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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10.6
  霓虹灯照亮的世界总是那么的喧嚣,红色、绿色还有蓝色的灯管交相呼应,绚丽的色彩,斑斓的世界。
  红尘中的痴男怨女,沉浸在这艳丽的世界里,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别墅高层的白衣男人。
  “天啦,是崔榆林大人!”
  “崔大人来了?太好了,我今天真的来对了。”
  “崔大人,真的是崔大人!”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哀怨缠绵的慕恋心。
  阳台上的男人对楼下游泳池里的俊男美女们露出笑容,惹得他们小鹿乱撞,一个个蹦着跳着,喊着:“崔榆林大人,我喜欢你!”
  “崔榆林大人,我爱你!”
  这画面实在令人费解,阳台另一侧角落里的梅喜儿捧着瓶子,用吸管喝着里面的果汁。
  他很是不懂楼下那群男男女女,感觉这画面和几百年前金缕坊里的情形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人没有如今这么大胆,随意脱口而出喜欢与爱,闭口不谈责任与未来。
  崔榆林看出梅喜儿脸上的疑惑,开口:“这就是人性啊!哪怕过了千百年,也不会变。”
  他高举起手中的琉璃盏,敬月亮,敬月光,更敬这五光十色的世界。
  梅喜儿喝完手中的果汁,最终也没明白崔榆林口中的话。他起身提醒崔榆林:“大人可别贪杯。婆婆刚刚得到消息,说他们已经去南明高中了。  ”
  他们自然指的是程渔一行人。
  崔榆林放荡不羁的笑容在听到与程渔相关的消息时瞬间收敛,他倾斜琉璃盏,任由那天价的美酒泼到地面,打湿他的裤脚。
  夜晚才刚刚降临,夜风也才酝酿出醉意。
  崔榆林的心又痛了,他又想见程渔,想陪在程渔身边,哪怕当一个仆从也行。
  他喃喃:“渔哥儿要和他相见了吗?”
  梅喜儿闻到地上的酒香,竖起两只狐狸耳朵。他眼睛有些发亮,最终还是忍住离开阳台。
  阳台之上,只剩下崔榆林一个人,吹着夜风,看着楼下的痴男怨女,神情有些让人看不透。
  他坐在阳台的栏杆上,遥望远方。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渔哥儿,故人重逢,你可别伤了心啊!”
  他心里念着程渔,程渔却想着洛诗的回应。
  噩梦之中,程渔的那句话最终没得到洛诗的回应,反而是杨琛泺终于慌张起来,拼命地挣扎。
  “不,这不行,我……”
  在场的人除了经纪人外都没把程渔的话当真,他们见程渔没吐血,就知道程渔没动杀心。
  可杨琛泺和经纪人并不知道这些,吓得惊慌失措。
  经纪人跪在地上,磕头求着程渔:“程大师,您不能这样啊!你这是在……”
  他不敢说“杀人”两字,只是一直磕头认错。
  他们两个人以为程渔在实施报复,一个拼命挣扎,一个不停磕头。
  这画面实在让人动容。
  于冬汶在崔安澜耳边嘀咕着:“这有点惨啊!”
  崔安澜也有些不忍,但他知道程渔是在引洛诗出现。
  只是手段略微残忍了一些。
  可目的终究是达到了。
  程渔听完杨琛泺的废话后,见一个白衣少女戴着眼镜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个白衣少女身上全是疤痕,大大小小的刀伤像纹身一样布满了她的全身。
  她站在程渔的对面,眼睛却望着杨琛泺和经纪人。
  “当初,我父亲也是这样跪在你们面前,磕头求饶。那天人好多,都在笑着我们一家。”
  经纪人看到洛诗,吓得逃到崔安澜身后。
  洛诗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程渔瞄了一眼经纪人,开口道:“那两个人都送给你,换你身后的人。”
  洛诗听了,咬了下唇:“不需要,我只杀该杀的人,只报复害了我的人。
  那个老头想抓我当役鬼,我才动手杀了他。至于他那个徒弟,无冤无仇,只是被我吓得慌不择路,摔倒在操场上,晕了过去。
  而我抓他……”
  洛诗说了一会儿,走到杨琛泺面前,解开绑住他的绳索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诋毁的话不是我发的。我只是评价你的演技,没想过会给你,给我,给周围的人惹来那么大的麻烦。”
  杨琛泺只是一个普通人,看到女鬼版的洛诗,终究还是会感到害怕。
  他其实没有见过洛诗,只是从经纪人口中听到过她的名字。
  那份诋毁他的评价,他没有看到过。
  杨琛泺不知道洛诗的身上究竟发生过多么悲惨的事情,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女孩没打算伤害自己。
  他不敢与洛诗对视,更不敢与洛诗对话。
  葛老曾经教过他,莫与鬼语,莫与黄泉之人同行。
  异族异事,伤人伤己。
  洛诗看出杨琛泺的害怕与警惕,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遗愿,自然不在难为杨琛泺和经纪人。
  她开口说着:“你们可以开车离开这里了。”
  但这个“你们”中,不包括程渔。
  洛诗也没有卖关子,转身望向程渔:“大人想见你。”
  崔安澜一听“大人”,自动认准到崔榆林身上。他上前拉住程渔,说着:“我陪你。”
  可程渔并不领情,甩开了崔安澜的手。
  程渔道:“回去,你能干什么!”
  崔安澜在梦里见过崔榆林的野心,在噩梦中领教过崔榆林的厉害。
  他不放心程渔,再次拽上程渔的手道:“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见他。”
  程渔想甩开,却意外没能成功,反而被崔安澜握得更紧。
  他有些恼怒:“放手!”
  崔安澜却没听他的话,第一次不顾程渔的生气,固执地握着程渔的手。
  程渔被这样的崔安澜气笑了,他威胁崔安澜:“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我就用风刃直接切断你的指头。”
  崔安澜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固执的毛病,反驳道:“你伤了我,会吐血晕倒,等你晕了我就抱你离开这里。”
  他第一次这样怼程渔,气得程渔直接瞪大了双眼,跟金鱼似的张大了嘴巴,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程渔反应过来时,崔安澜已经拉着他的手,跟在洛诗的身后。
  洛诗好像并不在意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只是她回头看到崔安澜、于冬汶、鱼娘以及杨琛泺、经纪人都跟上来时,多少有些惊讶。
  这地方可是噩梦,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这些凡人难道不害怕?
  洛诗不能理解,于冬汶却很想告诉她,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最靠谱的程渔、崔安澜、鱼娘都不离开,他们剩下的三个真凡人,也不敢走返程的路。
  毕竟,接下来的路上遇到什么,可没有人救他们。
  于冬汶他们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跟在身后。
  当然,比起杨琛泺和经纪人,于冬汶还多一项原因,那就是看崔安澜与程渔的后续。
  他没想到,一向对程渔百依百顺的崔安澜,竟然会生气反驳,当场怼程渔。
  那画面简直就是百年难遇。
  至于一直很毒舌的程渔,这次倒没有什么发挥,愣在原地许久。
  于冬汶想,程渔一定是没想到乖乖牌的崔安澜竟然也会怼人,反抗他。  他很想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自然乐呵乐呵地跟在崔安澜他们的身后。
  鱼娘有些担心程渔,她觉得程渔最近有点奇怪。可惜人还没走过去,就被于冬汶拽到一边。
  于冬汶道:“你去凑什么热闹,这里又没有你什么事。来来来,你还是在我身边,嗑瓜子,捧西瓜比较好。”
  鱼娘听了话,一时不能理解于冬汶的幽默。她认真盯了于冬汶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这里既没有瓜子,也没有西瓜,还请于公子慎言慎行。”
  她把于冬汶说懵后,直接飘向程渔,见程渔比于冬汶还懵,担忧地喊了一句:“阿兄。”
  这一声唤醒了程渔。
  程渔抬眸望了鱼娘一眼,压着肚子里的火:“怎么了?”
  鱼娘看了程渔身边的崔安澜,担忧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待在程渔身后,一言不发。
  崔安澜拽着程渔也是沉默不语。
  于冬汶的算盘落了空。
  程渔的怒火也莫名其妙地消散。
  这些奇怪的事情都发生在这里,发生在于冬汶的眼前。
  若他是勿忘,定会面带悲伤地望着程渔,提醒他:“程渔,伤人终究会伤己。崔安澜是真的喜欢你,别伤了他的心。”
  可惜,这些话于冬汶不会说。
  程渔的手背能感受到崔安澜手心的热度,他任由崔安澜拉着自己,跟着洛诗走完一条长楼梯,来到学校的天台。
  天台的上方,月景最好。
  月亮之下有四个面露恐惧的少年,他们分别是梁英才、符珊、钟琪、广霖。
  四个少年匍匐在地,向着没有月光的角落爬去。
  程渔看到这幕并没有惊讶,他知道洛诗的这些招数,将人魂魄抽离,用噩梦困住,再一遍一遍地轮回折磨。
  只要月光不落,折磨就不休。
  这招数是当年他特地为了折磨妖族创造的,里面每一个法术要点,他都十分熟悉。
  这些熟悉的点,都曾经出自一个人之手。
  那个人是教会他一切法术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最无私、最善良的人。
  程渔没有站在天台一侧,望着远处月光下白发之人,开口道一句:“白童子,安澜在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说:
  《江南逢李龟年》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