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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九州烽烟(上)剧情线◎
  长风萧瑟,飞鸟悲鸣。
  两人策马逆流而行,与来来回回逃荒的车马人群擦肩错过。
  越往东城门口走,街上便愈混乱不堪,恶霸混子们刀杀抢掠,官府贪官逞凶肆虐,那些手无寸铁的世家子弟和贵女们被家仆们趁哄打劫。牌匾塌落,梁木倒地,破烂的钱票飘零远方。
  树丛腐烂,沾染一片血迹,入目遍野的尸体,血腥味扑面而来。
  没了霍家军的守护,皇城终于融入了乱世。世道污浊,荒乱艰虞。
  叶蓁目视前方,神情冷肃漠然,并无一丝怜悯之情,扬鞭轻喝,“驾。”
  岳知清秀的面容被雨水冲刷,不改神色,只是眨了下眼睛让雨滴滑落不遮挡视线。
  他眯起眸子,看着前方萧瑟的暮春之景,沉声道:“叶蓁,前面……”
  东城门前停靠着一辆马车,容国公府的护卫们肃穆地守在一旁。
  容昀站在车前,朝叶蓁和岳知挥手,衣袂翻飞。
  容夫人掀着车帘,一脸愤恨焦急,又无可奈何地劝他快些上车。
  岳知勒紧马缰,垂眸看着他们,疑惑道:“容夫人与世子这是作甚?”
  容夫人不答,只是怨念地瞪了叶蓁一眼。
  容昀抬手举起一只香囊玉佩,扬起温和的笑容,向前走着想要递给战马上的女子。
  “叶姐姐,这是我给你做的平安符……”他讲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叶蓁没有理他,而是骑着马无视般擦肩而过,神情比以往都要漠然。
  容昀举着手臂,僵在原地。
  容夫人见状愣了一下,没料到宝贝儿子的痴心会被人这么糟践。
  她顿时气急,竖起手指,指着女子的背影,喊道:“你站住!”
  战马蹄声微顿。
  叶蓁骑在马上,握住缰鞭,侧眸淡声道:“容世子,容夫人,你们应早些撤退,不该来这里。”
  容昀面色微白,眉间流露出一丝难过,讷讷道:“我……我想离开洛阳前再见你一面。”
  叶蓁闻言依旧没表情,转过头重新拉起马缰准备离开,再也不看他一眼。
  孤烟袅袅,落日余晖下的暮春微雨,好似给天地都铺上了一张血红的毯子,铺向天街的尽头,满目凄凉,战火纷飞。
  大抵是女子的背影太过决绝,容昀看着那被残阳血色包裹的景象,眼中倏然涌出了泪水,视线朦胧。
  他不甘心地抹掉眼泪,抱着平安香囊玉佩,抬腿就要去追,“叶蓁,你还要无视我多久?”
  叶蓁身形一顿,但没有回头。
  容昀平日里虽爱掉眼泪,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哭包,但他从未在叶蓁面前流泪。
  这是他第一次在叶蓁面前哭,哭得撕心裂腹,嗓音沙哑又委屈,“难道就因为我小,所以你才不喜欢我吗”
  容夫人气急败坏,厉声让护卫们去拦住世子,忍不住去责怪叶蓁,“姑娘啊,放过我的儿吧!他都为你疯成这般模样了!你快走快走,莫要再出现在我们容家面前了!
  容昀被容国公府的护卫困住,动弹不得,耳边是容夫人的怒骂痛斥。
  他不满地奋起挣扎,脸上不小心沾了一位护卫身上血渍,让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得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既然容家众人都在场,那我便当面说清楚罢。”叶蓁扬起马鞭,战马蹄声渐响,她淡漠平静的声音忽然高了一度,“容世子金枝玉叶,容家高门望族,叶蓁一介孤女,高攀不起。”
  容夫人闻言神情一愣,倏地住了口。
  容昀拼命地摇头,倔强地梗着脖子去看叶蓁。
  叶蓁听到他凄凉无助的声音,微微回眸,冷峻的侧颜线条似乎柔和了几分。
  她轻抿薄唇,淡淡朝他颔首,温声道:“容世子,抱歉。”
  语罢,叶蓁策马离开,身影逐渐远去。
  容昀忍着泪水,痴怔般地凝睇她的背影
  女子战袍加身,脊背清瘦又挺立,好似矗立于天地间的一杆红缨枪。
  岳知叹了口气,对容夫人抱拳道:“夫人,我让赵字营的十六分队护送您和世子平安撤退。”
  他与身侧的霍家赵字营校尉沟通嘱托完毕,也扬鞭策马离开了东城大门。
  闹剧结束,尘嚣渐散,只留烽火连天。
  火药爆破轰炸,洛阳城内外不足七日就变成了断垣残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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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微雨,樱花飘散在江与月之间。
  明是一幅诗情画意的水墨景,空气里却蔓延着一股肃杀之气。
  洛水之畔,赵四驾车沿着水路疾奔。
  江上火焰冲天,四周火海凌云,一座画舫从硝烟中荡开水波撞进了港口,挡住去路。
  船尾被烈火灼烧,船上伶人们尖叫哭喊,花窗洒落一片血痕,彩画斑驳模糊,碎成了粉末,盘龙柱的浮雕一层层剥落,栏杆横于。
  叶澜萱眯起眸子,握住腰侧的长剑,沉声道:“这座画舫被人劫持了。”
  马车内,楚婳闻言探出头,待看到画舫的模样时,她瞳孔一缩,下意识捏紧窗帘,这是戏班子所在的那艘画舫。
  赵四拔刀站起来,“来者不善。”
  孤烟落日,水天一色,澹台瑕赫然立于船头,负手俯视着这残破的港口,他身侧站着一群数目不小的澹台家兵。
  张伯偶然一瞥,瞧见江畔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认出车前的大汉正是霍家的赵四,他猛然一惊,“公子!小心伏兵!”
  澹台瑕轻轻一怔,侧眸看向张伯指向的地方。
  他警觉地扬手举旗,让身后的澹台族水军少安毋躁。
  起先,他也以为是霍时洲看穿了澹台家族会从港口进军潜入洛阳城,所以派赵四前来埋伏堵截。
  但紧接着,他发现赵四的神情好像很警觉,不像是特意带伏兵来作战的样子。
  澹台瑕眯起凤眸,讳莫如深的瞳底里划过一丝暗芒。
  不过一瞬,他轻勾起唇来,嘴角的弧度凉薄,“不,赵四并未设下伏兵,那辆车上大抵是有着某位对霍家很重要的人罢。”
  张伯闻言,很快也明白过来。
  如今洛阳兵变,九州诸侯攻城,在此危机关头能让赵四退离前线护送着从洛水安全地带撤走的人,怕是全霍家上下也只有一位了……
  “霍少夫人。”澹台瑕凤眸阴翳,吸了一口鼻烟壶,缓缓吐出一圈烟香,语气森冷,“给孤活捉。”
  张伯点头,挥手让澹台族的暗卫们将赵四驾着的马车团团围住。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舫上架起一排排弓箭弩,尖锐锋芒的箭尖直指马车。赵字营的霍家兵们迅速立起厚盾和长矛,将马车包围一圈护住。
  两方僵持,气氛肃杀,一触即发。
  叶澜萱长箭出鞘,眉眼沉重。
  虽知晓撤退的路上不会那么轻松,但没料到竟会遇见澹台族的少族长。此人阴狠毒辣,交手需慎重小心。
  这数千把弓箭随时有可能会射穿车厢。
  叶澜萱贴近车门,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将马车内的小姑娘抱进怀里护住。
  她低声安抚,“婳儿安心,我在十里长亭外埋下了伏兵,很快会发现这里的动静赶过来,你跟紧我身边,再坚持一会儿。”
  楚婳握紧手里的短剑,重重点头,“阿娘放心。”
  叶澜萱怔了怔,看到小姑娘不慌不忙,温软的眉间染着沉着与冷静,心头顿然触动不已。一年之间,她的婳儿竟成长如斯。
  她搂紧这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眼尾落着一点晶莹,神情也愈发坚定,“我们会平安抵达洛阳,一家人团聚。”
  楚婳点点头,夫君和爹爹在前线拼杀,她要保护好自己和阿娘,大家都要好好的。
  她从马车里走来,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敌人的画舫,眼里不惧不悲,想仔细看清敌人头顶的身体状态。
  而当楚婳仰头露出容颜时,澹台瑕瞳孔一缩。
  那些被绑在船身柱子上的伶人们见到楚婳,骤然一阵哭喊,“叶公子,救救奴!”
  赵四闻言,一愣,“少夫人认识这些戏子?”
  楚婳握紧手,抿唇道:“嗯,与叶姐姐来梨园听过戏。”
  她今日乔装易.容的面.具和平日出府游玩的一样,也是用这张面容与戏班子众人相处认识了两个月,这些时光下来,她跟很多角儿们都熟悉了,如今见着了他们这样的困境状态,她实在无法狠心离去。
  画舫上,张伯看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位少年,凝起眉,“莫非霍少夫人不在此处?”
  澹台瑕闻言,指尖一颤。
  他缓缓垂眸,凉薄的眉宇间拧起一丝动容,闪逝挣扎而过。
  那日梨园后台练戏,他已猜出这位锦衣小公子是女儿身,当时还有些好奇是洛阳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男扮女装出来游玩,觉得她着实有趣。
  原来,是霍家的。
  霍家嫡系一脉先前并无女眷,而她的身份如今可想而知是谁了。
  思及此处,澹台瑕倏然握紧手中的鼻烟壶,指尖发白。
  上次是燕三保着,这次是赵四护着。
  霍时洲可真的是爱惜她,宁愿前线少一员作战的猛将,也要让她平安。
  张伯迟迟未等到澹台瑕开口,疑惑抬头,看向他的背影,“公子?”
  澹台瑕周身笼罩在残阳余晖里,光影迷离斑驳,浸染颓靡的血色。他手指轻缓地摩挲着鼻烟壶壁上的雕纹,缄默半晌,淡声开口,“嗯。失策了,霍少夫人……”
  “不在此处。”
  澹台瑕颤下长睫,掩住眼底幽沉的复杂,薄唇上残留缠绕着一缕烟草雾。
  伶人们还在哭喊着,“叶公子救救奴吧!这贼人抢了画舫,要攻进洛阳城去!”
  楚婳咬唇,看着被关在巨大笼子里戏班子众人,他们戏妆未卸,定是在专注唱戏演出的时候被澹台族的兵马打劫,抢夺了画舫。
  她手腕发抖,目光迅速扫过她们头顶的小字,担心有没有人受伤。
  一旁,赵四皱起眉。
  澹台贼子既然抢了画舫,以他的心狠手辣和喜欢除去碍眼之人的性子,为何没有将戏班子众人杀光?
  莫非是用来做人质?
  赵四心底狐疑。
  现下少夫人乔装改扮,估摸着澹台贼人也猜不到她的身份,应是不可能提前预知,并计划戏班子众人作为人质威胁少夫人的。还是说澹台瑕等到进城后,会把戏班子众人放了?
  这猜想一出,他便狠狠否决了,澹台瑕哪有这等慈悲之情。
  赵四叹,果真如军师和少将军所说那般。澹台少族长年纪轻轻,却心思极重,难以预测。
  楚婳注意力一直放在笼子里,忽然蹙起眉,“南霞呢?”
  看了一圈不见青衣姑娘,她心沉到了谷底。
  她想起姑苏第一次见澹台瑕的场景,男人狠辣地捅死令他碍眼的刘知府儿子,重伤刘颖郡主,将这些权贵之子女视为草芥。
  澹台瑕甚至把他素昧平生的杨二娘和姑苏百姓炸死,命不当命。
  楚婳想起这段回忆,浑身僵冷,心底涌动出剧烈的恨意和愤怒。
  画舫上,戏提调同样是满脸愤恨地看着澹台瑕,眼中有着被欺骗的怒与自责。
  他正要开口回答楚婳,却被澹台瑕扼住了喉咙。
  伶人们见状,瑟瑟发抖。
  澹台瑕掐着戏提调的脖子,将人单薄提起,掐出了嘴角血。
  他侧眸,目光森然冷血,“谁敢讲话,孤先杀了谁,别怪孤手下不留往日情面。”
  伶人们顿然间噤声,连求饶都不敢再喊。
  楚婳见他这般狠辣,胸中怒意,咬牙道:“澹台瑕。”
  澹台瑕听着这声音,手劲下意识地微松,神情恍惚了一瞬。
  原来小结巴早已不结巴了。
  楚婳恨声道:“你杀了南霞姑娘。”
  澹台瑕喉间微微涩痛。
  他茫然垂眸,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何,但面上却是平静甚至冷漠无情的,“管你何事?”
  一年前姑苏一见,她从青涩怯弱的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他人.妻。
  而自己却能用另一副面孔与她再遇,阴差阳错,戏妆两面。如今真容相对,日后也再无机会露出那牡丹亭的戏妆。
  楚婳握紧拳头,又蓦然愣住。
  她发现澹台瑕头顶的字迹和南霞的似乎很是相似,不由心绪翻滚杂乱,涌起巨大的惊疑。
  澹台瑕看到小姑娘脸上泛起不安的神情,出神地怔了一会儿。
  他忽然有些恶劣地想着,若是她知道自己曾经跟仇人有说有笑,定会崩溃吧。
  沉默了许久,澹台瑕缓缓摊手,斜睨俯视楚婳,语气邪佞凉薄:“是啊,我杀了她。”
  而当他看到她听了他的话后,眼里不安变成了全部恨意,心里居然有些病态的欢喜。
  这时,张伯上前一步,沉思道:“公子,抓住那个少年,他被赵四护着,定是霍家极为重要的人。”
  “是啊。”边上澹台族的暗卫长也附和,“此战对公子极为重要,若是能让霍家吃瘪,即便战役紧张,澹台族上下也会重新认可少族长的,介时少族长便可重新夺回长老们手里的权力啊!”
  澹台瑕淡淡颔首,“不用你们说,孤也知道。”
  他一声令下,澹台族的家兵纷涌而上。
  赵字营的将士们凝神防守,双方瞬间厮杀起来,赵四迎面对上了黑衣暗卫长。
  澹台瑕单手握着鼻烟壶,一手执剑,鬼魅的身影躲开四处的攻击,一瞬便逼近了楚婳,伸手要去扼住她的脖子。
  靠前贴身的一刻,他再次近距离地见到了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手臂忽地顿住。
  也就是在这一息刹那间,楚婳用短剑刺入他的身体。
  澹台瑕身形猛然僵住。
  叶澜萱长剑挑开他的兵器,抱着小姑娘迅速进入了赵字营的盾牌方阵,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她轻轻喘了口气,心中还残留着后怕,垂眸惊异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楚婳咬唇和阿娘道了声歉,抬眸定定地望着尘烟里重伤的澹台瑕,眉间划过愤怒。
  适才她们本不会和澹台瑕迎面对上,阿娘也本是要抱着她转移,是她主动上前一步,扰乱了阿娘的步伐。
  她知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往后退,要逃离刀剑乱舞的地方,但那一刻她离澹台瑕很近,那般的近,近到她看着他那双凉薄冷血的凤眸,瞬间就忆起了那在骨血里的仇恨。
  姑苏的仇恨让她控制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握紧手里的叶家短剑,狠狠插进澹台瑕的胸口。
  她胸中埋藏了许久的情绪喷涌而出,“这一剑是为杨二娘!为姑苏百姓!”
  如今他又杀了南霞,虐待戏班子里的百姓,她眼中恨意更甚。
  澹台瑕捂住胸口的伤,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
  没想到温温软软的小姑娘也会有这般汹涌的恨意。
  让他恍然想起初见之时,山塘废墟上,她脆弱得像个残破易碎的瓷娃娃,坐在尘埃里,浑身脏兮兮,可怜巴巴的样子,那双眸子在不停地流泪。
  虽然在流泪,可眼里面却有着那么鲜活的恨意。
  澹台瑕终于真切实意地感受这股恨意了,以及被刺伤的滋味。
  而洛阳这两个月来,小姑娘对南霞一脸善意,笑靥如花暖阳。
  他忽然低笑起来,“我这辈子大抵也有了件憾事。若是我们初遇在战火纷飞的山塘镇,而不是繁花似锦的洛阳城。你觉得这样会不会更有趣些?”
  楚婳怔了一下,皱起眉,眼含厌恶,“我不想见到你。”
  不管是在姑苏还是洛阳,每次遇到他,她身边的人都会被伤害,这种被蛇盯咬的感觉,令人极其不喜。
  澹台瑕嘴角淌下一行鲜红的血,坠落,啪嗒土壤里的野花,压弯了绿茎。
  “公子!!”张伯担忧连忙上前抱住他,捂住他胸口,摸了一手的血渍,他看到这么严重的伤,勃然大怒,老眼里划过狠辣,指着楚婳道:“竖子敢尔?给老夫杀了他!”
  澹台族的家兵看到少族长受伤,连忙上前救助支援,黑衣暗卫长发狠了地攻击赵四。
  轰然一声巨响从天而降,远山和洛阳城两面都传来了震彻大地的马蹄声,东面是熟悉的火药炮声,西面是震耳欲聋击鼓鸣金,杀声冲天。
  “报!西边是叶家部队,东面是霍家军。”探兵跪在澹台瑕和张伯面前,一脸惶恐,“我们被两面夹击了。”
  张伯焦急地问:“霍家军领头人是谁?”
  探测兵眼中恐惧:“霍时洲。”
  张伯倒吸一口凉气。
  澹台家兵暗中从洛水潜入皇城的计划被霍时洲发现了。
  张伯大吼一声,把暗卫长喊过来,两人架起受伤的澹台瑕撤退。
  赵四抡起刀大笑,呸了一口澹台家兵们狼狈的背影。
  叶澜萱握剑并未放松,“穷寇莫追。洛阳四周都是各方诸侯驻守,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如今还是早些带着婳儿前往长安。”
  澹台兵撤退后,画舫上被关押的伶人们也被解救下来。
  洛水一片血色,残阳映红了中原大地,西山哗啦落下大片大片的碎石。
  “公子啊。”张伯将澹台瑕拉上快舟,“以您的功夫,怎会受伤,伤口可重着?您再撑一会,到了鹿南城便是澹台兵马驻守之地了……”
  澹台瑕没有言语,沉默地看着江畔远景,抬手似是想要触摸。
  乱军之中,一位身披战甲的年轻将军抱住了那小娘子。
  澹台瑕骤然又缩回了手,胸口伤如撕裂般疼痛起来。
  张伯看着他惨白无血色的面色,扼腕叹息:“公子啊。”
  澹台瑕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开口了,“我若带那少年回澹台族,长老们定会折磨她。”
  他不想用一个女人来威胁霍时洲。
  张伯神情错愕,蹙眉,难以置信,“您对敌人怜悯?”
  澹台族嘴角一抹自嘲,摇了摇头,说起了另一件事,“张老,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能潜入皇城,其实是霍家根本不想再管城了。”
  张伯一愣。
  澹台瑕回首远望,长河落日,古城孤烟,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悲怆,“也许霍时洲早就弃了这腐朽皇城,只有那群贪图势力之人还在等着攻入紫微城里拿到前朝皇权龙印国玺,殊不知踏进去的却是黄泉。”
  张伯看着洛水对岸霍家军一路严实冷肃的铁甲铁骑,和那些架起的火药炸炮,压迫感袭卷而来,心中涌起后怕。若是他们适才真的在那抓了马车里的少年,怕是现下早已被雷□□扫射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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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家军瞬息击退澹台兵,洛水方圆百里再无人侵扰。
  十里长亭松竹翠绿,樱花瓣散落飘飞。
  马上的将军俯身抱住他的小娘子,狼眸里饱含依依惜别之情。
  楚婳没想到能在离开洛阳前再见他一面,哭着笑着,又推着他,“快走吧,你在这待久了,将士们军心不稳。”
  千言万语难以诉说。
  她不想问他何时归来,她只想他平安归来。
  但小娘子的清愁心绪早都显示在了脸上,霍时洲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很快,我保证。”他的嗓音郑重。
  上辈子已成遗憾,他怎能忍心他的小娘子再受那些乱世漂泊之苦。
  霍时洲烙下占有欲一吻,在她耳畔浅声温柔低语,“牡丹曲水筵上的那曲舞,以后只能跳给我一人看。”
  十里春风,于万军之中别离,夕阳暖色衬着花瓣,细腻地描绘光影,少将军策马渐渐消失在广阔的天地间。
  楚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那支舞,本来就是跳给你看的呀。”
  声音温温软软,随着落英飘散春风里。
  叶澜萱无奈抱着依依不舍的小姑娘上了马车,前往古城长安。
  车马远行,留下的那些车轮痕迹刻在九州大地上,又渐渐被沙土覆盖。
  深深浅浅,坑坑洼洼,静静等着谁沿路走来,重新拨开尘土的记忆,前往再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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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