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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对比之前列车的诡异空旷,  进入尽头后的列车无比拥挤。
  怨气的臭味很淡,在车内的人都是普通人类。
  血腥味散出。
  男人撕心裂肺地吼叫,两手按在胯间,浑身颤抖地跌在地上。密不通风的人群挤出空隙,  他弯腰蜷缩,  两眼发白,昏死过去。
  血液从他不着衣物的下.体流出。
  老鼠被抓走了。
  跟藕芽一样白嫩的手捂在脸上,  小孩歪着屁股侧身,  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  肩头一耸一耸,  随着动作,  鲜绿的叶片从发顶飘下。
  鼻腔带着眉心一块堵堵的,  一点味道都闻不见。
  他不想摸老鼠,  也不要在这里。
  不一会儿,  已经悉悉索索掉了一地的绿叶。
  叶芽尖尖都带着水珠。
  “阿婆。”细腻的皮肤被泪水泡的更软,  一声声支离破碎的呼喊从指缝里飘出来。
  谁都知道村子尽头,  神医家的孩子聪颖能干,时常哭的鼻子冒泡,  做事却一点也不含糊。
  用力挤了几下眼睛,  麦叮咚用肉肉的手心,把眼泪全揩到下巴上,  嘴巴扁的像翻了的帆船。
  狼狈而可怜。他不要边上递来的纸,边哭嗝边说:“我没有带钱,  没有东西和你换的。”
  刚说完,小腿一蹬,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他得去找阿婆,黑影答应他的。
  脚没落在地上,  踩在了一人的掌心。
  吵闹的乘客避到一边。
  那位动动手指就让变态生不如死的男人,瞧着高大而沉冷、臂膀坚如磐石,此时却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捧着孩童只剩一只鞋的脚丫,倾身将他抱在怀里,转身往车厢中间走。
  还不忘把地上的叶片都藏到口袋中。
  小孩抽抽鼻子,只觉得熟悉的威压笼罩住他,但比之前淡了很多。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呀?”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钟陌执,睫毛上的湿气还没散去。
  语气、身体都软的跟棉花糖一样,钟陌执痛苦地阖眼,心脏一块酸的难耐。他挂着最为温和的笑,“对你永远不会不算数。”
  “你骗人。”揽住对方脖子,小孩凑上去气的想嗷嗷咬人,“说好的换阿婆回来,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嘛。”
  气呼呼的样子可爱的厉害。走至人少一些的地铁中部,钟陌执不禁抬手,轻柔地捏在小孩的脸上,随后呆立在原地。
  好软。
  他屏住呼吸,心里旋即呼喊麦叮咚。
  声音全部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声。
  但从孩子的话来看,钟陌执能猜到,麦叮咚和刚碰见上一任炸鬼的自己,交换了。
  虽然这里是怨灵世界,他的感知受到限制,但戒指被麦叮咚带着,钟陌执能感觉到,他目前状态还不错,甚至说的上很雀跃。
  叫他弄清一些事情,也好。
  “哥哥。”
  衣领忽然被捏住,小麦叮咚又扁起嘴,示软地说,“我闻不到啦,带我找阿婆好不好。”
  钟陌执心情有些复杂。
  果然是同一个人。
  不论是小时候的糯米团子,还是长大了的麦叮咚,都能认出炸鬼,但又分不清炸鬼。
  “不哭了,阿婆没事。”钟陌执敛下心思,捏捏小麦叮咚的鼻尖,“告诉哥哥,除了土豆,你都爱吃什么?”
  *
  深夜的漆黑小道。
  “炸鬼?等下!”
  黑雾已经变淡,即将离开寻找下一处失去平衡的地方。
  面前的孩童陡然换了一人。
  黑雾缓缓凝实,犹如黑洞,强势的威压笼罩住人类,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怪了。”
  手指被莫名的力量牵引,麦叮咚虚抬小臂,食指一痛,渗出一滴鲜血来,随后倏地消失在黑雾之中。
  “为何,你的血液里有我的气息?”
  可怖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麦叮咚动弹不得,骨骼几乎断裂,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是吗。”
  “是谁?”
  “我本来在怨灵世界里,突然就到这里了。”
  “怨灵?”黑雾冷冷轻笑,“倒是熟悉的说法。”
  “我从未来过来。”麦叮咚费力地说,“既然来了,想去见见阿婆。”
  力道陡然卸去,麦叮咚跌坐在地上,捏住脖子不断地喘气,半天太阳穴才不突突跳。
  黑雾悬空流转,语速很慢,“更加怪了。怎么,下一任的我将自己奉献给了你?”
  麦叮咚皱皱眉站起,拿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你说气息,是因为它吗?”
  “不是。”
  话音刚落,石子路边上的枯草忽然全部燃烧起来,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黑雾更加浓稠。
  她声音冷的不带情感,“是你的血液、毛发、心脏。”
  “你是阴,他就是阳,你是阳,他便是阴。”
  “无需多说。走吧。”
  路边的杂草缓慢燃烧,仿佛是为人照亮前路。
  背被猛地一推,麦叮咚往前趔趄,眨眼离黑雾就有十米远。
  他沉默几秒,不想再耽搁,抿抿唇就要转身离开。
  按照记忆,阿婆很快就会被河水淹没。他有太多没搞清的事情。
  刚跑没几步,接连几声枪响又让他停下脚,在一片火光中回首看去——
  亚麻色长发披肩,头戴贝雷帽的人从田埂跃出,长腿布满红色纹路,她站在路的尽头耸起肩,两手持枪,死死盯住炸鬼。
  “去死吧。”子弹噗噗射入土中,黑雾融出孔洞。
  说话的竟然是男人声音。
  麦叮咚呼吸一顿,意识到是年轻的温。幼年匆匆与炸鬼见面之后,温竟然也来了这里。
  与钟陌执与温见面的场景如出一辙,温病态而话语尖锐,痛恨地看着炸鬼。
  女声依旧淡漠的厉害,“别再找我,人类。”
  语毕,黑雾散开,瞬间拢住温,将他死死碾在碎石地上,居高临下地说,“人类的执着,确实无趣。”
  碎石滚动,咔哒一声,压在地上的人硬生生胳膊脱臼,从威压下挣脱挤出来。
  他冷汗涔涔,脚一蹬后退起身,连着射出几枪。
  “这是你擅作主张,掠夺无辜人生命的理由吗?”
  “她已死。”
  “还没死!是你自以为是下定义!”
  “诅咒你,我诅咒你求而不得,孤独至老!”
  “我无需情感。”黑雾散去,“不必再说。”
  静悄悄的村外小道,炸鬼离去,火焰熄灭。
  噗通一声,男子跪在石子上,胳膊如同破布甩在身侧。
  透支身体幻出的枪消失,他扯开假发帽子,弓着背,额头抵在地上,无声地抽泣。
  又一次刺杀宣告失败。
  在虫鸣之中,男生如同泥塑。
  相隔不远的对侧,麦叮咚心口闷的难受。他强行偏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向黑夜跑去。
  来到这里,不知是福是祸,但是是他弄清楚然山面目的机会,也是他再见阿婆的机会。
  尊重事情发展走向。
  水声渐响,记忆中的地方荧光点点,黑气笼罩的河水之中,头发半白的老人已经几乎被水淹没。
  麦叮咚连忙跑去,轻巧越过石头,踏入河水,边呼唤边将人带出来。
  老人浑身潮湿,呼吸管道没有进水,却犹如雕塑一样呆立,身上还有怨气的气息。
  当她醒来时,发觉自己正伏在一位年轻人的背上。对方脱下滴水的鞋子,赤脚走在石子路上,尽力达到平稳。
  嘀嗒。
  滚烫的眼泪落在冰凉的脖颈,麦叮咚只以为是河水,他浑身僵硬,随后又放松下来,佯装平静地说,“我路过见您在河水里,就带您出来了。”
  没有回音,只有更多的眼泪落在皮肤上。
  麦叮咚声音颤抖,强忍住说想她的冲动,嗓子发干,“不舒服吗?您家在哪,我带您过去。”
  装是装不认识,脚却是直接往家的方向走去。
  “面面。”略哑的声音响起。
  麦叮咚一个激灵站在原地,眼梢瞬间捺下去,抿着嘴就眼睛发酸,“您认出我了。”
  孩童自称“我”是自我意识形成的开始,麦叮咚牙还不齐的时候,只会自称“面面”,又生的白嫩,时间久了,阿婆也就这么唤他。
  “走一步掉一片叶子,怎么认不得你。”老人敲他脑袋,精疲力竭地阖眼,沉睡前最后喃喃说:“你健康长大了。”
  踩到尖石子,麦叮咚闷声不吭,两颊挂着眼泪,扁嘴还是稳稳往前走。
  家里还是熟悉的模样,深夜连犬吠都没有。
  等将阿婆送去房间,他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月亮发呆半晌,又沉默地抬起一只脚,把刺入皮肤的石头给拔出。
  脚底板踩在冰凉的砖石上,麦叮咚眼泪有一滴没一滴地坠下,垂着脑袋恹恹地看向手背。
  以前的他光知道,阿婆是因为治愈过多病人,才会沾染怨气,被控制思维主动寻短见。
  翻开手掌,泡的发皱的手心,躺着一颗刻了字的石头,上面写着吸收怨气的方法。
  麦叮咚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阿婆是将别人的怨气咽回肚子,独自消化。
  墙上挂着治愈好的病人送来的咸肉,院中的枣树依旧繁茂。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阿婆的房间。
  这里不再是属于他的家。
  胡乱擦了擦脸,麦叮咚起身向院子外走去。
  算算时间,然山早已经来了村子。上一任炸鬼来这,一定也是感知到了怨气存在,甚至他有理由怀疑,阿婆的异常也是因为然山。
  书记家离他家不近,等天鱼肚白村民也都该起来,被碰见可不好说。
  麦叮咚停住,脱下上衣扯下两个袖子,俯身系在脚底,这才加速跑了起来。
  一声鸡鸣,有人家已经亮起灯。
  身边拴着的铁门忽然有响动,有人走动,门闩被拉开,麦叮咚大气不敢出,迅速往前一跳。
  铁门打开,妇人探出头,“谁这么早?”
  巡视一圈,没有人。
  等没有动静,麦叮咚躲在书记家大门的边上,黑暗之中,不详的感觉在心底晕开。
  不是对怨气的生理性反胃,是对危险的第六感感知。
  他猛地往边上扑去,下巴磕在地上,随后唰的一声,似是一根鱼线凭空移动,闪电一般嵌入坚硬的墙里。
  有人类。
  麦叮咚不顾疼痛,迅速起身后退,鱼线下一秒就卡入地面。
  “然山?”脚底摩擦的流血,麦叮咚顺着本能利索地一次次躲开,随后踹开门用力阖上,声音颤抖,“不是。”
  “时巫?”
  他听得到,特殊的锯齿挂坠碰撞在拉链上的声响。
  门外脚步渐近,随后停在了门口。
  隔着门板,对方开口说,“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麦叮咚背贴着门,胸腔起伏,“为什么?”
  “我看见,陆哥、温、我,甚至除怨师首席全部死亡,你也不例外。”门板被敲了敲,“但你是始作俑者,你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局外人,形如槁木,53079741,返祖了(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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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对!有个好可爱的图,放@,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