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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页


不等元子攸回答,忽闻一个声音朗朗响起,“陈庆之的七千人马,现在大可不必忌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者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泰。
司马子如定定看了他几眼,高欢则不自觉地微蹙起了眉。
“宇文统军,这是为何?”李彧惊讶问道。
宇文泰一脸平静,“当初这七千南朝士兵奉命而来,心无旁骛,一鼓作气攻入洛阳,而如今他们立下大功,沉浸于洛阳的繁华之中乐不思蜀,更仗着自己的功劳横暴市里,比之从前,他们的心中多了贪欲,再无当初的一鼓作气。士气一旦涣散,再恢复恐怕是难上加难。”
尔朱荣的眼中闪过赞赏之色,“阿泰所言有理。再过几日天穆和阿兆就会来此汇合,到时我们就一举杀回洛阳!”


130  势如破竹

三日后,早已收到消息的元天穆和尔朱兆也率着剩余兵力赶到了长子县。尔朱荣即刻向各地发布了勤王令,竟然在短短十天之内就集结了大量兵力,包括粮草等后勤补给也陆续到位。待一切就绪之后,尔朱荣当机立断,以拥立元子攸的名义再次杀回洛阳。
一路上尔朱荣的大军势如破竹,连连攻克了河内等城,渐渐逼近洛阳,在黄河边与陈庆之的军队相对峙。
尔朱荣征集了不少附近渔家的船只,在三天内十一次尝试强渡黄河,却因黄河险峻,每次都被陈庆之击退,将士更是死伤不少。凭借黄河天险的阻隔,陈庆之暂时阻挡住了尔朱大军的攻势。
天幕低垂,云朵翻卷,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气势伴随着汹涌的涛声令人不觉想起前朝的一首诗,览百川之洪壮兮,莫尚美于黄河。潜昆仑之峻极兮,出积石之嵯峨。
此刻的尔朱荣却是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注视着不时随着奔腾汹涌的黄河水漂流而去的将士尸体,狠狠拧起了双眉,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沉寂而深邃,垂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握起,又缓缓放下。
携披风而至的英娥停下了脚步,担忧地望向自己的阿爹。但见他俊美的面庞上仿佛笼了一层冰霜,眼睑下浮现出一层青黑,显见是这些天没有睡好。
英娥不由觉得有些心疼,世人都只看见这个男人高高在上权势无双,可他所付出的辛苦和代价,却无人明白理解。
“阿爹,这里风大,加件衣裳吧。”英娥上前,轻轻将披风替他披上。
尔朱荣望向她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怎么不好好在房内休息?你现在怀着身子,更要小心。
英娥笑容微滞,对欺瞒父亲之事更是歉疚。
就在这时,贺拔岳匆匆来至,面上难掩焦虑,“将军,我们所有的渡河船只都已经被毁了!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尔朱荣皱眉,“那就再去征集!就算出再高价钱也要从渔民手里买来!”
贺拔岳面露难色,“将军,远近渔民的船只都被我们收来了。眼下我们已经无船可收。”
尔朱荣的眉蹙的更紧。自他领兵作战以来,未尝败绩,难不成这白袍军真是他命中的克星?
“将军,没有船我们根本就过不了黄河,不如暂行北撤,再做打算?”贺拔岳试探着相劝道。
微凉的水气溅在尔朱荣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面具,令他的表情看起来更为冷硬。
“简直胡扯!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北撤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老子就算游,也要游过去!”紧随在后的尔朱兆恰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暴跳如雷。
尔朱荣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我就不信没有船就攻不下洛阳。性子再坚韧的人,也必有弱点,同样,再难攻的险峻,也一定有它的缺陷之处。”
“将军说得没错,就算没有船,我们也一样能渡过黄河。”一个悦达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尔朱荣回头一看,只见司马子如和高欢正结伴缓步而来。
贺拔岳素来和高欢不睦,因此对司马子如自然也不假颜色,冷哼道,“难不成真要游过去?”
司马子如微微一笑,“将军,我和贺六浑这几天仔细查看了舆图,发现另一处硖石渡口水势较为平缓,地势也不如此处险峻,且守此渡口之人是太子元受冠,元颢仅此一子,若是能生擒太子,对方军心自然大乱。”
“但是我们现在无船可用,又该如何渡河?”贺拔岳显然觉得这个主意不着调。
高欢微扬嘴角,“将军何不向周围百姓征收木材,制造木筏?”
尔朱荣眼睛一亮,“你们的意思是以木筏渡河?他略一沉思,又道,不过既然是守将既然是元受冠,元颢必定将最强兵力结集与此。”
司马子如不慌不忙一笑,“将军,若是大量制作木筏,沿着黄河排列开来,俱做出渡河的架势,对方必然摸不清我们打算攻哪个渡口,只能在黄河各处分散驻防。到时我们在其他处佯攻,而集结精锐兵力猛攻硖石,必破之。只要元颢的朝廷军溃败,陈庆之的七千白袍军自然也不会恋战了。”
尔朱荣抚掌大笑,“果然好计谋!传令下去,立刻征调木材赶造木筏!”
十余日后,尔朱荣依计行事,趁着夜色将竹筏在黄河沿岸排开,果然令对方手忙脚乱。尔朱荣令贺拔岳尔朱兆等人渡河偷袭硖石对付元冠受,自己则在渡河后带着宇文泰高欢等人直奔陈庆之而去。
子夜时分,当太子元冠受尚在寝帐中酣睡时忽闻敌军突袭,惊慌下仓促应战,被尔朱兆亲手擒获。
陈庆之见尔朱荣已经顺利渡河,元颢军队溃败,心知大势已去。他的七千人马早就不复初时斗志,如今失去了黄河天线这道屏障,他和他的军队都不再是尔朱荣大军的对手。作为一军主帅,他立下决定,带着所有人马撤退,直往南梁而去。
尔朱荣自不会放过他,带着宇文泰等人一路猛追陈庆之,一路上曾被白袍军占据的地方纷纷向尔朱荣投诚,当初失去的魏国各城一座座又被收了回来。当追至嵩高河时,陈庆之的军队已经开始渡河,眼看着他们就要顺利撤离回到南梁,这一次好运却不再站在他们一方。
尔朱荣正打算渡河追击时,宇文泰突然拦住了他,直指河中央道,“将军,你看!”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河水忽然暴涨,霎时就将渡河的士兵们冲得七零八落,梁兵多不善水性,只能无望地呼号哀叫,却难逃被汹涌河水吞没的噩运。
看着曾经所向披靡的白袍军在水中绝望挣扎,痛苦哀嚎,众人无不在心中感慨诸行无常。
宇文泰微叹一口气,低低颂起无量佛经中之临终接引愿,“我作佛时,十方众生,闻我名号,系念我国,发菩提心,坚固不退。植众德本,至心回向,欲生极乐,无不遂者……”


131  尘埃落定

陈庆之的七千士兵在嵩高河冰冷的河水中全军覆灭,他本人倒是命大逃过一劫,不得不假扮为僧侣只身一人辗转回到了南梁。
白袍军战无不胜的神话,于短短几个月后在尔朱荣手里彻底终结。
永安二年七月二十,元子攸携皇后及近臣重返洛阳皇宫,诸位元颢的降臣惊惶接驾并痛哭谢罪,元子攸好言相慰,并未降罪他们,并声言先前附从元颢的各位朝廷及地方官员,只要迷途知返,一概免罪。之后又在筵席上大肆封赏,其中尔朱荣更是被加封为天柱大将军,增加食邑至二十万户。
至于元颢这位连皇位都没坐热的短命皇帝,在太子元冠受被擒时就心知不妙,连夜带着数百骑人马往南梁奔逃,不料几天之后,他的首级却被送到了洛阳。
洛阳,明光殿。
将目光从木匣中那颗依然睁着双眼的首级收回,元子攸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一位内侍立刻上前拿了木匣退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元子攸微叹了一口气,“元颢是被何人所杀?”
立于身侧的李彧上前一步,“听说是被他最信任的内侍阿翟所杀,这首级也是阿翟呈上来的。想必是企图以此作为投名状。”
元子攸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背主之人,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李彧目光微动,“陛下,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元子攸微微颌首,沉默了一瞬后又开口道,“他——已经离开洛阳了?”
李彧自然清楚这个他是何人,忙答道,“回陛下,自昨日收到了葛荣旧部韩楼在幽平二州揭杆而起的的消息后,天柱将军就连夜赶回了晋阳,待稍作休整后就会前往幽平平叛。”
元子攸站起身来,在墙前所挂的舆图前驻足,目光在那些标了红色的地方一一扫过,从幽州,平州,泾州直到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