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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页


只可惜,此时此刻,这一切都已成为了妄想。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二话不说就朝元玥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礼。元玥虽未语眼圈已然一红,快步上前,扶住还未行完全礼的她,低声道,“皇后,不可如此任性。”
英娥语有哽咽,喃喃道,“阿娘,你终于来看英娥了。”
元玥心中一酸,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看上去气色还好。”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了英娥的腹部,语气似惆怅似喜悦,“我的小英娥,终于也要做阿娘了。”
英娥的脑中瞬间清醒了片刻,更是一阵莫名心虚,“阿娘,这孩子保不保得住还要另说……”
“胡说什么!”元玥赶紧轻啐了一口,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孩子的吗!”她的目光在英娥身上打了个转,压低了声音又问道,“英娥,皇上他对你好吗?”
英娥尽量让自己笑得更甜一些,“陛下对我很好。”
元玥这才放下了心,面带笑容地和英娥讨论起了孩子生下来之后的事。就在英娥疲于招架之时,忽听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母女两人极快对视一眼后,就见一高挑人影快步走了进来,俊秀的面上带着三分笑,眉眼多了几分清朗温润,仪态风雅宛如明月,及时伸手扶住正要行礼的元玥,反倒是如市井百姓家女婿般给元玥行了一礼,轻唤了一声,“岳母大人。”
英娥心里一动,望向元子攸的目光更加柔和。
元玥面色微变,“陛下,折煞臣妇了。”
元子攸眉眼弯弯,“没有太原公夫人,又哪来的如此合朕心意的皇后,朕行这一礼作为感谢你也受得起。夫人有何心愿,不妨一说,只要朕办得到,就一定让你心想事成。”
元玥微敛了笑,望向元子攸的目光带了几分恳切,甚至恳求,“希望陛下能一直好好待英娥,这就是臣妇最大的心愿”
元子攸怔了怔,嘴角慢慢漾开了淡淡的笑意,忽然拉起了英娥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一字一句道,“既然执起这双手,朕就没打算放开过。”
元玥先是有些吃惊,随即眼中闪过笑意。
英娥有些局促,但在亲娘面前也不敢收回手,只好赶紧转移了话题,“陛下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是不是前方有了捷报?”
谁也没有料到,那位喜欢穿白衣的梁国将军陈庆之仅带着七千人马,竟然在一天之内连拔三城,接着先后攻克了荥城、睢阳等城池,渐渐逼近洛阳,一旦对方攻下荥阳与虎牢两处重要城池关口,那么洛阳危矣。
这位压根就没被魏国人放在眼里的将军如黑马般横空出世,一战闻名。民间已有童谣悄悄流转开来——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因最得力的将领尚在其他地辗转作战平叛,来不及赶至洛阳相救,之前元子攸还忧心忡忡,这些天一直和众臣商议如何守城一事。
元子攸的脸上果然露出笑容,“皇后素来聪慧。朕刚接到了消息,上党王和尔朱小将军已经破刑杲于济南,如今正带着二十万大军急行南下增援,到时和驻守荥阳的七万羽林军形成围攻之势,必定很快就解除洛阳的危机。”他顿了顿,眼波微转望向元玥,“明日朕打算派人前往永宁寺祈愿,为大魏也为英娥腹中孩子。不知岳母是否愿意一同随行?”
元玥心中顿觉妥帖,忙点了点头,“陛下,这可真是太好了。臣妇也愿一同前往。”
元子攸笑了笑,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略一愣神,“那陈庆之原本不过是梁帝的书童,竟能此番造化。若有机会,朕也很想亲自与他会一会。”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元子攸如往常那样上朝时,从荥阳传来的急报如一桶滚油倒入了冰水之中——
在元天穆和尔朱兆的二十万大军赶到荥阳之前,陈庆之阵前巧语鼓动士气,七千将士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态竟然在最快时间内攻下了荥阳。待到元天穆援兵围城,陈庆之根本没想守城,而是亲自率领三千精骑背城而战,竟以三千人大破二十万魏军,元天穆与尔朱兆不得不暂时退避。
眼前,唯一能挡住这位不世军事奇才的只有地势险要的虎牢关了。镇守在那里的是尔朱荣的另一位爱将尔朱世隆。
事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失控发展着。
转眼间,陈庆之的七千人马离洛阳只有一步之遥了。


120  逃离洛阳

就在洛阳城岌岌可危之际,朝廷的官员也明显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金紫光禄大夫温子升为首,坚持要皇帝镇守洛阳以定民心,等待援军到来。而另一派则是以东平郡公李彧为首,力劝皇帝尽快离开洛阳暂避,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走还是留,一时之间元子攸也难以决断。
洛阳城东面有一条洛水,洛水附近设有四里专门安置远道而来的外来人,其中最大的慕义里中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府邸。府邸简洁清静,无花无水,唯有一些常绿植株点缀其中,行走在府中的也只有三两老仆。
靠近南侧的厢房内,烛火在微风中摇曳。跪坐于案几前的年轻男子低头看着摊放在案几上的舆图,绝丽面容在墨色长发下若隐若现,正奉命是留守在洛阳的宇文泰。
他的目光略有波动,冷声道,“陈庆之这一路势如破竹,再加上手上有元颢这个最好的借口,洛阳被攻下是迟早的事。”他顿了顿,“更何况,朝中拥护元颢为主的人其实并不少。”
盘腿萁坐在他对首的俊俏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叔父,比起元颢,这些人更不愿接受一位被尔朱荣,呃,被太原公视为傀儡的皇帝。”
宇文泰抬头看了看他,嘴角微露笑意。这是他长兄邵惠公之子宇文护,字萨保,今年十五,前不久才来洛阳投靠他。长兄早逝,却有子如此,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你说得没错,这就是当初河阴之乱后带来的影响,当初太原公如此杀戮,几乎所有汉臣都将他恨之入骨,即使是慑于威严不得不暂时屈服,却绝不会真心投效,一旦有更适合的上位者出现,最先倒戈的就是他们。”
宇文护似又有些不解,“既然洛阳必定沦陷,为何叔父不向元颢示好,求得先机?”
宇文泰并不答话,而是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明月静静出神,半晌才说了一句,“即使元颢能入洛为帝,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宇文护面上更是困惑,“侄儿不明白,这元颢为何坐不稳皇位?陈庆之七千兵马就能所向披靡,若是梁皇再派遣更多人马,岂不是能将魏国收入囊中?”
“梁皇一心向佛供佛无度,根本没有收复北方的雄心壮志。从他给陈庆之的兵马数量就能看出,不过是浑水摸鱼的心态,赢了最好,输了也不心疼,这种心态下,自然就不会再多投入。一旦没有了梁国的后续兵马支持,就算陈庆之再是绝世奇才,也不是太原公的对手了。”宇文泰回过头来,“所以,洛阳会失守,但也只是短暂的失守。短不过几个月,长不过一年,必然又会回到太原公的掌控之中。”
宇文护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钦慕和佩服。幼时他也见过这位叔父,那时只觉得他冷傲凌厉难以接近,就连靠近他说句话都心有戚戚。可如今叔父却是沉稳成熟了不少,周身的冷硬棱角似乎也在慢慢变得平滑。
“萨保,你有何想法?”宇文泰的眼中带了几分鼓励之色。。
“如果像叔父所说,我觉得应该先劝皇上离开洛阳,待元颢自乱阵脚太原公收拾残局后再返洛阳也不迟。”
宇文泰略带赞许地微微颌首,“三十六计走为上,适当的避让不是胆怯,而是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在保全自己实力的情形下等待时机反败为胜。”
宇文护迟疑了一下,“那么叔父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只怕皇上未必同意离开洛阳……”
宇文泰正要说话,忽见一老仆颇为敏捷地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后道,“禀告宇文统军,从探子那里传来的消息,镇守洛阳的安丰王悄悄派人与元颢有所联系。”
宇文泰面色冷然地挑了挑眉,“这个消息来得正是时候。萨保,给我备马,我要立刻进宫一趟。”
“叔父?您能劝服皇上吗?”
“在进宫前,我会先去拜访东平郡公。有这个消息,再加上东平郡公对皇上的影响力……如果我没估错,皇上今晚多半就会离开洛阳。”
是夜,丑寅交替之时,一架普通青布马车在十几骑人马的掩护下悄悄出了皇宫北门,沿着洛阳城外疾驰而去。为首的正是宇文泰和东平郡公李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