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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纷争何时休(4)


  “令弟是否在皇宫内谋了个差事,其名为小忠子?”
  魏国安倒有些意外面前的公子竟认识阿忠,他激动地握住无清的手,问道:“末将的阿弟可还好?”
  魏国安没放对地方的手十分刺眼地落在了云楚岫眸中,他眼睛微眯,故意咳得很大声。
  魏国安感受到云将军非常不友善的目光,瞬间将手老实缩回来,还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果真是小忠子的兄长,他无恙,小忠子尽可安心了。
  无清回:“小忠子一切很好,只是很记挂你,边关一有战乱便要为你去慧山寺祈福求平安。”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无清虽只是稍了个口信儿,但在魏国安心中堪比家书。他立时感觉身上的伤都好了大半。
  云楚岫与刘义皆不知魏佐领还有位兄弟,刘义拍拍他的肩膀,开口劝慰道:“你现在荣升佐领了。他日回京,令弟也会跟着风光无限。大好的日子就在眼前,好好养伤!”
  魏国安热泪盈眶,对无清甚是感激。
  刘义看在魏国安的情面,突然觉得无清也不是那么碍眼了,似乎还有点用。
  二人坐在木椅上,回到战事上。
  刘义不知在凉州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杜威率兵在军中哗变,涣散军心。他愤恨地一拳砸到椅子扶手上,说着粗话:“他奶奶的!将军,这狗崽子怎么处置?”
  话音刚落,宫中的圣旨如及时雨般出现,救了杜威一命。
  楚天阔跟前的大太监梁德英亲自来传旨,为了赶在云楚岫处置杜威前,马车都不知道散架了几辆,他差点没把命交代在半道上。
  梁德英喘着粗气,清清嗓子打开圣旨一板一眼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凉州刺史荣信私自克扣粮饷,延误军机,罪大恶极;然念在其对朝廷忠心耿耿,效力多年,由禁卫军押解回京再行处置。另,杜威心系战事而对镇远大将军生误,率兵哗变,乱了军规,亦由禁卫军押解回京处置。”
  “镇远大将军自赴边关,战功赫赫。由其暂代凉州刺史一职,掌管所有事宜。军中上下须听从其号令,不得生异心。钦此!”
  本就舟车劳顿未得休息,梁德英又一口气念完了这许多的字,钦此的此字都差点破音,尖细的嗓音快要飘到天上,刺耳难听。
  刘义是个直率性子,幸好魏国安及时捂住他的嘴没让他笑出来,给梁德英一个难堪。
  “臣领旨。”
  云楚岫接过圣旨,梁德英又悄悄说道:“大将军,圣上知晓此次大将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特命奴才好生宽慰。如此处置也是不得已,倘若大张旗鼓要了那二人的性命,被匈奴夷族晓得,定要耻笑我大周人心不齐。”
  “圣上还特地叮嘱奴才,定要告知大将军——圣上留着那二人的性命,等大将军凯旋归来,任由您发落。”
  云楚岫似是对这般处置早就了然于胸,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平和地回:“皇兄是天子,臣弟自当一切听皇兄的。”
  禁卫军将杜威押走,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刘义自是不满,待梁德英一行人彻底离开,愤懑压抑不住,一口气吐了个干干净净:“这他娘的算什么处置!上一场同匈奴的败仗,荣信那狗贼不补给,天寒地冻便让士兵们饿着。要不是将军视死如归,魏佐领身负重伤杀出一条血路,哪有荣信此刻的安逸?而杜威惯会钻空子,还想给将军扣不忠不义的帽子。条条皆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无清从未经历过战事,他同京城百姓一样,只知胜败的结果。岂曾料想过胜不易,而困境如此险阻?
  一想起知还那一身的伤疤,还有魏佐领至今未愈的伤势,无清都为他们提心吊胆。
  他转头看向知还,知还比刘义更平静,倒令他有些意外。
  刘义头回跟个娘们儿一样,骂骂咧咧地说了许多,后来才意识到云楚岫不仅是杀敌的大将军,同时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弟,灰溜溜地告辞。
  一出牙帐,他便轻拍好几下自己那张快嘴。
  魏国安跟着出来安慰他:“末将觉得云将军不是那般人。”
  把聒噪的刘义送走,云楚岫斜倚着椅背,只觉头疼。
  无清起身替他轻按太阳穴,“你似乎早就料到了?”
  云楚岫闭眼享受着,“嗯”了一声,“杜威身后是势力庞大的荣平居,昨夜我若按军纪直接处置了他,并无任何益处,倒不如顺手推舟,用那二人的狗命换凉州和军队的大权。”
  无清无奈笑着,“圣上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云楚岫悠哉地哼着小曲儿,“但经此一变,大权尽落手中,再行事便不会像之前那般掣肘,也算是好事一桩。”
  他抽出一旁的羊皮纸卷轴,展开。
  无清看见眼熟的纸张,猛然想起昨夜还有则消息忘记告诉知还。
  他停下手中按摩的动作,提笔在一侧白净的宣纸上写道——已收到,依计行事,莫淳。
  无清写完,拿给知还,“昨夜杜威同刘副将打斗之时,腰间不慎掉出羊皮纸,我看到几个字,记了下来。随后他便将纸踢入火堆中,化为了灰烬。”
  云楚岫瞧见这几个字眼儿,不禁皱眉:“你确定这是从杜威身上掉落的?”
  无清笃定地点头,“尽管昨夜乱成一团,可二人就在我身旁争斗,我看清了。”
  云楚岫放下宣纸,“你可知莫淳是谁?”
  无清摇摇头。
  “他是如今的匈奴王,莫淳单于。”
  无清瞠目结舌——大周的将领同敌方单于有联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通敌叛国吗?
  杜威又是荣氏一党,恐怕此事荣平居不但知晓,而且参与其中。
  “知还,这……”
  连无清都想到的事情,云楚岫不可能想不到。
  他嗤笑一声,“原来我大周节节败退的祸根在这儿……只是不知这莫淳许了荣平居多少好处,让他不惜卖国……”
  云楚岫抬头看向无清,“那你可还记得这‘已收到’三字之前,是何?”
  “纸张只残露出一角,我努力眦目,仅看到这几个。若是整张都铺在眼前,我定会记得。”
  云楚岫只当无清在耍笑,“只扫一眼,你便能全记得?”
  此言可激起了无清的胜负欲,他撅嘴道:“我可曾是慧山寺最有慧根的弟子,经文过目不忘岂是在打诳语?”
  云楚岫先前只以为过目不忘是他的师兄们在夸张,可见他如此自信的模样,云楚岫半信半疑地抽出一本兵书,随机翻到一页,拿给无清看,片刻后又抓紧合上。
  无清潇洒地挥毫,半盏茶功夫便将那页的内容全部誊写在宣纸上。
  清秀隽永的字体同兵书上的内容分毫不差。
  云楚岫难以置信地望向带给他诸多惊喜的无清,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他起身狂放大笑起来,一把将无清抱起,在牙帐中欢欣地转圈。
  无清不知发生了什么,死死勾住知还的脖子,晃得他有点头晕。
  云楚岫停下,在无清红晕的脸颊偷香一口,贴近他的耳畔说道:“你定是如来送来渡我的。”
  几日见他,他始终因为战事而愁眉苦展。今日终于开怀大笑,无清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话语也难得的俏皮,“我放弃渡众生,自然要渡你。”
  云楚岫抱着他坐在椅上,外面士兵来回巡逻的步伐一致,整齐的声音不断隔着牙帐传入无清耳中。  无清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红云遍布全身。
  他颔首问道:“知还……我到底做了何你如此高兴……”
  云楚岫兴致上来,惯会逗弄他,“你此刻在我怀里我便欢喜。”
  无清白了他一眼,云楚岫兴奋地哼着江南小曲儿。
  曲调韵律悠扬,无清只觉好听。
  杜威率兵哗变后,被禁卫军押解回京,军中人尽皆知。
  那些有异心曾跟随杜威的士兵,见杜威未落得好下场,也不敢再造次生事。
  军中立时安静了月余。
  西北愈发寒冷,关外已不再适宜驻扎。
  而向来急躁好战的匈奴,却许久没了消息。
  前去打探消息的骑兵回来报告匈奴牙帐处已无人,连烧水的炉灶都不知凉了多久。
  众人一听,皆以为夷族人无法忍受酷寒,业已退兵。
  大家回凉州的心思一时高涨。
  然而匈奴越是作出退兵的景象,云楚岫越是担心他们随之要面对的是一场无法预料的大战。
  他依然惦记着那日无清看到的那句话——莫淳究竟收到了杜威传递给他的何消息?
  无清曾言何不派人回京问杜威?
  云楚岫放下兵书,“一则通敌叛国的罪名要比率兵哗变更重,仅凭你一双眼一句话,他是不会承认;二则……你认为杜威为何随身携带那张羊皮纸?”
  无清冥思苦想一番,“兴许是很重要,以防被窃取,所以随身带着?”
  云楚岫高深莫测地笑笑,“若真重要到需随身携带,定会仔细藏好,也不会那么轻易掉出让你看到。”
  无清觉得甚是有理,但他也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云楚岫继续说道:“那么可以有两种情形来解释——杜威收到莫淳传给他的消息后,尚未来得及毁灭证据便得到荣信的指令,要他在军中生事;亦或是两件事发生的时间过于紧凑,我们无法推断其先后顺序,杜威未曾来得及看莫淳的回信,顺手塞在腰间。”
  “因此,不管他是否真的知晓内容,定会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半分。”
  这日,云影悄然出现在牙帐中。
  他总不走正路来,倒把无清吓了一跳。
  云影不多废话,“少主,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一行人在匈奴牙帐隐藏月余,终于得到了此布防图。”
  他迅速展开,匈奴完整的布防图显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