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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汝嫁殇(十二)


  狠厉毁灭、惊愕不可接受,多种情绪杂糅在江却的脸上。
  他面皮抽搐了几下,嗓音奇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完,他的情绪成功整合在一起。
  江却猛地把桌子上的书挥倒在地,歇斯底里咆哮道:“你什么意思!”
  甯阶脸上依旧是清淡的笑,他拍拍手掌,震下手指上已成干粉的花尸,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的江鲤是个女人。”说到这,甯阶的笑中带上了讽刺意味:“你恨女人,但江鲤却是女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宓沈此时淡声道:“通过你的言行举止,不难看出你瞧不起女人,但你却爱上了女人。”
  宓沈此话当真是讽刺至极。
  若是江却因他爱上身为男人的江鲤而仇恨女人,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若他因为江鲤是个男人他才爱他,那他口中的思慕更是笑话。
  江却的歇斯底里倏地僵住,慢慢地,他抬起手捂着头,不敢置信道:“阿鲤他,他怎么可能是个女人!不可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似低喃道:“不可能啊,我与他相处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出他是一个女人,不可能!”
  旋即,他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甯阶与宓沈,厉声道:“你们在炸我!”他把衣袖挥地乱舞:“你们在炸我!”
  没错!
  宓沈与甯阶在炸江却。
  正如前文所言,若要破这幻境,需得从幻境主人身上下手。
  毫无疑问,这场新婚幻境的主人是江却,身着红服的江鲤是他一辈子的渴求。
  只有江却灵台崩溃,他的灵力才难以支撑这个幻境。
  至于江鲤为女子……
  这的确只是甯阶与宓沈默契想出来的对策。江鲤到底是不是女子,他们也不知道。
  正如江却的低喃,他与江鲤相伴多年他都没有察觉,更何况是甯阶他们这些外人。
  但是,人们喜欢自欺欺人。
  江鲤身为男子,江却想要得到他困难重重,但若他是女子呢?岂非是囊中探物、轻而易举?
  是以幻境中齐菇模拟江却的声音,这个场景让江却记忆尤深。
  更或者,这个并非是真的,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场景。
  甯阶与宓沈自然不能放过江却这个弱点。
  甯阶透窗看了一眼隐隐含着崩溃之意的天象,继续道:“想必你见过与我们同行坐轮椅的人?你猜她是男是女?”
  耕芜派的服饰以黑为主,伏凇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根本不会像谢秾一样挽女修士的发髻,只有王沂在时,她的发髻才是在女元君中流行的款式。
  再加上她的腿疾,一向自尊心高的伏凇更不愿着在众人印象中偏弱的女服,是故出任务,她多以男装示人。
  鹤雾湖那次,若不是王沂提前给甯阶看过伏凇的画像以及她意外地梳了个女髻,恐怕甯阶根本看不出伏凇是位女子。
  这次外出匆忙,发髻是伏凇自己弄的,又着男装,在江府外便已被错认为男子。
  因此甯阶确信,只是大致掌握江府动态的江却一定不会认出伏凇为女子。
  而这一点,更是戳痛江却。
  果如甯阶所言,江却怔住,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与的确如此。
  此时,宓沈装作确有其事地淡声道:“修真界有辨灵骨一说,只需搭一眼便能瞧出灵根优劣。区区性别,更不再话下。”
  甯阶继续道:“听闻江少夫人最爱一种香,日日佩戴,宛如体香。这种香在你新婚之时,你用红绡牵着她并行夫妻对拜之时,敢问尊夫人身上有没有这种香。”
  江却的嘴唇不停地蠕动,可一个字也成不了型。
  甯阶莞尔一笑:“你曾与令慈说,这场婚事乃是一次交易。江少夫人就算不知,花烛第二日,一位刚刚过门的妻子怎会问昨夜与她缠绵的丈夫,问他是不是厌恶女人?”
  宓沈则道:“你送完江鲤之后,回房中途,曾遇一黑影。若你未察觉,阿阶也不可能察觉。”他顿了顿,继续道:“像江鲤自小生活在人界的修者,正如你所言,何处修行不是修行,为何偏要来一场不回头的历练?”
  两人这通添油加火效果显著。
  江却脸上崩溃之色不断加深,到了最后,他忍不住尖叫道:“啊啊啊!”
  幻境在这一声又一声中破碎扭曲,随后一道黑洞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
  甯阶直接握住宓沈的手,不等他反应,与他一同跳进黑洞之中。
  “嘶~”
  甯阶痛嘶一声,彻底从幻境中醒来。
  甯阶立马从地上爬去,走到宓沈身旁把他搀扶起来。
  他见宓沈脸色微白,紧张道:“师尊,你受伤了吗?”
  宓沈抬头看了一眼甯阶头上的发簪,抬手轻轻把微斜的发簪扶正,随后才抿唇摇头,示意无事。
  甯阶看向这因幻境破裂而变得乌烟瘴气的祠堂,道:“师尊,我们接下来要去……”
  倏地,甯阶的话顷刻消散。
  他的瞳孔蓦地睁大。
  宓沈见甯阶变了脸色,便知他也闻到了这股彻底暴露燃烧在空中的香味。
  宓沈蹙眉道:“走。”
  两人迅步如飞来到前厅,之前静穆伫立在一侧等着血河忏仪式举行的人们,此刻全部昏倒在地。
  甯阶顿下身用灵力去探,这些人全都中了迷香,陷入了幻境。
  甯阶抬起头,对宓沈颔首。
  宓沈眉宇紧皱道:“去寻李磷他们,先把他们的幻境破掉,再合力做阵,把百姓唤醒。”
  哪怕甯阶心里知道李磷他们铁定中招,但到江水河畔,见王沂他们昏倒在地,甯阶还是不由心惊。
  能让整个汝山陷入幻境的,绝对不是在祠堂放几股浓香便能做到的。
  哪怕知道对方不简单,可还是没想到此人功力竟深厚到如此地步,竟然让多疑的伏凇都不知不觉中了招。
  李磷离甯阶最近,甯阶使了一个咒语,进入了李磷的幻境之中。
  甯阶原本以为李磷记忆最深刻的地方,要么是他与谢秾的相处,要么是幕帘死时。
  但让甯阶惊讶的是,李磷印象中最深刻的地方竟然是梁陵。
  十三|四的李磷端着身子跟在他父亲李眺身后,向白帷恭敬行了一礼。
  白帷坐在高台上,让人去取座椅。
  等李眺落座后,白帷直接开口道:“李兄所来是为何事?”
  这番话虽是问李眺,但白帷的目光却落在李磷身上。
  李眺笑呵呵道:“听闻微雾仙尊出关收了一位小弟子,正巧我和磷儿在梁陵境内,特来恭贺。”话落,李眺一挥后,一堆礼品出现在白帷面前。
  白帷抬手制止道:“区区小事,李兄不必贺喜,此礼梁陵恐难接受。”
  甯阶的呼吸不觉一窒。
  安稳日子过惯了,他倒是有些遗忘白帷从一开始便不愿承认他是师尊的弟子。
  李磷年纪虽小,但也知名满天下的微雾仙尊收首徒绝非梁陵小事。
  可白帷这般说,无非在不承认甯阶的同时,告诉父亲梁陵绝对不允许宓沈再收弟子。
  李磷虽在来梁陵之前便做好被拒的准备,但他仍是不解。
  整个梁陵对宓沈的态度都是高高尊起,但却束之高阁。
  他不明白,梁陵为何不愿宓沈收弟子,哪怕他们这些小辈资质不如宓沈,但宓沈老去或者成神后,他的衣钵若无弟子传承,便彻底在人界消失。
  这对修真界来言并非益事。
  虽然被拒,李磷的心境并未被此事所干扰。
  他与父亲向白帷告辞,启程准备回水沉。
  在路上,甯阶意外地看见少时的自己被宓沈抱着步履匆匆地前往窃蓝山。
  但令甯阶怔然的是,他的胳膊从鹤氅中露了出来,上面长满了利器割伤的疤痕。
  甯阶心头浮起一股狐疑。
  因宓沈常年闭关,自己甚是重视他与宓沈相处的时光。只要相处过,他绝对不会忘记。
  可刚刚那一幕,他的脑海里却没有一丝的痕迹。
  甯阶见此,便想去记忆深处去寻。
  但他越想,脑海中的刺痛就越发明显。
  “嘶~”
  甯阶忍住痛抬眸看向宓沈抱着他的背影,心突然沉了下来。
  ——师尊也受伤了!
  宓沈的脚步极快,不消一会儿便消失在李磷父子眼前。
  李磷收回目光,道:“父亲,刚刚那位是微雾仙尊吗?他好像是受伤了。”
  李磷此话一出,甯阶的眉头猛地一跳。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师尊的确受了伤,且伤势不轻。
  李眺脸上没有厅内的迎合讨好,他把手背在身后透露出一丝冷。
  他道:“刚刚的确是微雾仙尊。”话落,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他没有受伤,只是第一次抱人姿势不对罢了。”
  甯阶的眼神沉了下去。
  不对!
  师尊就是受了重伤,否则他不会让自己的胳膊外露。
  李磷显然也不认可李眺的话,他想反驳自己的父亲,但李眺却道:“不必多说,我们即可回梁陵。”
  李磷只要压下心底的疑惑,回道:“是。”
  这是李磷经历过的事,甯阶此刻又入了李磷的身,他知道李眺是突然带李磷从水沉来到梁陵,并在路上明确告诉李磷,他们此番来梁陵只为祝贺宓沈收徒,绝非为李磷求取宓沈的弟子之位。
  甯阶像年幼的李磷一般,对李眺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解。
  到了水沉,李磷并未与李眺一起先回门派,而是向李眺道:“父亲,过些日子,阿秾会来水沉,孩儿想去市集买些她爱的果脯。”
  李眺面色焦急,像是有急事,他几乎立刻应允李磷:“去吧。早些回门派即可。”
  李磷此时已然养成不该他知道绝不多问的性子,他行了一礼,等李眺走远,便转身走向市集。
  但刚入市集,李磷就发现他灵袋中的灵石已空,他又不喜赊账,便打算回门派去取灵石。
  甯阶本以为李磷会直接去水沉派的账房去取灵石,没想到他竟会来到密室。
  见李磷爬到案桌下,从里面的花瓶中取出一袋灵石后,甯阶不觉哑然一笑。
  之前他认为李磷与王沂相比,他对谢秾的占有欲不会强烈,没想到这也是一个醋缸挺深的人。
  不过,没等甯阶感慨完,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
  李磷知道一旦有人入密室,定是有要事相谈。
  他刚想出去,把空间留给来者。
  没成想却听到李眺的声音。
  李眺对着另一人道:“宓沈突然收的这个弟子,你说会不会是戎宿与处寂的孩子?”
  李磷与甯阶眼神皆是一沉。