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下他挡脸的围巾,锦荣还倔强地用胳膊挡,陆微阳的语气冰冷强硬起来:“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你是。”锦荣说完,稍稍把把手拿开一点。
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道刺目狰狞的血痕,陆微阳扑上去,捏着他的下巴来回打量:“这是怎么回事?”
他才离府不到半日,就有人敢欺负他的人。反了天了,陆微阳怒火攻心,一脚踢翻屏风。
“谁打的?告诉我,不告诉我你就走,回你的山庄去。”陆微阳又心疼又气。
受了委屈连吱一声都不会。
锦荣还是不说话,垂着头。
“小德子,小德子呢?”陆微阳气炸了,觉得这些事真是没天理,他的贴身侍卫代表的就是他。
“在。”小德子傻腾腾地站在门前,不敢进来。
“锦荣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把我放在眼里?”陆微阳趾高气昂地大吼,像个市井泼妇。
小德子吓得身子颤了颤,捏着手心回答他的话:“回禀王妃,这伤是慕容公子划伤的,胸口那处还有他烙的印。”
他不敢相信地扯开锦荣的衣服果然血肉之上上面印上两个极小的慕容两字,肉都灼得流血了。
陆微阳眼眶发涩,大发雷霆:“慕容公子?他是谁?他现在在哪呢?”
一怒之下,把屋里他能看到的东西都摔到地上,叮当作响的声音,和摔碎的花瓶吓得肥猫蜷缩在角落里。
小德子应道:“慕容公子是王爷的挚友,和王爷在书房议事。”
陆微阳听懂了,小德子说着话时还带着暗讽和嘲笑。多半是觉得他是和倒贴王爷的主。
“慕容今朝”陆微阳眯着眼想了一下故事情节,慕容今朝他不就是个小炮灰?
虽然他是炮灰,但他可是活到最后的炮灰。
慕容今朝马上就没要了!
“一伙的!”陆微阳抽出锦荣腰上的剑,火冒三丈了。
书房门口还守着两个侍女,一脸为难地看着杀气腾腾的来人,垮眉低语:“王妃,王爷和慕容公子在里面商议事情,您不能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陆微阳肆无忌惮,一把推开门口的侍女,横冲直撞走进去。
看到交谈甚欢的两个人,挑起手中的剑,指向那人的下巴:“你就是慕容今朝?为什么要划伤我的侍卫?”
眼前惊愕的男子并不似他想象那般健硕,清瘦的身姿仿若孤竹。
他身穿绿色的长袍,冲陆微阳弯腰鞠躬,灿然一新:“这位想必就是锦安王妃了吧。”
陆微阳虎躯一震,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妥。他收回手中的剑,盯着笑得温和的男子,问:“你为何划伤我的侍卫?”
温文尔雅的慕容公子,听到这神色僵了僵,客气地伸出手,指向一旁的椅子,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这件事啊,王妃,坐下我们慢慢说。”
陆微阳冷嗤一声,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不准备给他面子,剑尖在地面上刺啦地滑了两下。
“您如今是当家主母了,那若您是主公,您的侍卫和您的妾私通,您又该当如何?”慕容也端起脸,让的三分薄面是让给陆丞相的。
面前的人不吃这一套,他也懒得再去演,与其强颜欢笑,大家都不开心,不如把事情说清。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微阳一听,大声呵斥,打断他的反问,暴怒地颤抖,脸色通红。一旁的锦荣上前拉住他:“王妃此次是我是算了,我们不要计较。”
锦荣笑着,和他解释。低眉顺眼的假笑,像是贴上去的难看死了。
主仆情深的画面不仅没感动到在场的任何人,反而掀起了慕容今朝的怒火。
他编排起来:“今日微臣来拜访王爷,路过后院时,恰好看到一名妙龄女子和王妃的侍卫纠缠在一……
“你是说我的侍卫和王爷的妾房私下相通?”陆微阳血液不通,改天要在锦荣脑门上贴个“已有对象,闲人勿扰。”
“正是如此!”慕容今朝眼神黯淡地看向锦荣,他知道父亲在朝中比不上陆微阳他爹的官威。
可锦荣又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蚂蚁,攀龙附凤后,还敢装作不认识他。
“荒唐!王爷有妾室吗?我的下人轮到你来管教了?”陆微阳看他跑神的模样,怒火值直线飙升。
“没有吗?微臣听府中下人说那妾室还是王妃亲自寻来的。”
这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你!”陆微阳磨牙,拿着剑就要刺下去,“那我看你和王爷整日闷在书房难不成也是私通?”
“胡闹!滚回去。”蒋戈的声音从未如此冰硬,手上的力度也很重。
额头和尖锐的桌角来了个完美碰撞,陆微阳斜倒在地上,冰冷磁性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锦荣,你是怎么办事的?任由王妃出来撒泼!”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锦荣眉心皱起,被陆微阳撕开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拢住,刺眼的慕容两个字在皮肤上若隐若现。
一阵精光闪过,蒋戈突然想到了什么,挥着衣袖:“罢了,快把王妃带回房间。”
“蒋戈,卧槽你二大爷!”
头上的疼痛让他不能分心,不然他还能站在此处多骂上一会。
书房的两人站在案前,陆丞相的儿子刁蛮任性,对锦安王爷大唿其名不奇怪。
奇怪的是,让人摸不清他后半句话是何意思。
“慕容兄博学多识,可能明白本王夫人方才的言论是何意?”蒋戈描摹着案上的水墨画,浅笑道。
慕容今朝气得脸色发青:“我总归是猜不来的,锦安兄你这就是娶了个泼夫!”
“哦,今朝不必生气,西域春期来进贡带了一味名丁人的毒药,此药世人无人可解,无色无味。”
男人说着目光狠戾起来,下笔的力度也越发重了。
“你疯了,你的意思是你给王妃服用了。那他毒发身亡,皇帝一定会查到我们头上的。”慕容今朝的神色很慌张。
他们一家人都是矜矜业业的中立派,墙头草。他也有心要帮蒋戈夺皇位可是他爹那关,他都过不了。
“不会的,这瓶毒药的发作期是三个月。”
相比之下,没爹没妈的蒋戈现在倒一身轻松,对他来说,最初的心愿不过是做个闲散王爷。
他掸了掸桌子上的灰:“再等一个月,我会通知驻守边塞的王将军让他传边塞战乱的假报。”
“然后呢?他毒发生亡了,我们都得死。”慕容今朝双眼放空,双手撑着桌子。
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他,愿望只是能平安地活着,再见到幼时舍身救他的大哥哥。
“那个锦荣对本王的王妃有别的心思,慕容兄难道看不出来吗?”蒋戈很会抓人的痛点。
老侯爷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懦弱在这乱世里,还想苟且安乐地度过这一生。
慕容今朝失了神,双眼已经失去焦距,眼前模煳一片:“蒋戈,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毒药已经让他服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蒋戈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后背,轻轻安抚。
“只有陆微阳死了,我们才能得偿所愿。”
两人唇动,语言交流着,眸子中某种情愫溢出。又迅速消失了,只剩下势如破竹的坚定。
皇上固然想让陆微阳活着,这样陆微阳就是他巴结丞相的棋子,眼下只要陆微阳死在箫玄的手上。
陆谏必定起兵谋反,蒋戈写完余下的字,仰头头,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垂在肩头滑落。
手里拿着根簪子,那根簪子上面只有颗紫宝石。他视若珍宝,双目空寡地捂着胸口:“阿娘,蒋儿会替你报仇的。”
蒋戈是皇家的人,却随母娃。就算是谋权篡位,他也要让他娘在黄泉下安心。
当年的白衣案能沉冤得雪,还得他坐上皇位,不然有何人会在乎他母妃的死亡原因。
“喵喵喵。”陆微阳后面跟着两排仆人,弯腰钻进假山里,苍白的小脸挂着两行清泪。
他的猫丢了。
给阿荣上药那会,猫总围在他们身边捣乱,陆微阳一气之下就提着他的尾巴,甩到床下去。
上药完,它就不见了。
倒不是感情有多深,今天是陆微阳拥有它的第一天,就这么丢了还挺难受的。
况且听府里的下人说,陆微阳还养了一只黄金蟒。
万一不小心,猫入蛇口。
“哇,我的猫呢。”陆微阳使劲狭窄的洞口钻,手指扣着地上的泥土哭的稀里哗啦。
“嘻嘻嘻。”
黑夜里诡异的笑声在空荡的庭院里挥洒,锦荣手指颤动着,暗暗地握紧手中的剑。
目光不安地往四周飘去,那阵诡异的笑声还没停止,身边的侍女目光也都在他身上。
“锦荣,快我卡到脖子了。”脖子上像带了个紧箍咒,陆微阳往后扭动,用尽全力,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很大,可全笼在小石缝里了,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嘻嘻。”
婴灵般的恐怖笑声不断在他们耳边放大,连正在犯花痴的侍女们也听到了。
脸色由青到白,再争先恐后地躲到锦荣身后,仅用了一秒钟。
月光渗透黑暗,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女孩正抱着猫坐在树枝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头上两边的珠杈随着她笑的前俯后仰的动作不停荡漾,眉眼弯弯的俊俏模样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小姐,快下来,王爷不准你爬那么高。”
身后的侍女松了口气,无奈地用胳膊接住树上的人,柔声细语地相劝着。
女孩寡然地掀了掀眼皮,眼神里有着不同于孩童的冰凉,射出的寒光让树下的侍女哑口。
“锦……我。”细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锦荣立马防备起来,抽出长剑用剑鞘噼开砖石,陆微阳被砸的嘴角出血,哭声更大了。
“嘻嘻嘻,这个大锅锅也太笨蛋了吧。”女孩抿嘴笑了,奶唿唿的长卷睫毛轻颤。
“呸呸呸。”陆微阳哭着吃了一嘴灰,抬头看见层层叠叠的细树干里坐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娃。
“少爷退后,此女子实在太过诡异了。”
陆微阳定睛,还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捂着摔疼的脖子说:“撤退,撤撤,猫我们不要了。”
这是蒋戈存在感为零的妹妹,生出来时,身体不好,淑妃托付给隐居多年的制毒师。
杀人下毒与无形,后来弑兄成为一代女皇的角色。
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她那是还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狼子野心,昭然可见。
【主角黑化值+10。】
“靠,为什么?我没发现他有要谋反的心啊。”陆微阳听着电报机般的声音,叹口气,脖子上的动脉险些被硌破。
【多关心一下自己。】
“嗯?”挨到嘴唇的瓷杯,又被陆微阳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
【少吃多看,主角是反派,你要陪着反派活到最后啊。】
泡着几片绿茶叶的茶水面,跌宕几下,盛着月光,陆微阳尝试着运了一下内气。身体里流动的气乱撞,乱无章法。
“我……此毒何解?”
【此毒无可解,毒发时间是三个月。】
古代的床设计的真好,外面的帘子拉下后,就剩下一个小小的隐秘空间了。
旁边的人双目紧闭,唿吸匀称。
两只白手攀上他挺拔的身,来回摸索。
“王妃要是不睡的话,本王就起身和你再来一次。”清冷的声音和月光一样。
陆微阳失落地闭上眼,心里陡然生出希翼:他想要解药。
不痛不痒,他也想要。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喉咙一滚,心脏像是被突然生出的大手掐了一下。
是有意识的蒋戈,就不会给他下药了。
陆微阳往他那边挪一点,双手朝上一伸,如蛇一样缠上他的脖子:“王爷,我今天看见你妹妹了。”
“然后呢。”男人对他无意有意的撩拨,没一点反应。
“她拿走了我的猫,请王爷明天一早就帮我要回来。”陆微阳顺着坐起来,踩着他的腿往前爬。
蒋戈垂眼看他,眼神空洞:“你要去干嘛?”
“我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