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是收了江家的钱，答应了江家的条件，可我也是为了救你。”温豪母亲拍着自己的心口哭诉：“人人都可以说我, 怎样说我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你说荣华富贵难道比孩儿的性命还要重要？”温豪的母亲说道：“但你的性命，就是荣华富贵换来的。”
“没有荣华富贵，哪里还有你今天？不论别人如何骂我，说我, 你没有这个资格说我。”
温豪的眼泪早已无法抑制。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是这天下最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
可他的心里难受得要死。
“我宁愿当年死在医院, 我宁愿我的父母舍我的性命, 为我的姐姐讨回一个公道。”温豪说道：“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从来不与我抢任何东西，下雨上学, 我不喜欢打湿鞋子, 她总是弯腰将我背起，每次总是会说, 下次我可不背你，但每每下次，她还是会弯腰将我背起。”
“我体弱多病, 住在医院, 家里没有多少钱可以给我的姐姐一个很好的童年, 她总是穿着旧衣服，总是穿着最便宜的衣服, 连一块钱的鸡蛋都舍不得买, 拼命地学习为了挣奖学金补贴家用。”温豪看着自己的父母,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她那么乖巧, 那么懂事。从我记事起，家里的饭菜是她做，家里的衣服是她洗，我在医院是她陪护，我的功课是她辅导。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作为父母你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她不过是年长我几岁而已。”
“住在我隔壁床的老爷爷总是会和奶奶说起姐姐有多不容易，因为有我这样的拖油瓶，小小年纪便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从来都是我欠了姐姐。姐姐不曾欠了我。”
温豪：“本就是我的拖累，让姐姐一直为我辛苦，没有童年，她被迫长大，被迫懂事，被迫承担家里的责任。你们关心过她吗？你们有为了她考虑过吗？就连她死了，你们都还要榨干她的剩余价值。苟活至今，我感觉无比地恶心，我的今天，是牺牲了我姐姐换来的。”
“我还不能埋怨你们，我没有这样的资格。”温豪指着他的母亲：“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其实不过是你重男轻女罢了，家里给姐姐的东西，永远都是最便宜的。若是医生要拿我姐姐的心脏，想必也会心甘情愿地奉上。”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屋内响起。
温豪的母亲一巴掌摔在了他的脸上，半边脸瞬间就是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温豪被打得连退了好几步。
温母吼道：“那我去给她赔命啊，我去给她赔命你可满意了？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一点不念父母的好，处处责备你的父母。没有我，你还能活到今日吗？”
温豪夺门而出。
这样的母亲让他无法接受。
姐姐去世那日中午，还来医院看望她。
将自己读书的笔记给他送过来让他看。
外面的天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他刚刚从大厅跑出，大雨从天而降，直接将他吞噬其中。
暴雨打在脸上格外的疼，一道道闪电响彻天空。
抬眼望去，就好像是她姐姐在哭一样。
温母抓住陈颜佳的胳膊用力地摇晃：“你满意了吗？把我家弄成这样，让我们母子反目成仇，你满意了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警员上去将温母拉开。
陈颜佳的胳膊被拽得生疼，却无动于衷：“用事情的真相，换你们的太平安宁，当初你这样选了，那后果你也要承担。”
“说得轻巧。”温母道：“你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我刚刚死了女儿，转头又要死儿子，换做任何一个母亲，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我没有错，我不过是选择了最优的解决方案。正义能够让我的儿子活下来吗？不能。我只是想要我的儿子活命，我有什么错？”
陈颜佳道：“错没错，你自己心中有数。我们确实没有资格评判你，但你选了这条路，路是你走的，没有逼着你选择。那你就应该承担一切责任。其中就包括温毫不领情。”
温劲进入房间，去拿了一部很老的手机，现在市面上早已没有这个牌子的手机了。
他将手机交给陈颜佳，“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温母看到那部手机，扑过去抢夺，“不能给她，给了一切就全完了。”
温劲将她拽了回来，拦着她不让她靠近陈颜佳，对陈颜佳道：“警官，一切就拜托你了。若是看到我的儿子，麻烦你告诉他，错的是我们，不是他，一切与他无关。”
陈颜佳点点头。
和警员一起离开。
走进电梯，警员说道：“这个母亲，怎会这般对待自己的女儿？”
“她没得选。”陈颜佳说道：“女儿没了，儿子也快留不住了，江家开出的条件，可以换他儿子活下去，她没得选择。我们没有走到她那一刻，所以我们不能够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的唾弃，但这一切后果，得她自己来承担，没有人帮得了她。”
“我想，温豪应该永远都无法原谅他的母亲。”
警员点点头：“不过温豪的父亲能够把证据给我们，实在是让我没有想到。”
“我想，用女儿换儿子，对他来说，应该也是心里永远的痛，都是自己的孩子。”
温豪站在雨地里淋着雨。
陈颜佳将温劲给的证据递给了警员，自己冲进雨里去开车，顺便从雨里拿了一把伞。
现在这种情况，对于温豪来说，有伞无伞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
陈颜佳将雨伞撑开，来到他的身边，将伞递给他，说道：“你的父亲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
温豪抬眼看着陈颜佳。
“他说：都是父母的错，与你无关。”
温豪听到这句话，眼泪喷涌而出。
陈颜佳道：“我不是很会安慰人，但你若是无处可去，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市局，你姐姐的案子，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会尽可能地给你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温豪的眼里顿时有了亮光：“你说真的？”
“若我说假的，就不会来到此处与你父母争辩了。”陈颜佳道：“请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为你的姐姐讨一个公道。”
“我跟你走。”
陈颜佳将温豪一并带回了警局。
沿途暴雨如瓢泼，直到他们到了市局，大雨突然就停了。
陈颜佳说道：“雨再大，总会有停的时候。天再黑，总会有亮的时候。我想，你姐姐若是在天有灵见到你现在长得这么高，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谢。”温豪抬头看了一眼天，此时的天上依旧乌云密布。
温豪道：“希望她可以看到。”
陈颜佳：“会看到的。”
回到重案大队的办公室，陈颜佳给小丁打了电话，要拿他的衣服给温豪用，小丁同意了。
陈颜佳拿了自己常喝的冲泡奶茶和最喜欢的杯面给温豪：“我这里就只有这个了，你将就着吃，我忙工作了。”
温豪：“谢谢。”
不用谢。
陈颜佳回到电脑旁，将手机连接电脑，开始查看手机里面的东西。
让她没想到的竟然会是一段视频。
点开这段视频，视频里，女生站在楼顶，背对着屏幕。
而女生面对面的五个人，正对镜头。
这五个人分别就是江科，汪春雨，蒋飞，孔茹茹以及杜新然。
视频画面开始播放，从头到尾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
画面虽然不够高清，但是足够分辨出来一切，随着音频一起播放，能够听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到了画面后半段，温煦已经退无可退，只有一步之遥就要坠楼。
汪春雨率先脱掉自己的校服外套卷起来打温煦。
接着其他人照做，温煦不断地躲闪，能从视频里看出来，温煦的求生欲很强。
但是这也改变不了，她最终被几个人从楼顶打落的事实。
是江科的衣服从温煦的脸部扫过，才让温煦没站稳从楼上掉了下去。
温煦坠楼，他们全都跑了。
拍摄视频的人是谁并不清楚，但是有这段视频为证，温煦的死就可以板上钉钉地认定为故意杀人。
陈颜佳赶紧将视频发给明堂。
彼时，明堂他们正在吃饭。
陈颜佳给明堂发了消息：【明队，温煦的父母已经承认，当年是他们用温煦的死换取了利益。温煦的父亲给了我这个视频，这个是他们当年谋害温煦的证据。】
明堂分享给陆长风，蓝牙耳机给了邱少扬一个，两个人同看一段视频。
看完以后，让他们十分生气。
同时也意味着，他们闭口不提的秘密，也不再是秘密。
明堂道：“吃完饭，三审。”
陆长风赞同地点头。
山里的大雨从傍晚就开始下，比昨天夜里的雨还要大。
如此大的雨中，邱少扬先做了一个实验，让所有人分地方站在了屋内，按照他们当时所说，进行重演。
事实证明，江科和汪春雨只要在屋里争吵，哪怕是住在最远的谭晓光夫妇的房间里面，也是可以听见的。
在大雨面前，尚且如此，何况根据他们当时所述，两人争吵时都还未下雨，住在最远的谭晓光夫妇怎么会听不见？
这就意味着，他们几个人都在说谎。
当晚汪春雨和江科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争吵。
六个人中，除了李霜月的证词之外，无一可信。
这只是邱少扬对付他们的第一步。
接着，邱少扬把他们叫上楼，让他们按照当时到现场的先后顺序进行还原，力求所有的细节都做到一模一样。
显然，蒋飞没能够打开门和孔茹茹同时抵达房间。
随后邱少扬让他们众人回到一楼饭桌旁边。
让谭晓峰进入他自己的房间，而后让一名警员去后厨开门。
果不其然，后厨咯吱作响的声音传入房间内众人的眼中。
邱少扬没有在房间里面找到楼上房间的卡，但是他在前台的电脑处找到了一堆空白的卡。
邱少扬道：“谁动过这些卡，我想上面都有指纹，带回局里一查便知真假。”
谭晓峰没有说话。
邱少扬和众人说：“我之所以做这些，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想告诉你们，如果有人撒谎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所有的事实全部说清楚。不论是作伪证，还是不配合警方调查，在这件事里面动过手脚的，一个都跑不掉。你们最大的秘密我们已经知晓，现在的你们站在我们的面前，和皇帝的新衣没有任何的区别。”
邱少扬说完，明堂便立刻冷了脸，对兰宁说道：“准备问询。”
“是。”
兰宁几人迅速去准备这件事。
第一个不是汪春雨，而是蒋飞。
这让人有些意外。
蒋飞本人也很意外。
坐在临时的审讯室内，看着眼前三位一丝不苟的人民警官，蒋飞心中充满畏惧。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明堂道：“我希望你可以把你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敞亮一点，明确地告诉你，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足够揭穿一切，大家不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更多的时间，去让我们挑你的漏洞。”
蒋飞看着明堂，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邱少扬道：“还记得自己的证词吗？你究竟是怎么进门的？我想你还没忘记吧。”
蒋飞陷入沉默。
陆长风：“你与江科在一起十一年的时间，就算没有了爱情，也还有点感情在的吧，为什么要杀了他？”
蒋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长风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蒋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长风笑了笑，说道：“自诩天衣无缝，连自己哪里露了马脚都还没想清楚吗？”
蒋飞：“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科怎么死的？”陆长风道：“你怎么进江科房门的？”
“推门而入。”
明堂道：“你即是推门而入，怎么个推门法？门是关了，还是没关？”
陆长风道：“因为门，根本就不是你打开的，而是孔茹茹为你打开的。你们不过是在李霜月面前演了一出戏。”
蒋飞道：“我没有做过。”
“当真没有做过？”陆长风：“你就不怕晚上如梦，江科找你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
陆长风：“你当真身子端正。”
说完，就将手机里的视频拿给他看。
“这就是你所谓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蒋飞看到这个视频，整个人都十分惊恐：“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事实，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可以逍遥法外到几时？”陆长风将手机收回来，放在桌面上，“我猜江科不想再继续下去，所以你才会对他痛下杀手。”
蒋飞：“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陆长风：“是吗？那你说说，真相是怎么样的？”
蒋飞刚想说，转而停住，“你诓我。”
“谁诓你了。”陆长风无所谓地说：“你不想说也行，自然有别人替你说。”
蒋飞顿时暴走，被杨猛直接摁了回去。
陆长风：“是你自己说，还是别人替你说？”
蒋飞选择了自己说：“是他想要把所有事情公开，是他不想再受汪春雨的限制，所以就要连我一起牺牲，我为他牺牲了这么多年，他一朝想要解脱就想弃我于不顾，是他自私在先。”
“当年的事情抖出来，我们一个都别想好过，是他不想要我们好过。”
陆长风：“所以你就杀了他？”
蒋飞：“他背叛我在先，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