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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下山的路十分顺畅。
  白子游一路提防着牧逐流,却并未见他有什么异动,甚至还贴心地给自己指了路:“夜明山被诸多仙君府邸围绕,如众星拱月,仙气浓郁,这一路上都不会有壁障薄弱之处。就算是离此地最近的入凡尘,也要御剑飞上三天三夜才能到。”
  “多谢。”
  “还有,别想着用什么缩地术,这附近多的是仙君府邸,处处都是结界,若是不小心撞进人家的地盘,很容易被当做不速之客抓起来,到时插翅难飞。”
  “……”白子游神色古怪地瞧着他,“你还挺尽心。”
  牧逐流干笑一声,道:“既然这只狐妖已经被救走,那往后咱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能不多费点心么?”
  “原来先前你与临渊还不算盟友?”
  “虽然那曾是赫赫有名的望舒仙君,但如今的他也不过一个灵力尽失的废人罢了,我自然要先考察一番,看看他有没有做盟友的资格。”牧逐流道,“望舒找来的帮手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还算顶用。行了,趁着君上还没……”
  他腰牌上的火烧云纹忽然一亮。
  蓝衣仙仆顿时脸色微变,冲白子游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随后飞快地取下腰牌,在云纹上按了一下,恭敬道:“君上有何吩咐?”
  腰牌里传来丹霞的声音:“夜明山有无异样?”
  “回君上,夜明山一切如常,仆方才刚去明心仙君那里看过。”
  “山牢情况如何?”
  “今日尚未巡视。不过,那里有君上亲手设下的禁制,想来是万无一失。”
  “废物!那只狐妖早已逃之夭夭,你竟毫无察觉!?”
  牧逐流面不改色,声音里带了一点毫不做作的疑惑和惊慌:“不,不可能!它怎么可能打破君上的禁制??我、我这就去看看,山牢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去什么去,那只狐妖已经逃到山脚,再过上片刻就要跑得无影无踪了!没用的东西……你速速调遣附近的仙君,就说关押在夜明山的孽海妖物逃走了,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它!那狐妖生性狡猾凶残,若是伤人,直接杀了便是。在本君回来前把这件事办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明白了吗?”
  “是,君上。”
  随着声音的消失,火烧云纹也一同黯淡了下去。
  白子游抱紧怀里脏兮兮的狐狸,退后两步,目露警惕。
  “仙君大人紧张什么?”牧逐流重新挂好腰牌,笑了笑,冲自己胸口一指,“君上是如何得知狐妖行踪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借口……往这里打一掌,留口气就行。狐妖有同伙相助,我一时不察被袭,重伤昏迷,倒也说得过去。”
  白子游怔愣了一下,旋即腾出一只手来,蓄满灵力,道:“你就不怕我公报私仇,直接一掌拍死你?”
  “我这一辈子就是靠无数次的豪赌赢来的。”牧逐流笑吟吟道,像极了当年在青崖山第一次见面时的笑容,“什么东西都可以是筹码。”
  “那好。”
  绿光乍盛,蓝衣仙仆被狠狠拍飞在了树干上,七窍流血,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
  白子游留了手。
  毕竟余临渊还没脱身,这家伙暂且有用。
  时间紧迫,自己必须赶在丹霞发觉之前逃出云境,无暇照顾重伤的狐逍遥,于是将它和小蛟一块儿放进了聆音境里。
  小蛟起初还不情愿,缠在他手腕上扭成了麻花:“不行,云境危机四伏,本尊怎么能留你一人在外面?”
  小仙君冷酷道:“你在也没用。”
  “我可以燃……”
  “闭嘴。”
  白子游最听不得这个,眉毛一拧,直接把黑蛟扔了进去,关上了秘境出口。
  小蛟“噗通”掉在了草庐顶上,似是没料到自己自家道侣会这样专横独断,呆滞地趴了片刻,才甩甩尾巴,重新变回了风度翩翩的魔尊大人。
  “阿霜也真是……哎。”
  他摇了摇头,轻轻一跃而下,在院子里找到缩成一团的白毛狐狸。那原本光滑的皮毛变得干枯纠结,斑驳脱落,露出大块血痂,活像条癞皮狗。
  色狐狸并没有晕过去,只是用爪子捂着脸上的疤,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早说了云境不是好地方,你非要跟着余临渊。”温千晓俯身将它抱起,“看本尊做甚?”
  白毛狐狸没有说话,也没这个力气,往他怀里拱了两下,找到一个觉得安全又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吱吱!”
  温千晓闻声抬头。
  只见被放养在秘境里的花糕叼着一团东西,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扒着魔尊大人的裤管子娴熟地往上爬。
  是一团纱布。
  温千晓接过来,摸了摸它的小脑瓜,道:“有劳。”
  “吱!吱吱!”
  “放心,狐妖的生命力强着呢,这点小伤死不了,扔着自己就能好……呃,本尊的意思是,等会就给逍遥疗伤。”魔尊大人眼疾手快躲开了花糕的袭击,深觉愤怒,呵斥道,“岂有此理,怎么一个两个都胳膊肘往外拐?”
  雪貂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唔,阿霜留给你的那些灵石呢?拿来,等下本尊给逍遥布个养灵阵,伤能好得快些。”
  单纯好骗的花糕信以为真,不仅贡献出了自己今明两天的口粮,还饿着肚子帮忙打下手,拖着个小铜盆吭哧吭哧地去冷泉打水。
  最后还是温千晓良心发现,给它留了两块灵石当做晚饭。
  花糕坐在床沿上,奋力地啃着失而复得的灵石,温千晓在一旁仔细打量着它,忽然道:“既然你跟桑景有关,那你知道他在哪么?”
  花糕:“吱?”
  它只是被桑景的气息所影响,其余一概不知。
  “也罢。”温千晓叹了口气,给蜷在角落里睡觉的色狐狸盖上被子,起身去了院中,一夜未睡。
  外面逃亡中的白子游也未曾有过片刻懈怠。
  那些仙君来得比想象中的更快。
  兴许是狐逍遥藏入秘境之后,寻踪刻印失去效果,令丹霞感到了些许不妙,总之这些人在后半夜就追了上来。
  不过也并非全无生机。
  他们奉命追杀的是逃出夜明山的孽海妖物,不是白露仙君,魔尊的道侣。
  尽管知道是白子游将狐妖藏了起来,这群家伙依然投鼠忌器,忌惮着魔尊的报复,谁也不肯做那个冤大头率先动手伤人。
  小仙君东躲西闪,灵活得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还借助须弥戒中五花八门的法宝,将那些束手束脚的仙君们耍弄得团团转,甚是狼狈。
  天光熹微,照亮了不远处山亭的一角碧瓦。
  丹霞站在亭中,俯瞰着这场颇有些滑稽的闹剧,神色平静,朝身边的人问道:“子渊,这也是你教他的?”
  余临渊双手被缚,冷着脸站在一旁,并不理睬。
  下一瞬他便被狠狠掼在了亭柱上,差点背过气去。
  “我将你捧在手里放在心上,对你处处忍让顺从,而你呢?!你又是怎么报答我的??”宁云深用力将他抵在柱子上,平日的伪装悉数破碎,只剩下最真实的疯狂和嫉妒,“把教过我的东西再教给别人,欺我、瞒我,蛊惑我的人背叛我!为什么?!这些年我为你做得还不够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云境的大权!还有谁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可你为何总是这样不领情?”
  余临渊在他手里挣扎着,脸色潮红,断断续续道:“那你……又是为何要害死桑景?!”
  宁云深的神色出现了刹那空白。
  他松开余临渊,倒退了一步,喃喃道:“是谁告诉你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余临渊讥诮地看着他,“本君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没有杀了你。”
  山亭里的风都静了下来。
  许久,或许又只是很短的一瞬,宁云深伸手,五指一张,灵力囚笼赫然出现,将余临渊关在了里面。
  “不论你记起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从今往后都只能做本君掌心的一只鸟雀。”他面上浮现出癫狂的笑意,仿佛终于得偿所愿般痛快,“好!好得很!哈哈哈哈哈哈……事已至此,那只狐妖,还有白露,所有胆敢违逆本君之人,今日统统都要死在这里!!”
  白子游没有发觉山亭上的异常,正琢磨着如何甩脱这些恼人的苍蝇。
  突然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浩荡力量当头罩下,裹挟着恐怖的杀意袭来,如天外飞仙令人反应不及。那光芒迅速由远及近,小仙君只来得及抬起头,落在瞳孔中的光芒飞速放大,眼睁睁瞧着灵力冲着命门劈下,连魂魄都隐隐灼痛起来。
  怀中的如意轻轻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出来。
  “千……”
  说时迟那时快,一袭宛如夜色的黑袍在眼前骤然展开,柔软而坚不可摧,敛尽了所有光芒。尖锐的灵力撞在黑袍上,仿佛泥牛入海,又像打在一团棉花上,轻易就消弭于无形。
  暗色之中,玛瑙耳坠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似夜空星辰,微微闪烁着。
  “本尊来迟了,夫人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