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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页


“想吃可以,只要你先好好回答几个问题。”元诩的嘴角微翘,伸手探入衣内,从里面取出了那只木鹦鹉。
“这是你刻的?”
英娥点点头,“是我送给公主的,怎么在陛下这里?”
元诩眯了眯眼睛,又将小木犬拿了出来,“这个你还记得吗?”
英娥一愣,脱口道,“这个你居然还留着?”
元诩目光一闪,眉宇难掩狐疑之色,“你知道?”
英娥的脑中飞快闪过幼时帮小皇帝刻这只小木犬的画面,在一瞬的恍惚后立刻笑嘻嘻道,“我当然知道啊,阿弟曾和我说过给皇帝刻过个小木犬,不用说!肯定就是这个了!”
元诩神色复杂地盯着她,幽幽道,“为何这两样东西像是出于一人之手?”
英娥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皇帝在怀疑她的身份?要是让人知道那时她以阿弟身份进宫,说大了也算是欺君之罪,若是被胡太后等人抓住把柄,或许会对北秀容不利。
她哈哈笑了两声,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不枉那时我逼着阿弟天天教我啊!”她拿起了那两个雕件,又摇摇头,似乎有点嫌弃,“真的一样吗?明明是我的好很多啊。”
留意着她表情的元诩眼中却掠过一丝失落。
英娥用余光瞥了元诩一眼,一个没留神手上一滑,失手掉下了小木犬。元诩脸上霎时变色,立刻捡起小木犬,紧张地查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后才重新放入怀里。
“陛下,你很喜欢这个小木犬吗?”英娥的心情有点复杂。
元诩的脸部线条顿时柔软下来,眼中含着淡淡温情,“无数个不眠之夜,都是它陪朕一起度过。也唯有它,见朕笑过,哭过,难受过,委屈过,愤怒过…它对朕的重要性,并不亚于彦达。”
英娥一愣,心潮起伏不定,一时柔软一时又不敢置信,原来当初的一时即兴之作,却被人这样满心的珍惜着,重视着。
“陛下,谢谢你,若是菩提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元诩抬起头,伸手撩起一缕她的秀发,轻轻亲了亲,“以后的每个不眠夜,有你和它一起陪朕度过。英娥,好好在这里陪着朕吧。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无论男女,眼睛都要像…你。”
他温柔的目光如柔滑的丝缎,充满眷恋地缠绕着她。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英娥的脸微微发热,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目光似乎穿透过自己,投在遥远的未知之处。
窗外,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带着寒意的冷风夹杂着碎雪,卷入了窗子半阖的房间内。她隐约听到了耳边传来了充满着压抑的怀念的声音,“你生气的样子…最是像他。”
显阳殿内的长廊中,元子攸面色平静地跪在太后面前,身姿秀逸挺拔,竟是让人莫名想起了佛经中那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太后冷眼看着他,“这主意是你出的吧?陛下他可没你这么多心眼。”
元子攸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太后,臣也是为了大魏基业着想。如今信阳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若是信阳再败,葛荣大军可直指邺城,逼近洛阳,朝廷几乎无人再可用,到时势必要尔朱荣出兵平叛。若是此时淑仪出了什么事,只会破坏我们与尔朱荣之间的关系,一怒之下直接率军攻到洛阳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冷笑了一声,“长乐王最为擅长的就是狡辩。害淑仪的人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最该担心的应该是陛下自己吧。”
元子攸微微一笑,“听闻太后曾读过汉家的左传,其中铺车相依唇亡齿寒的故事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他抬起头,俊秀的脸上一片诚挚坦然。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幽恨恼意,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长乐王似乎对淑仪一直另眼相待。不过可惜了,她始终是皇上的女人。”
元子攸淡淡道,“太后谬言了,彦达对淑仪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彦达在意她不过因为她是尔朱荣之女。”
太后冷哼一声,“也罢!你就在这里跪足两个时辰再走吧!”
元子攸应声遵旨,低下头双目低垂,密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所有神色。


50  刺杀

信都城外,天气阴沉,乌云密布。由裴衍和  源子邕带领的大军刚急行而至,还没来得及休整,就被宇文洛生和宇文泰率领的军队前后夹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主帅缺乏实战经验,两人意见相左,结果整支大军很快处于了下风,伤亡惨重。
倏忽间,雨水从乌云的裂缝里钻了出来,冰冷无情地砸了下来,模糊了众人的视线,也令双方的战况更加混乱。
源子邕为人倒是神勇,索性举刀冲入敌军阵中乱砍,浑身伤痕累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抢过一匹战马突围而出,朝着洛阳的方向狂奔而去,眼看着他就要逃离此地,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如流星般从身后疾驰而至,狠狠地穿透了他的后背!源子邕一下子失去平衡掉下马来,不等他起身,四周已迅速被敌人围了起来,尖锐闪着银光的矛头齐齐对准了他。他挣扎着坐起身抬起头,只见远处,一位年轻的戎装男子隔着雨帘策马而立,如同杀戮场里的再世修罗。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感受那种扑面而来充满压迫感的冰冷杀气。
源子邕惨然一笑,心知必死,笑骂道,“快动手去领赏,本将军只求速死!”
话音刚落,十几把矛尖同时戳进了他的身体。源子邕口吐鲜血,立时气绝。为首的士兵在争抢中率先用匕首割下了他的头颅,狂喜而去。
宇文洛生策马到年轻男子身旁,夸赞道,“阿獭,干得好。没了援军,我们攻下信都指日可待!”
阿獭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信都,“这次若是由高欢领军,我们也不能如此赢得如此轻松。比起援军,倒是那守城的刺史元孚更难对付。”
宇文洛生眉目间隐约有欣赏之色,“若朝廷中多些如元孚之人,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阿獭的嘴角微扯了一下,“不过就算再有十个元孚,也守不住这信都了。”、
越接近洛阳,天气也变得越发寒冷起来。高欢策马在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翻身下马,蹲下来掬起水就往嘴里灌。因连夜赶路的关系,他俊秀的面容苍白憔悴,嘴唇发干毫无血色,眉宇间是难掩的焦急和忧虑。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半眯起眼睛望向来时的路。不多时,只见一人一骑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马上那位昔日英气勃发的青年看起来比他还要狼狈许多,头发乱成一蓬草,下巴上胡子拉碴,左手和左脚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显然是摔伤过了。他看到高欢,眼睛一亮,立刻勒住了马。
“阿兆?你怎么在这里?”高欢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尔朱兆翻身下了马,一瘸一拐走到了高欢面前,“贺六浑,总算追上你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洛阳。”
高欢沉下脸,“谁告诉你我要去洛阳?”
“我听到了你和尉景说的话了。”他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无论死活,我都要把她接回来。”
高欢的目光微闪了一下,也不理他,转身去解开马的缰绳。不料手刚碰到缰绳,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哭声。他惊讶地回过头,看到尔朱兆蹲在河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呜咽着。
高欢垂下眼眸,握紧了双手。此时此刻,同样的心痛或许也只有这个人能感同身受了。他的眼神慢慢软化,缓步走到尔朱兆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英娥,她不会有事的。”
尔朱兆一听这话却更是情绪失控,反转身牢牢抱住了高欢的手臂,像是在寻求着什么安慰。
“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老子,老子一定把那狗皇帝老妖婆大卸八块!呜呜!”他边说边抱得愈发紧。
高欢想挣脱出手臂,奈何对方死活不放。他无奈地抬头望天,轻轻纡出一口气。
在宣光殿与嘉福殿之间的湖上有一灵芝钓台,夏日是消暑之地,到了冬天在钓台的亭子周围挂上厚厚的帷幔,再往烧得热气腾腾的铜笼里投入伽罗沉香,整个亭内温暖如春,暗香浮动,这里也是元诩最为喜欢的地方。
此时元诩读完奏疏,揉了揉眉心,温柔地望向了对面正在削木箭的英娥。英娥的身前摆还放着一把刚刻好的小弓和几支木箭,看得出手工极为精湛。
元诩静静看着,脑海中又出现了菩提刻小木犬的画面,恍然间,两副画面仿佛重叠在了一起。他的眼眸里氤氲出柔软的笑意,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记忆里那个不打不相识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