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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别太紧张。”陈警官坐在驾驶座上,  窗户大开,两指掐住烟。
  麦叮咚坐在副驾驶咳嗽一下,毫不介意地说:“您抽就行。”
  “谢了。”咔嚓点燃烟,警官拧眉吸了口,  手搭在窗户上,  “我就好这口。来一根?”
  “我不会。”麦叮咚顿了顿。车子停在街侧,后视镜里还能瞅见古书店。
  视线飘远,  他惊觉以前的交际圈没人抽烟,  在接触到怨气以后认识的人,  一个比一个烟瘾大。
  “青春期时候叛逆,  又怕不合群,  稀里糊涂就学会抽。”陈警官穿的便服,  打火机在指尖转,  “上年纪胡子硬了,  烦心事儿也多,  更少不了。”
  “您在烦恼吗?”
  烟雾缭绕,  陈警官眯着眼。他晃眼盯着麦叮咚,“桃花村你去过吧。”
  麦叮咚心虚地看向窗外,  半天自觉突兀,  慢吞吞地扭回头,“关于少女失踪的悬案,  我和朋友好奇,走过几次。”
  按过合同指纹,  他也算除怨师的一份子,也得避免让普通人知道怨气的事情。上次苟糖出现,明显把几人的记忆都篡改了,所以陈警官才记不得他们见过。
  “撒谎。”剑眉拧起,  经验丰富的警察目光如炬,在压迫感下任何遮掩都无处遁形。
  麦叮咚缩起脖子一弹,冷汗都快顺着额角滚下。
  万幸只是几秒,陈警官又绽开笑容,语气轻松起来,“开玩笑的。我在那里捡到了你的名片,所以知道你去过。”
  “就是很奇怪。找到失踪少女的过程,我完全没印象。”他放松地后靠,拿起手机划拉几下,“你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
  “算是的。”
  陈警官安抚地给了个眼神,“你帽子里有些沙子。”
  麦叮咚恍然坐直,拉起兜帽抖了抖,半晌又顿住动作,脸红着道歉,“忘了还在车上。”
  他往前坐了坐,想拉开车门把座位的沙子抖出去。
  咔哒一声,车门拉不开。
  驾驶座边上的风还在吹入,烟味顺着飘来一些。身后的警官悉悉索索地划手机,麦叮咚却心脏砰砰跳。
  车门被锁上了。
  后视镜看去,钟陌执把店里的盆栽一盆盆端出放在台阶上,阿吉倒是好奇地往这处张望,但片刻就又噔噔跑进门。
  麦叮咚紧张地吞咽,佯装没有发现异样坐了回去,避开重点信息主动说道:“警官,我和朋友对城里奇闻异事感兴趣,就去走了一趟。当时见你们已经找到失踪女孩,我就走了。”
  “嗯。”陈警官掐灭烟,按下指头,把车窗关上。
  街道的声响变得很远,密闭的空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见麦叮咚紧张的有些可怜,陈警官不再遮掩,将手机抛到麦叮咚手里。
  麦叮咚手忙脚乱接住,尊重对方职业,不敢贸然去看上边儿内容。
  “是个论坛,你看看。”
  网页黑白色调,页面缩的很小,显然不是个普通网站。顶上很小的字标着“怨愿相报”。
  论坛里乱码匿名,不时有人最新留言,留言板格式都很统一。
  麦叮咚缓缓看下去,发觉不对劲。
  留言的内容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有一条,让麦叮咚太阳穴突突跳。
  [第9281条情报(提供者:匿名)【已结束】
  地点:桃花村。
  已知信息:入口有浓雾,入内后无法走出(已知死亡18人)。
  是否有警察介入调查:是。
  器物:桃木珠串,用途不详【已被带走】
  ]
  留言板底下不少人跟帖回复,跟帖时间很近。大多是讨论器物的去处,也有人十分精准地描述了麦叮咚的大体相貌。
  “这是什么地下论坛吗?”麦叮咚把手机递回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样子,不仅是除怨师们共通怨灵世界的信息,外界也有不少人盯着,只是他们的关注点大多放在里面的器物上。
  麦叮咚想起桃花村那群叽叽喳喳、寻找“极阴之地”宝物的怪人,犹豫一下,对陈警官说:“只是些都市灵异怪谈吧,这怎么了吗?”
  “看看你手腕。”
  拉开袖子,那里套着一串古朴的桃木珠串。
  “巧合吧。”麦叮咚收回手,故作轻松地笑道:“哪有什么浓雾啊器物的。”
  “我直觉一向很准。”陈警官心里烦躁,又想抽烟,“这网站早被盯上了,我说实话,这么长时间了,一直跟踪不到发帖人。”
  “那您找我是...”
  “你说你到了桃花村,怎么了来着?”
  “去了就走了。”
  “上一句。”
  麦叮咚歪头,“我和朋友过去,见到你们以后就走了。”
  “停。”陈警官按下车窗,抱歉地颔首,又掐住烟猛吸一口,“你说你们,但我记得,我是一个人过去的。”
  夕阳染城,四周一片宁静,麦叮咚却浑身发冷。
  寒意从脚趾头一直蔓延到发顶,沉默诡异。他张张嘴,喉咙却很干。
  “咚咚”
  副驾驶车窗外站着两人,陈警官鼻腔火辣辣的,眯着眼低声对麦叮咚说:“没别的意思,最近恼人的事情很多,我就来找你聊聊。”
  语毕,他倾身按下车窗,“如果你知道些什么事,也欢迎来找我。”
  路灯之下,钟陌执胳膊撑在车窗边缘,探身说:“麦麦,走了。”
  “不好意思。”陈警官颔首,隔着麦叮咚,向钟陌执递出一根烟,“打扰了。”
  一只手截胡掐住,陆世延抿唇咬住,娴熟地跟陈警官借火,“好久不见。”
  他对麦叮咚扬起下巴,“我们那刚来的小子,没犯事儿吧?”
  除怨难以避免在事故多发的地方留下踪迹,时常会有警察找上门。陆世延听到消息以为麦叮咚被找麻烦,怕他说漏东西,紧赶慢赶跑过来。
  陈警官摇头,“私事儿,问他点问题。”
  他拍拍麦叮咚的肩,“瞧着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辛苦了。”麦叮咚沉默一会,拉开车门走出。
  轿车扬尘而去,只留下淡淡烟味。
  陆世延靠在路灯杆子上,听麦叮咚犹犹豫豫地把事情给他说清楚。
  “按理说。”陆世延抖抖衣服,“怨灵只能在固定的范围内活动,你要是猜有怨灵走出来,那事情严重性就不同了。”
  “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段时间。”他转向给麦叮咚披衣服的男人,思忖片刻,最后叹气说:“你是我见过最怪的炸鬼。”
  说起别的炸鬼,麦叮咚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眸光闪烁,诡异的不适烟消云散,“别的是什么样的?”
  陆世延沉吟一阵,“还是我刚做除怨师的时候碰上过。”
  “像黑洞。压迫感很强,从不说话。”回忆起来,陆世延也有些怅惘,“当时狗贼年纪小,对炸鬼狂热的厉害,床头桌面都摆着黑色照片。”
  “选择变成人类的,他倒是第一个。”陆世延高深莫测地看了看麦叮咚。
  在注视下,年轻人耳朵颤动,意味不明地缓缓染红。
  微凉的手指捏在耳廓,留恋地搓来捏去,麦叮咚扭头瞪他。
  陆世延掏出电话,对麦叮咚颔首,“做的挺好的,除怨的事情别和普通人多说。对未知的恐惧会杀死很多人,我们沉默就好。”
  “先走了,短期内别急着参加任务了。”
  麦叮咚侧身避开钟陌执的手,乖巧地点点头。
  等人走远,他才放开手脚使劲抖抖,把沙子全部颠下去,面色不虞地说:“别总摸我。”
  “好。”
  答应是挺果断,如果忽视霸道落在后腰的手的话。
  一盆盆绿植整齐排在店门两侧,不知是不是因为经了钟陌执的手,叶片愈发翠绿鲜嫩。
  踏入店里,地板锃亮,灰尘浮毛一点都没,书籍也堆叠整齐。
  麦叮咚怕惊扰客人,悄悄地长呼一声,“怎么这么干净!大鹅干的?”
  阿吉跑出来,凑在麦叮咚耳边说:“你带来的帅哥弄的。他啥意思?”
  圆眼悄悄打量钟陌执,阿吉掩面偷笑,拱了下麦叮咚,“店主魅力无边。”
  钟陌执在陌生地方毫不忸怩无措,不去打扰麦叮咚,他放轻脚步,又去收拾别的地方。
  阿吉打量陌生男人的后背,对方宽肩窄腰,俯首摆弄架子时候,肩背肌肉隆起,举手投足都是成年男性的从容。
  等麦叮咚放下包,她用本书遮住脸,悄悄问:“他不会追你呢吧?”
  没听到回声儿,阿吉八卦地扭头,正看到麦叮咚桃红的双颊。她抓心挠肝地低嚎,兴奋过后又深深忧虑,“你哪弄得过他啊?别吃亏了。”
  “听说怪痛的。”阿吉苦着脸。
  麦叮咚给她推开,嗫嚅着唇说:“谁跟他那什么了。”
  “柏拉图式恋爱?”阿吉怀疑地哦了一句,扁扁嘴只是再次说道:“不吃亏就行,每段恋爱都是经验包。”
  “不谈。”麦叮咚抓狂地说:“不谈不谈不谈!”
  “有在书里面看到信吗?”
  “信?”阿吉摇头,“没见到。”
  错开吃了晚饭,各自洗漱过后,麦叮咚发丝还湿漉漉滴水。
  他将羊皮纸和黄色晶石挂坠琐入柜子,又把那枚不知用处的种子放入空花盆埋好,拿着纸笔,钻入了店里侧的房间。
  讹兽正懒散躺着休息,被麦叮咚一把掀开。
  “你俩土匪进村?”
  床沿坐着两人,床上的空间被压缩,讹兽不高兴地嚷嚷,凑到麦叮咚肩头去看,“弄什么呢?”
  “通电话。”
  回程车坐的腰酸背痛,麦叮咚干脆站起,一个个拨通电话。
  近二十个号码,只有四个打通。
  后来按的拇指酸,渐渐变成他念数字,钟陌执拨电话过去,讹兽就那么瘫在床上,看着他俩。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那女孩的爸爸?”
  “明天就去。”沉默的男人陡然开口。
  麦叮咚错愕地张张嘴。
  “去完,我们去你丢失嗅觉的地方走走。”钟陌执摸摸他头。
  明知道是要去阿婆的村子,查清楚“然山”的身份,这话听着——
  讹兽侧着身子,无语地说出麦叮咚的心里话:“像去老婆的娘家瞧瞧。”
  为了第二天精力充沛,晚上睡觉时,麦叮咚坚持打地铺,与钟陌执分开睡。对方倒也不抗议,主动抱被子在沙发将就一晚。
  等翌日醒来,麦叮咚惊觉家里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你不需要睡眠吗?”他惶惑。
  钟陌执牵起嘴角,带着清洁剂味道的手拍在麦叮咚腿根,往上拢了一下,痴迷于其手感,不禁又捏了几下。
  “不需要。”
  炸鬼是自由,可以随意到达任何地方。钟陌执本想带麦叮咚直接到目的地,试了几次,却怎么也过不去。
  最终只能仓促买票,做公共交通过去。
  沉默一路,就在麦叮咚习惯这样的安静时,后背一暖,男人贴附上来,鼻梁重重蹭过他的面颊,沉沉地说:“是因为我们身体交融度还不够。”
  麦叮咚讪笑,“公共交通也挺好的。”
  到达另一个城市已是晌午。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知晓沙漠少女的父亲早已去世时候,麦叮咚心尖还是颤了颤。
  他在居民楼下边驻足很久,直到手被牵住才回神。
  “走吧。”抽抽鼻子,麦叮咚笑的还有些勉强。
  兜兜转转又回到出生的村子。
  这里征地建设,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
  落日西沉,刚踏入村子,就能分辨出微不可察的死鱼腥臭味,与矿洞自称“然山”的男子气味相同。
  故地重游,却没了阿婆的影子。麦叮咚心里压抑,声音莫名低落,“先休息一晚吧。”
  “身上酸吗?”
  麦叮咚闷闷地点头。
  他被牵着踏上砖石小道,绕过花坛,任由钟陌执带着他入住睡下。
  当月光倾斜照入时候,麦叮咚还晕乎乎的,仿佛走在云上。
  只能感受到在后腰、肩部认真揉捏地双手。
  “舒服吗?”
  麦叮咚懒洋洋地陷入被子,他侧身躺着,蜷曲身子,双膝往前摆。男人的喉结就贴住耳垂,温热的吐息擦过发丝。
  他迷迷糊糊的嗯了声,轻重合适的揉捏叫他胸口郁气散去一些,高举手擦着耳朵转动身体,变成趴着的姿势,好叫钟陌执方便动作。
  悉悉索索,按压再次落下,喟叹从枕头里溢出。
  意识在浅度睡眠里浮沉,麦叮咚清醒一些,意识到对方说了些话。他微微侧首,把耳朵露出来,懒懒地问:“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我说。”用下巴蹭蹭麦叮咚地眉骨,钟陌执尽力服侍叫他舒坦,商量讨好般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属于我。”
  麦叮咚转回头,重重哼了声,“没谁属于谁的。”
  顺着脊骨到腰窝,钟陌执忽然顿住,呼吸乱了些,俯身凑在麦叮咚的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麦叮咚瞬间脸涨红,磕磕巴巴地说:“不行!”
  “麦麦。”对方一口含住唇边的柔软耳垂,引诱说:“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ˇ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