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许子凌发挥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 意外地理综考得还不错。期末的结束就意味着假期的到来，学生期待的寒假迈着轻盈的步子悄然而至。
年前这几天许子凌没什么事忙，就跟晏彻约好去他们家贴对联。比起呆在顾家, 许子凌更愿意去和晏彻一块过年。
初四这天下了点小雪了, 许子凌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远远一看就像一个闪光的大灯泡。他采购了年货后，要林管家送他去晏彻的出租屋。
楼房被披着雪被，像懒洋洋地赖床的孩子。商城的生意格外热闹, 比树上挂着的灯笼还要红火。即使是寒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人们过年的热情。
许子凌以前是地道的南方人，下雪都要撑伞的那种，所以今天他特地带了一顶厚厚的绒帽。
雪不大, 靴子踩进去才没过浅浅一线。
许子凌摊开手, 让雪花落在他手上, 看着白色的小精灵慢慢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手心凉凉的一点。
初雪是最迷人的, 朦胧而不热烈, 降落在大地上, 为新的一年画上纯白色的起始点。
比起冷, 许子凌更多的是兴奋。
他一路踏着雪路过去，地上一点都不滑。
许子凌抖抖帽子上的雪, 按响门铃。
晏彻开门的时候左手捧着热水袋，看见他红扑扑的脸蛋子笑意更甚。
他提了一双拖鞋放在地上, 每只上面都别着棉袜。
“你的袜子应该湿了吧, 这是新的。”
许子凌笑嘻嘻：“谢谢。”
他两手提的东西晏彻全都接了过来, 空出手后许子凌开始换鞋。
由于穿得像只大熊, 许子凌弯腰困难, 差点摔跤, 多亏了晏彻眼疾手快地扶着他。
许子凌把里面装肉馅的盒子拿出来，一蹦一跳地遛进客厅。
“一会我们包饺子？”他询问过以后，打开冰箱门，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果蔬，倒是冻了几瓶饮料。
晏彻帮他把饺子皮拿出来，好奇地问：“你还会包饺子？”
“厉害吧，我会做的多了，除了做理综。”许子凌分出里面装红纸的袋子。
晏彻家里布置简单，看着挺干净的，他应该已经大扫除了。
许子凌脸上迸发出孩子般的喜悦，“我们去贴春联吧！”
家里顾夫人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他除了在床上反复晒咸鱼，着实无聊。而跟晏彻在一起时，总是很自在很愉快。
对联是卷起来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许子凌盘坐在地上解开绳子。
晏彻从来没有贴过这种形式的东西，新奇地看着他。
“迎新春人财两旺，贺佳节福寿无双。”许子凌展开两联对子，“祝你新的一年平安快乐，健康幸福，高考顺利！”
许子凌笑着伸出双手，比了个小钱钱的动作。
“红包拿来！”
冷风中，他的鼻尖被吹得红红，很是可爱。
晏彻笑了笑，“先欠着，过完年提一套金考卷给你。”
？？？
他缺的是那个金考卷吗？
两人先把旧的对联撕了，太高的地方他撕不到，不像晏彻踮着脚刚好够到。于是他去搬了张小凳子，踩在上面顺便可以把横批给揭了。
许子凌换了把小铲子除剩下的纸屑，随口问：“这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吗？”
晏彻在底下给他扶凳子：“是啊，本来想撕下来的，但没来得及。”
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他心里总是有隐秘的期待：贴了以后是不是会获得祝福，在新的一年不用过的这么孤独。
看吧，还是有用的。
你不是来了吗。
许子凌想到自己一个人过节的悲伤，马上感同身受地想要抱抱他。他一边刷浆糊一边说：“今年我陪你过。”
“小刷子。”许子凌头也不回，朝他伸手。
晏彻直接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搭在他伸出来的手上，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狗。
弄得许子凌咯咯笑了，甩开他的手，“要你递刷子，这在干什么呢。”
在许子凌看不见的后方，晏彻眼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化作实质。
他很贪婪。
不只要今年，他想要的是以后每一个新年都能一起过。
许子凌跳下凳子摆弄对联，趴在地上小声嘀咕，“我刚刚刷的这联是什么来着……福寿无双，shuang双，第一声是下联。”
分好了对联后，许子凌小心翼翼地展开拿好爬上凳子。他穿的很厚，行动不便，想爬上凳子都迈不开步子。
晏彻忍俊不禁，“你先上去，我递给你。”
许子凌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在笑我！”
搭着小凳子，许子凌努力对比去年贴的痕迹，指挥晏彻，“把下面的拉直，对准别歪了。”
晏彻心甘情愿被他指使着干活。
“一定要扶稳我哦。”许子凌转头非常认真地警告他，“我要是摔下去了肯定会压死你的。”
小肥猪警告。
晏彻笑起来，“你摔啊。”
摔下来，落到我怀里。
许子凌其实就是顺嘴一说，他潜意识里知道晏彻肯定会庇护好他的。
这样一想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依赖和信任晏彻。
许子凌做完贴对联工作后满意地拍拍手，“今年的对子比去年的长，你今年会比去年更有福气。”
晏彻倚在门框上，笑意盈盈，“这是什么道理？”
许子凌笑哈哈地说：“没什么道理，只是想祝福你呀。”
理不直气也壮。
他的目光中带着坦然，里面闪着细碎的光，漂亮得胜过夜晚的星空。
只是想祝福你呀。
晏彻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沉沦于他不自觉地偏爱。
许子凌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还有一个仪式。”
晏彻靠着墙壁一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许子凌走近他，伸手虚虚抓住一团空气，然后瞪大圆圆的小狗眼，“这是你今年的霉运，都被我抓到手里了！”
晏彻第一次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怔愣着看许子凌展开拳头，露出白皙漂亮的手心。
“现在，它们全都飞走啦！”许子凌弯起眼睛，就像一颗小月牙。
晏彻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小孩子的把戏。
许子凌将手掌合在一起，对晏彻道：“伸出手。”
晏彻摊开左手，许子凌珍重地把手掌放上去，“这是我抓到的好运，现在都交给你了。”
手上什么都没有，晏彻却觉得上面的东西有千斤重。
他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胸口，里面开始发烫。
“我收下了。”晏彻忍住笑意，郑重其事地把左手按在心脏的位置。
许子凌扬起嘴角，“收到我的好运，那你今年一定会一帆风顺、心想事成，最重要的是一定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晏彻笑着摇摇头，眼底却是更深沉更浓郁的东西，暗得惊人。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许子凌眨着眼睛，抬头问他。
晏彻感慨地叹气，“我只希望你的理综今年能比去年多二十分。”
许子凌心里雀跃的小鸟啪唧一下摔在地上，脸一下跨了，“大过年的，别说这种事。”
#一谈到理综，新年变头七#
晏彻觉得他变脸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肥脸。
“你洗手没？”许子凌僵住。
晏彻毫无悔意，“没有。”
许子凌拍掉脸上的灰，“我不干净了，都怪你！”
对于他粗线条的反应，晏彻挑挑眉，觉得很有趣。
要怎么样你才会注意到？
他一个人的效率是正无穷，加上晏彻则无限接近零——这家伙是负责捣乱的。
总是有各种小动作，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办法集中在贴对联上。
害，要照顾一个小孩太累了。
许子凌抱出刚刚买的酸奶，极不讲究地躺在沙发上。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既然说要给人包饺子，那就要说到做到。
许子凌认命地站起身，很累是真的，快乐也是真的。
提着饺子皮，许子凌转身说：“你别进来。”
晏彻跟在他后面，也想进厨房，闻言无辜地眨眼。就像是被遗弃了的大狗，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许子凌毫不留情，“ballball你别再搞事了，不然我们两点也吃不了饭。”
晏彻落寞地说：“以前我也是这样跟着我母亲进厨房包饺子的，自从她去世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手工包的饺子了。”
许子凌：……
苦肉计！
以为他吃这一套吗？
“好吧你进来吧。”
可恶，他确实吃。
许子凌包饺子的动作很娴熟，一个接一个地落在盘子里。
晏彻负责在旁边帮他把饺子皮擀薄。
“你也包几个吧？”许子凌把一叠饺子皮分给他。
事实证明，脑子好的人手不一定巧。
晏彻看着许子凌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包出一个个塌下来的小矮人。
许子凌：这个人好像手脑不怎么协调，嫌弃.jpg。
晏彻包下一个的时候，许子凌站在他的后面指导：“要沾沾面粉，不然饺子会粘着。”
“这样不行。”许子凌从后面伸手手动校正他的动作，但是晏彻长得太高，许子凌站在他的背后视线都被他宽厚的肩膀阻挠了，只能踮着脚尖一下一下地看。
晏彻贴心地弯下腰，两人脑袋挨着脑袋一个教一个学。
许子凌：谢谢，感觉更伤自尊了。
许子凌教了好几遍，晏彻还是捏了几个软弱无骨的小胖墩出来，他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残疾的手，最后气到许子凌直接把他轰出厨房。
“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你一次打一次！带上你那些垃圾饺子离开我的世界！”
#没有结构的饺子就像一盘散沙，都不用下锅，风吹一下就散了#
晏彻那些个歪瓜裂枣他都不想放进锅里煮，自己坏了就算了，还祸害到他包的精美至尊可爱饺子。
被赶出厨房后，晏彻背靠着墙低声笑起来。
饺子出炉后，许子凌给自己和晏彻一人盛了一小碗。
许子凌捧着脑袋，笑嘻嘻道：“我在其中一个饺子里放了一颗花生，吃到的人今年肯定会好运加倍。”
晏彻刚拿起筷子，就感觉到小狗炙热的视线了，直到他吃下第一个饺子。
什么都没有。
他还没什么反应，小狗就开始失望了。
他夹第二个后，小狗灼人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
晏彻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么明显的反应，该不会包了花生的饺子就在他碗里吧。
他吃了第二个，也没有。小狗又一次失望。
晏彻看向瓷碗，里面躺着几个白白胖胖表皮几近透明的饺子。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在底下的饺子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尾巴。
是面团捏出来的，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原来如此。
晏彻知道了许子凌的小心思，心里冒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热流趟过干涸的沙漠，温柔地填补起每一道细小的龟裂。
他夹起有小尾巴的饺子后，许子凌的目光明显地期待了起来。
果然，晏彻在这个饺子里吃到了花生。
晏彻抬头，正跟许子凌的视线对上。
许子凌热切地问：“你吃到花生了？”
晏彻点点头。
许子凌眼睛亮晶晶的，嘴里滔滔不绝，“哇，那你今年肯定会遇到大好事啊！看我给你抓的好运多奏效？你今年肯定是最幸运的小孩啦……”
嘿嘿，幸好他提前给有花生的饺子做了记号。
晏彻眼里含着笑意，听着他絮絮叨叨，眼底墨色翻滚。
两人吃完饺子后齐刷刷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放新年前的各种喜乐会。
播到一个小品，虽然笑话挺古早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大概是想到晏彻满头面粉被他赶的场面觉得很好笑。
谁能想到智商超群的家伙手跟白长了一样。
屋里开了暖气，烘得他困意上来了。吃饱了就睡的习性让他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从来到晏彻家开始，这人就在反向帮忙，让他一个人做出了五万个人的活的感觉。他实在是累得很，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许子凌缩成一团，就像圈在一起睡觉的肥橘猫。晏彻伸出手，把人圈过来。
他来了以后这个令人厌恶的屋子都充满了生气和他温暖的味道。
想把他一直留下来。
晏彻禁锢着他的双手，眼神近乎痴迷地盯着许子凌的睡颜。
他不喜欢他专注地做一件事。
所以一定要做出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让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他身上才行。
许子凌觉得睡了一个好觉，就是梦里总有个大狗缠着他舔他的脖子。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袖珍小狗，寄住在那只大狗的窝里。大狗对别的狗很凶，但是对它却很好，给它投喂带它去玩……
唯一不好的就是大狗太喜欢跟它贴贴了，就好像有皮肤饥渴症一样，动不动就要蹭蹭它的爪子，舔它的脑袋，粘人得离谱，它出门找果子吃都要带着一只大狗挂件！
他醒的时候，发现晏彻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许子凌怕吵着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他的头。
没想到他一动，晏彻就醒了。
“不好意思还是弄醒你了。”
许子凌划开手机，已经五点了。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打个招呼回家了。
晏彻动作一僵，“不吃完晚饭再回去吗？”
“不用了，林管家他应该来了。”
许子凌欢快地跟人告别，然后跳下台阶。
……
雪已经停了，雪水哗哗地流向排水口。行人裹了厚实的棉服，因为雪融化的时候最寒冷。
冬日的五点天空昏黑，踩在即将夜幕的线，屋内灯光未开。他神色阴沉，把喧闹的电视关了，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这倒没什么，他本来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只是留下那个人的手段罢了。
人没有留下，那这些就是废品。
暖气已经停了。
他毫无所觉，用手臂挡住双眼。
感受沉默的世界。
那个人走了以后，整个世界又恢复冷寂。
习惯了追逐光芒的眼睛不会再适应黑暗。
能做的，只有把那道光留下来，禁锢在身边。
崩坏的、阴暗的、隐秘的、喧嚣的、躁动的想法似乎要破空而出。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若即若离的感觉，想要把那个人抓回来，留在身边，挂在身上。
他静谧无声，阖着眼，让自己的情绪缓和。
再次回到熟悉的黑暗。
“开门！”他听到敲门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一下子就让他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许子凌没有走啦吼吼，我不允许大过年的他们两个没有一直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