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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寻求


  愈靠近阵眼,  幻境便越不可捉摸,也最难解。
  沈寒凌行在其中,好几次差点又陷进去。千钧一发之际再被沈星丛唤醒。
  “……抱歉。”
  沈寒凌从未想过,  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成为拖后腿的存在。
  沈星丛:“你不擅幻术,如今又灵力亏空。没有抵御力很正常,无需道歉。”
  虽说安慰之语,但沈星丛越是这么说,  沈寒凌便越是感到难堪。停下脚步:“我留在这儿。”
  沈星丛:“什么?”
  沈寒凌:“继续下去不过平添麻烦。你一人去寻,动作还快些。”
  沈星丛:“可你若又陷入幻觉……”
  沈寒凌:“我会等你。”
  沈星丛一顿。
  “待破坏阵眼,  一切都可恢复原状。”沈寒凌说着,余光瞥了眼一旁阁主。
  对方被灵绳捆着,  从出来以后就始终一言不发。再未整出什么幺蛾子。
  可沈寒凌心有不详,  蹙眉:“当心此人。”
  沈星丛闻言,  转头看去。
  阁主像是没听见话,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丝毫反应。
  他点了下头:“好。”
  沈寒凌已决议要留,沈星丛倒也没勉强。只将剩余回灵丹全部塞去,  以备不防。
  沈寒凌没有立即接过:“你还剩多少。”
  沈星丛笑:“你知道的,  我不需要。”
  沈寒凌:“……”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别人生出好奇。沈星丛明明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实力,  为何要隐瞒。
  但他也心知,现在并非问这些话的时候,伸手去接灵丹。
  沈星丛刚要收回手,  手掌却被捉住。
  沈寒凌垂下眼帘,捉着他的手不知在打量什么。尚未发问,  又见其抬眼。向来冷冽的眸子多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一路小心,  兄长。”
  沈星丛怔住。
  沈寒凌唤他兄长?
  别说是重逢以后,  就是原主残留的记忆中,  也从未听过沈寒凌如此称呼。
  沈星丛甚至怀疑这人是否还记得自己姓名。毕竟每次说话,都从来没有称谓。
  这是内心发生了什么心理变化?
  沈星丛不解归不解,却也没有直言道破,抽出手来轻拍一下对方肩膀。
  “放心吧。”
  接着又一拽灵绳,强硬拽着阁主跟自己朝前走去。
  沈寒凌立在原地,目送二人远去。
  “嘭。”
  他似感知到什么,心跳落空一拍。不由回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是一截空空荡荡的长廊,没有任何人。
  黑暗,仍在蔓延。
  周身不详气息愈浓了。
  就算是沈星丛,若不竭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恐怕也要被卷入幻境之中。
  阵眼想必近在咫尺。
  他转头看向阁主:“是不是就在这边?”
  阁主一言不发。
  沈星丛问这话,原本是想观察一下微表情。比如对方眼珠子往哪里转,或许就是阵眼所在方向。
  可阁主别说是转眼珠了,连眼皮也没掀一下。
  沈星丛放弃。
  他还是靠自己吧。
  环顾四周,来到一处拐角,再深入就是尽头,只剩几面面光秃秃的墙。
  那里空无一物,但沈星丛总觉那方向气息最浓。
  他走近墙边。
  许是离阵眼近了,气息混杂。已分不太清具体是哪处有问题,沈星丛干脆探出神识,想要往里察看。
  他没注意到,阁主这时转头看来,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动作。
  神识没入墙壁深处。墙体厚实。左右两边一一扫过,仅是普通砖墙。
  是自己想多了?
  正当沈星丛以为自己猜错,忽地一顿。
  前方白墙后边另有空间。
  他能清晰感觉到阵眼之中,幻灵石散发着淡淡光辉。
  里边极其凶险,愈是靠近,便愈易被卷入其中。
  神识暴露片刻,竟也有些受影响。
  但好歹是找到了。
  沈星丛正打算收回,身体却是一滞。
  神识不知被何物制住,竟一下子收不回来。强硬扯拽,恐怕会伤及本身。
  此时耳旁传来轻笑。沈星丛转头,见是阁主。
  对方貌似早有所料,似笑非笑看着他:“若要我协助,就先松开灵绳吧。”
  沈星丛总算明白为何此人这般不配合了。
  并非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为让他放松警惕,以为只要找到阵眼就万事大吉。
  这里边分明设有陷阱。若阁主为了让他落入陷阱积极引路,他反倒会心生戒备。估计得磨蹭观察好一会儿才敢靠近。
  阁主见其不说话,又道:“你神识离阵眼如此之近。再磨蹭下去,你就是修为高深也会陷入幻觉。等到那时,那些眼巴巴等你拯救的人可该怎么办?”
  话说得讽刺。
  “如此,”沈星丛道,“便只可在落入幻境前破坏此阵了。”
  他手贴向墙面。
  阁主见他准备强行破坏,先是一愣,继而急道:“你疯了?阵眼岂是那么好破坏?不循规律去解,怕是那些落入幻觉的人再也无法清醒!”
  沈星丛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强行破坏阵法,虽能让此阵再无法运转,但其他人亦会有损伤。最坏的结果,便是一辈子陷入幻境,等同于死去。
  注入灵力之后,墙体瞬间崩坏,裂成碎石往下落。
  后边空间比想象中还大。结界痕迹遍布全屋,自天花板穿过,横过墙面,再于地板中央汇合。
  幻灵石摆放其中,周身散发光辉。圣洁而美丽,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以及失去神智。
  瞧见此物的刹那,沈星丛立觉脑内嗡嗡作响,大脑空白。一时不知自己待在这里做什么。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甩了甩头,拽着灵绳朝前行去。
  阁主被迫一同朝里。当他意识到此人想做什么,不由双目圆瞪:“……疯子。”
  他被沈星丛强硬按着靠向阵法中央。
  这结界毕竟是借力外物。哪怕他是施术人,当离得如此之近,也不免受到一些影响。
  眼底映着那刺白的光。偶尔眩晕,又偶尔清醒。
  近似睡梦之前的那半梦半醒之态。
  阁主紧皱着眉,嘴硬道:“这可是我设下结界。你神识既已被困,难不成以为我会比你更先受影响?”
  沈星丛竭力抵抗着那股令人眩晕的力量,脸色苍白:“看来你亦非毫无所觉。”
  阁主冷笑:“那么你便是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待你我二人亦陷入幻觉,这里便再无可救药。”
  沈星丛:“所以你若想活命。要么解了我的神识,要么解开此阵!”
  阁主进一步被抓着肩膀往前压。
  他原本毫无动作,此时像是受到刺激、忽地暴起。
  周身一阵震荡,悬挂物体纷纷下落。
  沈星丛进来以后光顾着阵眼,完全没注意四周竟还装饰了如此多的杂物。只是都蒙了布,看不见内里。
  而他亦无工夫去打量。见阁主挣扎,反手一击,将人直直砸入地面。  这一番动作,两人离幻灵石几乎只有咫尺距离。
  “你这小子,”阁主平躺在地面,面上咧着狞笑。
  “我已活数百年,是死是活都已无所谓。能让这么多人与我陪葬,倒也不错。”
  “尤其还有个两个逍遥门修士。真是没想到……”他音量压低,目光放远。
  “这大约就是报应。”
  沈星丛不知这人在说什么,也无暇去思考。只想尽快解开法阵。
  他见威胁已无用,伸手探向幻灵石,准备做最后一次尝试。
  原本,若是神识没被困,他倒能勉强抵住影响。在陷入幻境前破坏阵眼。
  但眼下神识暴露,无异于毫无防备接受着幻术攻击。大脑神经已快承受不住。
  当指尖触及阵眼,脑部深处更是钝痛得厉害。
  他紧皱着眉,尝试理清这法阵复杂的条理。调息灵气逆行而去。
  “嘭。”
  忽然这时,侧旁落来一副框像。大约是因方才打斗偏离了位置。
  白布蒙了一半。
  沈星丛本不打算去管。可当余光瞥见框像内里,不由顿住。
  这是一副人像。脸被遮挡,但依稀露出的发冠与衣领制式总觉有些熟悉。
  联想阁主至今为止的话,他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不安,探手去扯。
  布面柔软,轻易便被扯开了。
  画面逐渐显现。先是额发,继而是饱满的额头,然后是一双笑眼。
  沈星丛手指微顿,接着猛地掀开白布。
  他看清了画像上的人脸。
  貌若好女,言笑晏晏。
  但相比他记忆中总觉青涩许多。不似那般稳重,眉眼间带着一股掩不去的少年气。
  明月皎皎,灼灼其华。
  ……是兰谨先生。
  这里是逍遥门。
  沈星丛环顾四周,很快辨出现在所在。可这内峰样貌,他却是第一次见。
  不是静心峰,亦非无常峰柳明峰其余八大峰屿。记忆之中,竟没有一座峰屿与这里类似。
  都说欲念产生自人内心。他这回再度陷入幻境,又怎会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思及此,沈星丛不由皱眉。方才灵气逆行,还差一步就可破坏阵眼,解开此阵。
  但那突然落下画像让他一时晃了神,结果未能控制住灵气。以至于反噬。
  结果到最后,他依然是被幻术吞没了。
  但这回相比之前有些不同寻常。他以为自己这次离阵眼中心那么近,是不会再意识到异常。
  可他现在非但清醒着,还来到一处陌生峰屿。
  这与其说是陷入幻觉,倒更像是……
  思路被打断。
  因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刚回头,就有一人影扑了过来。埋头紧抱住他。
  沈星丛一愣,见怀中人抬起头,笑眯眯看他:“我等你许久,你终于回来了。”
  沈星丛哑然。
  因这怀中少年模样他分明认识,可表情之间的细节又总觉得陌生。
  要说是兰瑾先生,却并非是他熟识的那个。硬要说,倒更像是那副画像中的少年。
  “走吧。”
  少年兰瑾牵过他,“我刚读了卷宗,还有好多问题问你。”
  沈星丛张开口:“兰瑾……”
  少年回头:“嗯?怎么了。”
  沈星丛:“……”
  沈星丛:“我是谁。”
  少年停步,手探过来,抚向他的额头:“怎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莫非是病了?”
  沈星丛看着眼前人,喉结微动。又不觉问了一遍:“我是谁?”
  少年落下手臂。
  “你还能是谁,”他笑道,“自然是宗主亲传,周昊天。”
  不见白日,天空永远沉着暗色,黑夜无边无际。无论何时,天际上方都悬挂一血红色的圆月。
  那血淋淋的色泽,与周昊天眼瞳一模一样。
  ——在入魔之后。
  身为魔修之子,他从出生便被抛弃。与其他孤儿一同在百荒魔域角落苟延残喘,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不见天日。
  但哪怕住在一起,孩子们也总非互帮互助。为了存活,偷窃、杀人,不惜一切代价。
  而因身体最弱小,周昊天总是被欺凌的那个。只能等身边人都睡了再偷偷爬起,去找残羹剩饭,狼吞虎咽。
  此时唯一做伴的,便是天上圆月。
  望着这轮血淋淋的圆月,尚在幼时的周昊天心中生出一迫切的想法。
  他要出人头地。
  无论是被父母抛弃、亦或是被同伴欺负,都是因为弱小。这没什么不公平的。
  因此他要变得强大。
  只有得到力量与地位,才能受人重视,才能有话语权。
  ……才能变得幸福。
  魔修之子多半也会成为魔修。身边同伴一个个生出魔纹后,都离开了这贫瘠之地。
  唯独他直到快成人,身上却依然未能生出魔纹。
  再这样下去,他就会这样碌碌无为一生。在百荒魔域这最荒凉的角落死去。
  他不甘放弃,于是出门远游。
  第一次,他离开了百荒魔域。来到凡界。
  这里环境要远优于百荒魔域。空气清新,风景秀美。
  可于他而言,既无背景又是孤身一人,倒没觉出有太大不同。
  只觉这凡界跟百荒魔域一般,仅有上位者是幸福的。
  当他以为将会一无所获时,意外碰见一个散修。对方不知他身份。见他有修炼天赋,便教他调息运转之法。
  周昊天自小生在百荒魔域,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修炼之法。
  既然同样能变强,他心底并无排斥。伴随相处,对变成魔修一事亦再无渴求。
  直到身份暴露。
  周昊天不知那人是如何察觉他是魔修之子。从前和蔼表情忽而变得可怕,看他像是一个怪物。举剑要杀。
  他毕竟修炼不久,实在不敌。眼睁睁看着那把剑刺来胸前,对方却停住了。
  “也罢。”
  那人转头,不再看他。
  “滚回你的百荒魔域,不许再出现。”
  “师父——”
  周昊天想要起身,却被一无形之力箍了一巴掌。他脸颊随之红了。
  只能眼睁睁看其消失。
  那是不准他再称师父的意思。
  无处可去,他只得再回百荒魔域。却总觉格格不入。
  魔修向来以实力为尊。而他迟迟未入魔,无法使用魔修修炼之法。再加之百荒魔域灵气稀薄,亦无法用正统修士的法子。修为毫无长进。
  他有时觉得自己像是个怪物。
  既非魔修,也非常人。无论何处,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而他毕竟还记着幼时梦想。要出人头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因此他生出想法,要混入正统修士之中。一旦入魔便杀人掠功,一蹴而就。
  当听见他的话,那些魔修皆是嘲笑:“你真是疯了。若是这途中就被发现,你以为那些劳什子修士会放过你?”
  “既然如此想寻死,倒不如任我们杀了,也算功劳一件。”
  周昊天抬眼看去。
  他离开了,身后流着一地魔修的血。  百荒魔域内,魔修之间自相残杀也实属常见。只有站到足够高的地方,才无需应付这令人疲惫的争斗。
  这之后他孑然一身开始了游历。
  直到寻至灵渊洲,亦费了好些工夫。
  或许是老天爷终于垂怜于他。在他快要走投无路之际,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名灵渊洲修士。
  那人引他入了门。
  其后,他终于在这名为逍遥门的宗派尝到片刻宁静。
  无论是美味佳肴,亦或是师尊谆谆教诲,都令人无比新奇。
  ……还有那个人。
  因他太过幸福,他甚至要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以及自己的真实身份。
  ——魔修生下的孩子,有朝一日必将入魔。
  当一日清洗,他发现自己尾椎骨附近生出了魔纹。
  虽只是浅浅一处。但日后便会越来越深,很快扩散全身。哪怕他掩住魔修气息,却也无法掩盖这标志性的痕迹。
  这分明是期待已久的变化。
  然而不知为何,当周昊天注意到这点时,第一个反应竟是拿剑刺入。
  剑尖穿透皮肤,鲜血汩汩坠地,混入热水之中。
  他颤抖着手指拔出长剑。剑身被红色浸染,就如那百荒魔域上空的红色圆月一般。
  魔修之子,必将入魔。
  他回想起自己从前目的。
  是为出人头地,是为站于巅峰;不再受任何拘束,从心所欲不逾矩。
  周昊天丢开短刃,手臂撑向墙面。
  许是眼底映着鲜血的缘故,眸色较之前红了几分。
  心中欲念犹如漩涡般盘旋,愈加深重。
  坐于书室中,书架纵横交错排列。窗旁点了淡淡的熏香。空气弥漫一股书卷气息。
  沈星丛见少年兰谨坐在他旁边,细细研读卷宗。
  这并非他的幻境。
  到这时候,沈星丛总算是明白了。
  大约是当时他与阁主离得过近,结果幻境互相影响。以至于产生差错。
  若是他来了这里,那么阁主是否也在他的幻境之中?
  沈星丛闭了闭眼。
  万万没想到,这醉香阁阁主竟然就是“周昊天”。那个害惨了兰谨的魔修。
  他以为那人尚在百荒魔域逍遥法外,所以完全没往这一方向想。
  难道说百年前仙魔大战,周昊天亦是受了重伤,不得已才逃来凡界?
  方才交手,对方修为并不见得高。没有师父口中形容那般可怕。
  大概是这些年一直藏于凡界,没有得到充分治疗。
  能杀掉。
  若是从前的周昊天,恐怕还要费些工夫。但是如今这般水准,轻易就可夺去性命。
  沈星丛此行目的是为救兰瑾先生,找周昊天算账的事本是想在这之后。却没想到会提前碰见。
  亏得那人装模作样说出无辜的话,他也险些信了。
  “昊天,你在发什么呆?”
  少年兰瑾又朝他搭话了。
  “啊、抱歉。”
  沈星丛回神。
  他方才尝试抹除幻象。但或许因这里并非他的欲念,没能成功。
  “一回来就拉着你看卷宗,是有些无聊。”兰瑾合上书本,笑道,“那不如去茱萸峰饮些梅酒?”
  沈星丛还没答话,就见其凑近过来:“你放心,这次我不会醉了。”
  沈星丛第一次见这副模样的兰瑾先生。不仅是因为年轻,更是因其眼中流光溢彩,藏着掩饰不去的好感。
  他曾听闻兰瑾先生过去,也知其曾与周昊天形影不离。如今亲眼所见,才真正体会到当时兰瑾先生感情。
  这是周昊天的欲念。
  既然对方也如此看重,又为何要亲手破坏。
  “昊天?”
  又是听见一声呼唤。这回对方语气里带了一丝疑惑。
  沈星丛起身,避开了少年兰瑾的接触:“兰瑾先生,我不是周昊天。”
  兰瑾一愣,继而笑问:“你在说什么呢。”
  窗旁香炉燃着,有袅袅白烟升起。
  沈星丛看着眼前人,弯下腰。
  “如若可能,我很想早些碰见先生。或许就能避免不幸,先生依然可像现在模样。”
  兰瑾没太听懂。接着脸颊微痒,似有衣袖扫过。散发被轻挽至耳后。
  “但先生放心。我会了断先生与那人缘分,让先生彻底摆脱过去。”
  沈星丛收回手,眼帘微垂,掩住眸中杀戾之气。
  “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