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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轲来钟家


  没想到墨清宸竟咄咄逼人至此,尹志雅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浓密的眼睫遮不住眼底的漆黑,默念着当初改修《真魔诀》时外祖的训示。她一直绕不开墨清宸,不是因旁的什,仅仅是墨清宸太优秀了,她内心里惧怕她,认为自己比她差,赢不了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外祖说就是因为她无法正视自己,才会导致心魔不绝。
  她成功入道《真魔诀》的那天,外祖头次与她说,心里有怕未尝不是好事。惧怕会鞭策她,成就更佳。
  墨姿见她沉默,不禁自嘲:“还真被我说中了,我就是你的心魔。”感受着尹志雅一身纯净的魔灵,只有她知其尚未领悟《真魔诀》。
  不过也不怪,迄今为止,她见过的魔修中得入《真魔诀》的,唯魔宗的昔阳悟透了其中要义。
  《真魔诀》是以纯粹心魔入道,但入道之后便是克制心魔,而非放任心魔亦或铲除心魔。当修士正视、克服心魔之后,就会达《真魔诀》的另一重境。
  魔宗的昔阳是坤神族后裔,古神血脉浓厚,身为天刑随者却入了魔道,此是他的心魔。入道《真魔诀》千年,他了悟要义。秉持心正,魔道亦是正道。从此担起责任,誓无愧于先祖与己身古神血脉,现其乃上界坤神族后裔族长。
  尹志雅的路明显走偏了。
  “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我不甘,”尹志雅抬眸,有意让墨清宸看她黑比浓墨的魔眼:“我娘越不过你师父,你师父无子无女却在世俗收了你。你与我同岁,资质又那般好。如此种种,注定了你我是宿敌。”
  “你高看自己了,”墨姿欣赏着她的魔眼:“我从未将你,”手指向唐雎儿,“还有她,看在眼里。”这下界能叫她放心上的,唯幽瑥界、无圣庵与墨岳府。
  好……太好了,尹志雅秉着气,脖子都粗了一圈,久久才憋出一句:“你会为你的孤傲付出代价的。”
  “那你得加紧了,不然我怕等不到。”墨姿太清楚如何去摧残一个还未真正领悟《真魔诀》的魔修了。加深、牢固她的心魔,让其难以克制。
  嘣的一声,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尹志雅眼恢复清明,怒目向那个叫她魂牵梦萦的男子:“你就这样放任她仗你的势,就不怕小人行径污了你的盛名?”
  这从何说起?钟晓淡而一笑:“姑娘,她是我求娶进门的夫人。”
  什么?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求娶”二字在尹志雅脑子里不断晃荡,一声盖过一声。
  钟晓不在意她的目光:“况且对付你与她,清宸一人足矣,不用仗我的势。”
  一言似利刃,击中要害,尹志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身子轻晃:“你……”
  看够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钟琴再问钟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是与不是,有意义吗?”
  钟晓全不在乎的样子,刺痛了钟琴的眼,她伸手就要去扯开挡着的墨姿,不想却被一冷漠眼神吓退,手缩在半空,虚张声势道:“钟墨尧,这里是探花城。”
  “然后呢?”钟晓听不出警告意味,淡漠地看向放眼在墨姿腰间小珮上的那卷发凤目青年,头次觉得凤目卷发也不甚好看。
  青年钟季,乃钟琴堂长兄,也是陌阳西州地钟氏族小一辈的领军人,气度温和,面上笑意若清风。察觉投来的目光,他也坦荡,拱手上前:“在下唐突了,两位可否容某问句话?”
  墨姿轻晒:“嘴长在你脸上,我不容,你就不问了?”
  “墨夫人说笑了,”钟季好言:“某只是心有疑惑。”
  墨夫人,他这是不想承认尧日的钟姓氏吗?墨姿嗤笑,双手抱臂:“什么疑惑?”下瞥一眼挂在腰间的小珮,“难道是我配不上这桐花?”
  钟季笑言:“配得上,只我想知墨夫人这桐花小珮是谁人所赠?”
  “这是我跟夫君的定情之物,怎么了?”墨姿稍退一步,微扬下巴,头靠着钟晓。
  微敛凤眸,钟季终于有心打量起站在妇人之后的男子,听九妹说他叫钟墨尧:“墨夫人有所不知,桐花是我族的族徽。”
  “我确实不知,”墨姿只觉好笑:“但这与我们夫妇有关吗?”照他这架势,那桐花是天刑古神血脉徽腾,是不是天刑古神后裔就可霸占天地间所有能开花的梧桐树?
  钟琴可没钟季这么好脾气:“你听不懂我哥的话吗?戴桐花,你不配。”
  那她倒要跟这两扯一扯了,墨姿问钟琴:“我不配,你配吗?”
  “当然,”钟琴理直气壮。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墨姿一点都不怵钟琴勒大的那两眼珠子:“我们在轲来界也待有一段时日了,之前听说轲来有一神秘的钟氏族,当时就奇怪这钟氏族神秘在哪?后来一打听,晓得了,”扭头向钟季,“我这也有一疑惑,不知你可否代为解惑?”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人。”
  “你也……”
  “琴儿,”钟季假模假样地喝住钟琴,拱手替她道歉:“琴妹被家中长辈惯坏了,还望墨夫人海涵。”
  墨姿轻笑:“没事,”借了尹志雅的话,“迟早有一天她会为她的嚣张付出代价的,”接着之前的话,“轲来界行者钟氏的‘行者’是指天刑吗?”
  毕竟只有天刑才能自由行走于大宇宙。
  心一紧,钟季不晓这墨夫人此问是何意,余光扫过围观的人群,他好像又不能不答话:“你觉得呢?”
  “你这么一反问,我心里有底了,”墨姿帮他把话说白了:“是我冒犯了,你家的‘行者’就是指天刑,是吗?”看他意味深长地浅笑,又言,“你点个头,不然我没法接着往下说。”
  钟琴忍不了她盛气凌人逼问长兄的样子:“我们就是天刑钟家,你欲如何?”
  她不欲如何,墨姿嗤笑:“据我所知天刑古神后裔钟家根在藏冥界金乌山脉,自尘微天刑去往上界,藏冥钟家在下界就没人了。你们是从哪钻出来的?”
  “我们就是天刑钟……”
  “钟琴。”
  一声呵斥,令钟琴下意识地闭紧嘴。这钟季果真不似表面这般人畜无害。墨姿浅笑淡然地看着他。
  钟季也没想到这墨清宸如此难缠:“藏冥钟家嫡脉在下界确实没人了,我们这一支乃是分支。当年藏冥嫡脉受孽帝承天势力迫害,先祖护族身陨。先祖妻子不得已隐姓埋名,才保得先祖血脉延续。”
  “是吗?”钟晓佯装深思,片刻后摇了摇首:“不可能,钟家有族谱,如果真的是分支,钟懿族长在离开下界前定会寻回。金乌山脉上金梧峰空荡荡,她不会容族人在轲来艰难求生。”
  心中大震,他怎会知道天刑钟家有族谱?钟季脸上神色复杂:“你与我同姓?”
  “不,”钟晓否认:“我出生藏冥钟家,你与我不是一个钟。”
  钟琴急眼:“你不是说藏冥钟家在下界没人了吗?”
  “是藏冥钟家嫡脉在下界没人了,”钟晓纠正:“能上钟家族谱独占一页的是谓嫡脉。”钟家的那本族谱,就跟小凌音说的一般,很势利。
  见男子眼里不虚,钟季知是遇上“真神”了:“你长在金乌山脉?”
  “对,”钟晓是出生在金乌山,长在金乌山。幼时事已久远,大多都不太记得了,但金乌山的广袤他清晰在目,此生不会忘,“你说你们是钟家分支,那能告知我祖上是哪位吗?”
  钟季不答,钟琴迟疑两息后,嘟囔道:“先祖钟羿,射日神后羿的羿。”  钟羿,羿?射日。金乌山,金乌,射金乌。钟晓知是哪个了:“夫人,你还想去逛坊市吗?”
  之前为偶遇,现在墨姿还真想去散散心:“走。”两人瞬移而去,丢下一行人静立在街道中央。
  “大哥,他们……”
  “回族,”钟季冷脸朝着唐雎儿草草一拱手,便缩地成尺往西去,钟琴赶紧跟上。
  到了坊市,墨姿也没心思逛摊子:“钟羿是谁?”
  “钟家没有钟羿,只有一个养子叫钟异。此钟异就是叛族,勾结历彦助邀月殿杀上金乌山脉,灭我钟家的孽徒。”钟晓知道轲来钟氏的天刑古神后裔玉骨是哪来的了:“藏冥应该也藏着一具柏怀分.身。”
  墨姿蹙眉,将他话代入开始捋这前后事:“你的意思是藏冥界有柏怀分.身,那分.身冷眼瞧金乌山脉钟氏灭族,趁机偷了族里玉骨。他还与轲来钟氏有联系?”
  “族里没有玉骨,是有人设法凝炼了钟家渡劫修士的肉身,藏精于玉骨中。”钟晓肯定:“之前轲来界面并没有反馈轲来界有天刑古神后裔玉骨。但就在三刻前,界面告知轲来有一块玉骨。尘微、胖涵都见过钟琴的弓,不触碰不会有感知,说明玉骨不是指那弓。”
  “非己身也能凝天刑古神血脉?”
  钟晓摇首:“不能,我说的是凝精血。精血远不比天刑古神的金色血脉。柏怀是医修,他能以血肉养出九具分.身,我相信其有此手段。”
  “之前没有,现在有,”墨姿又想到钟琴差点杀了天眷之人的事:“你说那弓是什么时候来到轲来界的?”
  用天刑古神后裔的玉骨与血精炼器,可非下界修士能为。而在上界,天刑神殿就立在九天之上,那人又是躲哪炼的器?
  钟晓拇指轻挠着妻子的手背:“应该不是很久,估计是在白鹿麟遭天罚后。”
  “为何是在天罚……”
  墨姿恍悟:“师父说白鹿麟的天罚很重,神目都被劈瞎了,”劈瞎了就窥不到外界,“弓送来……会不会就是为了杀白鹿麟?白鹿麟醒悟,周程颖的魂不见了,她还扛住了天罚。柏怀知骗情的事迹败露,白鹿麟肯定会去找他,故先下手为强。
  只白鹿麟身具麒麟祥瑞,非一般人能杀得了,才有了‘弓’来。”
  “你小看柏怀了,”钟晓以为:“轲来钟家不止一件‘弓’,应该还有旁的。他们要杀的也应不止白鹿麟一个,还有在同越界坏事的滕洛、滕英华等等。你觉得滕洛历尽凶险却不死,还能坏柏原好事,是什么命?”
  墨姿脱口:“天眷。”
  “对,”钟晓敛目:“柏怀要对天眷人下手。”用天刑古神后裔玉骨与血精炼制成杀器,杀天眷人,目的有两。
  一、天眷之人都身背天命,除一人便等于乱世一方。二、借此惹天怒。天菩一族是怎么只剩下菩菩和小菩娃的?还有遮天树。他们想让天道动天刑古神后裔。
  好算计!
  可惜柏怀太自以为是了,天道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况且天刑立身的是天地规则,真要论起来,与天道乃并肩。天刑维护天地规则,保天道公允。天道公允,世方得长久。
  痴妄迷人眼,柏怀已瞎。
  墨姿还有一点担心:“柏怀会不会已经知道轲来事有天刑插手?”
  “不会,”钟晓搭上她的肩:“那把‘弓’和轲来突然冒出来的一节玉骨,让我肯定了一事。安玉灿应已与柏怀说了我大伤之事。”弯唇笑之,“就是因为我不足为患了,柏怀轻视尘微,才敢拿出‘弓’和玉骨。”
  捋顺了,墨姿补充一点:“他应该还想要白泽运丹。”
  “对,”钟晓搂着墨姿往前面首饰铺子:“轲来钟家有渡劫,但非像滕氏族那样血统不凡的半妖后裔,对天地规则的领悟不会那么深。
  轲来之前天地有变,他们并不能确定是有天刑降临。很快安骅岭地下运丹被取走,天地又变,紧接着白鹿麟出安骅岭。瑞兽入世,大怒引动白泽血脉,天地动。
  滕洛潜入安骅岭,规劝白灵。钟家肯定是知道的。白灵沉思万年,一朝醒悟,毁柏怀之谋。现在就要看钟家几时动手杀白灵了?”
  “你要静静等着?”墨姿在首饰铺前刹住脚,拖他往不远处的小摊子:“白灵重伤五百余年了,钟家都没动手。”
  “应是在炼化杀器,”钟晓见那小摊上都是清珀石做的首饰,有心给她多挑几件:“白鹿麟虽重伤,但钟家以为她手里有白泽运丹,所以不敢大意。不过也快了,渡劫炼化一仙器也就需五百年左右。”
  对哦,她就说尧日怎么那般肯定“弓”是才落到轲来钟家手里不久:“钟琴没有炼化‘弓’?”
  钟晓朝她一笑:“对,钟琴有本命法宝,且她并未收弓在丹田、神府。”捡起一石中有墨莲的坠子,送到她眼前,“还喜欢这个吗?”
  “喜欢,”墨姿看着墨莲不禁扬笑,传音予他说:“在虚无境,我拦韩尘微一行,都是脚下生墨莲。韩尘微他们头次见着我时,大气都不敢出,”当时心里还挺得意。但在嗅到韩尘微身上那股气息时,就开心不起来了。
  自古以来,天刑都是一代死一代生,她以为他……
  问了价钱,钟晓伸手向一旁:“夫人,给我灵石,今天我来付账。”他这幅样看得摊主一双粗眉都拧成虫了。
  墨姿依言拿了灵石给他:“你付。”
  两人回到租住的院子,闪身进桐花仙府。钟晓取出天刑神印,传信给韩尘微,告知藏冥藏有柏怀分.身,要她去虚晃一圈,继续迷惑柏怀,给他们胆子。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藏冥有柏怀分.身?”墨姿找出一条链子。
  “换你是柏怀,心有不轨,手里有多具分.身,会将他们投在哪?”钟晓传完信,回身看墨姿。
  自己的根和天刑的根必不可少,墨姿粲然一笑。
  “要去安骅岭看看吗?”
  把石坠穿上链子,墨姿将东西放进他手:“你是要帮白鹿麟恢复神目?”
  小心给她戴上项链,钟晓在她后颈落下一吻:“轲来钟家得有人盯着,”这盯着还不是藏在暗里。
  墨姿心服:“既要钟家将之前事全都栽在白灵身,彻底打消藏冥那头人的顾虑,又逼着他们快点动手杀白鹿麟。”将石坠掩在外衣下,手挽上他的臂,“那就走吧。”
  ………………
  圆月之下,安骅岭里虫鸣不绝,衬得密林之中更是静谧。深处,一片焦土之上浮着一高约三丈的透明山水石球。石球中心圆地一头毛色枯黄的白鹿麟在休憩,正脸对着一株小树苗,一呼一吸间尽显安详。
  突然之间,睡着的白鹿麟眼睫轻颤,左右耳抖动了一下又一下,很快有血自耳中流出,耳尖耷拉掩住耳中模糊的血肉。
  慢慢睁开眼睛,白鹿麟转脸看向灵境外,见到来人,想爬起却不能,无力笑之。
  “尧日大人,钟夫人。”
  钟晓没有多话,送白泽运丹入灵境:“本座只帮你恢复神目。”
  含有血丝的泪珠滚落眼眶,白鹿麟埋首忏悔:“您不该再管我的,天罚罚得好。”
  “本座恢复你神目,是另有事要交代,”钟晓凤目平静:“你对轲来钟氏了解多少?”
  轲来钟氏?白鹿麟诧异,抬眸望去:“轲来钟氏祖上就是姓钟,但那时还未敢沾藏冥钟氏。后来敢攀扯,是因钟家一女嫁予了藏冥钟家的钟羿。不过,那钟家女并未在藏冥金乌山脉生活。其诞下两子后,藏冥金乌山脉被一朝血洗……  轲来钟家自称‘行者’,是在孽帝被诛之后。这么些年他们不惹事,我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只知钟家与藏冥一直有联系。”
  墨姿也不知该说白鹿麟些什么好:“你虽不达白泽知天地事之境,但大事应都清楚。藏冥钟氏将金乌山脉拱手让予天衍宗,就是因族内人丁凋零。钟家有族谱,若轲来钟家女诞下的真是藏冥钟家的种,你觉他们会流落在轲来?”
  话都绕着轲来钟氏,就算白鹿麟因伤头目昏沉,也知是轲来钟氏存异:“他们联系的并非金乌山脉?”
  “这点尚不知,”墨姿直言:“我只知轲来钟氏琴女用一把天刑古神后裔玉骨炼制成的弓,差点杀了一个天眷之人。你说她与天刑是敌是友?”
  什么?白鹿麟瞠目:“钟琴吗?她哪来的弓,钟家就没有擅用弓的?”
  天刑古神后裔玉骨炼制成的弓?那是跳脱了气运,谁如此大胆敢……忽然明白了,气运?她不就是身具麒麟祥瑞吗?正好又被天罚。
  “钟夫人的意思是轲来钟家要杀我?”
  墨姿扭头看向夫君,钟晓露笑:“你自己干了什么事,这么快就忘了?”
  瞬间了悟,白鹿麟大笑:“他怕我去瀚林山府找他,与他对峙哈哈……”
  白泽运丹顿在白鹿麟两角之间,体内沉睡的神兽血脉渐渐被唤醒,一点一点地祛除凝滞,耳里腐烂的肉化成脓血排出。
  轲来钟家!
  左耳神目恢复的瞬间,白鹿麟双目一沉,耳中神目掠过陌阳西州地万千盛景,直达钟氏族族地,见钟季疾步闯入一灰石山里,立马跟上。
  灰石山的中心藏着一木屋,那木屋无窗无门。钟季神魂离体,进去屋里。白灵的神目却窥见不得:“轲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一间遮天树屋?”她竟然不知道。
  “不用意外,毕竟你瞎了五百余年,”墨姿将今日探花城街上发生的事三言两语讲予白灵:“也许轲来钟家会联络藏冥界的谁,问询有关钟墨尧的事。”
  白灵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立时不再掩饰,放出神目之威。一息间,有神魂自遮天木屋中冲出,大声呵斥:“谁?”
  白鹿麟闭目,神魂沉入神目,抵达钟氏族地:“是我。”一身白衣头顶鹿角,赤足站在遮天木屋顶,冷眼看钟家那白发老狗,“藏了这么些年,终于露出马脚了,可真叫我好一番等。”
  “白灵,”白眉拖到下巴尖的凤目老者,垂在身侧的两手被握得咯咯响:“你闯我族地?”
  “那又如何?”白灵垂目看脚下木屋:“若不是今日闲来无事,看一看市井,我还不知原来你钟家与藏冥金乌山脉上的钟氏不是一个钟。钟旭明,你也跟我说说这么些年你们家跟藏冥的谁在联络?”
  白眉老者凤目中闪过阴鸷:“白灵,你窥视我钟家?”紧握的右手一松,一把灰木剑出现在掌中,“如你这般,就不该存于世。天罚杀不了你,今日本尊就替天.行道……”
  “我为何遭天罚,你不知。但藏在藏冥的那位一定知,”白灵脚碾木屋顶:“你行者钟家也会有遮天木。钟旭明,你手里的剑能避我神,应该也融了这东西吧?杀我……就凭那剑?除非此木剑是用天刑玉骨炼制,”见老狗色变,不禁仰首大笑。
  “找死,”老者一剑杀去,可惜未达,白灵魂已归神府,只留一言:“钟旭明,联络藏冥那位,替我转告他。让他藏好了,别叫我找着他。”
  钟晓透过白鹿麟神目,将一切尽收眼里:“这个叫钟旭明的已经炼化了手里那把木剑。木屋里还有两人,一人在二次炼化长柄大刀,一人在炼化天刑古神后裔玉骨。”
  “玉骨?”墨姿看了半天,直觉那木屋修整得挺别致,其上还刻有桐花纹。
  “玉骨里是血精,非天刑古神金色血脉。虽难炼化,但也不是炼化不了,”白鹿麟神目恢复,伤势也好了三成,化成人形跪到地上:“白灵多谢大人。”
  “起来吧,你今日一闹,钟家应很快就会动手。”
  “白灵在这等着。”
  墨姿拐了下钟晓:“你说我拿那屋子跟韩尘微换悟道茶叶如何?”
  “估计换不了几片,”钟晓收回白泽运丹:“遮天树木同绝神草心一般,都是天道的眼中刺。”
  “能得一片是一片,”她不嫌少。
  钟晓两指一捻,凝一片金色梧桐叶,神念一动,梧桐叶离手飞往白灵。
  “将它收到你腹内空间,本座要钟旭明手中木剑,还有钟琴的弓。”
  “是,”白灵凝眉:“那长柄大刀和玉骨呢?”
  “这个不用你来,”钟晓要让轲来钟氏消失得很合理。滕洛的虚基还未夯实,现在若她孤身离开南海山地,想要其命的人必坐不住。正好验证下柏怀所谋是不是如他想的那般?
  如果是,那接下来钟家消失也就顺理成章了。
  目送一双恩爱夫妻离开秘地,白灵垂泪,那人要杀她,抓心哭笑。也罢,本来就是一场欺骗,自己也无意再去深究谁负了谁的情。她与柏怀,唯死方休。盘地而坐,闭目运转《运昌海平经》,修养伤势。
  ………………
  墨姿与钟晓出了秘地,就西上风行山脉,行百里便见浮在半空中的山门。风行山脉原是柏氏居所,现全归无圣庵了。
  比之况昷玛安山脉,轲来风行山脉更是雄伟广辽。经数百年打理,此方气息已有六分似况昷无圣庵。
  站在山门石阶下,墨姿闭目深嗅,不知轲来无圣庵有没有追云峰?她现化神中期境巅峰修为,师父谆谆教导犹在耳边。
  “回来了?”
  了因师太出现在百丈外,一步一石阶地下,容颜未有分毫变,依旧一身冰蓝衣。墨姿鼻酸:“师祖,”跪地拱手,“清宸叫您担心了。”
  “你倒是不曾让我忧心,”了因师太一步到近前,扶起小徒孙,苦笑言道:“耳根子清静了五百年,近日竟有些想念你师父。”说到这孽徒,她心肝肺都似被揉搓到一块,让她去找徒弟,结果把自己找丢了。
  也不晓得此回若遭了难,还有没有第二个“墨姿”刚好路过搭救她一把?赤宁、铃瑶搭伴去找了,但愿三人都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师父行事有分寸……”
  “才怪,”揽月翻身,镜面朝外:“那年在世俗,她灵力都被封死了,还费尽力气给自己挖了个坑。”这叫有分寸?她差点就成了陪葬品。
  抬手将揽月镜翻回去,了因拱手向钟晓:“一刻前,晟华传信来说唐雎儿在问清宸道侣的事。其父重崎立过誓言,并未回信给她。”
  墨姿传音简述之前探花城闹的事:“近日要留意点安骅岭。”
  “人心总有不足,”了因轻叹一声:“要入庵看看吗?追云峰已经有主了,炼虚境坐峰头。你还有机会。”以小徒孙现在的修为,当年入庵门时立下的战约,是全都白费了。她还真怕小徒孙一转头再回来已追上她。
  后继有力,她不得懈慢啊。
  “我会打上追云峰顶的,”墨姿请师祖在前:“这里也有浮石涧吗?”
  “没有,”了因略遗憾:“浮石涧的情况有些特殊,非自然形成。庵里老祖们至今都不能确定两万六千年前石涧为何会一日生变?”
  虚门已被收,揽月不打算再瞒,翻过身一脸正经:“浮石涧下有一扇跌落凡境的冥界门,冥界门失了灵,冥阴元石没了灵支撑才会连着肉身一块作用。”
  “冥界门?”了因难得失态,慌忙看向钟晓,这该如何是好?  “还有八扇,”揽月不知从哪抽出一方小帕子,擦拭眼泪:“差一点就只有七扇了。好在有些人虽胆子比天大,但天灵盖下那三勺脑花是属猪的,不然后果真真是不堪设想。”
  墨姿拉着她师祖继续往山门去,柏怀欲造冥神之事,结果尚未分明,她不好多说。
  在无圣庵里走了一圈,两人又回到探花城的小院。好些日子没亲热了,今晚自是少不得要缠绵一番。
  在墨姿入定后,钟晓往南海山地去。
  炼化真龙骨五百年,滕洛额上已现牛角虚影,水雾罩在身,坐下为盛开的水灵萼。为她护法的是一桃花目青年,察觉有人来,立时睁开眼看去,见男子凤目卷发身周无灵韵,心有猜测,起身拱手:“子然拜见尧日大人。”
  “无需多礼。”
  真是那位,子然郑重叩拜:“子然多谢尧日大人赠滕洛真龙骨,此恩滕洛与子然一定会报。”
  听到动静,滕洛收功。
  钟晓不等她行礼,就言道:“本座有事要你去做。”
  “大人交代即可,滕洛全力以赴,生死不论。”
  相较这方的平静,陌阳西州地钟氏族里气氛就显得紧张了。钟季亲眼目睹白鹿麟的神通,面上再无往日温和,站在曾祖钟旭明身后,目光落在长族老手中的那块雕紫苓玉牌上,他们在等。
  久等不到藏冥那头的回应,钟旭明叹气:“白鹿麟受了那么重的天罚,才五百年神目就恢复完好。”
  “她手里有白泽运丹,”一凤目银发嫩脸男子靠着椅背,手指轻摩着掌中洁白玉骨。
  钟旭明不忿:“那天罚还有何意义,天道公允在哪?”
  想先祖钟羿,虽为藏冥钟家养子,但一心全在昌盛金乌山上。可藏冥钟家又是如何待他的?嫉贤妒能,为亲女能继首座位,时时打压养子。
  终逼得养子离家,另投他门。血洗金乌山脉,就是回报。若非天道偏护,藏冥钟家早该绝种了,哪还有什么尘微天刑?
  坐在首位的长族老老眼精锐:“颠覆天道,立身天刑,是先祖钟羿毕生向往,也是轲来钟氏所求。为此我族韬光养晦三十万年,”神念一动,一柄大刀现于木屋中央。
  “在完全炼化关月刀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天刑之力,磅礴绵延,探不到底。终于明白先祖钟羿之苦了。天刑,”眼底涌现痴狂,“天刑神,我轲来钟氏绝不比藏冥那群被先祖屠尽的废物差。”
  不甘心为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