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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不知过了多少次,楚婳累得浑身发软,随着水波摇晃,逐渐炙热融化,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
  她意识昏沉中,能感觉到他在给她清洗,还一边帮她捏臂松骨。
  清凉的膏药随着他的指腹划过脊背,她又被他翻身抱坐进了怀中。
  楚婳娇懒轻呜一声,双颊染着流霞桃色,软糯糯的鼻音里满是委屈。
  她伸着手去抓挠他的下巴,小脚丫也踩着他的弦,小嘴一撇,几多娇嗔,眼尾晕开一抹胭脂红。
  霍时洲俯身啄吻诱哄着小娘子,单手罩住她玲珑可爱的小脚丫,轻轻地揉捏着。
  楚婳被按摩得舒服了,哭哼慢慢散去,音色娇滴滴的,“困。”
  霍时洲服侍小娘子穿戴好巾衣,横抱着她从汤池里起身。他疾步稳健地走进小木屋,迅速将澡巾撤掉,用一张柔软轻绵的薄被包裹住她,最后搂着软乎乎的睡美人回了剪烛轩。
  楚婳这一觉睡得舒服,浑身清清爽爽,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迷蒙睁开杏眸,周身暖洋洋的,发现自己正窝在霍时洲的怀中。
  窗台拉着帘子,剪烛轩没有人打扰,屋内昏暗温暖,一片午后的静谧安宁。
  她与他交颈而卧,紧紧贴着耳鬓厮磨,近得呼吸交融。
  楚婳红着小脸,羞涩安静如鹌鹑般,欣赏了一会霍时洲的睡颜,便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
  她先是抬手去戳了戳他的脸颊,发现竟还挺有弹性的,抿唇偷偷一笑。
  空气中淡淡的檀香晕开了温暖的光色,他高挺俊秀的鼻梁上染了一抹尘光,被朦胧的光影静静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楚婳戳完了他的脸颊,接着被那鼻子的线条吸引,又抬手去摸他的鼻梁。
  她昨日那般求饶,他都不肯放过她。
  楚婳鼓起脸哼了哼,指腹来回摩挲,细细描绘他的鼻梁。
  虽然她也有些食髓知味叭……但她才不承认哩,真真羞死个人。
  楚婳弯了弯眸子,玩上了瘾,见他眉睫深邃,手指不由地上移,刮了刮他的长睫。
  正当楚婳沉迷着,忽然被抓住了手腕,与此同时霍时洲的双眸也缓缓睁开。
  他瞳底星云缱绻,目光温柔。
  楚婳看呆了,气息微窒。
  她静默一瞬,红了脸,讷讷道:“你、你醒啦?”
  霍时洲敛眸含笑,勾唇低低“嗯”了一声。
  他的嗓音如古琴磁性低哑,此刻又带上了一丝睡醒后的慵懒蛊惑,就这般极近地缠绕在她的耳畔。
  楚婳耳尖泛起樱色,手腕还被他握在掌心里,腕子那处灼烧酥麻,痒到了心尖。
  霍时洲抱住软绵绵的小娘子,垂头轻嗅她的发丝,“再睡一会。”
  楚婳眨巴眸子,心湖涟漪漾起。
  她扬起脖子,探头嗷呜啃了一口他的下颚,好奇地问:“你今儿睡得好久。”
  倒是第一次见他赖床。
  霍时洲轻笑一声,从握着她的手腕到握住她的整只爪子,送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指尖,哑声道:“多亏阿婳。”
  昨日坦诚相待,被她拉出深渊,被她温柔包裹,这一觉睡得很是安心,是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安心。
  仿佛上辈子所历经的磨难,都是为了等她的这次相拥而眠。
  小娘子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嗓音温温软软,情意绵绵不绝,爱意浓浓暴烈,着实让他心动不已。
  他的阿婳,他的妻。
  楚婳长睫卷翘,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又盹了一会儿,眯着杏眸打哈气,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
  霍时洲眸色微暗,紧搂她的腰肢,声音似乎更沙哑了些,温声问:“怎么了?”
  楚婳藕臂缠上他的脖子,嗓音甜软:“我、我饿啦。”
  霍时洲闻言,笑道:“桌上有一叠糯米酥酪,我去给你拿。”
  他睡前去小厨房做了点糯米酥酪,现下装在食盒里,正好等着小娘子饿了吃。
  楚婳按住他,“你睡着,我自个儿去拿。”
  她昨儿虽睡得沉,但也知道事后都是他清洗收拾的。而她现下既然都清醒了,怎么能继续跟个懒猫一样赖着让他替她做。他是宠着她,可她吃食穿用也要自理呀。
  小娘子坚定着要自己去觅食,双臂按着他,身子压着他,不让他动。
  霍时洲依着她的动作,不敢用力,无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放她下了床。
  楚婳正要掀开棉被,却忽然僵住,又重新缩进了被窝。
  她恍然惊觉自己穿着的原来不是里衣,而是一张柔软亲肤的薄毯,若隐若无地笼罩着身子。
  但凡这样出了床榻,布料少得可怜,又被他看着,她定然羞赧得钻进地里去。
  楚婳咬咬唇,杏眸氤氲水雾,回眸瞪他。
  她知晓身上涂抹完膏药,里衣不透气,不适于肌肤吸收,他给她裹着这个,也是体贴温柔。可、可如此,该怎般下床觅食?
  霍时洲故作苦恼,眼中含着笑意,“阿婳,我去拿吧。”
  他说着正欲起身,却忽然,楚婳伸手将他推进塌里,她转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霍时洲怔了怔,再次起身时,便瞧见纱帐外,小娘子正光着小屁股找衣服穿呢。
  他眨了眨狼眸,目光微紧,喉结上下滚动,眸色暗暗转深。
  这厢,楚婳正在衣橱前飞速翻找,脸红透了,涨红到了耳根。
  凝脂白皙的玉体泛起淡淡嫣红,从光滑莹润的肩膀到雪色饱满的臀,再到纤细玲珑的脚踝,浑身都红了个彻底。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灼热,一直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心里又羞又臊。
  适才真真是冲动了,早知就让霍时洲来拿吃食了。
  楚婳心中啜泣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衣橱里随手拿出一件衣袍套在了身上。
  等到她胡乱地系好衣带后,才发现这身袍子又长又宽,一看便是霍时洲的衣服。
  楚婳呆了呆,茫然地转身回眸。
  霍时洲慵懒地靠在榻枕上,单手支着下颚,眉间染着尘光,静静凝睇着她。
  他见小娘子看过来,缓缓勾起唇,眸中一抹戏谑的温柔,“阿婳,你在害羞什么?”
  楚婳咬了咬朱唇。
  是了,都那般坦诚相待过,她害羞个什么劲儿!
  楚婳如此想着,抬起小下巴,朝他哼了哼,然后大摇大摆地穿着他的衣衫,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她坐在紫檀木桌边吃糯米酥酪嫌袖口太长,于是卷了起来,也方便自己觅食。
  甜腻的糯米浸着奶香味,口感软糯,唇齿浓郁。
  楚婳鼓着腮帮子吃糯米酥酪,不得不夸赞霍时洲的厨艺真真好,把她的胃口拿捏得要命。
  她餍足地眯起杏眸,吃饱喝足一脸欢喜的小模样。
  忽然,她腰身一紧,耳边男子灼热浑厚的气息袭来,伴着炉里的草木清香。
  楚婳手里还握着一块糯米酥酪,回眸去看他,“干、干嘛?”
  霍时洲从背后搂住她,倾身咬住那块糯米酥酪,含呼道:“我也饿了。”
  楚婳脸蛋上泛起红晕,眨巴着乌溜溜的杏眸,“那你、也吃。”
  霍时洲挑了挑眉,眉间划过一丝痞气,“好啊。”
  他低笑着握住她的白腕,将她手里一整块糯米酥酪都吃了个干净,唇轻吻她的葱白玉指,一触即离,似是错觉般。
  楚婳指尖酥麻,腰身也瞬间软了,娇音哼哼,“你以前都不喜欢吃甜的,我每次给你吃糖人,你都拒绝。”
  霍时洲一手搂住她的细柳蛮腰,让她匍匐撑着紫檀木桌,他闻言顿时失笑,“我明是吃了。”
  楚婳恼他:“就吃了几口。还说甜腻,小孩子才吃那东西。”
  霍时洲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红痕,亲吻她的粉颈,抚摸过她的乌鬓,“阿婳我错了,那我现下多吃几口补回来,可好?”
  楚婳穿着他的袍子,衣肩很宽,动作间缓缓滑落,她半个雪肩都露在了外头,长发凌乱,轻喘,“昨儿不是才……”
  霍时洲拿起碟子里一块糯米酥酪,喂到她嘴边,“阿婳先吃一口。”
  楚婳荑指被他扣着,仰着下巴咬住糯米,乖乖吃了。
  霍时洲也顺势抚上她的酥酪,“那该我吃了。”
  楚婳细细喘息,衣衫半剥不落,回眸瞪他。
  霍时洲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住她。
  楚婳缓缓睁大杏眸,圆粉的脚趾抓了抓地毯,低哼轻呜了几声,慢慢乖顺依从。
  她腰身还是有些酸,但是昨夜被霍时洲仔细按摩后,并没有不适感,而是那种舒爽的酸,身子软绵绵的虽无力气,却甚为放松。
  他这次的动作比以往几次都要温柔,桌上的那叠糯米酥酪被光影打磨,渐渐被两人遗忘。
  大抵是后日要离京了,这两日楚婳也甚为黏着霍时洲,直到洛阳的牡丹花宴那日才走出剪烛轩。
  -
  草长莺飞,芳菲散尽。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西苑牡丹是四月洛阳盛景,每至此时节,文人墨客,世家公子,会聚于此,或吟诗作画,或吃酒煮茶,野外散步春钓,一游牡丹花宴,陶冶性情。
  而今年的四月除了牡丹花宴,还有霍家二公子的弱冠筵席。按照中原规矩,洛阳世家子弟在弱冠礼后都大摆酒筵,宴邀权贵世家,共贺及冠年岁,以表对青年才俊的提拔与祝福,大魏多年来已成了惯例与习俗。
  西苑设下曲水流觞之筵。
  葆徽郡王,容国公,老长史,蔡校尉等等众多王公贵戚身着鲜丽,携女眷们走过玉板桥亲赴曲水席。
  西苑牡丹花庭开宴,古琴铮鸣,鼓乐奏响,乐曲悠扬传遍四周溪水小池,流水蜿蜒,四百零八个清泉池水旁皆是坐满了人。
  楚元默一袭胜雪白衣,手持短册礼书,面对着流水曲觞,做了一番表面陈词。
  暖阳明丽,牡丹婀娜绽放,宛若一幅缤纷的盛景图,宴酣之时,诗会作赋,众人赞牡丹高贵雍容之美。
  席桌上摆着香椿茯苓煮成的谷雨茶,黑豆薏米做成的清粥水糕,水煮鲫鱼配菜山药,春夏菜色汤水丰盛,口味酸辣又清爽。
  苑阙由葆徽郡王主持,极尽了谢氏皇朝的奢华之风。贵女们穿金带银,粉黛含媚,共赏国色天家。众人推杯举盏,正祝霍二公子弱冠。
  “京中女眷皆来赴宴,怎的不见少夫人的影子?”葆徽郡王看似随口一问,实则心头泛起了疑虑。
  他眼光微闪,霍二如今掌管霍家,霍少夫人作为正妻主母,她却不到现场,莫非是因霍二察觉到了今日曲水筵的不对劲?
  霍时洲淡笑,饮酒而尽,神情平静地寒暄,“我家夫人今日身子抱恙,劳郡王殿下挂念。”
  葆徽郡王眯起眼睛,这般盛大的筵席,即便当家主母身子有恙不便与人相见,也会出来走动远远地露个面。
  他生性多疑,握紧拳头,不由提起了警觉,正欲使眼色告知一众党羽计划有变。
  忽而,一群蝴蝶翩翩飞入曲水席。
  泉边烟柳袭袭舞动,阳光透过露珠,照亮了亭中绝色的牡丹。
  席上众人呼吸一窒,齐齐抬头。
  霍时洲换盏的手臂顿住,掀眸看过去,眸色骤然一凝,瞬间变得幽邃深深。
  牡丹亭独立于曲水宴,被四周的泉水小溪包围着,笼罩在太阳雨中。
  有一美人扇面遮挡,翠羽黛眉,轻盈柳腰,弯眸而笑倾了天下,春光不及那娇颜颦笑,眉眼的温软。
  绿云春水,雾气缭绕,仙境般的朦胧唯美,惊鸿一瞥,便艳压洛阳城所有景色。
  牡丹仿佛漂浮于水上,而那美人也恰似立于牡丹花里跳着水上惊鸿舞,让春夏都见着了那好年华。
  众人只见她惊鸿短暂之间,绚烂惊艳后便消失不见。
  曲水筵乐声不知何时停了,万籁俱寂。
  一片沉寂中,不知谁道了句,“那便是霍少将军的妻。”
  众人才蓦然惊醒,深吸了一口气。
  京城里也曾相传楚学士的千金容貌丑陋,一身病骨,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秧子。而今日惊鸿一瞥却狠狠地打碎了这个谣言,原来霍二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远处一处流水席上,公子哥们虽只能远远瞥上一眼,但却已看得眼馋惊叹不已。
  “怎么不告诉我楚千金长这样,早知我也去求娶了。能得到这等美人,死了也无憾啊。”
  “做什么梦呢你,先不说那是楚学士宝贝千金,霍家早就提了亲,你还想和霍少将军抢人?”
  “哎呦,我这不是见了美人心里一急蒙蔽了心神吗?哥儿你就当我适才胡言乱语了。”
  近处,葆徽郡王扬起笑,敬酒恭贺,打趣道:“原是这等绝色佳人,怪不得霍二公子要娇藏。”
  霍时洲侧眸看了一眼楚婳离开的位置,下颚紧绷着冷硬的线条。
  待他重新与葆徽郡王寒暄时,狼眸幽幽沉沉,气息冷冽无比,淡漠道:“郡王殿下说笑了。”
  楚元默手里握着诗册,垂下眸子,心中无奈低叹。
  曲水筵鼓乐再次齐鸣,觥筹交错,满座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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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之畔,穿过人烟稠密西市的便是出城的夏门。
  天街四周樱桃花盛开,花瓣缠绵着春风飘飞,樱花大道旁停靠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
  叶澜萱轻甲便装,腰侧长刀,坐在车舆前朝小姑娘伸出手,“婳儿,我来接你。”
  楚婳已换上一身低调的男装,头戴白玉簪子,乔装改扮成小公子,她握住阿娘的手,被拉上了马车。
  赵四神情严肃地驾起车,匆匆前往码头。
  他护着少夫人和出城,这任务重大,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叶澜萱沉声道:“我在城外十里长亭埋了伏兵,但这段出城的距离还是有劳赵将军了。”
  赵四忙摇头,拍了拍胸脯,道:“叶将军放心,交给俺!”
  这位温婉的女子可是老大的姑母,军师的夫人,他崇拜许久的前朝第一青年女将。
  几日前,赵四听到少将军的人员调配计划,发现自己竟被安排到和叶澜萱一处行动,不由振奋激励了许久。
  楚婳从马车里探出头,回望西苑山林。
  她杏眸里氤氲水光,黛眉轻蹙含忧。
  早晨起来时,卧榻之侧没了霍时洲的身影,她便知晓今儿怕是见不到他了。
  而她离开洛阳后,又过多久才能再次与他重聚……即便他头顶的未来天子依旧还在,可她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接下来的艰辛恐怕不止万分。
  马车逐渐驶出天津桥畔。
  暮春微雨,花瓣翻飞飘零。
  楚婳抬起下颌之时,鬓丝染上了浓郁芬芳的花香,颊侧的碎发被春风缠绵吹起。
  街角繁花满树,枝头含情脉脉地摇曳,似在依依惜别。
  赵四开口安慰道:“少夫人放心,少将军不会有事。您今儿那牡丹惊鸿舞可是跳得及时,将葆徽郡王这棋给稳住了。”
  楚婳摇摇头:“我哪有那般厉害,他怕是会怨我自作主张。”
  牡丹惊鸿之舞曲她学了几月有余,总是没有机会跳给他看。而今儿见不到他了,她也想着,把这场青涩的舞当作短暂的告别。
  楚婳被叶澜萱和赵四护着出了洛阳城,沿着水路撤退,洛水之上千帆过尽,春雨绵绵不绝。
  而她刚离开夏门百里,洛阳城内火药爆破声响彻天地,震得方圆几十里外的土地都抖了抖。
  回首远望,见那巍峨的紫微宫殿瞬间坍塌。
  尘烟弥漫在湛蓝的空中,刹那遮天蔽日,黑云搅动昏暗至极,逼压城池上的烽火台。
  两年前大魏皇都破城,而今日那象征前朝紫微楼宇,彻底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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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城封锁,谢氏的军旗摇曳在紫微城上,葆徽郡王兵变。
  烽烟燃起,行军令声喝下,击鼓鸣金,嘶哑呐喊,一片混乱,各方诸侯带兵攻入洛阳城,想要实现对中原的征服。
  炙热灼烫的浪涛汹涌而烈地席卷全城,曾经的繁华顷刻间覆灭,故都被扬得灰飞烟灭,山河破碎。
  那是火。
  袅袅炊烟变成了熊熊烽火,夕阳浸染,战火烽烟。
  战乱中街巷的红砖碧瓦倒塌,烽火连天,各大世家的匾额坠落,狠狠地砸在大门前的石狮子上,标志着几代荣华富贵的败落。公子哥们、贵女贵妇门东奔西逃,落荒狼狈地散入四野,即将被乱世巨轮碾压得干净。
  天崩地陷,物是人非,他们哭笑着,他们哀叹着,新一轮的攻势很快掀涌起,咒喊天地的悲怆,骂尽乾坤的不仁。
  暮色茫茫,烟雨蒙蒙。
  可黄昏细雨灭不掉洛阳城的漫天血色。
  伴随着历代皇朝几度盛衰,这座城池几度沉浮,沧桑不已。
  霍时洲披坚执锐立于城墙之上,俯视着万军压城,他身后是一众霍家青年将领。
  燕三面容血色,身上红袍战甲,长剑如虹挂在腰侧。
  叶蓁眉眼冷峻,一袭盔甲寒肃,身旁竖着一杆缨枪。
  岳知凝眉沉静,劲装银铠,手中握着长柄刀,刀锋微茫。
  霍时洲转身时,战袍飞扬拂开硝烟,在烽火台边划过凌厉的弧度。他再抬眼时,幽邃的狼眸里浮蔓出一抹狠戾,“战。”
  青年将领们握紧手中兵器,肃声齐喊道:“诺!”
  少将军执鞭驭马,一骑绝尘,马蹄踏过亡国的尸骨,卷起一片尘土。燕首领骑马带着霍家兵们紧跟其后,从东城奔腾而出。
  叶蓁蹬上马背,勒住缰绳,战袍迎风展开,又缓缓落下,盖住了她清瘦的身姿,却掩不住她挺直的脊背。
  她将缨枪插进地面,从紧袖中拿出一只翡翠玲珑指环戴上。
  岳知骑马走到她身侧,“这是什么?”
  “我娘生前留给我的指环,每每上战场前,我都会戴着它,保平安。”叶蓁掀眸,眼神静而冷,“不知道这次战役我还能不能回来,若是有什么意外,请求你们能找到这枚指环,将它葬在叶家大夫人的墓碑边。”
  岳知怔了怔。
  他沉默一瞬,抬头看向无尽血红的硝烟,沉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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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