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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入宫


  清晨时分,  第一缕天光自天边倾泻而入,闯过溃散层叠的云巅,直击上京一早感激的上京御街。
  成宁侯府前,停着一辆乌木宝盖马车。
  许明奚如今已身着粉霞锦缎藕丝罗裳,  外披着丝绸罩衣,  青丝以红玉石榴步摇盘起,  伴随着一步一摇,  显得灵动摇曳,  华裳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姿漫步,  这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劲请教府里的老嬷嬷才学成的宫中规矩,  就怕给沈淮宁丢脸。
  思及此,稍稍掀开一缕锦帘,  发现马车内的沈淮宁的正扶着额角,阖眼睡去。
  她心下一沉,  不愿打扰,就蹑手蹑脚地踏上杌子,  走上马车。
  “怎么那么慢?”
  突如其来的轻喃,吓得许明奚身形一晃,  被他一手抓住,  拉入马车坐好。
  沈淮宁早已睁开双眼,  忍不住打量着今日的许明奚。
  随即撇过眼去,松开了手。
  许明奚双手交叠在身前,颔首道:“多谢将军。”
  沈淮宁又瞥了她一眼,“你还没回答我,  怎么那么慢?”
  “这......”许明奚眸光微闪,  “今日这身行头多花了点时间,  以后我会早点起的。”
  不像平日那般素雅清丽,  许明奚穿上华丽繁复的宫装,抹上胭脂口脂,贴上花钿,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明媚鲜活,倒是没想到这般明艳的华裳在她身上竟别有一番意味,也没被压住,如成亲嫁到侯府那日一般。
  这一幕被沈淮宁看在眼里,他复又看向锦帘外,沉声道:“哪需要!多派几个丫鬟过去就行了,沈府不缺。”
  这身衣裳寻常世家夫人都需要五六个侍女一同伺候,可今日许明奚尽管起得早,两个贴身侍女再加上杨碧桃就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已是尽快整装赶来。
  许明奚听到他这番话,心下了然,泛起一阵暖意,应道:“是,将军,我会记住的。”
  不多时,伴随着几声叫唤的驾马声,车夫驾马而去。
  许明奚正襟危坐,如今穿着繁复,亦不敢有丝毫怠慢。
  随即余光瞄了眼沈淮宁,身着蟒纹重紫官服,腰佩玲珑玉佩,玉带勾勒着他紧实有致的身材,只是他如今正慵懒地倚在的鹿皮壁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车马喧嚣,熹微的日光打在他的五官上,多了几分柔和。
  “将军?”
  沈淮宁应声抬眸。
  许明奚:“此次宫中的盛宴,可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叮嘱?
  沈淮宁剑眉稍抬,“你只要记住我在许府和你说过的就行。”
  许明奚一怔,扯了下嘴角。
  他当时让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思索想来,这皇宫重地,来往都是身份尊贵又显赫的贵人,怎么能做这般匪夷所思的事,可她依旧乖乖应着。
  待她稍稍放松下来,长舒一气,却听沈淮宁又幽幽说着。
  “以后,不准在外面喝酒。”
  “嗯?”
  “嗯什么!”沈淮宁睨了她一眼,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沉声道:“也不准和别人喝,这是命令。”
  许明奚只好应着,想来是在说那日和颜烟喝酒那日,第二日醒来才发现自己是被热醒的,身上就裹着像粽子一样的被褥,对昨晚发生什么完全不记得。
  这么说来,难不成是那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思及此,她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忍下腹中隐痛,百思不得其解。
  沈淮宁继续阖眼小憩,微微睁开一只眼,将许明奚的神思变化尽收眼底,下意识地唇角勾了下。
  阳光越过锦帘,偷偷攥紧马车内,错落溅洒到软塌上,多了几分温和。
  车夫架着马车稳当前行,及时绕开了路面上细碎的小坑洼,细雪消融,逐渐化成雪水如墨花似的撒落地面,倒映着车马匆匆。
  不过半柱香时间,马车来到了南宫门处。
  两人下了马车,抬头一望,便是朱门城楼,廊檐宫阙层叠错落,青砖瓦黛相拥而抱,天际的檐兽正肆无忌惮地沐浴阳光,几乎可做吞日之象,伴随着旌旗猎飞作响,来往皆是守门的禁军,宫外亦是有无数辆金银乌木宝盖马车,外头挂着各世家官员的名号,似乎就连马车也要比个高下,时常熟络地打招呼,各自引荐熟人,再一同进宫。
  可谓是在宫门外难得大型巴结现场,引得御街外的百姓都忍不住在茶摊上争相而望,讨论着这些名门风流。
  一时间,沈淮宁这边倒是显得冷清许多,瑟瑟无人,倒是平添几分清静。
  沈淮宁冷笑一声,敛回神色。
  以往他和沈敬臣回宫述职,不知多少官员前来巴结说好话,只为求他们能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
  今时不同往日,倒是令人唏嘘。
  倏地,肩膀一紧,他偏头看去。
  小手正拂落他肩上的细雪,以手帕擦干净些许雪渍,随即搭在他的轮椅扶手上。
  许明奚稍稍俯身,步摇流苏轻轻拂过他的耳边,柔声道:“将军,我们走吧,这里人太多,就怕他们到时看见你,又得缠着你脱不开身。”
  沈淮宁眸中一怔,微不可见地,嘴角似是扬起了弧度。
  他倚在椅背上,懒声道:“反正到时都丢给你去处理。”
  “你!”许明奚顿时语塞,耸了下肩,自知说不过他,就推着轮椅进到皇宫内。
  放眼望去,宫城自天井中观坐拥而立,对上前方的金明殿便是来往朝臣上朝议事之处,前面有汉白玉阶堆砌,金玉龙纹雕刻巧夺天工,以三百三十三阶预示着希望北朝来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许明奚不禁微微惊叹,如同原本沈阳在村里小溪的一尾游鱼,不甚掉入汪洋大海,既欣赏好奇,又是未知心忧。
  沈淮宁余光瞥了眼,再熟悉不过这小姑娘的小心思,也没催着她走,任由她再看多会儿。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唤声。
  许明奚转身一看,却见一位穿着玄紫成黑的道服,身前画有八卦阵的老者出现在眼前,手持浮沉和舌头手杖,微微眯的单缝眼中几乎是眼纹相间交叠,瞧不清内里的腌臜情绪。
  一见沈淮宁身旁多了许明奚,便缕着须白的胡子幽幽笑起来,道:“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这不近美色的上将军居然多了位小娇妻。”
  说罢,稍稍颔首道:“在下是当朝国师,见过上将军和夫人了。”
  许明奚恍然大悟,眼前这位便是当朝红人玉门道长,当今皇帝苦心追求沉迷于炼制长生不死的丹药,便时常唤各方道士巫师进宫,其中这位道长最为出挑,这二十多年来常居皇宫,陪伴陛下左右,还听闻当年因丹药一事和太医署闹得十分不愉快,而陛下也因对道法和巫术多于宽容,以至于这上京城明里暗里地都多了许多巫师,上次秦懿徳一事也是被京兆府尹得过且过,并未追查到底。
  思及此,许明奚敛神,亦是颔首道:“国师大人见外了。”
  玉门道长扯了下嘴角,盯着许明奚好一会儿,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随即看向沈淮宁,一如既往的沉肃,完全不想理会人,不由得咧嘴而笑,目光落到他的双腿。
  “上将军,您这腿近来可还好?在下近来日日夜夜都在为将军祈福,望将军长命百岁......”
  沈淮宁恹恹地抬眸,眼底闪过戏谑,“好!好得很,沈某不才,一定会如国师大人所愿,活得长长久久,给你上坟送终!”
  冷声说着,丝毫不给玉门道长颜面,气得他一时语塞,八字胡随着嘴角颤了下,鼻子直出着气。
  许明奚见情事不妙,想来二人有过节,便推着他的轮椅,匆匆拜别玉门道长。
  “玉门道长,这里风大,恐将军会有所不适,臣妇就在此作别了。”
  说罢,就推着轮椅往回廊上走,丝毫不待玉门道长反应,只留他佝偻着背站在细细风雪中,枯槁的面容几近裂开,紫唇微扬,目光落在沈淮宁的轮椅上。
  哼!沈淮宁!我看你还能威风嘴硬多久,这石骨草可是无解的。
  玉门道长气得甩袖而去,路上遇到巴结他的小官,复又笑脸相对,看似和蔼可亲的样子。
  这厢许明奚推着轮椅行至青石回廊上,廊檐皆是清心静灵的青铃作响,院内的茶花化成细碎的梅花簌簌而落,在空中打了个旋,飘到他们眼前。
  许明奚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听沈淮宁幽幽说道:“你倒是挺大胆的,敢得罪那个老匹夫?”
  “不是将军说的嘛?”许明奚一笑,“丢给我来处理,而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大不了还有将军给我兜底。”
  “伶牙俐齿。”
  沈淮宁温声说道,借着稀稀落落的阳光照拂,多了几分温和。
  不多时,几缕淡黄的细碎花瓣闯入他的视线,落在手心轻轻捻着。
  淡淡的茶花香氤氲,夹杂着熟悉的药草香。
  许明奚眸光一亮,似是注意到了什么。
  “将军,不如我去收集些茶花回来,今晚夜宵做些清茶团子,我阿娘之前也时常做,甜而不腻,搭配着茶花煮茶可好吃了。”
  沈淮宁将茶花捻在掌心,借着衣袖藏起来,眸光微闪,“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要的。”
  “嗯,我说的,我还挺想吃的,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可否满足我这口腹之欲?”许明奚也趁此顺着他的话去说。
  沈淮宁不露声色地挥了挥手。
  得到了应允,许明奚去到草坪上,将落在地上的茶花拾起,放到随身带的素帕上,还瞧见许多围栏里只有宫内才有的名品花种,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看着她穿着厚重华裳在庭院上来回撺掇,身体颇为僵硬不敢大幅度动,竟是莫名的多了几分喜感,惹得沈淮宁掩唇而笑,却能感受到心口隐隐而来的撕裂阵痛,连忙偷偷服下一颗药才觉着缓过神来。
  这段时间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疼得实在受不住才会服药,可药效愈减,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更何况今日还是这样的场合和日子......
  额角的汗流到眼眶,眼前渐渐迷离,只能依稀瞧见在朦胧的视线中,始终有一抹亮色萦绕在眼前,待他渐渐清明复回。
  倏地,尖厉的鞭声响起。
  沈淮宁瞬间醒过神来,顺手摘了片常青绿叶,捻在指间,凝着股力朝前掷去。
  伴随着金石铛铛声,千钧一发之际,未及许明奚身后,如蛇信子般的九尾鞭被飞叶撞到另一边,蜿蜒大蛇般又回到了来者的手中。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躲过我的九尾鞭,还盗取寻香院的花草!”
  女子的厉声响起,伴随着步摇丁零当啷的脆响。
  循声望去,发现一大批穿着宫装的女使太监赶来,其中领头的却是个比他们矮许多的小姑娘,一身曳地飞鸟描画长裙,头戴狐狸喜鹊珠花,图花艳丽张扬,面颊微微婴儿肥,柳叶眼,眼尾飞扬,极显富贵娇养姿态。
  一见许明奚站起,女子一甩九尾鞭,扬言道:“哪家不懂规矩的官眷,竟然敢......”
  “我家的。”沈淮宁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转着轮椅从回廊拐角出来,露出不明决意的笑,“兰因公主,可有什么意见?”
  公主!?
  许明奚一怔,对上他示意的目光,匆匆走到他的身后。
  一见沈淮宁,兰因公主吓得跟只花栗鼠似的乱窜,丁零当啷地躲到女使身后,只露出个大脑袋,“沈......”
  本想直呼其名,又立刻改口道:“上上将军,你怎么会在这?”
  沈淮宁露出的意味深藏的笑,问道:“臣下关心公主骑射如何,就趁着新年盛宴来此,不如让臣下......”
  兰因公主连摆着手求饶,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如乖巧的学生点头哈腰,连声道:“不!不!不用了!上将军有劳了,穆大人教的挺好的,不牢您老费心了......”
  转变之快,令人咂舌。
  许明奚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一幕,之前就听袁青木说过沈淮宁小时候不仅要教家中兄弟姊妹骑马练武,就连陛下也十分赏识让他教宫中的公主郡主,奈何沈淮宁自小就不留情面,也不怜香惜玉,这娇养出来的深宫女子哪受得了像军中那般严苛的要求,引得他当时可得罪了不少皇室贵女,更何况这兰因公主还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女儿,极受恩宠。
  许明奚不由得微叹,突然能想到若是将来他有孩子那定然是“父慈子孝”的模样......
  待兰因公主说了一堆车轱辘话,就寻着盛宴的借口要先行退下。
  不料刚转身走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一语厉声。
  “站住。”
  兰因公主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只见沈淮宁摊开手,示意了下,继而道:“鞭子。”
  “啊?”兰因公主欲哭无泪,小嘴几乎要嘟起来,左右向女使太监求救,可他们纷纷颔首低头,她只好慢吞吞的走上前去,将鞭子交到他手上。
  这九尾鞭还是以前沈淮宁给她选的,如今竟这般无理取闹来使,定然没收。
  没过一会儿,许明奚就看到了眼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公主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晶莹的泪珠肆无忌惮地落下,让人心生怜惜。
  “哭也没有用,此事我自会......”
  “哟!这里好生热闹,怎么老远就听到了兰因的哭声!”
  娇媚的嗓音打断沈淮宁的话,一听这声音,兰因公主顿时后背发凉,哑声念叨着“那坏女人又来了!”,说罢,就哭的稀里哗啦地跑去要找“父皇”。
  许明奚思忖着,坏女人?
  思及此,就远远看到自中庭小路而来的女子,于冬日中身穿玫瑰紫牡丹花纹长锦衣,外披镜花绫披帛,花钿胭脂艳丽精致,头戴点翠缠枝发钗,圆润的鹅蛋配着浅浅梨涡尽显笑意,奈何却感受不到眼底的一丝暖意,雪白的肌肤几近与雪相融,如同在冬雪里盛开的富贵花,靠近会有刺。
  身旁的女使恭敬地替她扫雪,扶持前行,阵仗之大可不比皇后小。
  奈何许明奚被她深深地吸引着目光,面上泛着点点微红的晕色。
  李烟芷不紧不慢地走到廊檐下,却注意到始终向他投射而来的目光,不同于对她觊觎垂涎的恶心男子,竟是从一个小姑娘而来,眸光亮晶晶的,饱含纯净的欣赏和注视。
  李烟芷转眸看向许明奚,稍稍俯身,以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面容,二人身前只余一尺的距离,目光汇集之处,许明奚有些慌了,全身僵住不敢动,愈是近看她,面上的红晕就愈加加重几分。
  只听李烟芷微微悯笑,柔声道:“这就是淮宁刚入门的媳妇吗?小姑娘长得真好。”
  话落,许明奚只觉手腕一紧,就被沈淮宁拉到身后,隔在两人中间。
  “不错,臣下见过长公主,这位是永安许氏的嫡长女,许明奚,这位是江陵长公主。”
  许明奚应声,连忙福了福身子,问候李烟芷。
  李烟芷忍不住朱唇轻扬,勾起妖冶的颜色,“淮宁这般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她,倒是你,可还记得你还很小的时候还嚷嚷着要娶本公主为妻,如今这般见外倒是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