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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惊闻


  皇帝看着这位老太傅,清高自傲了一辈子,  这会儿却低声下气地求他,  心中不免有几分松动。
  想当年,  他虽是先帝驾崩之前最年长的皇子,  可先帝向来偏心幼子,喜欢他的九弟。若不是有这位岳丈帮他在先帝面前说好话,这个皇位轮不轮得到他来坐还不好说。
  所以对朱太傅,皇帝一直心存感激。若不是皇后后来实在不像样子,恐怕他也不会和皇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朱太傅哽咽着,沉声说道:“老臣不指望皇上开恩,能放小女出来。老臣只是想着,  朱家的女儿做出了这等失德之事,  老臣心中有愧啊!若不再给皇上送一个贴心人儿,  老臣实在是寝食难安,将来就算死了,也合不上眼啊!”
  见朱太傅说得如此严重,皇帝连忙站起身来,  亲自扶着朱太傅说道:“国丈言重了,  虽说朕与皇后夫妻缘分已尽,可朕心里一直是感念着您和朱家的。正因如此,朕也没有严惩皇后,牵连朱家。至于贴心之人,朕已有后宫佳丽无数,实在精力有限,  恐怕不能照顾到您的小侄女。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另嫁他人,朕亲自为她赐一门好亲事如何?”
  朱太傅摇摇头道:“皇上,您还不明白么?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们朱家女嫁给谁的问题,而是皇上您,您究竟为何如此执着,不肯选秀啊!”
  皇帝为难道:“太傅不是不知,这几年来,前朝后宫,诸事纷杂,朕逐渐无心于后宫,实在不想耽误了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啊。”
  朱太傅沉痛地说:“皇上到底是无心于后宫,还是已然心有所属,就算您不说,可后宫之人,朝堂之人,天下之人,又有哪个没有长眼睛,哪个没有长耳朵?是看不出来,还是听不出来呢?!”
  皇帝心中陡然一惊,不知所措地看着朱太傅。
  “非要老臣说的如此直白,皇上才能够醒悟么?您想要独宠俪妃娘娘的心情,老臣可以理解,可您这么做,恐怕不是在保护俪妃娘娘,反倒是害了她啊!睿王殿下的前车之鉴,难道您都忘记了么?!”
  睿王,就是六皇子死后,皇帝给他的追封。
  一想起六皇子之死,皇帝不禁又是心中一痛。
  见皇帝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朱太傅趁热打铁,继续劝道:“从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您就应该明白,这后宫是您的不假,可也不是只为您一个人的喜好所准备的。皇上觉得老臣是倚老卖老也好,为了一己私利,强词夺理也罢,老臣都认了。只是老臣实在不能看着皇上这般沉溺于女色,忘记了君主应有的责任呐!”
  “太傅不用再说了,朕明白了。”皇帝本想着,自己把俪妃藏到延福宫里去,一年才能见上一两个月的面,其他人就能淡忘自己宠爱俪妃的事实。
  可是今天,朱太傅的话提醒了他。他对俪妃的爱意,已经刻入骨髓。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皇帝把俪妃送去建福宫,不是因为厌恶了她,恰恰是因为喜欢她,在保护她。
  所以,万一有人起了嫉妒之心,把手伸到建福宫去,俪妃就危险了。
  而且,如果他执意不肯选秀纳妃的话,那些想送女儿入宫的朝臣不敢怨恨皇帝,就会把这笔账算到俪妃头上。
  不管怎么看,接受大臣们的提议,举行一次选秀,都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朕这就找两位贵妃商议此事。您若是执意想送朱氏女入宫,朕纳了她便是。只是您要想好了,就像朕刚才所说的,朕恐怕不会有精力亲自照顾她。”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朱氏女进宫之后,皇帝不会宠爱她,只是为了给朱氏一个面子,会给那女子一个位份,保证她的吃穿用度。
  朱太傅连忙应下,向皇帝行大礼,连说“皇上英明”。
  皇帝怀着沉重的心情,将朱太傅亲自送出了乾元殿。
  ……
  延和十七年的初春,在距离上一次选秀十一年之后,后宫里终于迎来了又一次的选秀。
  这次选秀,由内务司负责初试,四妃负责复试,全贵妃和荣贵妃负责殿选,皇帝全程都没有直接参与过。
  不过在选秀之前,皇帝就和两个贵妃还有四妃交待过了。太后去世还不到三年,他尚且无心后宫,让她们选的时候要求严格一些,最终只要选几个女子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至于朱家的女子,不论品貌如何,都留到最后一关,直接封嫔。
  众妃听了,自是立马应下。不管是有宠的还是无宠的后妃,没有人愿意让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后宫里能少几个女人,总归是一件好事。
  不过,身处高位的妃子,总是要比低位妃嫔考虑的要多的多。
  就像荣贵妃在殿选之前,就叫来淑妃,姊妹两个一起商议选秀之事。
  “现今全妃身边有敬妃,有敦嫔,可咱们这边呢,丽嫔早就不中用了,庆嫔都恩嫔又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起不了什么实际性的作用。所以我寻思着,趁着这次选秀,咱们是不是应当从亲戚挑选一两个女孩儿来,做咱们的帮手。”
  淑妃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不过找谁合适呢……”
  姐妹两个想了半天,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荣贵妃的一个远房外甥女上。虽是差了辈分的,可因为是远亲,只要进了宫以位份相称,倒也不算什么违背礼法的大问题。
  荣贵妃这边要选自己人,全贵妃那边当然也不甘示弱,牟足了劲地要选自己的亲眷入宫。
  经过重重选拔之后,皇帝最终只象征性地封了四个女孩儿入宫。
  朱氏女封的最高,一入宫便被封为安嫔。荣贵妃的表亲出身太低,只封了个最低品级的美人。不过能从这么多人当中脱颖而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所以荣贵妃觉得非常满足。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新秀入宫之后,皇帝都会挨个宠幸她们一番。
  可是这一回,皇帝不仅没有临幸她们,反倒在她们刚刚入宫的时候,就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延福宫,实在是令人费解。
  裴清殊也想不明白,皇帝之前明明说好要少和俪妃接触,尽量只以书信往来的。可他怎么会在这个当口,突然跑到建福宫去呢?
  直到不久后,建福宫里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俪妃竟然……有了身孕!
  裴清殊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担心俪妃是不是被别人害了,怀了贼人的孩子。毕竟皇帝常年都在宫里,只有去年夏天避暑的时候住在建福宫。
  宫里头也都是这么传的。
  偏生全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举办了一个什么赏花宴,把宫里的后妃全都凑在了一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全都是俪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敦嫔偷笑着,和身旁的庆嫔说道:“这还真是奇了,俪妃娘娘远在建福宫,一年都见不到皇上多长时间。皇上常年在宫里头住着,这俪妃倒怀上身孕了。莫不是俪妃娘娘天赋异禀,不用男人,就能怀上孩子么?”
  庆嫔向来老实,听了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倒是她另一边的定妃听到了敦嫔这话,笑吟吟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俪妃这个年纪,常年见不到男人,想来想那事儿想得很呢!皇上不在,勾搭一两个侍卫啊,戏子啊什么的,不是很正常么?”
  定妃是王大将军的孙女儿,小时候跟着祖父在边关住过两年,所以学了不少粗话,损起人来比谁都尖酸。
  刚入宫的安嫔听了,好奇地看着她们说:“真的假的?俪妃娘娘出身虽不算高,但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吧,能做出这种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么?”
  安嫔今年才十七岁,和皇后不同的是,她不仅年轻,而且生得十分貌美,打扮得还花枝招展的,好像一朵娇滴滴的花儿。
  定妃头一回见她,就不怎么喜欢安嫔。毕竟在安嫔入宫之前,定妃是后宫里最年轻的后妃。可安嫔她们入宫之后,她们这些年轻鲜活的小姑娘,就好像在提醒定妃她已经老了一样,让定妃心里十分不舒服。
  不过,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她们就是暂时的朋友。所以定妃也顾不上和安嫔呛声,一门心思地说起俪妃的坏话:“你当俪妃当年被打入冷宫,当真是因为皇后娘娘陷害她么?还不是俪妃自己不检点,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的,才会让皇上那么生气的么?依我看啊,当年冤枉的人不是俪妃,而是皇后娘娘才对!”
  安嫔听说之后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么会有这种事!俪妃再大,能大得过皇后么?”
  定妃凉凉地说:“咱们这位皇上啊,可是个痴情种子。当年为了俪妃,停了这么多年的选秀,一直都没纳新人呢。”
  安嫔沉下脸色,神情复杂地说:“皇上为了把俪妃从冷宫里放出来,竟然让皇后娘娘承担莫须有的罪名?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我还当皇后娘娘是真的一时糊涂,做出了错事呢。”
  其实当年到底是不是皇后陷害的俪妃,定妃根本就不知情。她只是恨透了皇帝在乎俪妃的那副样子,恨不得俪妃早点死了算了。
  原来京中夏日炎热,定妃一直都想去建福宫避暑。可就是因为俪妃在那里,她都好几年没有去过建福宫了。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定妃心里就来气。
  敦嫔见定妃如此配合自己,心中十分欢喜。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把俪妃不守妇道,背着皇帝偷男人的消息传了出去。
  皇帝现在不在宫中,只有身处高位的两位贵妃能约束她们的嘴。
  可两位贵妃,一个别有用心,一个明哲保身,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谣言的传播。
  就连皇子们读书的长华殿里,都有人在议论这件事了。
  他们说得实在是不堪入耳,把裴清殊气得浑身直哆嗦。偏生他还不能发作出来,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然后以皇子的名义,打了几个宫人的板子。
  可这点处罚,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裴清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不得不出面向淑妃求助。
  淑妃为难地看着他说:“我也只能保证琼华宫上下的人不多嘴,可是外头的人如何……母妃实在是管不了啊。”
  裴清殊也知道,让养母帮忙处理生母的麻烦,是在为难淑妃了。可是皇帝不在宫里,除了淑妃,裴清殊实在不知自己还能找谁帮忙。
  恩嫔倒是肯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只是恩嫔势单力薄,她的话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裴清殊只能硬着头皮,跪在淑妃面前求她:“儿子从来没求过您什么,也知道不应该让母妃为这件事烦心。可是儿子实在没有办法……”
  淑妃见他这样,心疼得直接掉下泪来:“好孩子,母妃如何不知道你!这么多年了,你不求吃不求穿,别人有什么好东西,你也不去攀比,从来都不图母妃帮你什么……我知你现今你为了俪妃这般求我,心中定然十分为难。也罢,也罢,我就去求荣姐姐一回,看看她能不能帮咱们这个忙吧。”
  裴清殊听了淑妃的话,心中既感动又酸涩,忍不住给淑妃磕了一个头。
  因为淑妃的话,完完全全地戳中了裴清殊的心声。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裴清殊根本不想在淑妃面前提起俪妃,省得淑妃胡思乱想。可是现在,他又不能弃俪妃于不顾。毕竟他是俪妃生的,俪妃的名声,也是他的名声。
  求淑妃帮忙,是绝境之中的无奈之举,裴清殊心中也十分煎熬,非常不好受。
  淑妃连这一点都替他想到了,说一句母子连心,当真毫不为过。
  淑妃答应了裴清殊之后,便直奔荣贵妃宫里去了。可出乎意料的是,淑妃这么多年里,头一次在宝慈宫门口吃了闭门羹。
  玉藻亲自出来告诉淑妃,说是荣贵妃娘娘病了,正在里头歇息,今日不能见客。
  淑妃听了,先是关心地问荣贵妃病得重不重。
  谁知玉藻思考了一下才说:“不算太重……但是也得好好养着,不能费神。”
  淑妃一下子就明白了,十分生气地说:“怎么,荣姐姐连我也不想见了么?不想帮忙就直说,何必这般把我当成外人糊弄!”
  淑妃是个性情中人,话一说完,转过身就要走。
  玉藻怕两姐妹就此生了嫌隙,回头荣贵妃怪罪起来,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玉藻赶忙拦在淑妃面前,不让淑妃走:“淑妃娘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家娘娘也有我们家娘娘的苦衷啊!”玉藻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请您去偏殿稍后片刻,奴婢这就入内通传。”
  淑妃怀着气愤的心情,步入宝慈宫。
  没等多久,玉藻便又重新出现在淑妃面前,引着淑妃进去。
  等进了屋之后,淑妃既不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梗着脖子,气呼呼的样子。
  荣贵妃半躺在床上,好笑地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闹脾气,快坐下说话。”
  淑妃听她说话,还真是带了点鼻音,表情立马就变了:“姐姐当真病了?”
  “自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做什么。”荣贵妃叹了口气,指了指铺着大红色坐垫的梨木椅子:“坐吧,坐得离我远一点儿,省得过了病气给你。”
  淑妃偏不听,挨着床头坐下了:“好姐姐,我知道你病了,不该让你费神。可是俪妃这事儿吧……我想过了,对我们家殊儿实在是不好。姐姐你说,能不能想个法子,封住宫里人的嘴?”
  荣贵妃听了,又是一叹:“傻妹妹,那俪妃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若是俪妃这回彻底栽了,殊儿以后还不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啊?”淑妃一愣,“我可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说句诛心的话,俪妃和你我都不相熟,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品,咱们都不清楚。若是俪妃当真一时糊涂,做出了丑事,我们还在宫里替她遮掩的话,那等将来俪妃要是落罪,我们成了什么了?现在全妃她们可就等着咱们出差错呢!”
  淑妃被荣贵妃说的,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可我觉着……俪妃再怎么有个性,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吧,还敢闹出这种事情来?”
  “是与不是,皇上自有定夺。”荣贵妃无奈地说:“妹妹好好想想,就算我相信俪妃,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又不是皇后,管起别人来,那也名不正、言不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