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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宿醉的第二天早上总是昏天黑日、不知人间几何的。
  要不是何蓉追魂夺命的电话,  言真大约要直接睡到晚上八点。
  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来,对面叽叽喳喳说了几句,她囫囵应了声“马上来。”就挂了电话。
  太阳穴一炸一炸的疼痛让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掀开被子下床,  冷空气迅速缠住她,打了个喷嚏,  言真裹着睡袍去了浴室,  进门时余光瞥见镜子里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一惊。
  靠。
  这还是她吗?
  脸色苍白,双眼浮肿,  眼袋明显,干裂的唇角上有块褐色的血痂,张张嘴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嘶。”言真凑近了镜子仔细打量,  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试着摸了一下,  倒是不太疼。
  她正纳闷怎么睡一觉起来就成了这样,身边突然传来言执的声音。
  “你醒了。”
  黑衣的少年站在浴室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客厅里的光线,  浴室里暖调的光线笼住他的脸,敛着黑眸望下来,  他眼睛里有圈柔柔暖暖的晕,  落在言真唇上。似笑非笑的兴味攀上眼角,  他抬起手,  拇指指腹不算柔软的触感在那里轻轻摩挲一下。
  “还疼吗?”
  他突然的触碰让言真怔了一下,上半身向后拉开距离,她皱着眉躲开他:“你干什么?”
  少年落空的手停在半空,  对上她眼中清明冷淡的神色,  他一顿。
  “你怎么在家?”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周二,  他不用上学吗?
  言真睨着他:“你这算明目张胆的逃课?”
  言执哑口。
  见他不说话,言真看他的眼神不由变得有些失望,“没几天就高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门口的人眉尾一挑,还没开口,被她推着肩膀出来了,“我要洗漱了。”
  浴室门一关,磨砂的玻璃倒映出他的轮廓,被逼的倒退两步的人抬手抵住门框,黑眸微顿。
  她不会是要跟他玩失忆吧?
  垂眸看着地板上的花纹,眼前闪过的却是言真认真而冷淡的脸,无声的笑意渐渐蔓延到眼底。
  他可不答应哦。
  言真洗漱很快,只是今天脸色太差,她不得不用了点化妆品盖住自己原本惨淡的气色。眼皮上抹了点大地色系的眼影,原是想压一压眼部浮肿的,只是化完之后,眼窝深邃有余,眼中清冷也被加深,深得…有些冻人了。
  对着镜子撇撇嘴,凶就凶一点吧,总比顶着张女鬼脸要好。
  最后抹了点淡色的唇釉,不过分闪亮,也不艳,再把头发散下来。嗯,勉强可以见人了。
  化完妆出来,言执还在。
  他大约是没有见过言真化妆的样子,乍一见,有些呆住。
  言真没理会他的视线,回房换了衣服,何蓉又打了几个电话来催,她回了语音过去说马上出门,何蓉给她回了一连串感叹号。
  随手拿了件大衣穿上,她拎着包包出发。
  “你要去哪?”
  见她出来,言执立刻起身从沙发边绕过来。
  言真正在围围巾,也没抬眼:“去一下朋友那里。”
  放下手,她才看他:“你今天不回学校?”
  她眼睛望上来的时候,言执眉间一蹙,“那你送我。”
  “我有事。”言真别开眼往玄关去,“你自己去。”
  言执跟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她一边换鞋,一边古怪地看着他,“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个月已经成年了吧?”
  他一顿,什么意思?
  “成年人有需要这么依赖别人吗?”言真拉开家门,淡淡看他一眼,没再停留地出了门去,“我走了。”
  *
  梁飘在楼下等了一整夜,终于等到他们的家门打开,那个女人低着头下楼,门后跟的少年面色阴沉,他一直看着她到楼下,上了车,白色的Polo很快驶出了巷口,他还依依不舍。
  思念演化成嫉妒,在梁飘眼中疯狂燃烧。
  在他即将关门的时候,她从走廊的尽头冲出来。
  “言执!”
  循着声音的方向,言执看见朝他奔来的梁飘,眼中的神色立刻跌至零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
  奶茶店。
  梁飘点的热奶茶已经成了冻奶茶,她面前的人抄着手看着窗外,始终不发一言。
  冷硬的侧脸,漆黑的眼眸,言执冷峻又精致的面容永远那样令人着迷。
  吧台后的两个小妹已经不知道偷看了他多少次了,可她们不敢过来找他要电话。他冷得像块冰。
  每当这种时候,梁飘心里就会涌上一种强烈的优越感。
  跟随他的眼神这么多,能靠近他的只有她一个。
  从来都是这样。
  对着那两个花痴的小妹投去不屑的眼神,梁飘再转回头看向言执的时候,她痴迷的神色不比她们逊色半分。
  “言执,等会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她熟稔的撒娇恰到好处地传到店里的每一个角落,吧台之后炙热的眼神一下就转移到了她身上。
  梁飘越发得意。
  她才十五岁。
  普通人的十五岁尚且成熟与天真参半,可梁飘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十五岁对那里的孩子来说已经很大了,但她玩的那些把戏还跟十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造成这种结果的,无非是梁飞将她保护的太好。甚至是溺爱。
  说起梁飞,自从那次他骗得言执在言真面前露了馅,这段时间都没再有他的消息。
  尹拓一直盯着西街和灶烂巷,除了梁飘不时出入,梁飞连面都没露过。
  这种寂静有点反常。
  他不知道梁飞是如何得知言真家地址的,现在就连梁飘都知道这里,至少说明他已经盯着他们很久了。
  想到这,言执眼色冷了许多,他回过眼,冰凉的眼神在梁飘面上一扫,“你来过这里几次?”
  梁飘喜欢言执,喜欢到几乎不能自拔。
  同样,她也很怕他。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没有温度,对上她,就会冻伤她。
  以前她总是让梁飞陪着她见他,可现在就她一个,他冷冰冰的眼神望过来,她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三次。”
  “三次?”言执眉间微蹙,“你见过言真了?”
  梁飘点点头,“见过。”
  “她也见到你了?”
  “……嗯。”
  梁飘说着,怕他生气,她又连连解释,“我没跟她说话、也没说是来找你的、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虽然很不服气,但自从知道有言真这么个人存在的时候,梁飘就一直很清楚,她在言执那里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存在。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为了那个女人,梁飞的鼻梁被他打断了。
  见言执面色阴沉,眼睛里像是有霜,梁飘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讨好地将奶茶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别生气,喝点东西……”
  她刚刚将奶茶推过去一点,对面的人却突然起身。
  言执敛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包括梁飞,别再出现在这里。”顿了顿,他声音冷得出奇,“我耐心有限。”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
  气氛陡然扭转,刚才还得意的小姑娘转眼变成了被遗落的小可怜。
  梁飘坐在原位,手里的奶茶被她抠到变形。
  吧台后的两个小妹迅速低下头去,各玩各的手机,过不知道多久,店里传来椅子倾倒的声音,她们吓了一跳,探头去看,只看见梁飘冲出店门的背影。
  *
  咖啡厅。
  何蓉昨晚也是喝醉,但她宿醉的情况比言真好很多。
  乍一见言真今天化了妆,她还吓了一跳。
  “我靠,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言真白了她一眼,店门在身后关上,带着咖啡香的暖气一熏,她顿时困了。“你最好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我就在你吧台里睡觉。”
  早上电话里何蓉的语气简直是火烧了屁股,那叫一个急切万分,直呼言真再晚来一秒她就会死过去。
  一路紧赶慢赶地来了,见她妆面精致,店里一片温馨宁静,一点也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何蓉见她神情懒怠,使劲晃了晃让她赶快清醒:“你还想睡觉呢祖宗,我们摊上大事了!”
  她语气太夸张,言真半信半疑被她拖着走。
  绕过镂空的隔断,窗边的位置上坐着的竟是个熟人。
  谈怿起身,微笑:“言小姐,又见面了。”
  上次见面,谈怿一身行头仿佛英国绅士,今天倒不一样了。
  质感良好的黑色银纹西装,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口子,正式又不严肃,随意中又带着专业感。乍看像美剧里下了班的精英律师。
  何蓉心里装着事,愈发不拘小节,拖着言真坐下后见谈怿还站着,她连忙招手:“哎呀坐坐坐,大家都是熟人了,打个招呼不用这么隆重。”
  “也是。”谈怿随和笑笑,坐了下来。
  言真看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猜测着上次拒绝了谈怿之后,他们两个还见过几次。
  是何蓉约的吗?难道他们之间……
  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了一下,谈怿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淡淡说:“言小姐对他人的事情似乎比对自己上心。”
  言真收回视线,看他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只是一个何蓉,或许是她大惊小怪,但谈怿也在,只怕不是小事了。
  “我们被告了!”何蓉压低声音说,“谈怿,你快把东西拿给她看看!”
  谈怿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开头的著作权侵权几个大字印入眼帘,言真便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见她脸色转冷,却并未如预料般出现惊讶或意外,谈怿眼神渐深,唇边笑意不减,“看来言小姐似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何蓉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知道傅映安要告我们?!”
  *
  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是谈怿送她回来的。
  他车停在巷口,进不来,言真下车自己走。
  见她纤细的身影没入黑暗,身后银色的雷克萨斯降下车窗,谈怿叫她:“言真。”
  言真停下脚步,回头。
  “你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言真困顿的大脑已经不够反应这句话是褒是贬,怔愣间,谈怿对她笑了一下,“我明天早上来接你。晚安。”
  “晚安。”
  言真继续在黑暗的小巷里行走。
  即将走出巷口的时候,穿巷而过的夜风带来一阵海水的冷涩。
  鬼使神差地慢下脚步,黑暗中,身后突然横来一只手臂,卡在她肩上,带着她贴近一方温热的胸膛。
  “成年人不可以过分依赖别人,你忘了么。”
  少年鬼魅的嗓音让言真心头猛地一跳。
  冰凉的五指捏住她的下巴,脑袋被迫转向后方,言真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唇上传来的刺痛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报复性地提醒她。
  “成年人,更不可以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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