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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十分复杂的书生


  这书生穿得单薄,衣衫上还有补丁,五官还算清秀,只是糊了几道黑泥,瞧着有些好笑。
  他也发觉了自己的狼狈,越想擦干净就越脏,不一会儿就把自己脸上弄成了花猫。
  徐相斐低头找了块手绢给他,也跟着一起坐在后门边上:“你怎么不进去读?”
  书生谢过了才讪讪一笑:“县官老爷好心,让我白读了五年……现在是不行了。”
  他进去要交束脩,真正拜一个先生学才行。
  可他活着都难,哪里凑得出束脩?
  书生又对祝煦光道谢:“多谢少侠了,若不是少侠,恐怕我又要在家里躺几天才行。”
  祝煦光摇头:“你若是气力小,做些其他的,也不至于为难自己。”
  书生脸上露出尴尬,手上的黑泥都干了,不会弄脏书本,他将书收好了才苦笑道:“我倒也是想做其他的……可我没有名声,去给富贵人家的孩子启蒙轮不到我,县里没什么书铺,抄书这活也不赚钱……”
  想来想去,他也就只能靠挖别人的泥卖给渔夫,勉强谋生了。
  书生家中无人,他虽然成年了,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也没几个人愿意聘他。
  可他是想读书的,哪怕读得太久,不得已离开书院谋生,也要来后门这里听听,偶尔运气好还能溜进去听先生讲课。
  倒也不是没有先生想收他,可他家中贫寒,即使不出束脩,也得想办法活下去。
  他虽然瘦,眼睛确实很大的,细看还有几分塞外人的眉眼,眼窝有些深,鼻梁也挺。
  就是小脸蜡黄,也没什么血色,可他窝在这里,眼里装满对书院的渴望,看得人实在是不忍心。
  徐相斐想了想:“我家中有个弟弟,比你小些,如今也去了江南求学。”
  书生眨眨眼,对江南十分向往,但听到书院钟声,就立马离开,催着徐相斐跟他一起走。
  他显然对帮了他一把的祝煦光很有好感,一蹦一跳地,还问他们要不要吃馒头。
  徐相斐可不忍心让他买,轻轻推了推祝煦光。
  祝煦光就上前买了三个馒头,一人一个。
  馒头热腾腾的,弄得书生也不好意思极了,连说他们是好人。
  他明明比徐相斐他们还要大些,可一举一动都带着小心,走在路上都注意着不然自己碰到他们。
  徐相斐两人一看就是外地人,穿得也是他没见过的,书生可怕自己弄脏了哪里。
  不过书生说话虽然小心,但话可不少,走着走着就开始幻想:“听说今日主街那边来了个活神仙!真想去算算我有朝一日能不能去参加科举。”
  徐相斐闻言一笑:“科举断断续续,不过这几年也快恢复了,你定是能去的。”
  “不行不行,我不能离开龙州县。”书生晃晃脑袋,“我就是想去算,有没有这个机会。”
  “不能离开?”徐相斐琢磨一下,“其实……”
  书生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笑着摇头:“家境贫寒的确是一个原因,不过我留在县里是家父的主意,要等我父亲同意才行。”
  “但我父亲早些年去世了,所以我就等这个机会。”
  “这……”
  徐相斐和祝煦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懵。
  他们实在是没想通这其中的关键,但打探别人身世也是不好的,徐相斐于是又买了个馒头给书生:“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祝你如愿以偿了。”
  “多谢兄台!”书生喜笑颜开,“你们真是书上所说的君子!”
  徐相斐:“……”
  这还真不是。
  ……
  为了这个说话极为热情的书生,徐相斐最后还买了菜给他带回去。
  书生没有拒绝,喜滋滋地走了。
  等看见人不见了,那卖菜的小贩才摇头:“你们是外地人吧?害,那烂东西就喜欢骗外地人。”
  “骗?”
  徐相斐看过去,“骗的意思是?”
  小贩嗤笑一声,抓起一片肉放自己嘴里嚼了嚼:“那就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这么大一人就疯疯癫癫的,非要在书院后面蹲着。你说他要是真有上进心,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去参加科举?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整日就骗那些好心人呢,你瞧你给他买东西,他说过不要没有?”
  ……还真没有。
  小贩啧啧道:“这招都快六七年了吧,他自从在书院里读书,就开始混吃混喝,整天看到人就说是自己恩人,混不吝地缠上去说自己可怜。”
  “现在的人吧,也好骗,就像你们,不就因为这痴心书生的戏码上了当?”
  “可我瞧他是真心想读书,或许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小贩哈哈大笑,“再有难言之隐,这都这么多年了,还难着啊?要知道那些黑泥,都是渔夫好心买下,给了他点工钱,不然谁想买那玩意儿啊?”
  黑泥就在那,自己去挖不就行了,这书生力气又不大,偏偏还回回都去,他身子弱,那些渔夫不好意思跟他抢,最后又得从他那买。
  渔夫看他可怜,也就给了几文钱,本以为这营生他做不好就不会做了,可书生一做就是好几年,明知道别人只是施舍却还要厚着脸皮上去。
  县里就没多少人看得起他的。
  小贩十分同情徐相斐:“以后见着他就躲远点,不然打他一顿也行,之前那户人家的孩子就是被他缠得没法子了,索性打了他一顿。”
  徐相斐:“……”
  不好说,心情十分复杂。
  不过他对那个书生也没多大恶感就是了,当听个趣还是蛮有意思的。
  等回到客栈,徐相斐和祝煦光才知道书生在这一带还真的挺有名气。
  原本他们只是跟韩得羽说了两句,上菜的伙计听到便忍不住插嘴了:“哎哟客官,不瞒你们说,当初我来这里也是被他骗了。”
  伙计是梁州北边来的,北边战乱频繁,他也是为了谋个生机才来到龙州县。
  结果来了不久,就看到惨兮兮的书生,大概是同病相怜,伙计还租了他屋子一段时间。
  但这书生口口声声说自己屋子十分干净,环境宜人,等到了伙计才发现,那地方到处都是黑泥不说,房间就两个,有一个还摆着书生父亲的灵位。
  伙计知道被骗,过段时间就搬走了,但那段时间里,书生可谓是看见他吃东西就要凑过来看看。
  看看也不能只看看啊,伙计只能分他一点,偏偏书生吃得也不少,他也养不起,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我才知道,这书生就是个满口胡言的疯子。”
  伙计摇摇头:“他是不是跟客官您说他要等什么机会才能去赶考,都骗人的!我早就知道了!他家徒四壁,哪有什么机会啊!就是故意想蹭吃蹭喝!”
  “还有他说县里没有什么活计,骗人的!就是他名声太差没人要他而已!”
  “哟。”韩得羽瞧那伙计果真是一脸愤怒,不由得好奇了,“这种人我平生也是不多见呢。”
  伙计骂完了,把菜上完就走了,走前还让他们千万不要同情那书生。
  看那模样,果真是对书生痛恨至极。
  徐相斐摸摸下巴,回想那书生看向书院时,眼里闪过的渴望。
  总觉得十分感慨。
  不过他们都没想这么多,韩得羽好奇完了也只是道:“不过也无所谓,别放在心上,江湖上什么怪事都有,这书生嘛……也就是不懂变通。”
  骗人也转几个地方骗呀!
  哪个技艺精湛的骗子就薅一个地方的羊毛啊!
  没见识!
  “……或许他也没说假话。”徐相斐思索片刻,“不离开这里,说不定当真在等什么。”
  祝煦光也点头:“看他模样,也不是不知道这里的人对他是什么看法。”
  只是非要留在这里罢了。
  不过不管这奇怪到被全县唾骂的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都不是他们会去管的事。
  韩得羽果然给西北寄了信,想问问在那边的朋友有没有东风君的消息,不过他也是不看好的。
  “要知道我给燕子找大夫时就已经问过了,这东南西北哪里我没找人?不可能姓郁的那么一说,就找得到了吧?”
  就算是同在梁州,要找人都是难的,更别说西边辽阔偏远,还是北元的地盘。
  而且正是因为找不到东风君,韩得羽才会带他们来蕙镶小庭找郁郎中。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要去找东风君。
  “这就是没有远见,你说师兄弟两个嘛,想办法联系一下不行吗?十年了才想到要找,害这不是折腾人嘛?!”
  徐相斐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事怪我。”
  “怪你啥啊怪你。”韩得羽恨铁不成钢,瞪他好几眼才说,“这能怪谁?”
  不过他也想好了,若是真的找不到,那他就想办法去京城抓个御医过来。
  治不好伤也无所谓,至少得让徐相斐像普通人一样活久点啊!
  他年纪大了,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也没有几个选择,前有找人难事,后有怀鹿追杀,韩得羽是不放心这几人凑在一起的。
  凑在一起就是给怀鹿教一刀一个,都不带犹豫的。
  “……实在不行,燕子先回你舅舅那里,我把你林叔藏好之后带着这小子去西北找人。”
  林逸春是朝廷钦犯,当然不能去南边,不然官兵来了也不是好玩的。
  徐相斐没说话,扭头看了祝煦光一眼,又和自己师父对视,缓缓摇头。
  对哦。
  韩得羽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三个都没有能扛事的。
  祝煦光还有个走火入魔的先兆在那,也得想办法解决了。
  其实也很好解决,在韩得羽看来,只有师兄弟感情好好的不就行了吗?!
  这两小子做什么这么纠结啊?
  看得人太着急了!
  韩得羽真是恨不得摁着徐相斐的头,让他赶紧把事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师父:真想摁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