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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南朝


  烟雾缭绕,  漆黑一片。
  许明奚深陷其中,左右观望着,却瞧不见一丝光亮。
  耳边却幽幽回荡着故人的声音,脑海里浮现的尽是血腥残肢场面,  直至最后,  他们睁眼睡了过去,  死不瞑目。
  阿娘死在她的怀里,  齐思言因她揭穿真相自刎而亡,  兰青护她而死,  颜烟和穆清远也死在她面前,  还有杨碧桃和沈淮宁,孩子也......
  末了,  腹下忍痛,身下已渐染血花。
  她连忙上去追,  可熟悉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想去追,  却怎么也追不到。
  “不要......别走......”许明奚虚弱地唤着,却有声声急唤唤回她。
  猛地惊醒过来,  她一骨碌起床,  下意识捂着腹部,  入眼却是沈静嘉的面容,依旧言笑晏晏,温柔缱绻。
  “静嘉?”
  她稍稍心安,可瞧着屋内陈设布置,  趁沉着江南园林的古朴气息,  雕栏画栋间,  皆是喜鹊叼木棉环绕,  庭院外桂花清香四溢,俨然是完全陌生之处。
  许明奚立刻警觉起来,“这里是哪里?将军呢?碧桃呢?”
  话落,她连忙给自己诊脉。
  沈静嘉连忙道:“你别担心,腹中孩子无事。”
  一听这话,许明奚安心下来,抚着腹部,感觉又比之前大了些,快到三个月估摸着就该显怀了。
  不多时,屏风外绕来身着短襟襦裙的女子,扎着双条髻,手里捧着托盘,看上去像是下人,可衣裳制式和北朝完全不一样,只见她颔首,递了托盘上的汤药给沈静嘉。
  许明奚凝眉一紧,退到床角,“不对!你不是静嘉,这里是哪里?”
  沈静嘉无奈,睨了眼示意宫女退下,便抬手撕下脸上的皮面,显出从未见过的男子模样,却凭生多了几分熟悉。
  他样子怎么长得有点像......
  许明奚稍愣,指了下自己眼睛,“你怎么?”
  “和你一样的瞳色。”赵维桢温声说着,搅拌着汤药,“这在南朝宗室世家很常见,有些在南北朝交界生活的家族也会有,本来想和以前一样,用静嘉这小姑娘模样来见你,还能让你安心点。”
  许明奚顿时懵了,思忖心道:“难不成静嘉变成男人了?”
  一看她这模样,赵维桢递上汤药,笑道:“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
  许明奚往后一仰,从汤药气味她知道是安胎药,可依旧警惕,沉声道:“公子不如先说明这是哪里?你是谁?为何带我来这?”
  “你这性子,倒是和父皇一样。”赵维桢无奈,“本来想等你们北朝内政宫变处理完后,再同你说明,带你过来,可是......”
  他眸色沉下来,幽幽说道:“有个人已经等不了了。”
  说罢,赵维桢伸手,柔声道:“陪我去见见他吧!他等你很久了。”
  许明奚眸光微闪,瞧着这相似的面容,竟是下意识地,抬手覆上他的掌心。
  南朝初夏炎热,宫女为她换上了散花如意莨纱裙,坠至裙角,外披镜花纱衣,遮住腹前微拢,随即赵维桢带她穿过三步一停的回廊,进到屋内,及至一处画廊。
  许明奚一眼望去,墙上挂着画,深不见底,弥漫着龙涎香。
  “这怎么是阿娘?”
  墙上皆是女子寻常生活的画作,怀南娘子身着北朝世家华裳,姣好的面容依稀可见当年年岁正好的世家女子花华容貌,不似她记忆里辛苦劳作的山村妇女,皆是读书写字,簪花点茶,骑马捶丸,抚琴问曲,可大多都是药庐抓药,寻医问疾,在旁还时常赋诗,燕绥体越于其上。
  “这是父皇,也就是当今南朝皇帝所作。”赵维桢拉着她过来,“二十七年前,不过少年的父皇被迫去北朝当质子,虽仍享富贵繁荣,但行动处处受限,被人冷嘲热讽,更何况身子本弱,受不了北朝干燥沙尘多,时常需要医药调理医治,就这样,认识了年纪相仿的小医女,也就是你的母亲,她本来叫白娉薇,是白攸宁太医之女,这你是知道的。”
  许明奚恍然大悟,“所以当年阿娘早和当今南朝陛下相识,等等,若永安伯爷非我生身父,那岂不是......”
  赵维桢及至拐角停了下来,揉着她的手心,“嗯,父皇就是你的生身父,当年二人早已私定终身,本打算禀告白太医,可世事难料,发生了平康之乱,父皇被强行护送回南朝,不久就传来了白家因毒杀北朝皇帝一事,被灭满门,父皇大病一场,卧病不起,若不是南朝先帝驾崩,内政大乱,需要父皇匡扶,可能也跟着去了......”
  声音渐缓,似乎回想到什么,赵维桢扶着她,提醒台阶。
  许明奚喉咙微动,有关这一切,怀南娘子这十几年都未说过一星半点,只知道时常捧着南朝游记读起来,搜集南朝诗人诗集字帖,有时候抚着那些字就出了神。
  儿时的她还以为阿娘喜欢江南风光,原来是赵燕绥同她说过的。
  心仪之人,所居之处,也是仅存的那点念想。
  许明奚敛下眸子,“所以陛下并不知道阿娘还在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赵维桢扶着她的肩,应道:“嗯,我自小便知父皇思念你母亲,也时常说白太医决计不会做此等忤逆灭祖之事,所以三年前开始,我就借着静嘉小姑娘的身份,来往南北两朝,正好撞见了你,你的眼睛,你的鼻子,都与父皇一模一样,我便开始怀疑了。”
  说着,推开趟门,光亮微现,入眼皆是环绕的红鸟花纹屏风,扑鼻而来是沉积已久的药香。
  许明奚回想当初第一次见沈静嘉之时,也是没来由的亲近和熟悉,处处相护,还问她有关怀南娘子和生辰之事。
  她缓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赵维桢,“那太子你与陛下?”
  看模样,赵维桢定是比她年长,可赵燕绥自小在北朝,又怎会有个比她大的孩子。
  赵维桢一笑,“按关系来说,父皇其实是我的小叔叔,先帝才是我的生身父,临走前,先帝就把我过继给了父皇,可无论怎样,我也是你哥哥啊!”
  看这意思,好像急于让她表示什么。
  许明奚无措地抚着腹部,不知该说什么。
  赵维桢没再逼她,带着她绕过屏风,屋内假山环绕,溪水落下,曲水流觞之景,多了几分静谧安宁。
  二人穿过屏风,及至一处弥勒榻,身前环着宫女和太医,皆面色沉肃,萦绕在眉头的愁绪未散。
  一见赵维桢来,纷纷行礼道:“拜见太子。”
  还忍不住瞧着许明奚,又看向床上之人,面色稍变。
  赵维桢摆了摆手,沉声道:“都下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进来。”
  众人应声退下。
  待合门之际,床上隐隐传来老迈嗓音。
  “维桢......”
  赵维桢连忙跪在床前,“父皇,孩儿不孝,这才从北朝回来。”
  许明奚跟着跪下,可抬眸之际,对上赵燕绥的目光,眉峰如画,鼻尖圆润,尽管早已老态病入膏肓之象,可杏眼明眸一刹,依旧炯炯有神,沉着内敛儒雅。
  她陷入沉思,儿时似乎曾看过阿娘画的男子画像,正是如眼前人这般,神态眼眸如出一辙,以前还一直以为这就是她的父亲,想着定是极好的人,可遇到许其琛后,半点念想都没了。
  一见许明奚,赵燕绥眸色一变,漫着老斑的手在空中抓着什么,指着许明奚,让她过来。  许明奚缓缓走过去,坐到床边,握着他的手,神色动容,心下竟堵得慌,看着这怀南娘子日思夜想之人。
  随即拂开衣袖,替他在寸关尺把脉。
  确是沉疴已久,心中郁结,已是油尽灯枯之际。
  赵燕绥提了口气,眸中盈着泪,颤声道:“维桢,真的!真的是!”
  赵维桢跟上去,应道:“是!父皇,我把妹妹找回来了,就叫明奚,和儿时您跟我说的名字一样。”
  “好好好......”
  赵燕绥连声应着,顿时红了眼眶,泪水流下,指腹轻轻抚着她的面容,似在看向故人,“当年我和你娘谈过,如果将来有孩子,就取名为明奚,明者,清也,奚者,善也,男孩女孩都能用。”
  心下五味杂陈,许明奚眼眶微热,连点着头道:“阿娘和我说过,这名字的含义。”
  赵燕绥感慨万千,“这么多年来,真是苦了你们母女,我......我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了那么多苦。”
  “没有,没有的事。”许明奚连摇头,熟稔地在他肩颈上施针,这才消解几分心口嗡鸣,和赵维桢扶他起身,挨在床栏上。
  她温声道:“我们日子过得很安稳,阿娘从小就教我写您的燕绥体,还给我看了很多有关南朝的游记,现在我还成亲了,那个人你知道的,是成宁侯府的沈淮宁,他对我很好,改日我带他来见您。”
  赵燕绥一怔  ,眼皮重的抬不起来,眼下青影盘踞,“淮宁?北朝上将军?我记得,好像是沈家三房之子,确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眸光逐渐涣散,慢慢失了神。
  许明奚忙按着他手背的穴位,声音微颤,道:“还有,我怀有孩子了,快三个月,到时您一定会喜欢的。”
  赵燕绥无憾地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囊,交到她手上。
  熟悉的雪见草花纹,“薇”字以界限针线烙印在其中,可仔细一看,陈年已旧,摩挲得泛黄,看来这么多年时常握在手中抚着。
  这也是那么多年来,赵燕绥仅有的那么点念想。
  许明奚跪了下来,哭得泣不成声,唤道:“爹......”
  赵燕绥扯出一抹笑,终是无憾。
  随即指背在她的鼻尖蹭了下,如同怀南娘子般,便手腕脱了力,垂了下来。
  “爹!”许明奚扶着他的肩,抱在怀中。
  赵维桢面色忍痛,拱手行礼,跪下俯身,郑重地贴在额头上。
  门外御医宫女齐刷刷地下跪,哭丧一片。
  不多时,九声钟鼓响起,意味国丧,天边的喜鹊过云无痕,崇拜欣赏他的文人就地跪下,朝皇宫的方向稽首,宣告南朝皇帝赵燕绥就此驾崩。
  可皇宫内,却突然想起阵阵咳嗽,鲜血涌出,溅洒在明黄龙被上。
  赵维桢面色骤变,上前扶着她,“明奚!”
  许明奚一低头,又吐了口血,血花四溢,喃喃道:“我没事......”
  可话落,她倒头晕了过去。
  “明奚!”赵维桢一把将她抱起,厉声道,“传御医!”
  啪嗒一声,令牌掉落。
  沈淮宁将它拾起,攥在手中,心中隐隐不安,望向这南朝青河,青峰山峦。
  北朝宫变后诸事要处理,花了半个月时间日夜不休,才勉强交待人处理完,李正则登基后亦是大动干戈地实行内政改革,一听赵维桢带走了许明奚,还让他一人去南朝,立刻拍案而起,扬言南朝胆大妄为,要立刻出征南朝要人,要不是他阻止,这边界估计又得打起来。
  如今他一人雇了条船行于河上,看着这不同于北朝的水乡风光,回想起在天宁山村时,看到了怀南娘子的游记,也是如眼前这般。
  他眸光渐柔,“这小姑娘要是看到了,定会兴奋得很吧!”
  “诶唷!听公子这口音,想是没来过南朝吧?”身后船夫幽幽笑着。
  沈淮宁坐进船舱,饮了杯茶,“第二次来。”
  当年平康之变后,赵燕绥回了南朝,南北两朝就此交恶,他与沈敬臣曾在青河之上,和南朝的军队打了一仗。
  船夫一听是新人,眉开眼笑,“那得好好玩玩,不过最近咱们南朝的陛下仙逝了,很多地方不得玩乐唱曲,连游湖游灯都取消了,就没什么好玩的。”
  “赵.......”沈淮宁一怔,又改了口,“陛下仙逝了?何时的事?”
  船夫来了兴头,盘坐在船头,“就前几日的事,就连我们行踪不定的太子殿下也出现了,还带回来个姑娘,宫里人都叫公主。”
  忽地,茶水溅到桌角,沈淮宁重放茶杯,问道:“公主?”
  船夫将酒葫芦一饮而尽,“是啊!我们大家都奇了怪,这陛下自多年前从北朝当质子回江南,就废除了后宫,无子女所出,秘闻都说陛下有隐疾,这突然来了个公主,大家自是好奇。”
  顷刻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问道:“那公主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船夫犯了难,打了个寒战,急声说,“天高皇帝远,这离江南还远着,小的哪知道?”
  沈淮宁沉下眸子,将一袋银两丢到他怀里,沉声道:“今日,一定要赶到江南。”
  船夫眸光一亮,咬着这银子,起身卖力划船,“好好好!这位爷,您做好,今天小的就算力竭而亡,也定给您送到江南。”
  沈淮宁抚着令牌上的木棉花纹,心下却是没来由的烦闷。
  ***
  天蒙蒙微亮,赵维桢仍是一身孝服,即使登基为帝,也一切从简,于这庭院晨起练功。
  长剑出鞘,足底点落叶,叶过剑体,化叶为针,针针刺于树干之上,足底轻点下,白衣翩翩,雁过无痕。
  待他盘坐调息,太监匆匆赶来道:“陛下,有人拿了您的令牌说要见您,禁军大人已经勘验过,确是真的。”
  赵维桢勾唇一笑,仍合着眼,“哦!可有说是谁?”
  太监扯了下嘴角,竟结巴起来,“他!他!竟敢说自己是北朝上将军沈淮宁,这怎么可能啊?还孤身一人,莫不怕被当人质?”
  “沈淮宁啊沈淮宁!”赵维桢冷笑一声,“这来的也太晚了,还不快请人家进来。”
  太监只好悻悻地应下。
  不过一刻,沈淮宁及至园林月洞门,不料刚进来,银光一闪,他旋身躲过,一把利剑划过他眼前,直刺石缝之中。
  太监肩膀一颤,识趣地带院中宫女走。
  沈淮宁顺着利剑方向看去,只见赵维桢立于假山之上,便问道:“奚儿呢?”
  赵维桢上下打量着他难得穿上白衣,思虑几分,“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听了不少市井风声,也该猜到了她的身份。”
  “无论怎样?我是来带她回家的。”
  赵维桢捻着剑诀,朗声道:“要想见她,就先打赢我。”
  话音刚落,他挑起几颗碎石,剑锋扫去。
  沈淮宁顺势拔.出墙上长剑,旋剑扫过石子,直击一侧水池,吓得锦鲤跳出点水。
  许是棋逢对手,伴随着金石铛铛声,两人于庭院中较量,扫过尘土飞扬,攻其上下,进退拉扯,都丝毫不给对方机会,凝着内力扫过,小树簌簌而动,直变秃子。
  没多久,庭外集结了文武百官,跪在亭下,个个面苦愁容,央求着赵维桢莫动武,就担心和前两位先帝一样伤及龙体,更有甚者听说了沈淮宁只身前来,立刻让宫内禁军待命,阵仗浩大。
  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赵维桢颇为无奈,剑格抵在肩上,“这些老顽固真是有够无聊的,天天念叨。”
  随即只好出面解释,让他们回去准备上早朝。
  沈淮宁眉眼一挑,看来这朝堂上的老顽固也是不分南北朝。
  忽地,砰砰声响,几颗山楂砸在他身上,他寻声望去,只见常青树下,躲着个身着精致白纱的人影,探出个熟悉的小脑袋,怀里还捧着盘山楂,腹部微隆,瘪了下嘴,喊道:
  “不许你欺负哥哥,你是打不赢他的。”
  啪嗒一声,长剑掉落,沈淮宁眸光尽碎。
  日思夜想的人再出现在面前,他上前一步,唤道:“奚儿?”
  许明奚连忙躲到她身后的宫女,问道:“叔叔,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