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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蚂蚁与空壳


  高考结束的第一个周末,那人正好出差回来,母亲便做了一大桌子菜来庆祝我的毕业。
  那人喝了很多酒,还嫌不够,让母亲再去买些回来。
  我坐在他对面,他开始关心起我的学业,问我考得如何。我只嗯和噢,没有搭理他在那自言自语,他说些奇怪的话,说什么我长大了,变漂亮了。
  他靠得我很近,我下意识挪开,他突然扑过来压向我,双手禁锢着我,越捆越紧,那张嘴开开合合的,我感到耳朵一阵耳鸣,嗅到令人作呕的浓重的酒气。
  我想呼救,开始大叫、挣扎。他慌了,死死捂着我,让我一度喘不过去,拼命踹他下身。
  他骂着下流龌龊的话语,正打算解开腰带实施下一步动作时,正巧母亲回来,看到这一幕,她显然是震惊的,声音尖细破碎:“你在做什么!”
  随即便是那种要杀人的眼神,她拿起桌上的玻璃酒瓶,狠狠往他脑袋上砸,给他脑袋开了瓢。
  她跑来抱住我,一遍一遍安慰,我缩在她怀里发抖,看着那个砸昏在地上的人。
  刚刚那张狰狞怒目的眼睛还在脑海里涌现,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攀附在他半张脸上,他像个深渊的恶鬼,不断伸出手把人往下拖。
  在我高考完的第一个月月末,他们离婚了,起初并不顺利。
  那人死不承认自己的行为,还联合自己的父母,劝说母亲不让她离婚,甚至还威胁她。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觉得被女人甩了,有损男人尊严。
  母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决,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以前的照片、出警记录、几次重伤后去医院的就诊病历,甚至还有开药的单子。
  她准备的很全,我想她其实早就想离婚了。
  这一两年里,那人的生意蒸蒸日上,早有听闻他在外彩旗飘飘。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消磨殆尽,如同火堆燃尽后热度冷却的死灰,连复燃的可能都没有。
  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她一直拖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只是还没等她摊牌,便碰到这种事,她终于看清他最丑陋污糟的一面。
  法院判决他们离婚,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还没从那件事情的阴影里缓过来,母亲费心思开导我,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日子浑浑噩噩的,窗帘拉上就是一整天,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微信时不时有消息弹出来,我点开来看,是我以前一个暗恋很久的男生。他问我怎么最近不找他聊天了,  早上发的消息,我下午才去看,手指在屏幕点了几下,回他:没心情。
  我返回界面,去看置顶的“周大宝贝”——周媛当初拿我手机弄的备注,还置了个顶。
  红点上的数字不多,才七八条,还掺了几个表情包。我点开来看,她说她这两天宅在家,问我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又说今天看到个美女姐姐。
  手指不断上移,我翻到最后一条,上面说:“好想你。”
  我又睡了过去,一阵铃声把我吵醒,我眯着眼睛看手机,是那个暗恋的男生发来的。母亲在我旁边熟睡,她这几天老担心我会做傻事,就和我一起睡。
  我轻手轻脚起身,去阳台接。
  电话那头的声音浑厚磁性,他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还好。他又东扯西扯,这个我暗恋了两三年的人如今感受不到半点心动,反倒让我觉得无趣乏味。
  听他说了一会,思绪开始跑到其他地方。周媛现在在做什么呢?估计又在刷微博,可能还和美女聊着天,不知道有没有和付絮联系过。
  地上的蚂蚁形成一条乌黑的线,又汇聚成密密麻麻的一团,蚕食一个不知名昆虫的尸体,昆虫内里被掏空了,只剩一具空壳。
  有只蚂蚁很贪心,它拿起昆虫的一只脚,缓慢前进,路都有些走不稳,我轻轻去碰,甚至使坏地把那只脚拿下来,它怎么都不肯放手,好像拿着的是世间至宝。
  对方还在说着话,其实我已经走神了,只嗯嗯嗯地应着他,他聊了一会,抱怨我在敷衍他,我只好说:“我听着呢,你想说什么就说,别扭捏。”
  电话那头犹豫片刻,像做足心理准备:“欸,我跟你说,我不是交了个女朋友嘛,但她怎么都不肯跟我做......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措施做好,有什么好怕的。”
  他叹了口气,问我:“如果是你呢,你怎么想?”
  其实他的话没什么露骨的地方,只是听到做这个字眼时我感到有些刺耳,耳内感到嗡嗡的轰鸣声,身体不受控地发冷反胃,没一会就冒冷汗。
  我感到有些不适,索性赶紧结束这样无意义的聊天,想说困了,开口却下意识嘲讽他:“没怎么想,不想做就不想做呗,你还要强迫?”
  “不是,怎么可能!”他被我的语气吓到,很快就反驳,或许是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你怎么这个语气啊,以前都不会这么冷漠的。”
  我只好说:“困了,刚刚被你吵醒。”
  他噢了一声,最后底气不太足地说:“那你睡吧,不聊了。”
  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睡不着了。接电话的时候周媛发来了微信,说电话占线,问我在和谁打电话。
  我回她说没谁,她回得很快,问假期都过半了,什么时候出来玩。
  我看着屏幕很久,最后回她:“可以去你那呆几天吗?”
  母亲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我说想去同学家住几天。此刻我只想呆在周媛身边。
  她没有立马答应,看向我时有些无措和慌张,我知道她在担心,只好坦白道:“我没事,我只是有点不想呆在家里。”
  她有些颓丧地瘫在沙发上,双手掩面啜泣:“妈妈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恶心。”
  我坐在旁边,沉默着。说错不错都没什么用,有些伤害已经造成,我不恨母亲,只是心中有根刺,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相处,我想我们都该冷静想想。
  我抱住她,递几张纸巾给她擦泪,“我没有怪你什么,我就去住几天,别担心。”
  我去周媛家住了,她爸妈去旅游,家里只有她一个。她接过我的行李,问我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碰上什么事。
  我听着她碎碎念,发自内心地笑了,“没什么,想你了。”
  晚上我们洗漱完,躺在床上用投影仪看电影。
  周媛拿了瓶鸡尾酒喝,专注看电影,我看了她一眼,从她的侧脸滑到她的酒瓶,然后抢过去喝大半瓶。
  她惊呆了,赶紧把酒瓶从我手中抽走,打我一下:“都没喝过酒,一下子灌那么多!”
  冰凉的、带有点气泡的酒液划过喉咙,酒精味不重,隐约闻到淡淡果味,我不会有什么反胃的感觉。
  但喝得太急了,一时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不过酒瓶在她手里,我只好舔舔唇,尝到白桃的香气。
  很快就有点上头,我觉得头有些晕乎,干脆倒在她怀里,她身上有着沐浴过后的清香,我转了个身子,去抱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肚子那,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周媛摸着我的后脑勺:“又不开心吗?像之前那样?”
  我摇头,笑了:“没有,他们离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把这两年那人家暴的事告诉她,把他形容成地府里面目可怖的鬼面阎王,生气的样子比西游记里的牛魔王还好笑,我还说我妈把他的脑袋开瓢了,我觉得很解气,我一口气说了很多骂他的话,把他全家都问候了个遍,然后痛快大笑。
  独独没有告诉她我被他压着的事,她会受不了吧,所以我开不了口。
  “你根本就不开心。”
  “嗯,你说是就是。”我笑累了,不想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手指卷绕起她一缕头发,把玩着,对上她脸上担忧的神色,我伸出手去碰她的脸,“周媛,我们去旅游吧,我想出去玩。”
  她说好,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很快就安心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感到周媛帮我换了舒服的姿势睡,好像还在耳边说话,但我好像听不清了。
  周媛:“你醉了。”
  周媛:“好喜欢你啊。”
  周媛:“喜欢我吧,哪怕一会也行。”
  酒精确实迷乱心智,所以这些只会在梦里发生。那我梦到周媛亲我的那一刻,应该不算过分。
  晚点可能还有,今天更完估计就到我最爱的大学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