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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缘分


  三月春岁,  草长莺飞,一眼望去,尽是驰骋飞驰的烈马,伴随着咻咻唿哨声,  箭在弦上脱出,  直击猎物,  满声喝彩,  更有甚者为奇珍异兽而竞相对比。
  许明奚一见马儿跃跃欲试,  老早就让袁青木将上次马场的马儿牵过来,  可到底此处人多繁杂,  沈淮宁没让他自己乱跑,还牵着缰绳,  领着她在小道上走着,先行适应一下。
  待京城附近世家慢慢赶到时,  许明奚有意下马,他一扯缰绳,  马儿就停了下来。
  许明奚向下瞄了一眼,本想寻着马镫下来,  却被他制止。
  只见他张开手,  说道:“下来,  我接着你。”
  许明奚一怔,来回目光逡巡着来往的人,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讷讷点了下头,  手心托着他的手背,  借力往下一跳,  就落入结实的怀抱。
  她的脸微微发烫,  只觉腰身一手揽过,手环着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腿上。
  这已是他们平日在松别馆习以为常的姿势,每每兰青和袁青木撞见,都会吓得回避,装作看不到,还一把拉走蒙在鼓里的杨碧桃。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可如今周遭马车行人经官道而过,若是仔细点便会注意他们这边的小道,许明奚终是觉着不对劲,想要立刻下来,却被沈淮宁紧紧拦在怀里,桎梏不得松开。
  她小声嗔怒道:“将军,快松开,要是被人看到多不好。”
  沈淮宁眉眼稍弯,嘴角浮起天真无邪的笑,“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很正常吗?穆清远都可以抱着颜烟出宫门,我为何不能抱着自己的妻子在围猎场上。”
  许明奚顿时噎住,看来还真是记仇,还不忘当时她感叹穆清远的话。
  沈淮宁没再逗她,拢了下她春裳的结带,“从小路带你去营帐,不会有人看到的。”
  许明奚耐不过他,现在对他只能半推半就,真是太狡猾了。
  思及此,心下愤愤不平,咬了下他的虎口。
  “嘶......”沈淮宁倒吸口冷气,抵着耳畔耳语,悯笑着,“到晚上任你咬。”
  “不知羞。”许明奚咬牙回击,活像个受气的小包子,看来是不怕针扎了。
  可余光一瞥,却发现小道上虚影渐过,看到牵着手走来的两个人,笑意逐渐止住,浑身僵住不敢动,暗暗垂下眸子。
  注意到她的异样,沈淮宁凝眉,才发现罗缉熙和许思蓁一路说说笑笑地走来,不顾官道上各世家的人说辞。
  到底是圣旨赐婚,如今虽未完婚,可两人关系已是昭昭若揭,纵使京城规矩明礼,可罗缉熙是从西南来的世子爷,也无须那么多规矩。
  沈淮宁冷笑一声,目光落到许思蓁上。
  老实说这是第一次正眼看她,都说女儿像父亲,的确是和许其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转眼看向许明奚,又心下生疑。
  这么说来好像又与他们父女俩都不太像......
  来的两人也注意到来者,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许明奚从他身上下来,互相颔首一下,看样子并不想多说话。
  罗缉熙这段时日消瘦许多,许是水土不服,许是喘鸣之症复发,着实寝食难安,如今难得和乖巧听话的许思蓁出来游玩一番,心情逐渐大好,可看到沈淮宁,心下顿时冷了下来,匆匆扫过一眼许明奚便收回目光。
  奈何许思蓁却没有这般淡定,暗暗攥紧了罗缉熙的手。
  听说前不久兰因公主被绑架,差点有生命之危,多亏许明奚出手相救,沈淮宁通知府尹赶到,遂将这福星小公主安全送回府。
  泰成帝因此龙颜大悦,除了势要抓住匪徒,还刺下了金银珠宝等丰厚赏赐给夫妻二人,就连这次围猎祭祀的座上宾也安排他们二人,离皇帝最为相近,可谓是圣宠一时。
  可偏偏二人似乎对这些赏赐都不甚在意,只是领受了些珍贵的典籍藏画,旁的金银珠宝一一以节俭廉洁给回拒了,以充盈国库为由。
  更让她来气的是,原以为二人不和不睦,可刚刚看着他们相依相拥的样子,说是新婚夫妇也不为过,更何况,沈淮宁本就生的极好,二十岁第一次立军功凯旋之时,其盛况可是掷果盈车,满城盛赞。
  曾经与他许下婚约的明明是她,家中亲长姐妹羡慕不已,却偏偏出了那样的意外,才有了许明奚的出现......
  不过是她不要的,一个庶女,一个村妇之女,就应该感恩戴德。
  可打眼一看,许明奚一身五色锦盘金彩秀裙,外披月白蝶纹斗篷,头别累丝珠钗,听闻这还是成衣唯一件的成品,被成宁侯府买下。
  在她身上俨然落落大方出身世家的模样,完全不似刚抓回许府时瘦弱不经吓,气色红润饱满,让人不禁多看几眼。
  许思蓁瑰丽姣好的妆容逐渐破碎,忍下不悦的涌现,落到他坐的轮椅上,才有那么些许宽慰。
  罗缉熙感觉到握紧的力道,察觉她不对,恹恹地瞥了眼他们。
  台面上打过招呼就不想多说,想带人走。
  路过之际,两边女子莲花瓣裙角微现,层叠交织在一块,脚下生莲。
  沈淮宁余光一瞥,倚着扶手,漫不经心地道:“这世子妃可还记得上次踩出的那一脚?”
  蓦地,许思蓁停了下来,后背一凉,握紧团扇。
  不由得扯了下嘴角,“上将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淮宁转着轮椅过来,幽幽说道:“听不懂?我要不要提醒你一下,新年盛宴、烟花、阁楼、兰因公主。”
  尾音逐渐加重,意有所指。
  尽管坐在轮椅上,这压迫感亦是扑面而来。
  许思蓁的手抖得筛糠子似的,眼睛直发愣。
  这事老实说她早就忘记了,当时不过是想教训一下乖张的小公主,但没想到却变成了她与李正则的闹剧,大家哄堂大笑就过去了,并没有多想。
  罗缉熙将许思蓁护在身后,左手抵在软剑剑柄上,沉声道:“上将军说话可要注意点分寸,莫要听了风言风语,就为难蓁儿。”
  话锋指向,话里有话,许明奚顿时懵了,闻到弥漫在空中的一丝火药味,引得沈淮宁毫不犹豫地白了眼,却被她拉了下衣袖,小声道:“将军,我有些累了,我们走吧?”
  冷哼一声响起,沈淮宁敛回神色,丢下一句:“愚不可及。”
  说罢,隐下些许烦闷,眸光渐柔,朝她眼神示意了下。
  便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朝扎寨之处走去。
  只余两人呆滞在原地,许思蓁闷闷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头。
  罗缉熙眉头尚未舒展,温声道:“蓁儿,刚刚他说的,是指兰因公主要摔下阁楼那一次吗?”
  “啊?”许思蓁颤声应着,葡萄大的圆溜眼珠子转悠,“熙哥哥,我不知道啊?我这姐夫也太凶了......”
  眸中充盈着泪,往他的心口里挨着,默默啜泣。
  罗缉熙疼惜地抚着肩,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等我继任西南王,你就是王妃,他们定然不敢为难你。”
  许思蓁弱弱应着,奈何却发现,罗缉熙的目光却禁不住往远处追去,捕捉至拐角消失的一抹裙角。
  ***
  及至一片草地,各府都派小厮和侍卫在此处安营扎寨,远远看去,还能看到大相国寺的的檐兽金顶,庄重的铃铎随风而动,净化人的心灵。
  许明奚推着轮椅进到营帐中去,问道:“将军,刚刚你说的可是兰因公主差点在阁楼摔倒那一次?的确是我,没站稳撞到了公主。”
  “哪里是你,明明是那许思蓁趁人多之际踩住你的裙角你才摔的,和她爹一样,专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许明奚微愣,恍然大悟,“那你是怎么知道?明明当时你在另外一侧,怎么可能看得到?”
  垂下营帐幕帘,沈淮宁趁着无人站起来走动走动,给她倒了杯茶,眼底又漫起笑意。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许明奚着实气笑了,“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可还是勾着她的脖颈压下,亲昵地在唇上落下一吻。
  沈淮宁环着盈盈一握的腰身,搂在怀里,淡声道:“当时有人告诉我了,可那个人是谁,你往后就会知道。”
  “你!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许明奚支起身子,掐了下他两边的脸颊,却被他圈着,挣脱不开来,只好作罢。
  随即抚着玄裳上精致的蟒纹金丝,垂下眸光,淡声道:“我觉得,许思蓁对我有怨怼也是正常的,毕竟我是因为要给她替嫁才冒出来的庶姐,这换谁也难以接受,而且......”
  许明奚温热的掌心抚过他的手背,疼惜地摸过厚茧,笑道:“而且,本来和你有婚约的是她不是我,我真的很幸运遇上了,就算不是我,他们也会找别人来。”
  沈淮宁耐心听着,心下五味杂陈的滋味缓缓涌上,又酥又痒,心疼地吻了下眉心,柔声道:“说什么呢?你忘了我们第一次是怎么见的吗?即使没有这婚约,缘分让我们总会遇到的。”
  扑哧一声,许明奚没忍住笑。
  从来不信鬼邪神说的将军竟然为了哄她说缘分这种东西。
  可待她想说些什么,温凉的嘴唇覆上,话头尽数湮灭在呜咽声中。
  经过这段时日,许明奚逐渐适应了与他的亲密,有时还会主动来逗他,可到底出身武将,精力过于旺盛,沈淮宁也只是浅尝辄止,每到深夜见她睡下了,才好去沐浴一番再回来。
  营帐内,微微喘.息夹杂着黏腻的水声,与爆蕊的烛火星点子相得益彰。
  一吻过后,许明奚腰身一软,倚在他心口,清晰地听到心跳声。
  沈淮宁耳骨微微发热,极力压下异样,抚着她鬓间的碎发,问道:“今日的药,能不能给我多吃一颗?”
  “嗯?”许明奚有些迷糊,抿了下唇,保持冷静地道,“不行,舅舅说过只能吃一颗。”
  沈淮宁剑眉微挑,倒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狠心,两手抱着膝间又搂紧几分,温声道:“今日恐怕有事发生,有需要用到武功的时候,多吃一颗,以防万一。”
  眸光的瞳水光影萦绕,就像只摇尾巴的小狗专注地瞧着,可怜兮兮地央求着。
  许明奚咬了下唇,躲过他的目光。
  这药刚开始做时她用山庄内的兔子试过,确有防止血液倒流入心肺,疏通经脉的奇效,对习武之人大有用处。
  可要是用量多,不知人的身体能否承受其药性。
  她皱着眉头思虑之际,沈淮宁又亲了上来,几乎带有惩罚性地咬着她的唇角,手还不依不挠地挠着痒痒肉。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赖皮!”许明奚挣脱开才得以喘息,毫不犹豫地踢了下他的膝盖,“可我有个条件。”
  沈淮宁抚着她腰身衣裳的褶皱,让旁人察觉不到其异样,问道:“什么?你尽管提。”
  许明奚攥紧了他身前的衣襟,指腹摩挲,似乎仍有些后悔,沉声道:
  “无论如何,今日你都要把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