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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相比一直微笑不说话的阿青和偶尔开口附和几句的苏娘子,薛婶子便显得很是健谈。
  配着茶点,她一会儿说起她家那小子有多么调皮捣蛋,一会儿又提到街上那卖菜的涨了几文钱,最后话头又转回来,夸赞苏娘子家的点心味道香甜……
  崽崽靠在阿青的身上,有些昏昏欲睡。
  苏娘子的儿子怀哥儿坐不住,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耍了。
  天色不早了,茶点也吃的差不多了,薛婶子想起来自家还有一大堆事没处理完,于是起身准备告辞了。
  阿青也带着陪陪准备离开了。
  苏娘子客套地挽留了几句后,便送几人到了门前。
  薛婶子笑眯着眼,连连摆手道不用送了。
  随后,阿青与薛婶子道别,带着陪陪回了新租下的小院子。
  等到只剩下二人时,阿青突然说道:“那苏娘子的身份怕是有些可疑。”
  多年养成的警觉习惯,一下子就让阿青从那主仆二人的行为举止中发觉到了异样之处。
  崽崽无所谓道:“每个人都有点儿秘密,只要对我们没有威胁,也不必去深究,反正我们也不会在霖城逗留太久。”
  对于崽崽来说,这里玩够了,就可以换个地方继续潇洒了。但是,真要说起来,她也没有多少日子可玩的了。
  当初,崽崽与尘明拉钩约定,就在外面玩三年,时间到了,就乖乖回去。
  尘明考虑到崽崽年纪还小,一个人出门肯定不行,虽然他也很想跟着一起去,但是皇城里的一大堆事情让他分身乏术。于是,阿青就被派到了崽崽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当然,安排保护崽崽的人肯定不止一个,阿青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不少从来没有露过面的。
  崽崽也没有拒绝,毕竟以她现在这个年纪,一个人出门实在太招人眼了。有点脑子的稍微想想都知道,谁家会让几岁大的小娃娃独自一人在街上随意乱走。是生怕不会被拍花子拐走了是吗?
  说起这个来,
  虽然有阿青在身边,但这些年来,她前前后后也遇到了不少想骗她的拐子。有趁阿青不在,拿麦芽糖哄她跟着走的;也有直接来强的,趁着街上人多热闹直接抱起她就跑的。
  然后,这些人连带着他们一整个拐子窝的下场都十分很惨烈。
  尘明远在皇城收到消息后,直接来了场轰轰烈烈的“清拐”行动,各地方各部门积极响应,捣毁了不少人贩子的窝点。被抓到的拐子们,全部都被推到了菜市口处以腰斩之极刑,观刑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有言官曾上谏是否惩处过重,但尘明并未收回命令,还将略卖之罪列为死刑。
  自那以后,各地方的人贩子渐渐销声匿迹。
  对于尘明颁布的这条命令,崽崽很是赞同。动物之间的物竞天择,那是生存所需;而人将自己的同类当作猪狗贩卖,却是为利益驱使。
  从这个层面来说,用畜生不如来比作,也不为过。
  这几年,崽崽去了许许多多的地方。
  不止各座大城、地方乡镇村庄,她还随着商队去领略了一番塞外的风光。
  大漠、落日余晖的情景,不由叫人心生豪迈,感慨万千。
  美是美矣,但就是风沙太大,吹得人脸生疼。看过一眼也就罢了,没呆几日,陪陪和阿青就迅速踏上了回程的路。
  崽崽尝过了许多地方特产美食,也增长了不少见识,还听到了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奇事。
  有把虫子当菜的地方特产,有将古树当作神明化身的村民,还有传说中住着妖怪的山洞……
  有遇到过好的事情,也有经历过坏的事情。
  比如,头一天热情款待崽崽和阿青的一对夫妇,看起来淳朴老实,其实背地里偷偷在她们的吃食中下药,为的就是杀人劫财。
  阿青将他们给制服后,经当地官府一调查,才发现这对夫妇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有好几个过路的行人死在了他们手里。
  还有一次,
  阿青和崽崽路过一个山里的小村庄,奇怪地发现这个村子里竟然没有女童和女婴,竟然全部都只看到男童和男婴。
  村子里的人像是在掩饰什么,态度很是恶劣,也不许崽崽和阿青在他们的村子里多逗留,说是会坏了他们村生儿子的风水。
  去td的风水,虽然当时阿青和崽崽离开了,但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心中也对那个村子只生儿子的事情感到疑惑。
  后来阿青还是去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番。
  几代人只生儿子?有那么神奇的事情吗?
  一个两个就算了;三个五个,也勉强就信了。怎么可能一个村子几十来口人,家家户户全部都只生儿子?
  这一探查,才知道,原来这个村子不是只能生男婴,曾经也有过女婴诞生。不过这些女婴一生下来就被家里人给掐死或者扔到水里给溺杀了,只留下男婴活着。
  对外,这个村子的人都说只有男婴出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个说法,但是谁也不会去深究。这里的人都以只生儿子为傲。
  然后,这个村子没了。
  新的钦差大臣到了这个地方上任。
  村长连同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一起被抓去蹲牢房去了。按他们手里沾的人命,分别被判处死刑或者终身劳改□□。年幼的男童和男婴被分开,送到了各个地方的慈幼院。
  审讯时,陪陪和阿青也去听了。
  陪陪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很想作呕的感觉。
  无论是堂上的那群犯人,还是堂外那群看热闹的百姓,全部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们并不觉得杀死刚出生的女婴是犯下了什么罪过。
  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讲,已经习以为常。
  从他们的祖辈爷爷奶奶那里,再到他们这里,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从前没有人说过,怎么如今倒成了犯罪了呢?
  让人最悲哀的是,男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同为女儿身的那些女人们,也是如此。
  比起那些男人们来,那些已经做了祖母、婆婆、母亲的女人们,她们的嘴脸更是可憎又可怖。
  “不过是几个不值钱的臭丫头片子,生下来就是浪费粮食,掐死了也就掐死了,这算什么罪过!”
  “俺们家的丫头全是一生下来就扔尿桶里给溺死了,咱家奶奶是这么做,咱婆婆也是这么做的,到了俺这里,继续这么做又有什么错!”
  “就是,就是。”
  听着这些人嘴里的歪理,公堂之上的官员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其实他心里也感到犯难,这积年累月形成的风气不是那么好纠正的。
  但是他已经接到了来自皇城里的命令,誓要整顿这股杀女婴的不良风气,就拿这些人先开刀。最后,顶着各个宗族的压力,新来的官员还是将这些人该判死刑的判了死刑。
  那天,听完审以后,陪陪的心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缓过来。
  从第一个小世界里,她就知道,在这世间生为女儿身,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不公平。
  起初,她懵懵懂懂地不明白。
  为什么那些朝臣们三天两头地催促耶耶充盈后宫诞育子嗣?
  为什么那些官员在听到耶耶宣布册封她为皇太女后,一个个的跟天塌下来似地争相劝谏?
  为什么原本那些看见她和蔼可亲的笑脸在得知她被立为皇太女后会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还有很多很多,崽崽弄不明白的地方。
  男孩跟女孩有什么区别吗?
  为什么可以立男孩为储君,就不可以立女孩呢?
  男儿身可以当皇帝,女儿身就不可以吗?
  崽崽不服气。
  在审讯结束后,阿青也沉默了许久不说话。她年幼时就是被自己那些所谓的家人给卖掉的。
  阿青一直记得,母亲抱着弟弟站在窗前,就那样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被人牙子拖走,那轻哄着男童今晚有白米粥喝的温柔声音,如同匕首一般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她以为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心底的伤口应该早就长好了,但是没有,它被反复撕裂,永远也不会愈合。
  见过这世间的种种不平。
  崽崽明白,人心是丑陋的。
  身体上的疾病容易治,思想上的病态想要治愈却是难上加难。
  从前,她掌权的时候,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讥骂她,小小年纪,手段狠辣。
  当时,她只是笑了笑。然后,把这些人关进了牢房里改造。看书喇
  无能者的狂怒罢了。
  权势是个好东西,就像现在,我能把你关起来,但是你依旧无法改变我的任何决定。
  权势能改变许多事情。
  反正去大牢里蹲过的那些人,出来后不敢再多议论她半个字。
  现在权力在她的手上,她可以下很多命令。比如,让那些骂她的人闭嘴;
  再比如,让那些刚出生的女婴活下来的机会变得更大。
  重罚酷刑没有什么不好,只有剜去已经腐烂的肉,才能长出新的皮肉。
  就算这群人现在不服气,在重罚下,行事之前也得掂量一下轻重,看看这后果自己是否承担的起。
  此时的面服心不服,不要紧。
  时间会见证一切。
  烂的会死去,新的种子终会发芽。
  ……
  小院子被打扫过后,阿青和崽崽就在这里住下了。
  有时,隔壁苏娘子的儿子怀哥儿会跑过来找崽崽一起玩儿,主要是想要再看看那只喜欢吃泥巴的肥松鼠。
  在他第三次拿来一篮子泥巴喂胖球无果后,终于明白,肥松鼠不喜欢吃泥巴,它也不是靠吃泥巴才长这么胖的。
  可喜可贺,胖球终于摆脱了被人追着喂泥巴的日子。
  崽崽跟怀哥儿玩了几次过家家的游戏后,便觉得没意思了,最近两小孩儿找到了新的乐趣。
  捏泥巴。
  那一下午,崽崽和怀哥儿拿水和泥巴,捏了十几个泥松鼠,衣服胸前和衣袖处全是泥巴印子。
  崽崽是个爱干净的大孩子了,当然不会把湿泥巴弄到了脸上。
  但是,怀哥儿毕竟才只是个四岁大的小男孩。或许是往日被他娘拘束得狠了,乍然释放出了天性,发现了玩泥巴的乐趣,除了手上,一张小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敷的全是泥巴。
  过来找自家小主子的芗儿见到了一个脏兮兮的泥巴男孩,差点没认出来。得知眼前的人确实是她要找的怀哥儿后,一脸惊吓地赶紧将人给带走了。
  那天,听着隔壁男孩的哭声,崽崽吃完了阿青做的一整盘红烧鸡腿。
  然后,
  接下来的好几天,崽崽都没有看见过怀哥儿了。
  虽然他话痨得有些烦人,但还算是个可爱的小伙伴。
  崽崽悄悄地爬上了院子前的那棵大枣树,站在大树枝干上,看见了隔壁的院子。
  院子中,那个叫“芗儿”的姑娘正在打水做饭,苏娘子坐在石桌旁刺绣,她时不时抬起头,望着侧屋的方向。
  开着的窗前,怀哥儿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小手握着笔,练着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