处?”
  “不知县太老爷找木氏何事?”一个身绸袍,面相富贵的男子道。
  孙里正忙道:“县太老爷,他就是朱大富。”
  “好快的腿脚。”
  孙里正面有讪色,刚才说去请朱大富,结果人就在出现在朱家门口。
  朱大富瞧着孙里正面色不对,略思索就猜到缘故,道:“是草民听说县太老爷来临山村,是我们临山村之福,临山村之幸。草民作为临山村人,那能错过如此喜事,就急急地赶回来。”
  周中暗道,倒是挺会说话。
  刘鹏上前一步道:“既然朱大富回来了,那就领我们去令尊的坟前吧。”
  “哥,他们要开爹的棺验尸。”朱大贵在后面扯着朱大富的衣裳道。
  朱大富呆滞片刻,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县太老爷,不知家父何罪有之,要令县太老爷下令开棺。”
  周围的村民心中虽惧怕官府衙役,面上仍露出忿忿怒意。
  孙里正眼珠子一转,打着圆场道:“县太老爷之前那是不知道朱老太爷已入土,不知。不知。”
  周中偏没有顺着台阶下,而是走到朱大富面前,“因为不能因死者为大让一个大活人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