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翊到了公司,先整理了一下自己办公桌的东西。
他坐下来列明一天的日程，这是他一直坚持的习惯，也因为这样,他才能更加高效地完成每天繁杂的任务。
他拿起平板，点开昨天圈住的内容。
他打开昨天管嘉勋的邮件，在上面增添了些许细节后,打印了多份纸质版。
等他装订好,刚好助手也来上班了。
“程总，你这么早来上班？”
助手是个二十来岁的男生，他自认为够自律了，没想到程翊比他还狠。
“嗯，小陈，刚好你在这，这样,你准备一下，跟我去一趟连晟公司。”
程翊头也不抬,嘱咐他道。
“好的,程总。”小陈准备走出去。
“等下,你吃早餐了么？”程翊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还…还没”小陈有些意外。
“去茶水间的桌子上拿一下早餐,那些是我刚刚顺道在我家附近的早餐店买的，味道不错，也干净卫生。你拿一份去吃,剩下的放在那里，在群里说一下，待会谁没有吃早餐，可以自己去拿。”
小陈心里满满的感动,“好的，谢谢程总。”
“不客气，你先去吃吧，吃快一点。等准备好再告诉我。”
程翊重新坐下，看向手中的资料。
他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喂，宋伯，您好。
对，您好，我是程四海的儿子程翊，好久不见，您最近身体好吗？有时间再约郊外打球。
跟您比，我简直算是菜鸟一个。
对了，这样冒昧打扰您，其实是想请您帮忙引见一个人。”
宋伯一听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想见谁见不着了？”
“所以说骗谁也不能骗您，说实话，我公司最近有个项目，不知道能否有幸跟连晟公司合作，这几天我已经将资料发给对方，对方一开始也表现出强烈的合作意向。这两天，我们按时将项目书发给对方，谁曾想，对方一直没有回应，我们打电话或者上门去拜访，那边一直推说徐晟先生暂时没有空见我们。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让您帮忙引见一下？”
“噢徐晟啊，好家伙，你野心这么大，现在就想跟他谈合作了？哈哈哈哈，真是后生可畏啊！”
“没有没有，只是想尝试一下而已，成不成功，还得看对方怎么说。主要是，现在连见到对方的面都是问题，所以还是得麻烦您宋伯，我知道你们是老同学，经常一起约着出海钓鱼，如果您开口，徐晟说不定就肯给我们这个面子。”
“小翊啊，你是不是想岔了？你想见徐晟，还需要我引见？我可是听说你跟他的女儿搞过对象啊？”
“他的女儿是？”程翊微微眯眼，脑里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
“小翊啊，年轻人还是不要太任性啊，好歹也是交往过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他女儿叫徐辞云，想起来了吗？听说你们初中就在一起过了。现在记起来了吧？”
程翊闻言立刻坐直身子，他抓紧手机，有些不可置信，“徐辞云？是我之前的初中同学徐辞云？”
“是啊，南城还有几个徐家？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要我说，徐晟可是很宝贝他的女儿的，只要她一开口，就连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
你来找我是找错啦，该去找他的女儿才是啊。我可是听说，你当初可是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搞得现在徐晟跟你爸爸都不怎么讲话啦。
怎么？你爸爸居然没有和你说？”
程翊有些恍惚，他伸手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礼貌回答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宋伯，有时间再去拜访您。”
小陈敲了敲门。
“进。”程翊放下手机，低头沉思着。
“程总，我已经交待好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出发了？”小陈毕恭毕敬地说着。
程翊抬头看他，嘴巴微微抿着，眼里闪过复杂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小陈觉得程总的眼神有些冷，压迫感十足，让他有些害怕。“程总？”
“你先出去，刚刚发生了些变故，我再想想。”程翊扬手，拧着眉靠在椅背上。
“好的。”小陈走出去，贴心地帮他掩好门。
怎么会这么巧？居然徐晟就是徐辞云的父亲？
程翊睫毛低垂，指骨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的扶手。
若是这样，那么这几天，连晟公司的合作意向突然发生改变也就找到了缘由。
在他还毫无知觉时，对方就已经查清自己的底细，还这样精准地拿捏着自己。
此时，他有些责怪自己没有事先查清楚对方公司负责人的底细。
都说商场如战场，他还是太稚嫩了。
现在这样的状态，最是难搞。
公司上上下下已经为这个合作项目忙活了一个多月，大家都寄希望于它。
大家都知道公司正处于转型的阶段，若是拿下这个项目那么接下来的路就容易走了。
可是，要他去联系徐辞云，这样又怎么跟柯清曼交代呢？
自己在之前就表明和徐辞云会保持距离，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简简单单的前任关系，还是儿戏般交往了几天的那种前任。
但如若不继续下去，那么公司全体付出的时间和金钱就成为沉没成本了。
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左右为难，最能诠释他现在的状态了。
他下午还有课，等他拿起包包，走出办公室，迎面走过来的都是斗志满满的同事。
他们一见程翊在上班时间外出，心中便已了然，“程总，出去上课啊？”
他勉强扬起嘴角，心里再纠结，也不能在这时在同事面前表现出来，“是，我先去上课，你们继续。”
“好嘞，程总别担心，我们肯定能够拿下跟连晟的合作的，诺，你看看小李，他现在还在那里研究对方的云安全产品，他都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了，昨天他还把资料和电脑带回去加班了，早上他还跟我说，目前已经有了成功的苗头了！”
程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小李微微佝偻的腰。
他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屏幕，彷佛任何事情都没有眼前的屏幕重要。
程翊看着他少年白的头发，内心微微酸涩。
小李是他亲自招进来的。
面试时，小李对薪酬没有什么要求，他只一句，“我对薪资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够跟你一起工作，多少钱我都可以接受，况且，我也不差这点钱。在这领域，我的水平不差，你招了我，以后不会后悔的。”
这一句话把当时招聘的人都雷到了，只有程翊低头看完他的资料后才发现，眼前的人确实是有说这话的资本。
后来共事久了，小李渐渐对他敞开心扉。
“程总，我之前跟你一起参加过很多次比赛，可能你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可是对你很熟悉。
我看过你参加比赛写出来的东西，说实话，我一开始有些不服气，不甘心自己会比不上一个高中生。
后来我仔细研究，才发现你的东西确实很不错，你果然很有天分，在我们这一行，天分有时也比努力重要！怪不得那些评委将一等奖发给你。
如果我们是对手，我肯定打不过你，既然这样，还不如成为你这一方的，我们一起去打别人。”
他眼光不错，招的人都是年轻又有奋斗的精神，工作上认真，私底下又能够玩到一起的年轻人。
互联网创业型公司的寿命各异，公司的商业模式有卖服务，也有卖商品。
无论哪种商业模式，最长寿命的公司自上世纪□□十年代建立之后至今还存在，且每年盈利可观，而最短寿命的公司也只存活了两三天。
若是不能为公司制定一个清晰的规划，让公司按照规划稳步进行，那么等第一批资金耗尽，而公司还没有找到一个长而持久的发展道路时，公司的生命也自然走到尽头。
而对于易讯公司而言，跟连晟这种龙头企业合作，就是这条长而持久的道路需要走的第一步。
难道他要因为这点儿女情长的事，让这些人失望，让自己的公司止步不前么？
况且，自己出来创业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难道自己要灰溜溜地回去程氏上班么？
到底怎么做才是最优解呢？他很困惑。
正想着，他突然听见同事提醒他，“老大，你不去上课么？待会迟到了。”
程翊止住思绪，朝同事点了点头，走出公司。
课堂上。
这节程序设计基础的课程，程翊少有地走神了。
舍友今天来晚了，整个宿舍都占不到后面的位置，只能坐在最靠近知识的海洋的第一排。
卷毛舍友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在宿舍群吐槽：卧槽，下周我一定点个外卖在教室吃，吃完在这里趴着睡，坐太前真是要命，荣教授这么可怕，最爱提问前排的同学。救命啊！这换谁谁顶得住啊？
另一舍友回复：我跟你一起，MD，怪不得他被称为计院四大杀手之一，一节课都叫了多少位坐在前面的同学上来回答问题了。
年纪最小的舍友：我靠，这么靠近知识的海洋，我怕它一个浪打过来，我就GG了。怪不得他的课，代课费一个劲地往上涨。
卷毛舍友：看来连程翊这种学霸也听不下去了，你们看，他连书本都没有打开过。你们说，他在想什么？
（丽）
荣教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见平日里认真听讲的程翊在下面呆坐，连课本都还没翻开，不由得停下来。
“程翊！你来说一下这个知识点你怎么理解。”荣教授双手撑在讲台上，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下的程翊。
程翊冷不丁被老师这么一叫，思绪也回笼了。
他看着老师脸上的笑，就知道自己上课走神被他看见了。
舍友着急地扯扯他的衣袖，指着课本上的对应知识点给他看。
程翊也不看，事到如今，再挣扎也没用，荣教授叫他起来，本意就不是让他回答，只是见他走神不满而已。
程翊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他挺直身子，对着荣教授说道，“不好意思老师，我刚刚走神了，没有听到您说到哪里.”
同学们悉悉索索地议论着，好家伙，谁不知道程翊是荣教授最看重的学生，他敢这么顶撞荣教授，真是勇气可嘉。
舍友也在心中默默地为程翊点了蜡烛。
谁不知道荣教授学术上有多牛逼，脾气就有多臭。
他的研究生每天都在数日子，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早点脱离苦海。
“走神？哼！你倒是诚实。”荣教授瞬间黑脸，背着手，瞪着程翊。
程翊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错就要认，打就要站直。
因此此时，他也不想回避自己的错误。
“对不起。”程翊弯腰道歉，“老师，我以后会认真听讲的。”
“哼，要是真的才好！”荣教授重新拿起书，走下来，“先上课，程翊同学下课再来找我。”
“谢谢老师。”程翊暗暗松了口气。
等到下课时，程翊跟舍友告别后，跟在荣教授后面，走进办公室。
荣教授拿起保温瓶，喝了一口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嫌弃的神色，“说吧，到底是出什么事情，让你连上课都顾不上了？”
程翊一直很尊重荣教授，此时他斟酌了片刻，反而问道，“荣老师，您觉得国内还有没有其他公司的地位，是可以跟连晟公司相媲美？”
荣教授重重地放下杯子，办公室没有人，显得他这动作弄出的声音之大。
“徐晟这小子，读书不行，做生意倒是有两把子，说实话，国内我们这个领域，他算是领军人了。依我看，目前还没有其他人能够超过他。”
程翊握紧双手，追问，“前几年破产的启秀公司，您怎么看？”
启秀公司的前期发展轨道跟他的易讯公司有些相似，主要业务也有些雷同，
他在建立公司初期，也有对这家公司进行仔细的了解。
管嘉勋提出的跟连晟公司合作，也是基于启秀公司的失败经验得出的教训。
荣教授脸上少有地出现怜惜的柔和脸色，“唉，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也是我同门师弟的得意门生，可惜了，当时走错路，要知道，一家公司一旦走错路，那么也意味着离破产不久了。
哼！特别是我们这个领域的，更新换代这么快，每天那么多新公司注册出来，真正能够做出头的，又有几家？”
程翊闻言脸上浮现些许落寞。
见他这样，荣教授剐了他一眼，“怎么？觉得自己太弱鸡了？这个有什么，后生可畏懂不懂？
你还年轻，又有潜力，不出几年，你也会像徐晟一样功成名就的。”他停顿了几秒，嘴角翘起，“当然，前提是，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上课走神了。”
荣教授说完还自得地挑挑眉，“我荣一洲的学生，个个都是可塑之才，所以我平时才对你们这么严格，严师才能出高徒懂不懂？”
程翊得到答案，知道荣教授爱唠叨的老毛病又犯了，忙点头。
“行啦行啦，知道你是遇到事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最是不能藏事的年纪，一旦遇到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表现在脸上，你啊，我之前还以为你足够理性冷静，没想到今天见你这样，哼，也不过如此。”
荣教授批评完，肃着脸，“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可以说吧？说说看，看我老头子能不能出点力？就刚刚那个连晟公司，若要我现在去找那个徐晟，他还是愿意给我一点面子的。”
程翊看他眼里的关切，不由得心一暖，但他早已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来解决。
早上找宋伯，也只是想麻烦他引见一下，最后问题还是得自己去解决。
况且，他也知道荣教授在学术上取得很大的成就，但在为人处世上还是有些不太成熟，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程翊更加不愿意他为了自己，去消耗人情。
正所谓，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程翊恢复平日的冷静神色，微微鞠躬，待他站直身子时，他认真地看着荣教授说道，“谢谢您荣老师，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只是公司的一些小事，跟您聊完，我也思路清晰了很多，我想我也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行了行了，实在解决不了再来找老师，老师这张老脸还是有点用的。滚吧滚吧，看见你就烦。”荣教授脸上又有些嫌弃的神色。
程翊也明白，荣教授就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明明心里很关心学生，嘴上却总是不肯服软。
出了办公室，程翊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点开徐辞云的对话框。
程翊：有空吗？有点事情跟你聊聊
徐辞云秒回：有空！晚上国家大剧院有江思远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江思远，我们之前一起去听过的，你还记得吗？
她知道他要跟她聊什么，她也想借此机会让他回忆一下过去。
程翊也顺势而为，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程翊：记得，我来买票，晚上见。
徐辞云：好
程翊退出跟她的对话框，点开柯清曼的对话框：清曼，最近公司有些忙，这几天就不去找你了。
隔了一会，柯清曼回复一个萌萌哒的兔子点头表情包。
为了工作，单独跟女生出去听音乐会，应该也不用单独跟女朋友报备吧？
程翊摩挲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半刻，最后还是没有再发信息给她。
晚上国家大剧院门口。
程翊拿着票，在门口等着徐辞云。
徐辞云从车上缓缓走下来，她今晚身着一条很简单的、没有任何图案的纯黑吊带裙，长度到她的小腿肚。
腰部剪裁很合身，衬出她的纤纤细腰。
面料很舒服，质感看起来很不错。
鞋子搭配了一双黑色高跟鞋。
她这一身，才真正算得上是人穿衣服。
一眼望过去，只让人觉得，低调奢华的衣服只是她的陪衬。
她身材很好，穿上这条小黑裙，一下车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眼光。
她走到程翊面前，红尘轻启，“等了很久吗？”
程翊看着她，脸上没有等待的不耐烦，”没有，我也是刚刚到。“
“走吧，里面应该也快开始了。“程翊轻声说着。
徐辞云面上不显，内心早已充满欣喜。
她刚刚一下车，在看到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的程翊站在那里，挺直腰背，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时，内心还是产生几年前那种悸动。
她看到他如约而至，就知道自己前几天去找父亲帮忙的举动是正确的。
当时父亲在听完她的要求之后，面露不解，“程翊那小子确实很有才华，长得也还看得过去，不过，小云你条件也不差，也不至于盯着他不放吧？要不改天，爸爸再给你介绍其他男孩子？”
当时她是立马回绝，眼里充满坚定的神色，“不要其他人，我就只喜欢程翊，您就帮帮我好不好？”
从小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只好服软，“好吧好吧，我吩咐下面的人，让他们照你说的做。”
徐辞云伸手抱住他，撒娇道，“谢谢爸爸，最爱你了。”
程翊和徐辞云走进去演奏厅，在贵宾区坐下。
徐辞云忍不住说道，“程翊，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就看的第一场音乐会就是在这里。”
程翊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他压低声音，朝她的方向靠近，“记得，那时我们刚刚结束期末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