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下了很大的雪，很美、很凄美。
燕晗昭特意去提了两壶清酒，又买了一些小菜，转头不是回晋王府，而是去了皇家园陵。
他答应过杨慕羽，以后都要陪杨慕羽过除夕，他不能食言。
除夕这一天本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可是燕晗昭扪心自问，他还能和谁阖家团圆呢？是皇上吗，是自己的兄长吗，还是说和一王府的下人？
太可笑了。
这些都不是燕晗昭想要的，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就好了，可是偏偏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这一辈子都难以达成。
皇家园陵并没有什么人，除了几个看守还在当值，几乎看不见其他人了。
燕晗昭提着东西进去没有任何人阻拦，这些人也不敢拦燕晗昭。
燕晗昭似乎闭着眼睛也知道陵墓在哪里，有些恍神。冬日里的雪似乎有些晃眼，白茫茫一片，将大地覆盖。园陵之中的墓碑都很孤单，但是燕晗昭不会让杨慕羽孤单，这是燕晗昭的承诺。
“慕羽，我来看你了。”燕晗昭将东西放下，自顾自坐在了墓碑旁，开始摆酒菜。
“没办法把王府的年夜饭带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今年除夕暂且就这般将就一下吧，等我去找你，以后我给你做。”
燕晗昭格外温柔，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与之前的疯癫大不相同。
打开一坛清酒，燕晗昭给自己的酒盅满上，又给杨慕羽的酒盅也满上。“平日我不允许你喝酒是因为你身体不好，如今在那边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酒喝，今日破例一次，往后不许了。”
在外人看来或许燕晗昭就像是疯了一样，自说自话，还自己比划一些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燕晗昭拿出一把玉做的长箫，起唇吹奏，吹的是当初有没有给他弹的那首《苍歌》。这首曲子燕晗昭很喜欢，特意学了，当然也是杨慕羽教得好。
其实燕晗昭小时候是学过音律的，只是后来多年征战再未碰过乐器，那日杨慕羽说喜欢七弦琴，这才又让自己对音律有了兴趣。
这首曲子燕晗昭听了很多次，每次来杨慕羽这里总想听他弹奏几次，百听不厌。那日赵淑慧私自动了杨慕羽的琴，燕晗昭又将琴放回了原位再没动过。
杨慕羽的东西任何人不得乱动，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思诺也会尤为注意翠微居的打理，再没有上次的事情发生。那胡姬在府里没有动静，看似很安分，实际上应该还在给燕若航递消息，燕晗昭还在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也把这个女人给废了。
不过接连废两个侍妾，只怕朝臣也会有所不满，他便暂时没有动这个女人。
燕晗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杨慕羽的墓碑说着话，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杨慕羽在和自己的舅舅准备年夜饭。
钟老爷子对杨慕羽很好，并没有杨慕羽想象中的那么严厉，只是杨慕羽提出想要去看一看燕晗昭的时候都会被钟老爷子拒绝。
钟温书只剩杨慕羽这么一个独苗，虽然看得出来杨慕羽喜欢那个姓燕的小子，但是他现在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外甥去京城那个危险的地方。
除夕对于钟温书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如今不同了，有了杨慕羽在，说什么这个除夕都是要过的。
钟老爷子买了许多食材回来，说是要给杨慕羽露一手。在杨慕羽的记忆之中，对钟温书的了解并不多，因为他并未经常出现。杨慕羽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中，钟温书的存在都是在帮助母亲，要么是在救母亲，要么是在救自己，舅舅这个称呼既亲近又陌生。
说是钟老爷子下厨，实际上杨慕羽也没闲着，他前段时间偷偷从舅舅那里得知皇宫的事便偷偷给燕晗昭写了信，又偷偷送了出去。如今的除夕过得并没有想象之中开心，因为杨慕羽记得自己于燕晗昭的约定。如今的晋王府也不知道如何了，他不能下山，只能从舅舅的口中得知只言片语。
杨慕羽知道李姜为自己瞒着燕晗昭，也知道燕晗昭得胜归来发了一场疯，但是他没有办法出面。他舍不得，但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钟老爷子把杨慕羽的身体调养得很好，以前的毛病几乎都没有了，就是还不能下山。杨慕羽不敢正面问自己的舅舅，因为他知道钟温书很抵触皇宫，很抵触朝廷。如今能这么和平的相处下去，杨慕羽已经是比较知足了。
年夜饭很丰盛，钟老爷子也终于坐下来和杨慕羽好好吃一顿饭了。
“慕羽，尝尝这鱼。”钟温书给杨慕羽夹了一筷子鱼，这是他的得意之作，早年杨慕羽的母亲最爱吃的也是这道菜。
杨慕羽礼貌应下，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记忆之中似乎也有这个味道。
“今日是除夕，本来很多事情并不应该现在与你说，但是你的心不在这里，舅舅我也觉得这顿饭吃得没什么必要。”钟老爷子放下筷子，虽然他很高兴能和自己的外甥吃一顿年夜饭，但是他知道杨慕羽的心不在这里。
杨慕羽一愣，不知道是自己哪里表现得太明显了还是怎么了，舅舅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舅舅，我没……”
“你没有让那个小孩帮你送信，还是说你心里没有那个小子？”
钟老爷子的话让杨慕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原来自己做的事情舅舅全都知道，只是当时并没有说破罢了。“我知道错了，舅舅您不要怪晗昭，他……”
“看看，你心里果然还是只有那小子，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救你回来。”钟老爷子有些生气，这段时间自己好吃好喝地养着这个外甥，怎么胳膊肘就喜欢往外拐呢？
“我知错了，舅舅莫要生气。”杨慕羽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舅舅消气。今日是除夕，本来不该如此，可是他放心不下燕晗昭，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一定很困难……
钟老爷子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责罚自己的这个外甥。“罢了罢了，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过在你学会这套剑法之前，我可是不会让你下山去找死。”
这像是气话，但是还是在关心杨慕羽。那本剑法是钟温书这一辈子所寻的一本精妙剑谱，对于杨慕羽这样身体底子差的也能练出个不错的成绩出来。只要自己这外甥真能练出来，能够有自保的能力，那他这个舅舅也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
之前只是听李姜说姓燕的小子喜欢自己外甥，没想到自己的外甥也是喜欢那小子的。或许真的是自己误解了吧，可是皇宫之中真的有深情的人吗？
钟温书看了燕晗昭的一举一动，他只觉得燕晗昭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有哪个皇子会主动把立储的水搅浑呢，没有人，只有他，还希望这趟水更混一点。
钟温书全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他开始动摇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