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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记忆里的其断比他认识的要阴郁许多。
  那个时候,柏舟第一次接到SSS级的任务,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慌乱的。系统又三天两头地检测、杀毒、紧急召回,许多时候都处于失联状态。柏舟一个人,在济苍里摸打滚爬,很是艰难。
  为了靠近其断,他竭尽全力,终于还是进了玄冥殿。只是,玄冥殿内门弟子那么多,起初,他怎么也走不到其断眼前。后面是因着一个师兄的欺凌,他一个内门弟子,却要如杂役弟子一般服侍其断起居。虽是降了身份,但能接近任务目标,总归是好的。
  旁的弟子都畏惧其断,轻易不敢靠近。只有这个叫做柏舟的,面色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战战兢兢的,却坚持往自己跟前凑。时间一长,对于其断而言,柏舟自然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甚至于,他收了柏舟为嫡传弟子。
  剧情进行到大结局前三章时,其断的黑化值已经降到了70,而柏舟是他最为宠爱的弟子。
  只可惜,柏舟没有找到躲过剧情的法子。其断外出捉拿轩辕破,他悄然跟随,一路保护师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然师徒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悯生剑还是刺向其断。
  那一刻,柏舟恰巧就在其断身后。剑锋泛着寒光,分外刺目。柏舟倏地记起来,其断从深埋地底的剑窟里把悯生挖出来,而后恍若随意地将它丢给轩辕破。他没有提醒其断,而是飞身过去,扑在其断身上。
  耳边嗡鸣不止,夹杂着其断撕心裂肺的吼声。柏舟费力睁开眼,入目的是其断颤抖着抚摸自己的手。看着向来冷面阎王似的其断第一次露出这般惊慌失措的神色,柏舟不由得笑了,俊美的面容上染着鲜血,仍旧掩不住他的风姿。
  张了张口,柏舟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其断抓住他的手,眸子里映出他的脸,嘴角抽了抽,泪如雨下。泪眼朦胧中,他看见心爱的人的妩媚的桃花眼慢慢合上,他能感受到手中的那只手慢慢变得冰冷,比他自己的手还要冷,冷进了他的骨子里。
  而柏舟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肉体,站在其断身边,伸手想要替他拭去眼泪,手却穿过其断的脸。片刻以后,他看见其断抱起自己,不顾一切冲出重围。
  垂着眼犹豫半晌,柏舟还是离开了这个小世界。他舍不得其断,又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其断痛苦,只能抽身离去。
  回忆完毕,柏舟恍若过完了一生。再睁眼时,他仰躺在床,身下是绵软的褥子,赤灵色的床帷外亮着明黄色的烛光,偶有风吹过,烛光一晃一晃的。
  坐起身,他撩开床帷,细细地看着四周。
  他睡的是檀木雕竹六柱架子床,四周垂着赤灵色镂花绢丝帷幔,横楣子上还悬着两个金丝祥云香囊,隐隐有清雅的香味散开。
  腰背有些酸痛,他揉了揉,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
  房间极宽敞,博物架、茶几、书桌、罗汉榻错落端放着,书籍、兵器、装饰物件得其所哉,绮窗前还养着两盆植物。
  在朦胧的烛光下,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柔和恬淡,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还是说,曾经的身陨剑下本就是一场梦,因为知晓剧情而做的噩梦,如今悠悠醒传,只待天边泛起鱼肚白,他就会去给其断请安,如同往日?
  正思忖着,一只火红的狐狸不只从何处跳出来,在他的脚旁蹲下,歪着头,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是灼人的赤诚。
  抱起邺风,柏舟捏了捏狐狸耳朵,眼里有了笑意,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蹭了蹭主人的胸脯,狐狸没有传过去心语,只是冲他吆呜叫了一声,小爪子按在他的衣裳上。
  心知系统不在,柏舟一条手臂圈住狐狸,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只着素色寝衣,出了房间。
  走在抄手走廊上,柏舟悠闲地行着,时不时停下,观赏皎洁的月色洒在花瓣上的景象。
  冬夜的风有些凉,柏舟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寝衣,布料在风中鼓起,更显得他身形纤细,腰身盈盈在握。
  踏在走廊的另一端,其断往这边望一眼,入目的就是这样的情形。柔弱的少年立在风中,素白衣衫裹着皎洁的肌肤,如水的月华落在他的身上,描摹出年轻的轮廓。
  几步闪至柏舟身前,其断的脸色有些沉:“柏舟,夜里风大,怎么不穿外袍?”
  面上绽放出一个明丽鲜亮的笑容,柏舟微仰起脸,看着其断,眼里是不自知的依赖,叫道:“师尊。”
  心软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其断道:“夜晚寒凉,你快回去歇着。”
  乖巧地应了一声,柏舟乌黑的眼睫垂下,问:“师尊怎么在这里啊?”
  “来看看你,你都睡了三日了,妙春长老说你大概这时候醒来。”提起这个,其断嘱咐了一句,“日后你若是哪里不适,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柏舟又应下了。
  和他道过别,柏舟抱着狐狸,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后走。
  翌日,柏舟踏出房间,率先迎接他的是裹着碎雪的寒风。
  第一声春雷尚未响起,院子里的草木都恹恹的,了无生机。天是浅灰色的,阴沉沉的云压着苍穹,遮住了太阳的光辉。
  风呼啸而过,带着凛冽的寒意,吹落草木的茎叶。洁白的雪铺天盖地,如鹅毛如柳絮如梨花,在风中飘着,有些肆意欢脱的意味。地上已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宛如地衣。
  从他的卧房到其断的卧房有一段不短的路。他要穿过一条抄手走廊,踩在木桩上越过一个湖,爬到半山腰。如此,才能站在其断的卧房前。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对每一个地方都熟悉无比。如今故地重游,视线扫过熟悉的景物,他不禁有些唏嘘。
  行至湖面前,柏舟立于水畔,垂首看着水面。他记得湖水应该是澄澈通透的,水里有绿油油的水草招摇,小小的鱼儿在石头缝间游过。但眼下是冬季,入目的只有一大块冰,几根木桩立着,木桩截面上有些零碎的冰雪。
  调动体内意流,柏舟试着让意流从三一阁淌出,流向身体各处。片刻,丹田处生出暖意。他振作精神,驱使意流加速运转。他能感觉到体内流转的意流愈发浓郁,身体从内而外热了起来。
  赤灵色意流从指尖飘出,在空中转了一圈,散开,化作一把把利刃,击向湖面。不过片刻,冰层裂开,湖水缓慢地流动起来。
  不错,柏舟想着,看来我的意流可以用了。他高兴起来,踏上第一根木桩。
  后面却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哎,站住!对面的,拦住他!”仿佛是呼应一般,湖对面跑来三两个人,一面冲柏舟大声呵斥,一面往这边奔来。
  闻言,柏舟有些迷惑,还是下意识地退回岸上。
  立时便有杂役弟子打扮的人上前,青着脸呵斥道:“你这外门弟子,怎么跑到了玄冥殿来,还擅自用意流解冻这湖?”
  微蹙颦,柏舟道:“我不是外门弟子,我是……”
  话未说完,一个声音便傲慢地插进来:“你身上穿的,不就是外门弟子的衣裳吗?”
  转过头去,柏舟就瞧见三个穿着黄琮色劲装的弟子走来。为首的那人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眸底却压着些刻薄,唇抿成一线,傲然地昂起首,下巴扬起,宛如一只斗胜的公鸡。
  若是柏舟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玄冥殿内门弟子司骏。在他的印象里,司骏是个刻薄自私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可战斗时拳拳到肉、刀刀见血,也没有把谁推进火坑里。
  犹记得,当初就是他使唤柏舟去其断跟前侍候的,却也给过柏舟丹药。因而,柏舟并未对他生出多深的怨怼来。
  见司骏出现,杂役弟子躬身行了一礼,道:“司师叔,这个弟子突然就冒了出来,还用意流击破了湖面的冰。”
  上下打量柏舟,司骏傲然负手,一副审问的口吻,道:“玄冥殿的每个弟子我都认得,你看着面生,想必不是殿里的。说吧,你是谁,来这做什么,可有通行证物?”
  掀了掀眼皮,柏舟通身都是矜贵的气质,面对着警惕地盯着自己的一群人,气势上不输半分。他不急着答话,伸手去解腰间悬着的玉珏。
  觉着自己被轻慢了,司骏凶狠地瞪着他,厉声道:“你见到我不行礼,我问你你又不回话,究竟是要干什么!”
  簇拥着司骏的内门弟子帮腔道:“就是啊,这点礼数都没有,难怪会乱来。”
  解下那块白色玉珏,柏舟往众人眼前一递。通透洁净的玉珏晃了晃,缺口处有赤灵色光亮流转,倏地暗下去。玉珏上面,镌刻的“玄冥首徒,行健势坤”八个字异常醒目。
  弟子面面相觑。玄冥殿的首徒会有独一无二的信物,和玄冥殿殿主的那块是一对,据说还刻着“玄冥首徒,行健势坤”八字。只是,他们只是听说,未曾见过,一时辨不出真假。
  最先出声的是一个内门弟子:“司师兄,我好像听说,前几日的内门试炼,长老是收了个嫡传弟子。那人仿佛是叫作柏舟,还当场昏倒了。”
  略一垂首,柏舟道:“我便是柏舟,师尊当众将此玉珏给我,收我入门下,在场之人皆是见证。”
  回过神来,司骏赶紧领着内门弟子行了一礼,齐声道:“弟子见过师叔。”
  那杂役弟子也赔了一礼:“弟子见过少主,方才弟子有眼无珠,对少主不敬,还请少主见谅。”
  挥一挥手,柏舟收好玉珏,兀自踏上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