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散文 > 暮云归 > 第33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33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无清垂眸,唇齿上的玉兰香气仿佛还在。
  云楚岫的大手始终在他腰身处流连,宽大的虎口微微用力轻捏,无清下意识呻吟出声:“嗯……”
  云楚岫乘胜追击,再次问道:“你心疼谁?”
  无清喘息着,说出了那个令他感到羞耻的答案:“心疼……心疼……知还……”
  随后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一把推开他,跑到门前。
  云楚岫还在原地回味着方才手上的触感,继而转头瞧见无清早如同那猫儿溜远了。
  他自在地背着手踱至桌前,坐在席垫上,道:“外面朔风猎猎,你出去吧。”
  这人惯会拿捏自己的软肋,倘若此次顺了他的意,日后岂不是次次得逞?无清想着断不能让他忽悠了自己,今儿个说什么也得犟一次,给他点颜色瞧瞧。
  无清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拉开门栓,没想到门口正站着庖丁,做出敲门的姿势。
  庖丁恭敬地说道:“岂敢劳烦清公子为老奴开门?”
  只是一瞬,关外的北风似是听懂了云楚岫的心思,一时呼啸而过,飞沙走石。
  庖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进来放下将军要的小菜后乖觉地退出。
  无清比常人更惧冷,被凛风一打击,方才高昂的斗志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又关上了门,默默坐回桌前,动筷给知还夹菜,缓解着尴尬:“快些用膳吧,要不然该凉了。”
  云楚岫忍俊不禁,但一想到无清难得的嘴软一次,还是清清嗓舒缓着笑意。
  他潇洒地除去陶罐的酒塞,为其斟上一杯。
  无清喝不来酒,他只觉辛辣呛嗓。
  “这是凉州特有的葡萄美酒,入口津甜,不同于我们中原的酒。”
  “此话当真?”无清显然被津甜二字勾起了兴趣,他凑到酒杯前一闻,葡萄酿造后的醇香扑鼻而来,绵长不绝。
  云楚岫点点头,故意略去了后面一句话——此酒后劲大,易醉人。
  无清先是试探性抿了口,果真如知还所言细腻甘甜,他当即仰头全部饮下。
  肚中的酒虫一旦被引出来,没个几两下肚,是别想把它喂饱。
  无清对于桌上的膳食都索然无味,一杯一杯孜孜不倦地给自己倒酒,很快脸颊上全部是红晕。
  他倏地站起来,理智早被抛到了脑后,举起手中的酒杯,眯着迷糊的双眼软糯糯地说道:“知还,我们喝!”
  云楚岫哪曾想过无清竟还是个酒鬼?
  再这样喝下去,保准要躺在床上睡个三天三夜。
  他赶紧起身欲夺过无清手中的酒杯,却被无清灵巧地躲过,将酒杯护在胸前。但动作太大,酒杯中的葡萄酒洒了出来,沾湿他胸前的絮白色衣衫。
  无清咧嘴笑道:“没能抢走吧……”
  他抬首往口中倒着,可是酒盅中的酒已然被他晃没了。
  桌上的那一坛也被他喝光了,一滴不剩。
  无清摇摇晃晃地走向旁边的案几,去找另一坛。
  他的步态不稳,云楚岫生怕他磕到碰着,小心翼翼地拉住他,柔声哄道:“今儿个不喝了,好吗?”
  无清仰起脖颈,被酒滋润过的红唇尚挂着几滴,仿佛刚成熟的樱桃,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云楚岫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着。
  无清忽而烦躁地撇开他的手,如同稚子闹脾气,“不好!我还要喝!”
  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知还也变成了好几位。
  无清醉态可掬,左脚踩上右脚,差点绊倒在地,幸好云楚岫及时接住了他。
  云楚岫此刻便是十分后悔,不该诓他令其饮酒。
  无清坐在他怀中,双手熟稔地搂住他腰身。卸去重重的盔甲,云楚岫换上了平素常穿的衣物。
  没了厚金甲的阻挠,无清的小手肆无忌惮地在云楚岫后腰胡乱摸着。
  他嘻嘻笑道,“这次我们也换换,素日尽是你欺负我……”
  无清无心一撩,径直把云楚岫撩起了火。
  两人跪坐在地上,无清整个身子都要贴附在他身上,胸前被酒打湿的衣衫隐隐约约显露出嫩滑雪白的肌肤。
  云楚岫同无清近在咫尺,清晰地看见他眼窝也晕染上嫣红色。他倏尔抓住无清躁动不安的手,带回身前,低沉嘶哑的嗓音在无清耳边萦绕:“阿清,你可知在营帐中,你日日睡在我身侧,我怕把握不好分寸,惹你哭,强忍着不敢抱你,那些日子有多煎熬?”
  无清睁开醉酒而惺忪的双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沉思片刻后道:“那今夜知还抱我,我保证不哭……”
  话音刚落地,云楚岫已然将他横抱在怀,走向床榻。
  两支龙凤缠欢的红烛彻夜燃到天明。
  无清只觉他咿咿地喊了一整夜,口干舌燥。每当他精疲力尽之时,如水波荡漾的欣快感一浪一浪席卷全身,令他欲罢不能,忘却了倦乏。
  他也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等再次清醒,窗外的日头早已偏过正午许多。
  无清头疼欲裂,小手下意识往身侧伸去,旁边无人,被褥都已变凉。
  他想要起身,那渗入骨子里的酸疼感令他直不起腰。
  无清试图出声,却发现嗓音喑哑难听。
  他终于想起昨夜发生了何事——是他喝醉,然后同知还……于是瞬间用被子结结实实地捂住自己的头,这这这……真是过于羞耻,有伤大雅……
  他无颜走出这间厢房,无颜见到知还要说什么……你昨夜累吗?
  无清脑海中忽然冒出这句话,吓得他赶紧闭上眼,仿佛紧闭双目便能不胡思乱想。
  房门吱呀响了一声。
  已申时一刻,云楚岫在前厅处理完政务,特地来看看无清。
  他走进门,看见无清还在蒙被,以为尚在熟睡,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等走近,才发现他的小手死死捏住被角,浑身连带着被褥都在发抖。
  云楚岫坐在床边,低声细语道:“阿清,还睡?”
  无清听到他来了,更是不敢出声。
  云楚岫扒开他的被子,宠溺地轻勾他的鼻梁,“不饿吗?”
  无清整张脸还红着。昨夜只顾着饮酒,未曾进食,今日业已错过早膳和午膳,说不饿那定是在唬人。
  无清的肚子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咕咕叫了一声。
  云楚岫早就命人做好膳食,一直在灶台上温着,只等他睡醒。
  无清穿戴梳洗完毕,下人们端着膳食一个个进来。
  他坐在桌前,只觉下人们皆用异样的目光瞧着他,羞赧地想要从地缝中钻进去,不再见人。
  云楚岫略一挥手,下人们识趣地退下。
  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此刻表现得飘飘然。
  云楚岫一边给他布着菜,一边说道:“年过将至,我已命云影带回几匹天光云绸缎。改日带你去制衣坊裁制几件新衣。”
  无清低首,惴惴不安地用膳,任凭他安排。
  接下来十余日,云楚岫一门心思在凉州政务上。
  凉州常年经受匈奴夷族的侵扰,人心惶恐,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匈奴既已退兵,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乃是云楚岫目前的头等大事。
  他上书朝廷,请求免除凉州徭役赋税,扶持科业农桑,重视贸易往来……一系列举措同墨贤王楚墨痕的折子所述不谋而合,朝中诸多大臣也赞赏此方案。  一道道来自天子利于百姓的圣旨为凉州带来新面貌。
  虽比不上其余州县的百姓能过个富庶年,但至少不用遭受战乱流离颠沛之苦,有一屋遮风挡雨,对于凉州百姓来说,已是极好的年。
  一时之间,凉州城内白日勤耕,夜晚作乐,人人喜笑颜开。
  尽管凉州城内的生活回到战前的和平安宁,可云楚岫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毕竟凉州府衙的吏治,才是战祸的根源。
  荣信一倒台,因着之前作战还需他们补给,且临阵换将乃大忌,云楚岫一直未出手整饬。
  如今已太平,他终于有时间来收拾那些贪官污吏。
  这日,云影送来天光云绸缎。
  无清路过前厅,听到知还厉声呵斥那些官吏,便知他在忙着。
  无清不愿在大事上去搅扰他,于是乎带着位下人,携绸缎前往城内的制衣坊,想着给知还裁剪一身新衣。
  然而他跑了几家,皆不敢用此绸缎。
  老板们均认出这是不可沽价的云族绸缎,生怕给客人勾坏一丝一线,得不偿失。
  无清带着府中最为机灵名为小福的小厮在茶肆歇脚,他对凉州不熟,全是这名小厮为他引路。
  他略失落道:“凉州内可还有制衣坊?”
  小福思索片刻,回:“除却公子方才去过的那几家,还有城东的一家……”
  一听尚有希望,无清瞬时也不累了,他立即起身便要前往城东,小福适时拉住了他,犹豫道:“公子,只是……只是城东这一家……老板的妻子是匈奴夷族人……”
  无清不解地问:“又有何妨?”
  “公子您不知,凉州百姓因匈奴的烧杀抢掠而对其深恶痛绝。但凡是在凉州生活的夷族人皆不敢露面,生怕被围殴。所以城东的制衣坊,许久没有生意,小的也不知是否还在。”
  无清道:“佛经有云,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这些本应由烧杀抢掠的夷族人承受的业障与恶果,何苦由性本善的夷族人来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