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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哎呀


  其实不用徐相斐说,祝煦光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走火入魔从来都不是罕见的传言,但他们和韩得羽练的武功杀招都不多,而且内力温和如春风,鲜少出现祝煦光这种情况。
  只是他并不意外。
  从雪地回来,祝煦光就发觉自己心境变了,原本他也能和徐相斐那样游历人间,后来却只能被梦魇缠身。
  可面对徐相斐,祝煦光却眨眨眼,慢慢把脑袋搁在他肩上:“师兄刚才……”
  “……我去看看师父回来没有。”徐相斐想把他放在床上,但自己的手又被抓住了,只好悄声安抚:“诶,林大人在这儿呢,你好歹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问啊。”
  祝煦光定定看他一眼,只好窝在被子里。
  林大人不愧是上过刑场的人,也就是刚才被两个血人吓了一跳,如今已经平和地握着书,还指了指床角:“我看你们身形也差不多,想来那衣服应该能穿,我出去坐坐,你们换身衣服吧。”
  “多谢林大人。”
  “哎,我离开朝廷,又是逃犯,早就担不起这一声大人了。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林叔就好。”
  林逸春款款起身,人至中年,但一身温和的书生气却不减,而且大概是因为死里逃生,他身上还多了徐相斐过去没见过的锐利。
  “燕为也这么大了啊……”
  林逸春摇摇头,慢慢走出门。
  他之前见徐相斐二人时,两个都才是半大少年,整天打打闹闹的,一晃眼也成熟了这么多。
  徐相斐翻了翻床角的包袱:“有三套衣服,想来应该是林叔的。师弟,你是自己换,还是……”
  “……我自己来。”祝煦光握着腹部又坐起来,徐相斐连忙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怀疑道:“你真的行吗?”
  祝煦光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徐相斐打了个哈哈:“好吧好吧,师弟也害羞了啊。”
  “是我害羞,还是师兄害羞?”
  祝煦光还真不介意让徐相斐帮他,但师兄的性子他还不清楚吗?
  这么说就是为了逗他而已。
  徐相斐拿了衣服去屏风后换,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啧,师父怎么租了个这么大的院子?而且这里不是新城吗,他要是早就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们?”
  他们之前就写了信告知自己在哪,毕竟韩得羽怎么都不肯说他在哪里,两个徒弟也只好时不时就写封信过去。
  好在韩得羽养的信鸽比较厉害。
  “也不知道满星那里怎么样了……”徐相斐担忧不已,他出去就是送死,而且怀鹿教的目标就是他。
  但祝煦光也受了伤,还有走火入魔的先兆,徐相斐也想让他把这事解决了再说。
  想来想去,也只能等韩得羽回来再说了。
  “师兄给了他一些东西,再说我们在这,怀鹿教要来也是找我们。”
  祝煦光勉强换好衣服,又把徐相斐的剑塞到自己身边,他那把剑反而只能靠在床角。
  徐相斐出来看到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上前给他捻了捻被角:“我出去找林叔说几句话,趁着现在你赶紧休息,不许多想,知道了吗?”
  看着祝煦光乖乖点头,徐相斐才起身出门。
  ……
  这院子不算大,但装得不错,林逸春就站在吊着灯笼的树下吟诗,徐相斐走到他身前几步远,只听见几声无奈之叹。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徐相斐脚下一顿,只轻轻喊了一声:“林叔。”
  林逸春回过神来,转身对他笑笑:“一时感慨,让小辈见笑了。”
  “怎么会?”徐相斐手上还包着白布,如今他渐渐褪去少年青涩,站在林逸春面前时,总让他有些恍惚。
  没有什么原因,林逸春当年是见过徐相斐生父的。
  徐长昕当年也是这般,生了一张好相貌,满心大义,又温柔多情,但正是因为太痴情,一生才如此短暂。
  林逸春不会说可惜,只是看着长大了的徐相斐,还是会觉得……
  若是探花郎在这,必然也会有几分感慨吧。
  “我知道……林叔有一统天下之愿,只奈何有人权倾朝野。”
  林逸春一惊:“燕为,这话可不能在其他人那里说。”
  徐相斐一笑:“无碍,我与异姓王也算结仇了。”
  他将岳渔的事简单说了说,让林逸春几度变脸。
  “这、这简直……”林逸春是个温和的人,当官如此,现在更是如此,连骂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骂起,“武德王排除异己的手段残忍也就罢了,毕竟是我技不如人,败在他手下。”
  “但青安侯已至垂暮,又何必利用这些恩怨……”
  徐相斐摇头:“林叔,武德王世子找我四弟,也不只是针对侯府。他要侯府的权力,但要来做什么?他当真满足,只当一个异姓王吗?”
  林逸春苦笑:“就算他不满足,难不成你我有办法去阻拦吗?”
  徐相斐沉默半晌。
  “但凭你我之力,当然无法阻拦……我只不过是想问,林叔保皇,保的是如今的皇,还是说……”
  换个人也行。
  “你……”
  叩叩叩——
  大门忽然被叩响,两人止住话头,徐相斐走到门边,还来不及问,外面的人就吼道:“这里是新城戚将军部下,今日街上有江湖人闹事,据说还有逃犯浑水摸鱼,我们奉命挨家挨户搜查!”
  徐相斐立马看向林逸春。
  他们一个是闹事的江湖人,一个是朝廷钦犯。
  这门可开不得。
  “有人说了看见这院子有人,别想假装不在啊!”
  “这院子之前都不住人,忽然住了人,我看就很可疑!开门,检查!”
  “诶诶诶,官爷做什么呢?”
  韩得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徐相斐便松了口气,拉着林逸春一起看戏了。
  林逸春:“……”
  果然还是韩得羽教出来的,这种时候了也是不着急。
  “你是这院子的主人?”
  “是呀,老头我多年前买下的,当然是我的。”
  “那你开门。”
  “啧,我人都在这了,开什么门啊?里面有什么人?有今晚在你床底的人?”
  “你……”
  “戚将军!”
  外面的喧闹声忽然止息了,徐相斐顿觉不好,又让林逸春一起进屋,熄了灯关门躲着。
  只能看他师父到底靠不靠谱了。
  ……
  韩得羽原本吊儿郎当地堵着门不让进,如今看到一个身穿盔甲,气势惊人的中年男子过来,一下子就站直了。
  戚将军神面色肃穆威严,身边的小兵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唯有他一步一步走到韩得羽面前。
  “韩灵。”戚将军掀起眼皮看他,“你居然还敢回来?”
  韩得羽又喝了口酒:“怎么了嘛,这新城你家开的?”
  “我开的。”
  “……”
  韩得羽暗骂一声,又哈哈一笑:“是、是是……出息了出息了。”
  “开门。”
  “这……”韩得羽觉得不太好,“倒也不是我不开,主要里面吧,刺激的东西太多了,怕你看不惯。”
  戚将军手持长枪,闻言便慢慢举起,一点一点逼近韩得羽。
  韩得羽立马闪开:“请请请,也不知道一个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戚将军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进门后看了一圈,他走得很慢,但对这里又有种诡异的熟悉。
  他路过院里挂着灯笼的树,又路过爬满藤蔓的秋千,最后来到几间房之前。
  可他没有打开,只是用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将所有房间的门都看了一遍,最后走到徐相斐他们躲着的屋外。
  门槛处有一滴血。
  戚将军抬脚,一点一点碾去这滴血,对里面三个人的呼吸声置若罔闻,转身又走到韩得羽身边。
  他没有看这个疯疯癫癫的人一眼,只是说:“赶紧滚。”
  武艺高超的戚将军都没有发现什么,小兵们自然也不会多嘴,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最后只剩下难得站直了身子的韩得羽。
  “啧,这小子。”
  韩得羽关上门,嘟囔道:“对我怎么还是这么不客气哦……”
  他走到屋门外:“出来了,没事了。”
  徐相斐打开门,好奇地眨眨眼:“那位将军是……”
  “年轻人不要有这么多好奇心。”韩得羽推开他,又走进去看了看祝煦光,“哎呦你这小子,吃到苦头了吧?平时对你师父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师父救了你们,感不感动?”
  祝煦光不想理他。
  徐相斐继续问:“师父,那人武功应该与您不相上下哦,但是他没揪出我们来……看来是师父的故人啊。”
  韩得羽:“……”
  “去去去。”他摆摆手,“烦死了,你这一年不是去开铺子了吗?合着你那些生意全靠念叨人家,把别人烦死了就归你了对不对?”
  想了想,韩得羽又补充道:“怎么,觉得人家气势不错啊?那好好管管你师弟,保准他也是下一个将军,就为你绕指柔呢!”
  徐相斐:“……”
  行,他说不过师父。
  “不过戚将军对你我身份,应该是有些了解的……”林逸春皱着眉,“若是这样,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那必须的。”韩得羽指指徐相斐,“这小子要去被扎针呢。”
  接着又指指祝煦光:“这小子心病也得医。”
  “等等,我三弟那边……”
  “好了好了,我让对影门的人去了,你三弟不跟着你就能好好的。”
  徐相斐:“……等等。”
  “师父你不是说,你给我的那块令牌才能请动对影门,而且你也只有那一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