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都市言情 > 我捡的夫君称帝了 >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醉意醋吻。◎
  燕三憋了一口气,语气暴躁道:“我闲着没事找他写信解闷作甚?!”
  楚婳“喔”了一声。
  可说到美人,她委实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比墨先生好看。
  燕三瞪着眼,“况且他是个男人!男人!男人怎么能当美人!”
  “为何、不能?”楚婳疑惑眨眼,反驳道:“美人、不分男女。”
  燕三一噎。
  楚婳眨了眨眼,“你认识第一、美人啊?”
  燕三扬了扬下巴,“是啊,我还经常和她书信来往呢。”
  楚婳见他一脸小骄傲,不由问道:“是、谁呀?”
  燕三斜睨小姑娘一眼,鼻息轻哼,“洛阳的蔡婷婷你不知道?西魏出了名的美女,沉鱼落雁之姿。”
  楚婳摇摇头,一脸无知,眼神单纯:“不知道。”
  燕三:“……”
  楚婳见他面色不虞,忙“嗯嗯”两声,附和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现在知道了。她慢条斯理地起身,去收拾桌上留下的药渣。
  小姑娘神情平淡,燕三心中有点郁结,敲了敲桌子,“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楚婳想了想,回道:“定是、没有墨先生好看。”
  燕三:“……”
  她的语气并无固执己见的生硬坚定,反倒很是柔和,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几分认真,几分纯质。
  “你还真是偏袒喜欢那个墨先生啊。”燕三翻了个白眼,语调有些阴阳怪气起来:“不过说起来,你俩长得还真有那么点像,这叫什么天赐良缘哦。”
  楚婳闻言小脸一红,双手捂住了脸,嗓音温温软软,语气带上了点害羞:“瞎说、老师那般、绝色,我不及、十之一二。”
  她捂脸的手指微微岔开,露出那乌溜溜的杏眸,目光水润灵动地望着他,“谢、谢夸奖呀。”
  燕三:“……”
  “啊操。”他委实琢磨不出墨先生这个老男人有何吸引她的地方,不就长了一张还算不错的皮囊吗,但性子冷嘴又毒,说不上是温润如玉,更不是什么翩翩公子,到底哪里好了?被她说得,他还以为墨先生是神仙下凡。啧。
  楚婳放下手,奇怪地看了眼忽然面部扭曲、眉头纠结的少年,低头继续干活,舀药渣子。
  燕三瞪她一眼,怪腔怪调道:“我收回适才的话,是我眼瞎了,你和劳什子墨一点也不像。”
  他摸着下巴打量起楚婳,“你长得的确一般……”
  小姑娘眨着杏眸,脸蛋白白嫩嫩宛若凝脂,雪肤不抹胭脂却自然泛起一抹绯色,恰似天云之间的一朵人面桃花,杏眸氤氲着烟雨朦胧,黑白分明的清澈,柔软得一塌糊涂,往下移是樱口贝齿……
  燕三面色猛然一红,撇开目光,含糊道:“我见过的美女可多了,你就马马虎虎吧。”
  楚婳“哦”了一声,拿起漏斗,将药渣过滤。
  燕三等了一会也不见她再开口,抿唇道:“你不好奇?”
  楚婳正专注做着手头的事情,闻言随口应道:“什么?”
  燕三哼哼唧唧,数着指头跟她掰扯,话痨起来:“比如我怎么认识美人的,我和她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为什么要和她写信给,她人到底有多好多温婉多贤淑。”
  楚婳觉得他好聒噪,揉揉耳朵,摇头说了句“不想”,开始包药渣,弯腰打开炉子。
  燕三噎了噎,瞪了小姑娘好一会,闷闷踢了踢桌腿。
  桌案面一震,楚婳倒药的动作歪了歪,她扶住药瓶,黛眉轻蹙:“你、干嘛?”
  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燕三有不大爽快,心中忽然而生一个恶劣的想法。他跳下美人塌,坐到药桌上,翘起二郎腿,抱胸哼了哼:“那若这美人还是主上的青梅,你好不好奇啊?”
  楚婳倏然抬起眸子。
  燕三见她这般在意的神情,怔了怔。
  他握紧拳头,喉头发涩,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气氛凝滞。
  过一会儿,楚婳小小声“哦”了一声,缓缓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摆置药瓶,指尖微微蜷缩发白。
  小姑娘睫毛轻颤,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倒是嗓音闷闷的。
  燕三烦闷地抓了抓头发,而被他抓了多次的发髻微微毛躁翘起。
  沉默一瞬,他语气别扭道:“怎么?听说主上有青梅了,你不开心啊?”
  鼻音浓重,板着脸,心情郁闷又烦躁。
  他想说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但看着小姑娘纤细脆弱的脖颈,胸口忽然升起一丝愧疚感挠着心尖,声音梗在了喉咙里。
  楚婳深吸一口气,握着手中的药瓶,重重拍在桌上,瓶桌相碰发出“咚”的响声,药材滚落桌案与地面“嘭”的一声相撞。
  燕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眉头一跳,咽了咽干涩的喉间,“你……”
  楚婳抬起眸子,目光直直地逼视着他,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双杏眸黑白分明,干净清澈,此刻映着燕三有些尴尬拘束的神情。
  燕三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心底一虚,不敢再坐在桌上,将腿放下后退一步。
  楚婳绕过桌子,上前一步紧逼着他,杏眸氤氲着水雾,瘪了瘪嘴:“我、我也有竹马啊!”
  燕三顿时一愣:“嗯?”
  楚婳再上前一步,瞪起圆溜溜的眸子,鼓足了气势,语气凶巴巴:“谁、还没有个青梅、竹马了啊?”
  她的本音温温软软,虽故意压低嗓子佯装凶狠,却没有什么威慑力,倒像只炸毛的幼兽,语调似乎因为染着一丝哭腔而带了点奶里奶气,能叫人听出,她生气了。
  又因她适才吃了糖人,周身可闻到细腻的姜糖味,甜丝丝。
  燕三莫名紧张起来,不由又后退一步。退完才想起自己明明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就突然怂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想开口说些什么赢回气势,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在小姑娘的怒目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楚婳脚步一顿,乌溜溜的杏眸轻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接着,她眯起眼,若有所思道:“那美人、既然是主上的青梅,那为何、要与你写信?”
  燕三觉得喉咙干痒,清了清嗓子,回道:“因为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关系也很好啊。”
  楚婳眼底泛起点点疑惑,歪着脑袋,神情认真地问道:“她不也是、你的青梅吗?怎么能光算是、主上的?”
  燕三闻言呆了呆。
  楚婳定睛看了会他的表情,忽然噗嗤抿嘴一笑,她踮起脚转个身,又轻快地脚跟着地后,然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地板回到药炉边,拿起竹扇轻摇炉火,摇着头,语气嫌弃:“这关系、你都分不清。燕三,你好、憨呀哈哈。”
  燕三回过神来,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侃了,面色一怒:“小结巴!”
  他话音未落,肚子就忽然咕叫了一声。
  “……”
  他一大早就在院子里逗鸭,到现在都还没有用过早膳。
  楚婳眨了眨眼。
  燕三耳尖微红,撇过脑袋,哼了哼,坐回榻上给自己抹药膏,就一声不吭了。
  楚婳煮完药汤,端给他,少年闷闷道了谢。
  燕三喝完药,脚步飞快地冲出了药铺,好似身后有什么虎狼恶鬼。
  楚婳慢悠悠地走出来,关上药铺柴门。她转头就发现少年正坐在栏杆上,目光亮亮地盯着篱笆院里的四只肥鸭们,馋得舔了舔嘴角。
  “楚婳,你说它们都养这么肥了……”燕三话未说完,就被楚婳拿着木扇打了脑袋。
  “想、”小姑娘眯起眼,将霍时洲的神情学得有模有样,“都别想。”
  语罢,她转身回了后院闺房,徒留燕三一个人饿着肚子和四只肥鸭干瞪眼。
  燕三无聊地拿着狗尾巴草逗弄肥鸭们。
  鸭鸭们困倦地缩着脖子,打起瞌睡了,压根不想理他。
  燕三狠狠地瞪它们,骂道:“真懒死你们!”
  不一会,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见楚婳一身书童打扮从后院走了出来,抱着几卷书,她只是闲闲地看了一眼燕三,没有跟他说任何话,而是径直走出院落去推开柴门。
  燕三忙跟了上去,“你做什么去?”
  楚婳道:“去、书院。”
  燕三皱起眉头:“你怎么老想着见那墨先生?别出去了,今日好好待在药铺别给主上添麻烦行吗?”
  楚婳侧眸瞥他,脚步不停,“你、腿早好了,骗子。”
  燕三走得顺畅的脚步猛然顿住,这时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了装瘸,难怪适才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
  他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回过神来时发现小姑娘已经走远了,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楚婳抱著书卷,目视前方,白皙的小脸上面无表情。
  燕三目光落在她的男式玉簪上,忽觉这簪子有些眼熟,正要开口询问,但脑中转一圈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直觉,她在生气。
  他好像,得罪了她。
  莫非是因为他提起了主上的青梅?
  燕三眉头褶皱更深,见小姑娘紧紧抿起唇,侧颜紧绷,神情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不开心,平日里软乎乎的娇人儿似乎拧巴着一股劲。
  啧,醋劲这么大?
  那主上以后该怎么满足她?
  燕三觉得霍时洲将来定会平定九州,为霍家满门报仇雪恨后,登上那万仞之巅的位置。
  到那时,主上后宫佳丽如云三千若水,怎么可能只取一瓢。
  小姑娘醋劲这么大可不行啊。
  燕三的心思绕绕、想法歪歪,一路难得的安静。
  他跟着楚婳身后,回过神来后发现她并没有先进城去雅正书院找墨先生,反而来到了杨氏早点铺子。
  燕三闻到了生煎包的香味,眼睛一亮。
  楚婳走进铺子,听到身后的少年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害臊地闹红脸了。她勾起唇瓣,就要看燕三吃瘪,让他嘴里吐不出好听的话来。
  莫名有点气。
  小姑娘鼓起脸颊,想起主上与自己说过,他有位很想念的青梅,他连谈起青梅时的模样都比平时温柔几分。
  莫名更气了。
  楚婳心中郁结,小手一挥,将钱袋放入柜台,“四盘子、生煎,三份、甜豆花!”
  化悲愤,为食欲。
  杨二娘正好刚出炉了一锅生煎,闻言笑道:“好嘞小郎君!您等着。”
  燕三抿了抿嘴,试图提意见,“能来碗咸豆花吗?”
  “姑苏人、爱吃甜,你、入乡随俗。”楚婳坐下,将书卷放到一侧收好,抬起头看他,弯了弯眸子,月牙般可爱,嗓音软软糯糯,“懂?”
  燕三:“……”
  这小姑娘别的没学好,倒是把主上的神情学得有模有样。
  杨二娘在厨台灶锅里盛好生煎,让杨土豆送过去。
  小孩依旧一脸不耐烦,但倒是比之前懂事了点,开始学着帮忙打理生煎铺子的生意,端盘子招待客人。
  “客官慢用。”杨土豆将小书童那一桌点的食物端过去放下,抬起头就看到楚婳那张熟悉的童颜,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
  楚婳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轻轻朝小孩眨眼,小小声道:“别惊动、杨二娘,我、吃完早点、就走。”
  杨二娘在灶台忙活,中间有着一层帘子挡着,她看不清铺子里进食之人的长相,只能隐约看见客官们的服饰发髻,所以她并未发现楚婳来了。
  杨土豆撇了撇嘴,摸一下她的书童衣袍,翻白眼:“你又是这身打扮,做什么去啊?”
  楚婳随便说了个理由:“进城、采购”
  杨土豆“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狼吞虎咽吃着生煎的燕三,皱起眉道:“这是谁啊?还挺眼熟?哦,我想起了,你是小婳姐家药铺里的伙计吧?你说你一个伙计吧,为什么都把小婳姐的早点吃完了?”
  燕三差点被噎到,倒茶喝完喘了口气,眯起眼盯着这拽气的小萝卜头,心中莫名不爽,翻了个白眼:“小屁孩,关你什么事情?”
  杨土豆也翻白眼:“小伙计,真能吃,猪啊?”
  楚婳抿唇一笑,梨涡浅浅:“谢、谢土豆关心,我够、吃的。”
  杨土豆转身用屁股对着她:“谁关心你了,你们吃完赶紧走。”
  楚婳看着小孩手上的五色丝线,软乎乎地笑着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辫子,换来她转头红着脸一瞪。
  燕三“啧”了一声。
  楚婳吃完早点后出了生煎铺子,临走前被杨土豆别别扭扭地塞了一个食盒,拎不动就让燕三帮忙拿着。
  小孩瞪着吊儿郎当的少年,“不准偷吃。”
  燕三给她翻了一个白眼。
  离开生煎铺子后,楚婳又去张大爷的糖人铺买了根糖人。
  顺道问了问少年:“你、吃吗?”
  燕三看着那甜腻腻的糖浆,胃里还翻滚着适才吃的甜豆花,甜齁的要命,“你想谋杀我?”
  楚婳轻哼,自己欢快地吃糖人。
  不吃就不吃,说不定以后你还吃不到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些怅然起来。
  杨二娘的生煎铺子,张大爷的糖人铺,阮绣娘的刺绣店,张郎中的药铺,山塘镇的烟雨,小桥流水人家,她即便离开了这里,跟霍时洲去了中原,也会记得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一辈子。
  这是她的故乡她的根,这里有着她和阿娘的回忆,她和土狗的一点一滴,她和儿时伙伴的相识相交。
  楚婳在山塘镇慢悠悠地逛了一个时辰。
  燕三跟在她的后面,烦躁地跺脚,“你是太久没出来了吗?这里有什么好逛的?”
  楚婳摸了摸狸猫石像,踏上青石台阶,走上石桥,垂眸望着河中的一片乌篷船,喃喃道:“姑苏的桥水、以后去了、洛阳,就很少能见到了。”
  她的语气莫名有点伤感,含着不舍和愁绪,燕三听着心里不大是滋味,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没法和小姑娘共情,于是抿了抿唇,哼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我会记得?”
  “姑苏的食物、姑苏的景和人。”楚婳转身,垂眸看向桥下的红袍少年,粲然一笑:“姑苏的、所有,你都会、记得。”
  燕三微微一怔,站在柳树荫凉下,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站在暖阳洒落的石桥上,眉眼弯弯,月牙般灵动,唇红齿白。
  很多年后。
  燕三从寒山寺回到朝廷,掩身于百官之中,仰望着九层阶庭之上的皇后娘娘。忽然想起今日,他也是这般抬头望着她,不过是一丈距离,却横着他跨不过去的沟壑。
  只是彼时,早已物是人非。
  清风拂来,吹起楚婳的鬓丝,她抬手捋到耳后,蹦蹦跳跳地下了星桥,往药铺方向走去。
  燕三蹙了蹙眉,踏上石阶跟上,疑惑地问道:“不是去雅正书院吗?”
  楚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燕三仿佛从她的眼神里面看到了一丝嫌弃:你好憨。
  他猛然想起楚婳和墨先生书信来往时定也是约了讲学的日子,而墨先生又那般忙碌,今日去书院未必会能见到。
  这不过只是楚婳在药铺家中憋了太久,而找了个借口出来玩。
  燕三无语凝噎,那她还换什么书童的衣服?
  楚婳咬着糖人,乌溜溜的杏眸里笑意嫣嫣。
  不会有人知道她换男装是想戴一戴主上的玉簪的。
  “既然你今日想玩,那不如玩个痛快。”燕三转了转眼珠,想起了一件事,心里忽然有些痒痒,他搓了搓手,一手拎着食盒,一手去扯住小姑娘的衣袍,语气神秘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楚婳疑惑地抬眸:“什么、地方?”
  燕三快步走到她前面,回头对她扬眉一笑,露出锋利的小虎牙:“能让你长长见识的好地方。”
  半个时辰后。
  楚婳站在姑苏城中心的一座赌坊前,望着眼前的灯红酒绿,神情有些愣愣。
  人群往来,酒楼、茶肆、妓馆矗于街上,身处街巷,便能听到楼台里传来歌舞声喧,人影在窗边交叠而动,扑面而来的纸醉金迷之味,这里是一片烟花地。
  楚婳眨了眨眼,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神情呆呆的:“这是、哪?”
  燕三神情却有些兴奋,“销金楼。”
  销金楼是座赌坊,在里面玩赌,便是千贯钱进,一文钱出,简直雁过拔毛。但若是赢了,那彩头可是够寻常人家三代人吃穿用度的,所以即便冒着风险,也有人挥旨千金,豪赌一场。就连有些市井之人也愿提起裤腰带,加入赌场一博。
  燕三从前在洛阳城里就见过,还曾去试着与人对赌一番,后来兵营训练,他编入霍家军后就再也没进去过了,霍远大将军治军严谨,从军做将士是为忠君报国,开疆拓土,不允沉迷这些吃喝嫖赌之事。
  销金楼有两层,赌坊在二楼,楼下开置肆,有少年人中年人数辈聚于此地玩赌。
  燕三侧眸低下头对楚婳道:“主上在这里,不过历阳王不在,你可以放心。但我偷偷带你来,你可别乱跑。”
  他知晓霍时洲每日的行程,心中按捺不住痒意,是真不想错过主上一展风采,挥毫指点赌场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毕竟霍时洲在姑苏设局,可不止是为了吃掉历阳王这颗帅棋。
  销金楼背后的主人富甲天下,赌坊遍布九州,若是能将其成功收服,那霍家军就等于掌握了半个天下的信息网,还有取之不尽的金钱。
  燕三在山塘镇憋了几日,实在忍不住就跑来赌坊看看了。
  楚婳不知这些,但她听到霍时洲在这里,眼睛一亮:“主上、在哪里?”
  小姑娘先前像只茫然的兔子徘徊在陌生的环境里,此刻又宛若找到了兔子窝、见到了胡萝卜般依恋而欣喜。
  燕三翻了个白眼,“跟紧。”
  楚婳点点头,“嗯嗯。”
  销金楼内虽然人流如潮,但还算有序,走进最里头,一蒙着面具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桌尽头,一群人围在桌子边吵吵闹闹。
  楚婳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燕三道:“骰宝。”
  骰宝是用骰子赌玩赢得金钱的一种法子,最简单的规则是赌大小,由各位闲家向庄家下注。他和楚婳解释完骰宝后,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蒙面人便是庄家,他将三颗骰子放在有盖器皿内来回摇晃,盅盖与盅座牢牢系住,动作行云流水。
  许多人都往前挤,楚婳和燕三被挤到了边上,燕三虽然也想参与赌玩,但今日主要还是看别人玩,于是他将小姑娘拉到桌上,两人在人群中于高处站起来,探头探脑。
  四周喧哗。
  “销金楼楼主亲自做庄,让开让开,本大爷今日要一睹为快!我压一百两!”
  “四十两!”
  “六十两!”
  “操,别挤着老子,先来后到懂不懂?”
  庄家笑呵呵朝众人作揖礼,像只笑面虎,眼里有着商人的精光,询问道:“各位赌友可是下注完毕了?”
  他话音未落,楼上包厢忽然传来一阵低笑,那笑声低沉,似乎带了内力,不低不响,却莫名地有着一股压迫感,让这张赌桌的人们都能听得情绪,人群瞬间安静了许多。
  赌坊的包厢都是半场开,留给尊贵的客人休息,以便能看清赌场中的局势、观赏庄家和闲家的玩法。
  众人闻声抬眸,想看看是哪位客人,楚婳也跟着望过去,探头好奇。
  纱帘之后,隐约勾勒一人的身影,能看出来是个男子,他的嗓音沉哑,“庄家,赌银两有些腻了,换个赌注?”
  那深深沉沉宛若古琴的嗓音传入楚婳的耳中,她心脏骤然一跳,隔着一层轻纱可以模糊看见他的容颜。
  庄家端坐,闻言抬起头,道:“自是可以,赌友可否先现出真容?”
  红纱帘后的男声轻笑:“岳知,去。”
  “诺。”
  那帘幕轻纱被撩开,露出男子的容颜,楚婳呼吸微微一窒。
  只见琉璃灯光下纸醉金迷,光色晕开了袅袅烟香,包厢内琵琶笙箫。
  霍时洲的下颚被暖光光轻轻勾勒,玄墨锦衣的扣子系到了脖子,将他的修长脖颈和锁骨遮住,衣襟处只用一颗纯白的珍珠简单地装饰,黑与白的色差冲击着显露出一丝禁欲感。他微抬下巴时,能隐约露出性感的喉结。
  他笑意散漫,屈膝靠着锦塌,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单手支着下颚,另一手懒洋洋地举起酒杯,朝庄家遥遥一敬。
  庄家起身,举杯回敬,“这位赌友想下什么筹码?彩头是何?”
  霍时洲喝了酒,语气里带了丝丝醉意,醺醉着磁性的嗓音更加惑人,淡淡挑眉:“销金楼。”
  此言一出,一众哗然。
  赌友向来狂傲,但从他们还未见过如此傲之人。
  庄家眯起眼,眼中暗芒闪瞬,忽然仰头大笑,“赌友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输的倾家荡产路睡街头吗?”
  霍时洲垂着眸子俯视他,神情淡淡,勾了勾唇,“楼主不敢?”
  不叫庄家,而是称呼楼主。
  有人唏嘘,有人怒骂。
  “哪里来的小儿如此猖狂!楼主不必理会他!一笑作罢。”
  “这骰宝本就是庄家占据优势,从来都是闲家输得惨烈,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楼主,咱们接下这局,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不知者真真无知!”
  庄家阴沉着脸,应了:“好啊。”
  霍时洲眸中暗芒闪瞬,笑道:“楼主爽快。”
  庄家甩袖坐下,沉声道:“赌友果真豪赌。”
  霍时洲再笑:“承让。”
  庄家气噎,这都没赌呢,承让个屁?真以为自己赢了?
  他气笑了,但还是耐着好脾性,端着笑面虎的模样,让舞女们跳舞助兴。
  这是销金楼惯例,每当大赌都会让歌姬舞女献艺。
  穿着轻纱酮体隐露的舞女们扭腰舞动跳跃,一位坐进了庄家的怀里,另一位贴着霍时洲的身边妖娆地扭着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坐进他的怀中。
  楚婳抿了抿泛白的唇,不由上前一步,出声呢喃:“不要……”
  她的嗓音太小,被喧哗的赌坊人声压下去,连边上的燕三都没听清。
  而原本神情淡漠的霍时洲却忽然一怔,侧眸,目光穿过人群朝她看来。
  楚婳对上那双深邃的狼眸,心尖蓦然一动,怦怦作响敲打着她的胸口,一股陌生的酸涩情绪袭来,冲击着她的大脑晕晕乎乎。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转身跑出了赌坊。
  燕三一惊:“小结巴!”
  他正要去拉她,却被人群涌动挤进了更里面,错过了抓住楚婳的瞬间,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出赌坊,背影娇小单薄。
  “庄家要开器皿派彩了!!”
  “别挤老子啊啊!”
  霍时洲微微抬手,鸣鸿古刀出鞘,“铿锵”一声插入墙壁,刀光泛起寒意。赌坊顿时息声,舞姬已被吓得跌坐,哪敢再上前去招惹这煞神。
  “嘘。”他竖起食指,轻贴薄唇,眯起狼眸看着众生百相,嗓音轻慢,“安静点。”
  众人安静如鸡地点头。
  霍时洲勾起唇,淡淡笑了,眼里笑意凉薄。
  他掀起眼皮,看着人流进进出出的赌坊门口,眸光逐渐幽深,沉声对庄家道:“开盅吧。”
  -
  楚婳跑出了赌坊,脚步慢慢停下,细细喘着气。
  她摸了摸狂跳的心脏,沿着河岸走动,看着风景平复这陌生让她无措的情绪。
  她想燕三应是会担心自己,抿了抿唇想转身回去,又犹豫着顿住。
  她不喜欢赌场的风气,适才见到的霍时洲,与平日里那般不一样,有些邪气,又有些风流,带着凉薄寡情的风流,睨眸之时仿若不曾有谁能入他的眼睛,眼神冰冷漠然。
  楚婳觉得,她与主上的距离又远了些。
  不,其实一开始就从未接近过,他和她有着云泥之别,天与地的距离。
  他走在山川河流的之上,背影桀骜孑然,没有人追得上他,她也追不上。
  一股巨大的慌乱卷入心口,楚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不懂这种情绪是什么,陌生到惶恐。
  她不知如何整理,像是一条条缠绕的丝线,将她包裹缠绕,剪不断理还乱,勾着心尖轻颤。而那心田涌出的炙热暖流,是酸涩的味道。
  正沉思着,忽然,她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楚婳?”
  楚婳缓缓转身。
  一位健壮的青年扛着米粮,目光紧紧看着她,语气迟疑道:“你是……楚婳吧?”
  楚婳眼神疑惑,“你是?”
  青年抓了抓脑袋,憨笑道:“真的是你啊,你怎么这副打扮?哦哦,我是牛大柱啊!你忘了?”
  楚婳眼里更疑惑。
  青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了,我以前家住在山塘的,现在搬到虎丘了,做些小生意。我儿时和一些玩伴……骂过你是小结巴。”
  楚婳眨了眨眼,好像有点印象了。
  这个人曾经似乎是被土狗打掉了两颗门牙?
  青年有些愧疚,道歉道:“以前不懂事,真是对不住了。”
  他和同伴们欺负她、嘲笑她小结巴,只是恶劣的男孩想引起心仪女孩的注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了她的讨厌,导致这么多年也说不出口那时藏起的心意。
  青年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模样倒是没有变哈……”
  楚婳摇摇头,转身往回走,走进巷子想回销金楼。
  青年跟上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面色讪讪,欲言又止。
  楚婳心情烦闷,不想理他,只顾着往前走。
  转过弯时,巷子口里忽然铁臂神来,那青年痛呼一声。
  楚婳一惊,忙转身,杏眸倏地睁大,愣在了原地。
  霍时洲长身而立,单臂举起青年,掐着人的脖子,狼眸锐利地眯起,“谁派你来的?”
  青年涨红了脸,被掐得险些窒息,说不出话来。
  楚婳吓得回神,不能闹出人命啊,她忙抱住霍时洲的腰,软声道:“普通、百姓,别、误伤。”
  霍时洲闻言,松开手,青年跌坐在地,神情害怕地不敢看他们,扶着地面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楚婳松了口气,正要松开霍时洲的腰。小郎君却猛然转身,握住她的腰肢,禁锢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顿时天旋地转,扑面袭来的男子气息和草木香,还丝丝淡淡的酒味。
  她愣了愣,垂着眸子,晕乎乎地问他,“你、喝酒了?”
  楚婳问完,却不见小郎君回答。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了他深邃幽暗的瞳眸,瞳底似有暗紫星光盘旋汇聚成漩涡,颜色可怖如暗潮汹涌地滚动着,藏不住的深深欲望。
  她微微一怔,似是被他这骇人灼热的眼神烫到了心尖,嗓子干涩有些说不出话来。
  “婳婳。”
  霍时洲轻轻唤她,低沉如古琴的嗓音添了几分沙哑,又克制着清浅的呼吸,只是将她抵在墙头,却没再进一步做些什么。
  楚婳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手抚摸上他的额头,不由面色一惊,好烫。
  她焦急地问道:“主上、你哪里、不舒服?”
  霍时洲沉默一瞬,微微俯下身子,将额头贴上她的,温声道:“只是喝了点酒,身子有些热,莫担心。”
  楚婳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被那双深邃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忽然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还有点儿晕乎乎。
  呼出的气息与他交融,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她轻轻喘息,竟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脑袋更晕了。
  “我、我走了。”楚婳实在受不住这酥麻又昏沉的感觉,动了动身子想要离开,却又被霍时洲倏然握紧她的手腕,掐紧了腰肢。
  只是让她身子更加贴近了他,皮肤传来灼热的触感,他的动作虽然强势却忍着温柔并未弄疼她。但楚婳还是忍不住轻叫一声,眯着杏眸,嗓音软成了春水,猫叫似的,“主上……”
  她没来得及没看见那一息之间,霍时洲眼里升腾灼热起的欲念,他的眸色逐渐转深,幽暗至极。
  下一刻,楚婳被捏住了下巴、被轻轻挑起,接着他手掌捧住她的脸蛋,抚摸上她柔软的耳垂,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她茫然失措中,隐约听到他懊恼地嘟囔了两句。
  “本来……想等你长大点的。”
  “不想吓着你。”
  楚婳还未反应过来,缓缓睁开眸子,长睫不过是颤了瞬,唇瓣便忽觉一热。
  她的身子倏地僵住。
  ◎最新评论:
  【燕三和女主的关系写的太暧昧了,占据章节太多了,有时候会给人一种“燕三是男主”的错觉。
  女主结巴的章节太长了…】
  【??哇亲了】
  【霍时洲哪里吃醋了?】
  【笑死只是壁咚卑微的大大】
  【哈哈哈求生欲好强啊】
  【撒花】
  【不会吧不会吧,燕三真喜欢女主啊?】
  【看到了太太的求生欲,xswl】
  【大大生日快乐啊】
  【燕三出场时还因为霍对楚婳太好把洛阳的那谁给忘了我还以为燕三对洛阳美人有好感呢,结果现在又看着楚婳发傻,emmmm确认了,燕三就是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