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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页



但手一滑,手机摔到地上。

他俯下身,帮我捡起手机:“走吧。”

“好。”

我点头接过,屏幕还停在相册里一页卷宗的图片上。

是一起强/奸案,去年发生在首都大学城,检方诉被告人利用非法售卖的迷幻药对被害女姓实施迷奸。

这些女性有的是被朋友介绍,在聚会上和被告人相识,有的甚至只是因为独身在餐厅里和被告人坐在隔壁桌,就被盯上,视作猎物。

药物的学名很复杂,我还没翻来及翻到证物的照片。

“王昊天的药有问题。”我肯定:“前两天,我无意间在他手机里看到过一张照片。”

裴雁来问:“什么照片?”

我回忆道:“一闪而过。当时我没往这方面考虑,但现在想想应该是偷拍,视角……像是在女厕所。”

我没忍住,低声骂了句:“畜生。”

裴雁来嗯了一声,打开手机,发了几条信息,然后对我说,“明天联系一下安义的田律师,送佛送到西。”

安义律所的田律师?庭前工作做得一塌糊涂,专业素质臭名远扬,某种意义上也是位人物。

没记错的话,上个被他辩护的情节加重的强/奸犯,有期徒刑刑期顶格。

……确实送佛送到西。


下楼的时候我和裴雁来联系了警方。

直到坐到手工面店,捧着牛肉面咬卤蛋,我还在沉思。

面店的老板又端上来一碟小菜。

我发着呆,筷子夹起一块腌过的洋姜。还没递到嘴里,就被裴雁来横刀夺过去。

他扔进垃圾桶,我才后知后觉,姜这玩意儿从记事起就是我的死敌,吃一口抑郁三天。

我心里不太舒坦。

“你说……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糟糕的事还藏在阴影底下没被人发现?破除偏见,听见呼声,为什么永远比沉默难做?”我吹了吹滚烫的面,问。

面是刚出锅的,眼前翻腾着空气都温热。

裴雁来的面目在此刻模糊,过往形形色色的画面却无比清晰。

“很多。司法是社会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屏障,但说到底是人在运作。利益盘虬,封闭五感时发声困难符合生物学逻辑。”

两个问题,两个答案。

他的视线穿过不可触碰的薄雾,和我相撞。

是,他说的对。

太阳底下无新事。

程序员尚且如此,仍在安然度日。别的我更不能讲。

可法律人到底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其实我和裴雁来高中时常有这样漫无边际的话题。人文或是自然……他和我思维方式迥异,在某些地方却总会有共鸣。

或许他真有读心术。

一些问题我并没有问出口,裴雁来却给了我回答。

“做你想做的。”

“……”

我愣了一下。

类比西游记里的唐僧大概更合适,我意识到自己被他举重若轻地圈进庞大而坚不可摧的壁垒。

这是绝对的安全区,经年以后仍旧只对我一个人开放。

被偏爱的滋味太容易成/瘾,我得承认,我已经食/髓/知味。

?阿列夫零
*金/戈,可以百度。

裴说最后这句话的基础是,他清楚地知道山善良、热诚。“想做的”也不是指片面追求实体正义/为被告人辩护时不维护被告人利益诸如此类违背职业守则的事,而是指面对一些更庞大不可说的“压迫”,是否有打破沉默的主观意愿和客观行动。

写到这里大家应该可以看得出来,裴的冷漠源于他拉到满点的利己主义,但他仍旧有自己的温度。
66  好运发热
66  好运发热

夜里空调温度有点低,早上起床我头脑发昏,以防万一,我冲了两杯感冒冲剂。

同居的第一天,我打算给裴雁来做早餐。冰箱里资源丰富,但我怕翻车,还是选了最稳妥的蛋饼。

鸡蛋磕在碗里搅开,再加进适当面粉葱花和调味料,热锅刷上薄油,糊状物受热渐渐成型。因为操作起来不难,所以过程很顺利,但直到关火我才想起还没拿餐具。

碗橱打开,我抽出滑架,想从里面拿到盘子,但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我的饭盒。

高二那年除夕夜,我因为让裴雁来撞了脑袋又卡了脚,被他扣下的装过饺子的饭盒。虽然多年没再用过,但毕竟历史悠久,看起来半新不旧。

没想到还留着。裴雁来可能真有什么收藏癖。


我还在抓着饭盒里里外外搞研究,裴雁来就从后面靠近。他大约刚醒,呼吸略沉,靠过来的一瞬就把头卡进我的颈窝——颈动脉和心脏同频震动,人类的生机在此处集中,他似乎对这部分皮肤情有独钟。

“什么时候买的。”他埋首吻了我,说话时也带了点鼻音。

“感冒药在桌上,”我头昏脑胀地算了下饭盒的年纪,答:“十三年前。”

“……”裴雁来撤开:“我是问你衣服。”

衣服?

我早上随手摸了件短袖,是我有意和他凑的情侣款。裴雁来有件纯白色,我就买了件黑的。

“前几天。”我看他往浴室的方向走,提醒道:“洗完澡记得喝药。”

他背对着我,懒懒嗯了一声。


我没什么胃口,心里明白这是发热的前兆。说起来也奇怪,我人高马大能打耐糙,但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换季关头尤甚。

蔫得太明显,裴雁来问我怎么了,我摇头晃脑地抬头,说,我得再睡一觉。

然后就看见裴雁来洗完澡换上了和我同款的白T。

我晕乎乎的,扒拉他脖子安静地啃了几口,就像条半死不活的狗从卧室拖出被子,扔在沙发上。

没等裴雁来问,我先解释,“我发烧要出汗,弄脏床麻烦。”

但还没倒下,又被裴雁来连人带被拎回卧室。他掀开被,躺在我身边,我抱着他,这次彻底没力气反抗了,很快半昏迷过去。

有感冒药加持,再睁开眼是下午四点,醒来时我抱着他的枕头,量了次体温,三十七度六,低烧。

我隐约记得中午裴雁来又给我灌了一碗药,很感动,就是差点没把我呛死。


裴雁来在客厅里,他抱着小提琴,百无聊赖地拨弄琴弦——他没事做时就会这样,高中那会儿我在他家楼下蹲点,很多个晚上都见到他在阳台上重复这个动作。

“你下午没去律所?”我开口,发现嗓子有点哑。

裴雁来嗯了声:“雷暴和十级风,没法出门。线上协调过了。”

下雨了?

房子隔音好,我睡得安稳,半点儿没听到。

我端着特地买的,和裴雁来同系不同色的热水杯,拉开窗帘。窗户打开一条缝,才听见屋外霹雳啪打乱响。随后就是一声震耳的闷雷。

我鼻塞,吸了吸鼻子,“明天三环南又要淹了。”

从合租屋到地铁站,三环南是我平时上班的必经之路。因为不在主城区,上面不重视,平时管道下水就不怎么好,暴雨一下,沿街停的车都要遭殃。

裴雁来过来把窗户关上,说,“和你没什么关系。”

感冒让人思维迟钝,我愣了好半天,意识到自己已经搬家了。三环南淹或不淹,对我确实没什么影响。

由俭入奢易。

才不到一天,我已经记不清楚那张单人的小床躺着是什么滋味了。

“你说的对。”我目光瞥见昨天拿回来的牛皮纸袋,摸猫屁股的念头起得突然,驴头不对马嘴道:“裴雁来,我想对你做件事。”

裴雁来手指拨过琴弦:“说。”


——十分钟后,小提琴被装进琴包。我抓着裴雁来的左手,给他涂指甲油。

情侣室友准备的礼物很齐全,甚至准备了手写的说明书。

按上手顺序,透明的是底油,彩色的是指甲油,然后透明的又是……亮油?

精致的姑娘为自我提升能花多少功夫,我今天终于窥见冰山一角,于是肃然起敬,决定下周多去几次健身房保持腹肌形态。

裴雁来左手的底油干了,在众多红的黑的蓝的紫的里,我本来心慈手软,选了瓶并不扎眼的裸杏色。但一转头,又看见一瓶克莱因蓝。

理想之蓝,绝对又纯粹。

“裴雁来,你别动。”拧开瓶盖,我第三次提醒。

裴雁来:“……我没动。”

“我知道。”我歪过头去打了个喷嚏:“是我有点眼晕。”

裴雁来想把手抽回去:“可以了,去休息。”

我抓着他的手腕,义正言辞:“不用就浪费了。”

气氛僵持。裴雁来为了敷衍病中作乱的我下策频出,说,那就送给李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