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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10.7
  百年前,华胥境。
  葱郁茂密的森林深处,一头面容丑陋的鲛人趴在池边,吐着泡泡。他身上有伤,细长的指甲被折断后,再也没能捕到新鲜的小鱼,每天只能吃花妖们酿的花蜜。
  它心情很不好,连续几日都唱着哀伤的曲子。
  可惜,怜悯它的人实在太少。尤其是每日来送花蜜的程渔,连同情的眼神都不施舍给它。
  鲛人很难过,可饭还是要吃。
  这么一想,它更加悲伤,泪水化成鲛珠,一颗一颗地落在岸边,滚进池水中,发出淡淡亮光。
  它每日都会哭泣,每日都耐心地等待着午时的来临。
  一旦太阳到正午,他就竖起耳朵,听见一些响动,立刻跳进水池中,露出半个脑袋,等待着送花蜜的人。
  不过,偶尔也有弄错的时候。
  梦泽宫的午时,阳光明媚。
  通往泉水的山道上,一个白衣白发的童子提着桶走向鲛人。
  鲛人见人是白童子,漂亮的鱼尾翘上岸,又趴回原位,唱起哀愁的曲子。
  白童子提桶站在水边,打了水,双手拎着桶,冷不丁问出一句:“疼吗?听说你把黑童子抓进了你的噩梦里,不仅被殿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被那个程渔当了练手的沙包。”
  鲛人的脑子并不聪明,没办法理解白童子嘲讽。他只是听到程渔二个字,抬起头望向山道,见没有人,又低下头落起泪。
  白童子见鲛人不理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原来你也把我不放在眼里了。”
  他双手捏紧桶的把手,将桶直接砸向鲛人。
  鲛人躲闪不及时,被装满水的桶砸了脸,疼得赶紧逃进水中。
  白童子这下解了气,上前去捡水桶,却听见黑童子的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吗?殿下教你风刃了?”
  “怎么?你也想学?我可以教你啊!只要你不告诉安澜即可。”
  午时的太阳正烈,山道上一高一矮的两人,穿着同色系的黑袍,提着木桶,向泉水走来。
  黑童子个字矮,头上顶着木桶:“叫殿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直呼殿下的名。”
  在他身边,高个子提桶的少年,黑发黑瞳,沉闷的黑袍也显得艳丽无比。
  他单手提桶背在身后,不解地说着:“安澜都没有介意,你介意什么?”
  黑童子说不过程渔,心里还记着程渔救他的大恩,自然不想在管他。
  他们两个人走到泉水边,看见白童子,都很惊讶。
  尤其是黑童子,直接将桶塞到程渔的手中,跳着往白童子身边凑。
  他跟白童子打着招呼:“小白,小白,你怎么也来打水了?是山下的水不够了吗?”
  白童子没搭理他,捡起地上的桶,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渔见黑童子有些伤心,说着:“你做什么了,人家这么讨厌你!”
  黑童子一听,翻了一个白眼:“我能做什么啊,还不是因为你!”
  程渔打了一桶水塞进黑童子怀里:“我又不认识他,怎么就惹到他了?”
  黑童子看程渔一脸不信的模样,无奈地说着:“小白最喜欢殿下了,他之前被殿下安排到洛公子那里,伤心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洛公子离开华胥境,可现在殿下身边又多了一个你,自然不能再当殿下的侍从。”
  他解释完,又瞪了程渔一眼:“都怪你,白童子都不和我说话了。他肯定以为我跟你好。”
  程渔听了这孩子气的话,也学黑童子翻了一个白眼。他来泉水还要喂鲛人花蜜,却没见到鲛人的踪影,只好将花蜜放在岸边。
  他可没觉得自己占了白童子的坑,说着:“我又不是安澜的仆人,怎么就占了他的位子。我看,多半是安澜睡傻了,忘记叫他回来了。”
  他嘴里把锅推到安澜身上,心里又记恨起安澜,认为是他故意所为,害自己被白童子嫉恨。
  程渔打完水离开,还没过多久,黑童子就忘记了白童子的事,问着程渔:“哎,你刚刚说风刃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出了林子,在梦泽宫的正殿又看到了白童子。
  这次白童子手上拿了一根锁链,后面跟着两个人。
  黑童子一看,立刻放下水桶,上前询问。
  他和白童子聊了几句,便接过锁链离开。
  程渔只知道,那两个人应该罪人,但至于犯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
  他在梦泽宫的身份很尴尬,一方面他名义上干着侍从的工作实际上什么都不干,另一方面他又是伶人身份。
  外面的人都传,华胥仙人为了他,把洛尘扬都赶出了华胥境。
  还说他是这千百年来,最受华胥仙人宠爱的伶人。
  自然,这些都是些能听的话。
  更难听,更不堪的猜测,程渔也从邱湫那里听到过。
  什么倚姣作媚的男宠;什么媚上欺下的伶人;什么求容取媚的男人。
  他不是不懂外面的人为何有那么龌蹉的想法,但他实际上并不是仆从也不是伶人,更不是男宠。
  程渔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自己都没弄清楚,他和黑、白童子不一样,并不是专门的下属,还替华胥仙人管理着华胥境内的事务。
  反正他就待在梦泽宫里,跟着安澜学一些法术。
  黑童子说:“殿下从不教人法术,你是这天地间第一个人。我和白童子本就是为勾魂摄魄而生的鬼差,天生就会法术。”
  他这么说,程渔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猜测那安澜不会喜欢自己吧?
  他一想就想起崔榆林,觉得恶心想吐。
  不过,安澜平日里都是沉睡,好像是长在被子里的人。
  程渔每次学法术,都要赶在他睡着前。
  久而久之,程渔觉得,或许睡觉才是安澜的最爱。
  他也因此没那么反感,误会就让他人误会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程渔这么想,也就不在意白童子领来的人。他提起两桶水,向寝室走去。
  路过白童子时,还特地让了白童子半个身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白童子竟然会说出:“狐媚魇道。”
  这话实在有些过分!
  程渔立刻瞪了白童子,回击:“怎么办?你的殿下好像很喜欢我啊!哎呀,你回不来了!”
  白童子一听大怒,当即抽出怀中的一根桃枝。桃枝上的花骨朵相继开放,每开一朵,都会打出一波摄魄。
  程渔没想到白童子会出手,丢了木桶去挡攻击。
  木桶自然不敌攻击,打破的瞬间,桶中的水迸射而出,将两人全部打湿透。
  程渔也不是好惹的,他甩出指间风刃攻击白童子。
  两个人在走廊上打得昏天暗地,拆了廊柱,刮坏了壁画,吓得云海里的鲲都恨不得赶紧学会化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两个人从正殿打到寝室之外,身上也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一些伤。
  这些伤看上去都挺吓人,但幸好并不致命。
  他们两个人是越打越生气,力度也越来越大。
  最后都打算同归于尽。
  好在这动静将睡梦中的崔安澜给震醒。
  他一手挥去白童子的大招,抱着白童子躲过了程渔的爆裂风刃。
  他一出现,两个人自然停下手。
  白童子跪下认错:“殿下,我知错了!”
  程渔见白童子乖巧的模样,心里气得咬牙,硬着头皮说:“我没错!”
  崔安澜揉了额角,道一句:“你们两啊!罢了,罢了,白童子既然知道错了,就去认罚吧!至于……”
  他转身看到狼狈的程渔,明明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只好拉起程渔,带他回自己的寝室。
  崔安澜一进寝室就松开了程渔的手,问着:“闹什么呢?又没罚你,我最喜欢的渔哥儿!”
  程渔听崔安澜这样调侃,明白他听到了自己的话。
  他脸一红,有些恼怒地道:“你……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
  崔安澜见程渔脸红,忍不住笑出声:“别生气啊!我教你新的法术好不好?”
  程渔一听有新法术,立刻忘掉了生气。
  他凑到崔安澜身边,看崔安澜施法。
  寝室之外,白童子站在原地,耳朵里能听到崔安澜哄程渔的声音。
  他的眼眶有些红,心里那名为嫉妒的毒蛇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再也抑制不住,抬起头望向寝殿,转身离开。
  几日后,程渔又见到白童子用锁链拖了几个人。这次他没有将人交给黑童子,而是面见了崔安澜。
  他带了几人进正殿,对着崔安澜道:“殿下,我有事要汇报。”
  程渔就坐在崔安澜旁边,看着被锁链困住之人的打扮,觉得很像南明人士。
  他见白童子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心里感到极其的不安。
  崔安澜挥手,让白童子继续说下去。
  “近几日,华胥境出现了大量非法进入的难民。这些难民在黄粱居和南柯居伤了不少人。我们关了一些,但发现他们都来自一个地方。”
  程渔有些坐不住,他站起身,听到白童子汇报:“他们都来自大昭南明。我们安排人去调查,发现原来是大昭亡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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