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住人后控制中心电流变大, 警铃机械地响了几声,自动门嘀嘀打开。
“麦麦,回车上,不在这里下车。”
麦叮咚还保持着被门卡住、耸肩的样子, 听到熟悉声音, 他脚尖在地铁门口打了个转收回来。
四周静悄悄一片。
他的心跳失衡,前后为难。
清新悠长的草本味悠悠飘来, 身前站了一人。
本就陷入困惑与犹豫中, 麦叮咚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他猛地抬手心思一动, 桃木的气息顺着血液流到手心, 骤然朝前炸去。
无形的压力铺天冲到钟陌执身上, 他脚步很稳, 胸口却出现了一个空洞, 边缘焦黑, 不断向外侧飘散黑雾。
“麦麦?”对方眉心拧起, 淡淡瞥了眼还在旋转的胖子。
下一瞬, 烟灰四溅,臭味弥漫, 胖子猛然炸开消失不见。
是炸鬼的气息。
车上的人齐刷刷抬起手, 随后整齐地——
“嘘”
麦叮咚愣神一瞬,门不知觉又迅速关上。他的小臂被夹住, 吃痛地缩起来,彻底进入列车内。
隔着玻璃门, 男人站在站台上,沉默地低头看向胸口。
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单调地重复“麦麦,下一站下车”,除此之外, 问什么都不再出声。
“被骗了。”麦叮咚抬手看向手心,唇部微微发抖。
如果站台上是真的钟陌执的话,他好像伤到对方了。
胸口的空洞让钟陌执身型模糊,仿佛被雷击中的焦木。
麦叮咚甚至怀疑,告诉他时巫在站台这里的人,又是否真的是钟陌执。
广告灯一闪而过,车内又恢复死寂。
不是错觉,车里人数在增加。空位被坐的几乎满满当当,所有“人”紧紧贴着,后背对着麦叮咚。
他定下心神,深知浪费时间纠结一点用都没有。
看向车尾,黑影缓慢融化,呈现液体状,向车头漫延流淌,有生命般在地上蠕动。只有地铁两侧的座位像是有结界,底下一片干燥。
麦叮咚鞋尖部被液体腐蚀,他迅速收回脚后退,却怎么也避不开液体的漫延。
“咚”,背撞在车中间的杆上。
所有头颅齐刷刷调转方向对准他,竖起手指。
嘘——
口袋的桃木挂件被丢入水中,瞬间起火燃烧。
见无处可躲,麦叮咚向身后张望,几乎没有犹豫,几步跑到唯一的空位处。
刚膝盖弯曲坐下,浓稠的液体就蹭着脚尖流淌而过,焦黑的桃木挂件被卡在里面。
肩部被左右两人贴的很紧,两个后脑勺占据了余光,他们身体冰冷。
麦叮咚尽力忽视发怵带来的心跳加速,凝气观察周围。
可以确信,摇晃的列车内没有第二个会呼吸的人。
如果自杀就会进入这个空间,那这些人是否就是自杀的人不得而知。
唯一明确的,就是现实与怨灵世界真的产生了联系。
拎公文包的男人能出现在真实世界,不断蛊惑人翻越安全门,那么陈警官所说“看不见”的另一个警察,也可能来自怨灵世界。
莹白的灯将身侧人的手照的死白,精神紧绷,大腿边上忽然震动几下。
麦叮咚冷汗涔涔,惊觉手机还有信号。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手机,几条信息跳了出来。
【苟糖领队母亲失踪,身着红色毛衫,碰见请联系。——协会留。】
【电话打不通,你安全吗?】陆世延发的。
【麦,垃圾前男发把阿吉砍伤了,不丢找你了,处处小心】一看就是讹兽手写输入。
编辑了短信一条条回过去,却转了半天怎么也发不出去。
麦叮咚脑子灵光一现,忽然跳转页面,输入记忆中的网址——陈警官在给他看的时候,默默背诵了下来。
熟悉的黑白页面,“怨愿相报”几个字依旧显眼。论坛取消了匿名,首页不断刷新出新帖子,都是以地点为标题,点进去,贴主简短叙述这些地方的进入方式。
指尖停在一个头像上,麦叮咚点开大图。
滋润丰腴,身披道袍,是桃花村碰上的假道士。
他文字透露雀跃,正召集人组队去往怨灵入口。
越看,麦叮咚眉心皱的越紧。
除怨师处处小心行事,生怕怨灵的消息在人群引起恐慌。这次异变降临,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关注,事情平息以后,再消除普通人的记忆恢复以前的秩序,已经是天方夜谭。
思绪沉浸进去,指尖敲在屏幕上,发出轻微脆响。等麦叮咚屏息静止,已经来不及了——
男性的手出现在视线,左手边的人依旧是背对麦叮咚,缓缓举起手,食指竖在后脑勺,轻轻地嘘了声。
只有十厘米距离的后脑勺,毛躁的发丝被风吹动,露出一张干燥的嘴唇。
麦叮咚心狂跳,视线上移,从对方的头发里,找到一双紧紧凝视的眼睛。
他犹如木偶不再动作,静悄悄的,不知盯了手机屏幕多久。
“晚一点回来,别等我了。”
女声从右边传来,麦叮咚倏地扭头,右边的人一动不动,不知对着哪个方向,半晌又笑得花枝乱颤。
“没有,加班晚了。”
惊魂未定,小腿一阵痒意,麦叮咚又转回头。
左边后脑勺接近半分,他用脚尖磨蹭麦叮咚脚踝皮肤,直勾勾看着亮光的屏幕。
麦叮咚心越跳越快,攥紧手机,手心已经冒出汗液。
比起可以躲避的攻击,诡异感让他浑身不适。
他不禁起身一些,想从座位离开。只站起一瞬,所有灯光熄灭,打开时,黑压压人围聚在面前,后背叠着后背,用恼怒的声音齐齐喊道:“安静!”
它们愤怒于美梦被惊扰。
麦叮咚唇瓣翕动,干脆坐下抬起手臂,将掌心对准紧密的人群,吐了口气,“这样也挺方便的。”
不用一个个处理,所有附体可以一起解决。
节奏没数对,“噗”的一声。
小小的气团从掌心喷了出来,可怜巴巴地漂浮前行。
麦叮咚一愣,不由脸红,想重新试一次,那鬼火一般的气团滋滋两声,随后竟然忽然爆开。
“成功了。”
狂风怒号,车灯炸开,灯管不断闪烁。
伴随着一个个怨灵气泡般陆续消失,地铁车顶哐当巨响,火花四溅,厚重的钢板、金属被暴力踩断。
扯断的电线在冒火星,清风吹过,两只脚轻轻点在漆黑的污水上。
麦叮咚揉着被吹得干涩的眼睛,视线离开那两只脚,顺着修长笔直的腿向上,定在对方神情晦暗的脸上。
心口的空洞已经消失不见,钟陌执追上车应该,又花了不少力气,他的烦躁几乎凝成实体,笼在车厢上层,压抑而恐怖。
怨灵消失,车厢彻底的空荡起来。
慌乱无比,麦叮咚眼观鼻鼻观心,脑海里的声音还在喊他下站下车。
他心虚地说:“你,踩上面不疼吗?”
桃木挂件被腐蚀的样子让他不敢接近,钟陌执踩在上面却一副从容不迫。
“我不会疼。”他抬步走进,单手撑在麦叮咚膝盖上,俯身捏住对方的下巴,“看着我。”
车灯噼啪乱响,麦叮咚装睡。
“看着我,麦麦。”
慢吞吞地抬眼,入目是男人深邃的双眼。晕着暗金色的瞳仁深处,只有一个小小的、缩着脖子的黑发年轻人。
淡不可闻的叹息,微凉的鼻尖贴上麦叮咚的耳后,他难掩懊丧痛苦,“因为爱你,你会让我疼痛。这是我给自己的设定。”
“还是不记得我的味道,对不对?”
“我记得!”麦叮咚连忙扬声,向前凑了凑,胡乱闻了两下,“我不会忘的。但有个声音在我脑中不停说话,我以为他是你。”
长长的沉默。
地铁还在前进,顶上的窟窿很大,隧道中黑暗一片。
“我...”麦叮咚不知滋味,忽然偏过头,轻轻碰在钟陌执的唇峰上。
像羽毛一样轻柔。
原本还阴云密布的男人忽然泄气,阖了阖眼,将对方揽入怀中,彻底克制住情绪,只剩下后怕,“别跑远,我会很担心。”
炸鬼初生时犹如白纸,只有深远可怖的力量,以及维持平衡的原始冲动。他们的幼年期很短,学习能力极强,情感、性格偏向是后天形成。
钟陌执知道,他开始变得愈发贪婪。疯了一样渴望占有,渴望麦叮咚的感情回应。
但此刻。
他揽紧青年劲瘦的腰,深深埋入温暖的颈部,魇足闻着细滑肌肤上的味道。
已经满足到极致。
麦叮咚觉得几乎被按的发扁。他别扭地偏开头,将脖子的皮肤露的更多,干涩地说:“还疼吗?身上。”
心口都好几个洞,说不疼他绝对不信。
“疼。”钟陌执恢复平静微微撤离,收着下巴有些可怜,“再亲我下。”
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将地上的液体清理了干净。
就跟受了蛊惑一般,麦叮咚坐立不安地紧紧拳头,用力撅嘴往前凑,力气过大一下磕在牙上,血腥味渗出。
也不木楞,他尽力忽视对方胶着而炙热的视线,探出舌尖,有模有样地蹭过唇缝,卷回血珠咽下,又沿着湿润的痕迹向前,舔舐一下柔软的唇瓣内侧,呼吸黏的厉害。
因为紧张,睫毛尖在不住颤抖。
比起先前的吻,这个淡的离谱。
钟陌执头脑发胀,平静的心底一圈圈漾起涟漪,把人重新按到怀中,声音闷的厉害,“麦麦。”
所有负面情绪都瞬间烟消云散,只有浓烈的喜爱。
列车再次到站,车门缓缓开启。
站台上依旧空无一人。
麦叮咚抚平衣角站起,他探出头四处张望,收回脑袋问:“还没到怨灵世界吧?”
“下一层是。坐到尽头可以进去。”
又行驶几站,车厢内凉风飕飕。掠过一处站台,外侧却出现了一个人。
他年纪很小,肌肉痉挛,在地上不断痛苦地扭动,费力地张大嘴,脖子因为缺氧已经通红,不久就没了动静。
“是人类。”不参杂一丝一毫的臭气,麦叮咚快步走到车门,在开启的一瞬就迅速冲了过去,“没认错。”
车门中间卡了异物,车铃不断鸣叫,迟迟无法开走。
两手撑在孩子的肋骨中间,他仓乱地喊钟陌执去取墙上的除颤仪。
对方犹豫一瞬,还是顺从地去拿了过来。
徒劳的几分钟后,孩子还是失去了呼吸。
麦叮咚张了张嘴,胳膊很酸。发顶被抚摸两下,他沉默地被钟陌执带回车。
取下异物,车门缓缓合上。
而车厢中段,多了一位乘客。看身形还很年轻。他侧坐着,将后脑勺对着两人,犹如雕塑。
列车急速前行,往隧道尽头而去。
“你尽力了。”钟陌执半拥住麦叮咚,温热的掌心耐心地给他按压揉捏。
麦叮咚不吱声,两条胳膊因为长时间使劲还在颤。
他扬起脑袋,顺着钟陌执砸出的巨大洞口,明亮的光顺着照入,喃喃说,“我难过是因为,他好像是主动寻死。”
钟陌执吻吻他太阳穴,“不想了。”
自然光线愈发强烈,疾驰的列车驶入刺眼的亮光之中。
“列车已到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
伴随着甜美的女声,熟悉的拉拽感侵袭感官,意识猛坠,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温暖的地铁车厢中部,高峰时期人群拥挤,拉着扶手各自专注自己的事情。
一个孩童脚丫悬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这里是哪里?”奶声奶气的童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各个都是成年人,他只能扬起嫩白的脸蛋才能看清他们的脸。见都是陌生面孔,晶莹的泪珠挂在卷翘的睫毛上,孩童噙着泪,软软喊:“阿婆。”
“哭什么?”
边上的大人笑眯眯,凑过去说:“哥哥裤子里有老鼠,你摸不摸?”
孩童不说话,小手紧张地捏着衣角。
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猛地撩开衣服。孩童及时扭头,余光里黑色闪过,颤抖地连哭都忘了。
“砰!”
一人避开拥挤人群,拇指摩挲,将男人的那地方直接切掉。他垂首看着小孩,声音有点干,“麦麦。”
作者有话要说: (づ ̄ 3 ̄)づPhamNhaDoan,白熊,美人做1天经地义,April,返祖了,美人做1天经地义,叶爷~
在脑海里已经rua过团子麦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