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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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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三人重新修整好行装,填满补给,离开了幸存地。
  赛特的越野车被装甲车撞废了,然后又被土匪们大卸八块,这辆是土匪们的车,比之前的那辆小了点,也没有后车斗,但内部十分宽敞,补给放在后车厢,完全不用担心被雨淋湿,也算弥补了损失。
  经过一天的心惊动魄,三人行进的速度明显放缓。
  普林没了离开暗巷时的兴奋,躺在后座上呼呼大睡,修坐在副驾驶研究地图,没一会儿也睡着了。赛特为两人打上车窗,自己这边的窗户留了些缝通风,一边适应新车的手感,越野车在无人广袤的平野上行进着,阳光正好,风和日丽,漫不经心的悠闲。
  一天慢悠悠的过去了。
  夜晚,越野车停在一处流水旁。
  普林在篝火旁架锅准备晚饭,修坐在溪水边帮赛特上药。
  “嘶,宝贝,你轻点。”
  赛特痛得嘶哑咧嘴,修一眼看穿他浮夸的演技,但手上还是控制着力度。
  “这就是你扮猪吃老虎的代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装疯卖傻。”
  “我那叫卧薪尝胆,你看我这脖子,背上,还有我手上的水泡,要没有我的牺牲,能把他们一锅端了吗,嘶,轻点,轻点......”
  “是是是,你最伟大,别动,转过去。”
  修懒得跟赛特争辩,专心给他上药。
  赛特背后是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伤痕已经发紫,微微有些肿,碰上去的时候赛特会下意识的往后缩。
  “也真亏你忍得住。”
  “你说啥?”
  “我说,”修长吁一声,“你就不怕他们把你折磨死?”
  “嘿嘿,心疼了......啊!你谋杀亲夫啊!”
  赛特突然跳了起来,抓耳饶腮的捂着背上的伤口,但又碰不到,只能原地跳脚,一脸幽怨的盯着修。
  “让你再胡说八道,”修视若无睹的吐槽道,“你那张嘴,我早晚要给你冻起来。”
  赛特穿上背心,坐回修身旁,小声埋怨:“没人性。”
  “我怎么没人性了?”
  “你看着我被他们逼着干活,被他们用鞭子抽,带上那个什么铁项圈,还不给东西吃,你就没有一点点心疼?你看,我的脖子和锁骨都被磨破了。”
  “行了,行了,你那就是点擦伤,两天就好了。坐过来,我帮你脸上上药。”
  “哦。”
  赛特面对着修坐着,他修长的被磨得几乎看不到指纹的手,用碎布沾着药酒小心翼翼的替他伤口上药。
  “根,就是昨晚跟我们说话的那个人。”
  “恩。”
  “临走前,他跟我说,他们决定把那只母狼和小狼都留下,试着把它们养大。”
  “是吗。”
  修目不转睛的给赛特擦着药酒,好像根本没听在说什么,只是在礼貌性的回应。
  “这种事,你没必要特地告诉我。”
  赛特微微垂眼,小心观察修的表情:“我以为你会想知道。昨晚,你......”
  “想问什么直说。”
  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两人间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能驯服异兽吧?”
  修直言直语,赛特也不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的问:“是你会驯服异兽,还是阿尔比昂人都会驯服异兽?”
  修突然顿住了,手僵在半空,盯着赛特的眼神中是警惕和抗拒:“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你现在态度,还有,你对待那只黑鬃狼的反应。”
  赛特说:“在外界眼中,造成阿尔比昂的覆灭直接原因就是异兽潮的侵袭。普通人对待异兽的态度不是逃就是杀,即便是没有经历过灭族之仇的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对异兽都是先杀之而后快。你作为阿尔比昂的唯一幸存者,对待异兽的态度却恰恰相反,我这样的猜想不算错觉吧。”
  修不说话,起身就走,赛特一把抓住。
  “能跟我说说,那晚,在阿尔比昂,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想说。”
  赛特没有逼迫修,只是抓着修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这人挺不靠谱的,但我们两次一起经历生死,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吧。”
  修还是不说话,低着头,挣开了赛特的手,把药酒塞回他的手上:“剩下的,你自己可以上药。”
  说完,顺着流水往下游走去。
  “行,你不说,那让我猜猜你不肯说的理由。”
  赛特揣着药瓶,与修保持着一定距离,慢条斯理的跟着:“这一嘛,是困惑,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二嘛,是后悔,觉得当初要是及时做了或没做某些事,也许就不会这样;三,就是愧疚......”
  修突然加快了脚步,赛特没有紧追,而是故意放大了声量:“觉得自己贪生怕死,是偷了别人的命自己才能活下来,把自己的生建立在其他人的死亡......”
  “够了!”
  修一声大喊,打断了赛特的话。
  赛特站住脚跟,无声的轻叹:“修,那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对他们的死负责。”
  修在颤抖。
  赛特以为他在哭,却看见他慢慢弯下腰,双手撑膝,身子颤抖得越累越厉害。
  赛特见势不对,急忙上前死死握住修的手,抓住他的后颈,让他与自己对视。
  “宝贝,宝贝,看着我,看着我!”
  赛特焦急的呼喊,修的双瞳中充满了恐惧,他没有在看自己,双眼无神,深陷在自己的回忆,身体在战栗,冷汗不住的往外冒。
  那一刻的他,不是孤独冷漠的流浪汉,不是心生怜悯的异能者,他变回了一个孩子。
  一个即将溺死在恐惧和回忆中的孩子。
  “修!修!”
  赛特大喊,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换回他的意识:“看着我,看着我!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我在这里!你很安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你!”
  “我,我......”
  “没事的,没事的,宝贝,你看着我,深呼吸,来,跟着我深呼吸,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慢慢的,修恢复了一些神志。
  赛特紧紧抱着修,一直在耳边安抚他的情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就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没事的,修,没事的。”
  赛特有些后悔,他原以为这是个探究阿尔比昂覆灭的好机会,没想到差点把修整崩溃了。
  但是,修的反应也说明了一点。
  这五年来,他不是在流浪,而是在逃避。
  逃避那个夜晚,逃避故乡,逃避回忆,逃避一切有关于阿尔比昂的事,不对任何人提及。
  所以,这五年来,他没有回过一次阿尔比昂,甚至忘记了回家的路。
  “我的战友,死在一次异兽潮的侵袭中,就在我眼前,异兽的爪子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赛特抱着修,等怀中人逐渐平稳的情绪,缓缓开口:“我知道,这点过往,在你面前不值一提。但那时的我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懊悔,自责,愧疚,我总是在想,如果,如果我当时的动作能快一点,或许,他就不会死。”
  修从赛特的怀中出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赛特从口袋里拿出两本证件递给修,然后,手中亮起火光,凑到他眼前,示意他打开。
  修吸了吸鼻子,打开了第一本。
  照片中的赛特穿着军装,很年轻,青涩,脸上也很干净,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线条刚毅分明,眼里有光,比现在的他少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军人的简洁硬朗和英姿飒爽,判若两人。
  “塞特里克。”
  “这是我原来的名字,”赛特说,“离开圣殿塔后,我就把名字改了,算是跟过去作个道别。”
  “你道别的也不是很彻底嘛。”
  赛特尴尬的笑笑:“呵呵,被你看出来了。”
  修翻开了第二本。
  照片中的男子同样身着军装,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温润俊秀,如果不是眼神中透出来的那份坚强和果决,修实在没法把他跟上阵杀敌的战士联系在一起。
  “卡罗尔。”
  赛特看着照片中的人,言语中是深深的怀念:“你很像他。”
  “一点也不像。”修说。
  “你们的性格很像。”
  赛特一只手托着火,一只手在修的鼻尖上划了一下:“你们都很善良,又容易心软,同样的把戏被骗了第一次,还会被骗第二次。”
  修不爽的瞪了赛特一眼。
  “但是相处久了,我发现你跟他不一样,”赛特笑笑,“你比他单纯。”
  “你就是说我蠢喽?”
  “哈哈哈,这么理解也行。”
  “你他妈!”
  修扬手要打,赛特没躲,修也只是报复性的在他的伤口上戳了一下。
  “嘶......”
  特赛吃痛的喊一声:“爱记仇这点也一模一样。”
  “是啊,所以,你最好少惹我。”
  修合上两本证件,塞回赛特手中。
  赛特灭了手中的火,四周归回黑暗的静谧,星光坠入河中,熠熠生辉。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比他心思重。”
  赛特看着修,夜黑中,他蓝色的瞳孔如大海般深邃。
  “你知道吗,有些事,你不逼一个人硬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